幸好带了她来,不然场面太冷清,西棠自己专心吃饭,有点食不知味。
陆晓江也不烦她,自己跟着小宁打趣聊天,饭吃了半饱了,餐厅的服务员进来,在陆晓江身旁轻声说:“赵先生知道您在了,让您过去坐会儿,说是老太太想见见您。”
陆晓江不露声色地点点头。
他陪着西棠她们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跟西棠说一声:“我过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陆晓江跟着服务员走了一段,灯影绰绰,红灯绿荷花,中式的古典园林,推门进了包间,赵平津一见着他进来:“谱挺大啊,喊半天不过来。”
陆晓江先看了一眼席面上的人,一边露出大大的笑容:“咱姥姥姥爷来北京了啊。”
老太太穿着暗红绸缎夹袄,戴着一串紫檀佛珠,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气色挺好,赵周两家就赵平津一个孩子,老太太常年来北京看女儿外孙,院子几个孩子都挺疼爱的:“舟儿,你别老欺负晓江儿,来来来,过来姥姥这儿坐。”
陆晓江坐了进去。
赵平津身旁的一个女孩子,栗色短发烫得微卷,妆容精致,冲着他笑笑:“晓江。”
那是赵平津的未婚妻郁小瑛。
赵平津说:“跟谁吃饭呢?”
陆晓江说:“客户。”
陆晓江坐下动了动筷子,这边菜也上得七七八八,估计跟他们那边前后脚进来的,陆晓江喝了半碗汤,跟老太太说了会儿家长里短的贴心话,客气地离了席。
他一出了包间的门就给赵平津打电话,好一会儿他才接起来,陆晓江问:“你们什么时候走,跟我说声。”
赵平津说:“干嘛?”
陆晓江重复了一遍。
赵平津说:“我这老太太吃得挺高兴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回去。”
陆晓江压低声音说:“总之你给我个电话。”
赵平津懒得理他:“我没空。”
陆晓江直接挂电话:“你丫就嘚瑟吧你。”
陆晓江不再管他,回了包间,神情自若地看了看西棠,含蓄地说了声:“什么事儿也没有,安心吃饭吧。”
小宁完全不在意,一直拉着西棠说:“过几天要出外景了,据说要下雪,冯导高兴极了,说下雪镜头好看。西棠姐,多吃点御寒。”
陆晓江将汤勺递给了西棠:“宁小姐说的有道理。”
饭桌上陆晓江跟西棠聊天:“我可能准备移民。”
西棠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也有这打算:“为什么,国内不挺好么?”
陆晓江说:“我未婚妻的事业在美国,短期似乎没有办法回来,我们不想两地分居,国内的环境也不太适合我。”
以妻子和家庭为重,从这点来看,陆晓江算是好男人。
西棠说:“我记得你好像也是一个孩子吧,家里人怎么办?”
陆晓江点了点头:“嗯,我父母基本同意一起过去,就是她爷爷奶奶那边不是很同意,再看看吧。”
西棠捏住瓷白的勺子,低声说了一句:“幸福就好。”
终于酒足饭饱,小宁吃得尤为高兴,有人捧场,气氛还算不错,陆晓江唤人来买单。
仨人慢悠悠地走出了餐厅,还在艺术园区散了一会儿步,走到的院子里的停车位时,走廊对面远远走来了一行人。
赵平津在人群的中央,搀着老太太,旁边一位秘书跟着老爷子,还有一位打扮时髦的中年女士,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儿。
两台车停得太近,要避开已经是不可能了。
一行人走近了,西棠站在陆晓江的身后,外表太过漂亮,连郁小瑛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郁母打趣着说:“哎哟,晓江儿,不是说跟客户吃饭么,客户可真漂亮呀。”
陆晓江面不改色,笑嘻嘻地胡扯着打圆场:“阿姨,这是我小姨子。”
赵平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老婆是独生女,你哪儿来的小姨子?”
陆晓江没回他话,只跟着长辈笑着说:“姥姥姥爷,外头冷,上车吧,我改天上舟舟家里去看您俩啊。”
外头的确冻得厉害,郁母招呼着老人上车,陆晓江跟着一块儿,将长辈送上了车。
赵平津的车停在旁边,郁小瑛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她坐上了副驾驶,赵平津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
黄西棠仍站在院子里的寒风中。
西棠一直安静地站在陆晓江的身后,只在郁母说漂亮时微微露出一点笑,那笑容一闪而逝,很快就消失了,她并没有看他。
赵平津看到陆晓江绅士地请女士先走,她俩上了他的车,然后车子迅速地启动开走了。
西棠回到剧组的酒店,进了房间捧着热水杯,半天回不来神。
她没有敢细看他的未婚妻。
她的样子其实不重要了,总之终归是琴瑟静好,家人长辈一起吃团圆饭,她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夫唱妇随,这才是正正经经的平凡夫妻。
西棠按了按硬邦邦的手指头,整个人都冻得有点僵硬了。
之前一直躲在暗处不愿意面对的事实,如今在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也好。
她电话在包里响起来。
西棠拿出来看了一下,是赵平津的电话。
她没有接,又响了一遍,又响了一遍。
西棠接了。
赵平津的声音,惯常的沉郁醇厚,听不出什么情绪:“出来。”
西棠不说话,听了一会儿,搁下手机走了出去。
赵平津远远看着她走出酒店的大门来,头发妆容都还是整齐的,脸上挺平静的,脸冻得有点发白,没什么表情,步子也稳,只是走近了了才隐约看得见,眼底有恍惚,牛仔裤雪地靴,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一件毛衣就跑出来了。
赵平津将她拉上车,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她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她扎着头发,略低着头,就露出洁白修长的后颈,赵平津看着她,“跟晓江吃饭,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西棠张了张嘴,不晓得怎么回答。
赵平津问:“你找他干什么?”
西棠说:“我有点银行的事情想问他。”
赵平津拧了拧眉头:“你有什么事,问我不是一样。”
西棠平平静静地说:“我昨天打电话了,沈敏说你还在国外。”
赵平津沉默了一下,然后跟她说:“下次你要跟谁在外面吃饭,跟我说一声,我好做安排。”
西棠掐住自己的手腕,抬着头冷冷地笑了一下:“做什么安排,做安排确保我不会出现在你的家人与未婚妻的面前?”
赵平津皱眉道:“像今天这样,对你也没有好处……”
西棠也不看他,抬起头看着车窗外素白的树枝,昂着头清清楚楚地道:“赵平津你给我听好了,我也不怕见着谁,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安排,这北京城还真就不姓赵,我爱去哪儿去哪儿,我长得这么美,难道还见不得人不成?送完未婚妻这么着急就来教训我?我才不想听你的教训,再见,赵先生。”
西棠直接推门下车。
☆、第 45 章
西棠直接推门下车。
赵平津没有给她任何机会,立即伸手拽住了她,随机大力地将她往后一拉,西棠猝然地倒在了座椅中,赵平津一手托住了她的脑袋,带着怒火的冰凉的嘴唇迅速而蛮狠地攫取了她的双唇。
西棠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赵平津的脸颊有些微凉,刺激得她浑身一哆嗦,赵平津立刻觉察到了,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他压在她背部的手有沉着有力,贴在她唇边的吻却是温柔缠绵的,他绵绵地吸吮着她的唇舌,唇齿交缠间带来湿润的暖意,西棠片刻终于回过神来,她奋力地推他,捶他的肩头,赵平津丝毫不动,却加大了力气激烈地缠住了她,西棠弓着身体爬起来伸脚踹他,却被赵平津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她倒在他的怀里,恼怒地将他的车乱踹一通。
赵平津赶紧拉稳了手刹:“好了,别闹。”
他喘着气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西棠胡乱发泄了一通,头发都散掉了,没力气了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跟个小木头人似的。
赵平津深深地吸气,将自己的欲望压住了,静下心来看怀里的人。
西棠睁大着眼,依旧一动不动。
赵平津伸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耐着性子地跟她讲道理:“你以为陆晓江是好人?你看我是混蛋,恨不得千刀万剐是吧,你以为陆晓江就是好人?”
赵平津声音沙哑低沉的,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悲凉:“我是明着坏,他呢,暗地里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西棠,我们这样的人,你最好谁都不要太相信。”
西棠沉默地,想了好一会儿:“明白了。”
赵平津放开了她:“我不接你过去了,我姥姥姥爷在北京,我得回家住。”
西棠整理好了衣服,将头发拢好了:“婚期近了吧。”
赵平津嗯了一声。
西棠说:“那我回去了。”
赵平津说:“嗯,别跑,当心地上滑。”
西棠隔天就收到了陆晓江的调查结果。
陆晓江在电话里说;“西棠,早知道你要查这个银行户口,我不应该答应帮你。”
西棠坐在酒店的床头,又翻了一遍他今天送过来的文件:“陆晓江,谢谢你。”
陆晓江跟她闲聊了几句,末了含含蓄蓄地说了一句:“那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舟舟……”
西棠翻看那几张薄薄的纸,面容是冷淡而平静的:“我知道,他要结婚了。”
陆晓江低声说了一句:“我是担心你,你自己小心点儿。”
西棠仰头望了望窗外,十多层的酒店窗外看出去,今天北京气温极低,天气晴朗,舒朗的天空有难得的蓝天白云,她握着电话,轻轻地回了一句:“嗯,谢谢你,没关系的,一切——快结束了。”
《最后的格格》杀青酒会和媒体记者会在金贸北京举行。
西棠跟着倪凯伦进了酒店,看到大堂里摆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小灯泡闪烁着七彩的光,这才想起来,圣诞节快到了。
媒体记者会设在五楼的宴会厅。
这是全剧的第一次正式的新闻媒体发布会,全国各路媒体来了百多家,还有各位明星的粉丝助阵,一场发布会阵势不小,方才倪凯伦将她送进了休息室,就指挥着小宁和宣传忙前忙后的去打点了,西棠入座时看了一眼,她的粉丝来的不多,但占了一个不错的位置,就在主采访区的背后,挨着印南的强大粉丝团,在她跟在印南的身后出场时,尖叫得格外卖力。
连记者都兴奋了,摄像机追着一阵猛拍。
人气就是这样炒出来的了。
倪凯伦的工作能力,自然是一流的。
主持人将剧组热情洋溢的吹捧了一番之后,西棠和印南跟着所有的主创一块儿上台,先是对导演和主演逐一访谈,第一支主题曲也已经出来,歌手上来演唱了两首歌,然后压轴戏是播放了第一版片花,正式的媒体会结束之后,西棠之后还有一个单独的采访。
媒体采访完了是私人的酒会,这个酒会就不再有记者了,几个制片方和发行方的老总都来了。
西棠被倪凯伦领着给几个投资商和制片人打招呼,该露的脸儿,该打点的关系,还是要本本分分做好的。
敬到最后一桌时,西棠看到高积毅在座位中,瞧着她似笑非笑,也难怪各位老总得巴结他,他是分管宣传的领导,各种电视剧电影的立项审批,只怕都少不了走这一关。
西棠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高处长,把那杯酒喝干了。
一直到了十点多,倪凯伦带她从酒会离开,电梯里恰好碰到高积毅,高积毅胳膊里挽着一个人,是方才媒体会的主持人,星空卫视电视剧频道的一个美女主持姜松雪。
倪凯伦暗自掐了掐她的胳膊。
西棠笑了笑,主动打招呼:“姜小姐。”
西棠来北京之前,倪凯伦给她逐一提点过,其中有一些不能招惹要小心对付的艺人,这个姜松雪就是其中一位。
嘴巴毒,背景深,不能得罪。
姜松雪是京城的资深主持人了,眼界高,听到西棠的招呼,只用鼻子哼了一声。
高积毅看着这一幕,乐得哈哈大笑:“松雪,你别这脸色,这位可不是凡人,一会儿有你好瞧的。”
姜松雪脸色微变,佯装好奇地问道:“您认识黄小姐?”
高积毅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何止,我们老相识了。”
姜松雪立刻笑着道:“西棠,失礼了。”
这般能屈能伸见风使舵,真不愧是娱乐圈的人。
西棠赶紧露出笑容,用十二分诚恳的声音说:“您客气了。”
幸好这时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他们去的自然是同一个方向,在酒店的十七层俱乐部包厢里,高积毅挽着女主持直接进去了,沈敏从里边走了出来。
倪凯伦瞧见是他:“赵平津呢?”
沈敏说:“他在打牌。”
倪凯伦将西棠往前一推:“喝了点酒,我怕出事儿,人给你送过来了,看好了。”
这话说得危机四伏,沈敏愣是没露半分声色,接过了西棠的胳膊轻轻一扶:“还能走吧?”
西棠笑笑说:“还好。”
她根本没喝醉,只要喝酒,都会去洗手间催吐,再不会醉。
西棠跟着沈敏走了进去。
包厢里面热热闹闹的,有歌声和音乐声,牌桌上凑着一群人,赵平津赫然在位,西棠已经注意到了,赵平津跟沈敏身上都穿着正式西装,看来是应酬刚刚结束接着开始玩儿。
赵平津抬头瞥了她一眼。
西棠穿了一袭玫瑰红的礼服,窈窕身段尽显,肤白胜雪,晶莹肌骨,黑发挽成发髻,露出了修长洁白的颈项,脖子戴着一圈细细的钻石项链,眸光里水波盈盈,好一个令人惊艳的玫瑰女郎。
她一走房间里进来,座中的男士都纷纷抬起头看了一眼。
赵平津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三九的天气,穿得这么单薄,倪凯伦送她过来也不知道给她穿件衣服,他暗自拧了拧眉头。
坐他对家的方朗佲拍掌赞了一声:“西棠,漂亮!”
西棠对他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
西棠走到沙发里坐了下来,男人们大部分都在牌桌上,青青似乎没有来,高积毅跟姜松雪沙发上喝酒唱歌,沙发上原本就坐了两个女孩子,见到她走进来,只拉着手瞧着她窃窃私语,却并没有过来打招呼。
那两位女孩儿也是穿着洋装,妆容艳丽,没有穿酒店的制服,那应该是公关小姐之类的人物。
西棠在北京以来,赵平津从不用她出去应酬,想来他的工作场合,应酬的总会有另外的人。
西棠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有人理会她,她打了个电话,服务员将她助理携带的工作包送了进来,西棠躲在沙发的角落里,掏出小镜子卸掉了粘着的假睫毛,擦淡了因为要上镜过分艳丽的胭脂,裹上了一件毛绒外套。
最近实在是熬夜太多,今晚在聚光灯下工作了半个晚上,然后接着在酒桌旁赔笑了半个晚上,实在是已经累到不行,西棠踢掉高跟鞋,悄悄坐进灯光的黑暗处,缩在沙发上就有些迷糊,沈敏过来拿饮料,经过她时叮嘱了一句:“西棠,别睡着了,当心着凉。”
赵平津正在牌桌上,闻言远远地看了一眼,他顺手就将牌推给了站在他身旁看牌的助理龚祺。
看到赵平津走了过来,沙发上的两个女孩子立刻站了起来:“赵总。”
赵平津只简单地点点头,直接走到黄西棠身边,伸手抱起沙发上的小小人儿,西棠打着盹儿被他举了起来,软软地趴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的。
赵平津在沙发上坐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