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儿叫过丫鬟们一起喂湖上的水鸟,这个说:“快看,它吃我的了。”那个说:“快看,那有只小天鹅。”还有的说:“那只黑天鹅可真黑,跟老鸹是的。”众人说说笑笑,十分快活。
旁边有婆子就劝:“姑娘小心,可别落水里。”
红豆说:“妈妈们也太小心了些,这隔着拦杆呢,哪里就掉下去了?”
珑儿知道她们担着责任,要是出了事她们都得受罚。就把手里的点心塞给了旁边的丫头,只回去坐着看景。
萧瑾来时只见众丫鬟都嘻嘻哈哈,三五成群的逗鸟玩,只有珑儿独自坐在一旁,便走过去问:“怎么不去玩啊,就这么干坐着,谁惹你生气了?”
珑儿笑道:“我哪里那么容易生气,不过是玩累了歇一会罢了,快坐下来陪我说说话。”众人见萧瑾来了,都纷纷施礼退下。
珑儿道:“提起进宫见公主的事,我还是有些顾虑的,该怎么说自己的身份呢?上次公主问我,我也只是含糊带过了。”
“不必担心。”萧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已经准备妥当了。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是孤儿,拣来时身上带着一块玉佩。从小在江南生活,由养父母养大。后来双亲去世,出行又路遇强人,被我救下。我见那玉佩很是眼熟,就带你来京寻亲。”
“哦?那我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十三年前,扫北大将军苏烈受诬陷获罪,他的妻子那时已有了身孕,回到江南原籍后生下了一个女儿,谁知长到一岁时竟然丢了。他夫人大受打击,一年后就去世了。几年后,苏烈将军也死在狱中,死后才得以平反,而他并未留下一儿半女,苏家的嫡支从此也就断了。”
“那位苏小姐到底怎么样了?”
“苏小姐被拐子拐走,连那玉佩,一并卖到了一户人家。我上面说的就是她后来的遭遇,只是她死在了强盗手中。我的手下无意中得到了那枚玉佩,发现上面有苏家的家徽,这才顺藤摸瓜,查明了事情的真相。”
“这可真是比戏文还热闹。”珑儿不由感慨一番,这家人的命还真是坎坷。
萧瑾笑道:“现实往往比戏文还精彩得多。”说罢拿出一张纸和一块玉佩,道:“这上面写得详细,你看看吧。”
珑儿接过信细看,上面详细写着自己养父母的信息和从小生活的环境,反正是一个在深闺长大的小姐也应该知道的一切。
“这件事可不是几天功夫就能办成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在碧水的时候我就让人着手准备了。”萧瑾含笑看着珑儿。
珑儿想起那个吻,不禁有些脸红,忙岔开话题道:“可是,苏将军和夫人已死,我又怎么认亲呢?”
萧瑾卖了个关子:“五日后自有分晓。”
二人刚吃过午饭,永兴长公主就派人送来请柬,邀请珑儿明日入宫赏花。
翌日,珑儿坐马车来到皇宫,只带着紫檀和碧痕随行。她们跟着领路的小太监直奔永兴宫。珑儿一路上仔细打量沿路的建筑,比之廉王府的精巧大气更多了份威仪和肃穆,只觉“天家气派”四字果然不假。穿过御花园,行至永兴宫,有女官把她领至厅中。
妙云正在和一个女孩翻绳,见她进来十分高兴,还给她介绍身旁的女孩,说:“这是静柳,是徐太傅家的小姐。”
珑儿见她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容貌端庄秀丽,举止温柔大方,令人观之可亲。
妙云看了看静柳呆呆的模样,得意洋洋的道:“现在你可信了?我一点都没骗你。”又转头对珑儿说:“我上次跟她说,见到了一位可用“倾国倾城”四字形容的女子,她还不信呢,这下她就没话说了。”
珑儿连忙转换话题:“公主就别取笑我了。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你们正在玩翻绳是吗?”
妙云道:“我觉得无聊才翻绳玩的,静柳只知道绣花,你来得正好,咱们说说话吧。” 原来这徐静柳对刺绣十分精通,甚至对双面绣也很在行,珑儿原只会些皮毛,就忍不住向她讨教了一番。静柳也不隐瞒,将一些不外传的技巧细细说与珑儿听,直到妙云连声抱怨无趣才作罢。
这时,有人通报,说太子来见。
因珑儿和静柳还是未出阁的小姐,不便见男子,就连忙起身避到用屏风隔开的里间。只听一个声音响起:“慎儿参见姑母。”声音略带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珑儿想起太子今年十四岁,和永兴长公主同岁,却整整差了一辈,可不是得叫姑母吗。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位小太子的样貌,便透过屏风偷偷瞧看。只见他凤目上挑,鼻子挺直,唇红齿白,虽然年纪还小,却隐隐有种让人无法忽视气势。珑儿暗想,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天生的领袖,看来这位小太子不简单。
“你这些日子不是正跟着皇兄学习政事吗?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姑母哪里的话,慎儿可是时时惦记着姑母呢,母后还着我送来些南边新到的荔枝来给姑母尝鲜。”太子笑答。
妙云道:“替我谢谢皇嫂惦记。”又接着道:“对了,上次答应给皇嫂的双面绣已经绣好了,我这就让人送去。”
太子见厅中只她一人,便问道:“我来时姑母是不是正在接待客人呢?”
“正是呢,不过,她们是内眷,你这一来,就避到里间了。”
“看来是我鲁莽了,那我先告退了,下次再见姑母的时候再好好陪您聊。”说罢,起身告退。
珑儿见太子已走,便和静柳一起走了出来,见桌上果然放着一个装满荔枝的甜白瓷盘子,碧绿的叶子掩映着鲜红的荔枝,清新得仿佛是刚摘下的一般。妙云请两人一起吃,三人归了坐,边吃边聊。
妙云道:“上次我在皇后那提到你的双面绣是一绝,还给她看了你给我绣的手帕,皇后见了也喜欢,还夸你不但绣的好,样子也清新雅致。你也知道我不禁夸的,顺口就答应让你再绣一块,谁知我又忘了,刚才太子来送荔枝我才想起来,只好把你送的那块帕子先送过去。好姐姐,你再绣一块给我吧。”说着,面带央求的看着静柳。
静柳笑道:“无妨,我再给公主绣一块便是了。只是,公主这样做,皇后娘娘知道了不太好吧。”
妙云道:“我亲自去向皇后娘娘说一声便是,她不会怪罪的,放心。”
珑儿听着不禁有些纳罕,这对姑嫂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三人吃过午饭,又玩闹了一阵,珑儿和静柳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妙云把她们送到门口,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还派了身边的大太监亲自送她们出宫,三人依依惜别。
两人带着侍女跟着引路的太监往宫外走,行至御花园的时候,只见几个宫女嬷嬷簇拥着一个丽服女子迎面走来,珑儿以为是哪位娘娘,便要回避。那太监却说:“无妨,这位小姐并非后宫嫔妃,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无须回避。”待走近了,珑儿才看清那身着丽服女子,只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眼如水杏,身如弱柳,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只是珑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位美人没什么好感。
对面的人也看清了珑儿她们,只见一个太监领着两位年轻小姐并四个侍女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还含羞带怯的以扇遮面。原来,珑儿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宫中来回都拿扇子遮着脸,妙云还因此取笑她,说美人难为呢。那丽服女子正是朱贵妃的妹妹朱怜月,被贵妃接来在宫中小住,见珑儿以扇遮脸,也没在意,认为她只是位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小姐而已。而旁边的徐静柳她是见过的,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两拨人正要擦身而过的当口,忽听朱怜月身旁的一个年长的嬷嬷叫道:“慢着,这位小姐请留步。”
第二十五章、牡丹花会
众人不知是何事,便都停下脚步看向那嬷嬷。引路的太监出言询问:“许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许嬷嬷看向珑儿,道:“不知这位小姐是谁家的,为何拿扇子遮着脸?”
珑儿心中奇怪,若说深闺的小姐怕羞,拿扇子遮脸也不奇怪啊,况且宫里有规定不准用扇子吗?便道:“民女姓苏,是从江南来的。因民女怯懦,不惯见生人,故此才会以扇遮面。敢问这位嬷嬷,可是有什么不妥?”
许嬷嬷道:“这本没什么不妥的,只是最近宫中时常有宫女溜出宫去,所以老奴不得不小心些,还请小姐露出真容。”
原来,萧妙云喜欢偷溜出宫玩,也常派身边的宫女出去买东西,无奈一直没被抓住把柄。朱贵妃与皇后向来不和,永兴长公主和皇后又一向交好,若是查出是公主身边的宫女私自出宫,就能牵扯出皇后,再说她个治下不严,那样就是大功一件。那许嬷嬷立功心切,又一向倚老卖老,连皇后身边的人都不看在眼里,更别说是公主的人了,便道:“老奴这也是奉命行事,莫非真有什么猫腻不成?”
那引路的太监觉得她逾越了,便道:“这是永兴长公主请来的贵客,虽说嬷嬷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老人,也还是注意些的好。”
静柳刚想替珑儿辩解两句,却被珑儿拉住了。她知道纠缠下去无益,宫内形势复杂,最好不要多呆。她说道:“既然嬷嬷是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行事,又有何不可?”便拿开了扇子。
对面的人都呆住了,全都愣愣的立在那里。
领路的太监道:“您老人家可看清了?宫里有这一位宫女吗?”
那许嬷嬷缓过神来,讪笑着说了些场面话。那太监也不理会,继续领着她们往宫外走去。
路上,静柳道:“贵妃娘娘最近越来越过分了,连身边的人都这样大胆,竟会公然对公主不敬。”
珑儿疑惑,问道:“贵妃娘娘原来不是这样吗?”
静柳道:“原来她和公主还不相干,自从皇后娘娘和公主走动得频繁些之后,她就越来越针对公主了。皇后娘娘这一阵犯了病,就由她暂时协理六宫,好几次险些没被她挑出公主的错来。幸好皇后暗中相助,这才不至于太过被动。”
原来,还是为了争权的事。珑儿心道:这位贵妃娘娘似乎不太聪明,萧妙云怎么说也是公主,是皇帝的妹妹,只要她不犯谋逆罪,就是犯了什么错,皇帝也不会怎样罚她的。这样的人,应该拉拢才是,可她为什么还要一个劲的把她往对手身边推呢?
珑儿问:“我不明白,贵妃娘娘为什么不争取和公主交好呢?”
静柳叹了口气,道:“我也是隐约听说的。公主曾识破过贵妃对皇后不利的伎俩,因此责问过贵妃娘娘,所以,贵妃娘娘才会一直不喜欢公主的。”
看来,朱贵妃也许争取过,只是妙云无意与她交好罢了。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静柳有些不舍的拉住珑儿的手,道:“我朋友不多,公主算是和我最好的一个。今日一见妹妹,倒觉得十分投缘。以后,咱们可要多来往才是。公主性子跳脱,安安静静的事都不喜欢做,你若来了,我也有个伴。”
珑儿笑着应了,二人道别,各自上了马车离去。
这一日,朝中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神威将军苏忠上奏,说已找到长兄扫北大将军苏烈之女。皇上龙颜大悦,封珑儿为宣平县主,赐宅邸财物,建大将军府。苏忠也因寻找功臣之女有功,封威远侯。
珑儿这才知道了萧瑾的意思,又问他:“为何封赏这般丰厚?”
萧瑾道:“当年苏烈将军的事着实寒了一批将士的心,现在要对西北用兵,皇上正想激励士气,正好遇到你这件事,自然要表示一下。”
“那皇上究竟知不知道我是假的?”珑儿觉得自己冒名顶替有些对不起真正的苏小姐。
萧瑾笑道:“放心,圣上英明神武,断不会有错的。”
再说刚被封为威远侯的苏忠,正在屋里被他的夫人何氏盘问。
“这么大的事,老爷怎么也不告诉妾身一声呢。”何氏语带埋怨。
苏忠捋着短下巴上的胡子,慢条斯理的道:“廉王说此事事关重大,在没有把握之前可不能走漏消息。”
“那,她到底是不是大伯的女儿啊?”何氏问。
“夫人这话糊涂,皇帝的旨意都下了。而且,不管她是不是,只要有廉王在,她就是。”
一道圣旨让珑儿一跃成为宣平县主,身份自然与从前不同,连大长公主都邀请她参加牡丹花会。珑儿问:“已快进入六月了,牡丹还开吗?”紫檀道:“大长公主最喜欢牡丹花,有专人培育,四季都能开。”珑儿早就见识过皇家的富贵奢侈,也不觉得奇怪。
珑儿又问了一些关于大长公主的详细信息。原来,这位大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姑母,名叫萧纮,今年四十七岁,驸马亡故后再嫁,生有一子一女,平日最喜欢邀请众大臣和世家贵族的女眷参加聚会。
到了花会那日,珑儿特意挑了身天蓝色的衣裙,戴了配套的珍珠饰品,务必让人在外表上挑不出失礼的地方。
红豆笑道:“小姐就算穿粗布衣服去也一样,只要您一出现,肯定都盯着您的脸看,谁还注意您穿的是什么啊?”
珑儿瞪了她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打扮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才好。”她看着镜中的女子,天蓝色的衣裙如水洗过的天空般明净,广袖中露出的白纱如天边的云朵,明珠和她晶莹的肌肤交相辉映,更衬得她肤光胜雪,明眸皓齿。这是她第一次公开亮相,得建立一个好形象才行,不但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和子瑜的未来。
珑儿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长公主的牡丹园,原本热闹的园子竟一时没了声响。她能感觉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努力不去想别的,只一心在人群中搜寻熟悉的身影。忽然发现徐静柳正在人群中向她招手,连忙走了过去。她今天穿着一身玉色衣裙,带着羊脂玉的佩饰,更显温和秀雅。
她拉过珑儿道:“你的事我听说了,在这恭喜你了。只可惜将军大人和夫人去得太早,不过我相信他们的在天之灵一定能欣慰的。”说罢,她虔诚的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又塞给她一个极精致的香袋,道:“我没什么送你的,只这个香袋是我亲手做的,妹妹千万别嫌弃。”
珑儿道:“我上次见到姐姐带的香袋之后,就一直想向你讨要一个,可巧你就送了,正对了我的心呢。”
这时,只听太监唱到:“永康大长公主到,永兴长公主到。”众人纷纷起身施礼,大长公主道:“今日不拘什么礼节,大家尽性便好。”
珑儿看向这位大长公主,只见她保养得十分好,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四十多岁的人,气质雍容如牡丹,仪态堪称皇族典范。
妙云一眼就看到了她们,和旁边的大长公主说了些什么,就朝她们走了过来。她今天穿一身红色衣裙,更显得明丽活泼。珑儿和静柳先向她恭恭敬敬行了蹲礼,她也规规矩矩的说了句免礼,然后就都忍不住笑了。
她吐了吐舌头道:“没办法,公开场合还得装模作样一下才行,否则又会有人找咱们麻烦了。”说罢,扫了旁边几个妇人一眼,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两位小姐陪本宫去那边赏花吧。”然后端庄有礼的向一路向她失礼的女眷颔首致意,仪态雍容大方,很像大长公主。
三人来到一处凉亭坐下,妙云道:“上次你出宫时遇到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受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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