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愚蠢的人类对一头狼的力量一无所知。
超跑炫酷的尾灯转眼掠出千米远,别墅里,小白狼又气又急地抓挠着玄关的玻璃门,直起身子两只前爪扒着门把手,按来按去打不开。
坏东西已经跑没影儿了,急得跳脚的时渺渺蓦地一下,狼身猛然不断抽条,厚密雪白的毛从搭在门把上的两只前爪迅速往后褪去,寸寸变成莹白如玉的肌肤!
圣洁的光雾里,体态优美的白狼渐渐演化出人身的轮廓。纤纤五指,线条柔和匀称的藕臂,圆润单薄的肩,堪称完美的肩颈线,精致的锁骨不过分突显,每一份都恰到好处。
她五官朦胧,却依稀可辨精巧,红唇娇嫩,一双湿漉漉的漆黑眼眸迎着阳光时微微折射出墨蓝色的光。
然而,仅须臾间的变幻便维持不住人形,时渺渺在地上滚了一圈,转眼已恢复毛茸茸的狼身。
这是化形初期的时渺渺历时最短的变身,约莫是消解不了蝶毒的缘故。她并不惊讶,也没心情跟打不开的玻璃门继续较劲,扭头气哼哼地在家里大肆搞破坏。
体育馆。
景衍扯着篮球衣抹了一把汗,微湿的额发垂下来几缕,鸦羽似的眼睫半掀,眸底戾气浮动,整个人显得不羁而狂放。
他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撑在膝盖上,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迸发着力量感。右手运了两下球,骤然加速躲过整场盯死他的7号球衣欺身拦截,运动鞋与木地板摩擦的声音微微刺耳,忽而一个虚晃,猛地发力腾跳,手中的篮球划出一道劲猛的弧线。
哨声响起。
精准的空心三分球!
一方队友欢呼着跃起撞背,高大的男生调笑推搡着,韩流逆着人群走过来揽住他脖子,“阿衍,十四中那个逼是要挑事儿啊,干嘛老用那种眼神盯着你,你抢他马子了?不对啊,你不是性冷淡么?”
景衍甩开他手臂,漫不经心地吐出一个字,“滚。”
他将外套搭在肩上,“我得回去了。”
“别啊,一起吃中饭呗。”韩流诧异,“你窝在家里干嘛,难道……金屋藏娇了?”
韩流不怀好意地嘿笑两声。
景衍闻言唇角微掀,“是藏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时渺渺:狗衍快回来,有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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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六颗糖
踩满爪爪印的玻璃茶桌上,咬断的耳机线尸体四分五裂,抽纸盒被咬烂了,纸巾洒落一地,夹杂着被撕碎的纸屑。
扫地机器人被踢翻了,王八一样仰过来一动不动。一双没拆过的AJ鞋被叼进横躺的垃圾桶里,鞋盒成了烂纸壳。
景衍扫了一眼堪比入室抢劫现场的狼藉一片,咬肌动了动,后槽牙磨得要起火星。
“小混蛋,你给我过来!”
时渺渺蹲坐在二楼台阶上,以睥睨苍生的气势用鼻孔看他,被他乍然暴喝了一嗓子,惊得小身板一颤,却旋即保持好刚才的姿势,继续居高临下地审判他。
景衍火冒三丈地蹬蹬蹬上楼,拎着它后脖颈上松软的皮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再晚回来一会儿你是不是把家给我拆了!”
“嗷嗷嗷!!!”时渺渺瞪着蓝眼睛恶狼咆哮,“让你出去浪不带我,哼!”
“行,你牛逼你牛逼。”小混蛋丝毫不知悔改,景衍舔了舔牙,拽着它左前爪将它生拖到玩具间,一把将它丢进去。
“给我面壁思过!”景衍将门锁上,“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吃饭!”
时近中午,景衍自己懒得做饭,索性叫了外卖。
他抬眸看了一眼小白狼的房间,门后呜呜的低鸣可怜兮兮的,他几乎就要心软放它出来了,但扫了一眼脏兮兮的客厅,发狠地咬了咬牙。
不行,得给它立个规矩,不然以后肯定骄横地无法无天!
然而,小混蛋饿着肚子,他外卖来了也没心情吃,烦躁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景衍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却碰到丝丝缕缕的线头,他发觉不对劲儿,倾身一看,差点气笑了。
小混蛋把沙发抓地破破烂烂,简直不成样子!
景衍头疼地捂住半边眉眼,哭笑不得地摸出手机记录小白狼拆家第一天。
不多时,他家母上大人竟然有空刷朋友圈,给他评论道:“诶儿子,这个新买的浅咖色流苏沙发挺别致啊,很有设计感嘛。”
景衍:“……”
他表情复杂,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上一行字,“我家小崽子抓的。”
另一边,景漾好不容易签完堆积如山的文件,翻了翻自家儿子的朋友圈,“什么,这小子竟然闷不吭声养狗了!”
立刻打电话过去,“阿衍,你没事养什么狗啊?你本来就打死不学习,养狗更有借口不好好念书了!不行,我不同意!”
“再说了,养狗多麻烦啊,也不卫生,你自己硬要搬出去住,也不请保姆,再养个狗,家里还能住人吗?你赶紧把狗送人,要不寄养宠物店去,听到没有?!”
景衍顿时更糟心了,送走是不可能送走的,默默挂断了电话……
玩具间。
时渺渺趴在门缝上试图窥探外面的动静。
电视的声音隐隐约约,随后,香辣扑鼻的饭香味幽幽飘来,饥肠辘辘的时渺渺瞪圆了眼睛。
坏东西竟然吃独食!
“嗷!”她气愤地抓门,这世上还有比吃独食更不可饶恕的错误吗!
*
景衍轻手轻脚地拧开房门。
原木围栏里,小白狼蜷缩在小窝里睡得酣沉,细长的口吻埋进厚密蓬松的毛里,惯常竖立的尖尖耳朵软趴趴地贴服下来,丝毫没有察觉到外人侵入领地。
“怪不得安静下来了,原来睡着了。”景衍怕吵醒它,缓缓地向它靠近。
走到围栏跟前的时候,小白狼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景衍不由有些狐疑,小崽子对任何微小的动静都警惕得很,耳朵极其敏锐,这会儿怎么睡这么死。
该不会饿昏头了吧?
他眉心微拧,蹲下身来摸了摸小白狼的脑袋,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哼唧了一声。它一只爪子下摁着那只吹萨克斯的太阳花,小脑袋蹭了蹭重又沉沉睡去。
景衍叹了口气,饿着它最后还不是自己心疼。
起身冲了奶粉回来,小心翼翼地将小白狼从围栏里抱出来,杯口往它嘴边一凑,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家伙伸出粉色的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一下走珠。
温热的羊奶香醇浓郁,病恹恹的时渺渺眼睛睁开一条缝,虚虚地看了一眼举着奶瓶喂她的少年,重又阖上眼眸,慢吞吞地喝着羊奶。
“那么困呢?”景衍唇角掀起一抹柔软的弧度,轻缓地拍着她的背。
怀里的小白狼乖乖地喝着奶,景衍眸光微动,悄摸摸地从口袋里掏出来宠物指甲剪。
难得它这么老实,此时不剪更待何时?
景衍握着它小爪子,却莫名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换了各个角度后,终于用力剪了下去。
然而,从来没剪过指甲的小白狼血管神经很长,景衍一剪子下去,爪爪瞬间冒出来源源不断地血珠,浸染在雪白的狼毛上颜色对比鲜明,格外刺眼。
被蝶毒反复折磨的时渺渺嗷一嗓子痛叫,头也不昏了眼也不花了,蹭地一下从景衍怀里挣扎出来,伸舌头舔自己的受伤的爪爪。
景衍惊了一下,慌忙去楼下取医药箱。他并没有剪到小白狼的皮肉,不明白为什么会流血。
嗷嗷叫的时渺渺见景衍转身就跑,潜意识想要扑倒正在移动的生物,这是捕猎者的本能。
猝不及防被从背后袭击的景衍就站在楼梯口,反应迅疾地抓住扶手,险险稳住身形。
卧槽,差点滚下去!!!
这旋转扶梯三十多层台阶,真摔下去不是闹着玩的。
惊魂一刻后,时渺渺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心虚地垂着脑袋蹑手蹑脚地消失在作案现场。
景衍:“……”
刚才小白狼猛地扑过来像是隐藏在骨子里的凶性骤然暴露出来,他到底心有余悸,微微慌神,平静了两秒钟,还是继续去找医药箱。
时渺渺有点内疚,她刚才差点害两脚兽滚落楼梯哎……
等景衍拎着医药箱推门进来,她吸了吸鼻子,主动蹭到他腿边黏着他。
“爸爸不是故意弄伤你的,知道吗?”景衍心疼死了,在它爪子受伤的地方压着棉花,好在血很快止住了。
“嗷~~~”时渺渺软绵绵地应了一声,“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啦。”
*
从没照顾过宠物的景衍,喂养小白狼越来越得心应手,一人一狼相处融洽。
放心地将宠物牙刷套在指头上给它刷牙,担心它牙膏吃太多,而不会担心被咬到。连洗澡这一大难题都渐渐攻克了,衣食住行样样游刃有余。
不对,行……
半夜偷偷去酒吧嗨了一圈回来的景衍,看着玄关门后在暗夜里发着红光的狼眼,深深地沉默了。
绝了都,不管他什么时候出门,总能被小崽子抓个现行。
“嗷!”时渺渺气愤地咆哮,“狗东西,天天出去浪,几点了才回来!”
景衍头疼地捂脸,“崽崽,爸爸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你懂的吧?”
他输入密码锁,打开客厅的水晶灯,跟韩流那帮哥们喝了不少,他一身酒气,混杂着淡淡的烟草味。
“每次出去玩都不带我,太过分了!我也不跟你玩了,我要回雁峰山!”时渺渺气鼓鼓地乱嗷嗷一通。
景衍眼尾微红,醉意缓慢地浮上头来,他俯身换上拖鞋,准备倒在沙发上歇一会儿。
冷不防一只狼腿突然伸出来!
时渺渺坏心眼儿一起,作为报复想要绊倒他。景衍喝得醉醺醺的,略有些反应不及,怕踩到这个故意使坏的小东西,踉跄地往一侧倾身摔倒在茶桌下的地毯上。
疼倒是不疼,但是摔得有点懵。
景衍屈起长腿坐起身来,手臂一伸揽着狼脑袋往身前带,“小样儿,想撂倒我!”
“你怎么那么坏呢?嗯?”
他狭长的凤眼氤氲着潋滟的光,醉眼朦胧的模样。大手罩在时渺渺头顶,凑近她呵了一口气。
时渺渺拱起身子往后拖着屁股试图挣开他的钳制,但这只两脚兽的力气可真大呀!
“崽崽,你要是狗就好了,爸爸肯定每天带你去兜风。”
时渺渺龇牙咧嘴:“愚蠢的人类,本王是威震四方的狼!竟敢瞧不起本王!”
景衍捧着狼脑袋,酒意上头地他很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于是,严重洁癖患者(被治好七成)的景衍开口道:“崽崽亲爸爸一下。”
他一身烟酒气,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乱七八糟的脂粉味,时渺渺嫌弃地狼头往后一撤,“臭烘烘的,才不亲!”
“你那什么眼神儿?爸爸初吻!”景衍胳膊硬夹着她,重重地亲了一口,带着浓郁的羊奶味的吻。
景衍沉吟了片刻,“羊奶是不是比牛奶香?”
莫名其妙被强吻的时渺渺:“???”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狼的味道竟然该死的甜美/吐烟圈。jpg
第7章 七颗糖
晌午,景衍被刺眼的阳光唤醒,宿醉的他头脑昏沉,一只手臂撑着身子坐起身来。
摸过床头角柜上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十点半了。
他胡乱地抓了一把蓬乱的短发,呆坐着放空了一会儿,脑海中却倏然倒带回放昨晚的记忆,表情渐渐僵硬。
卧槽!!!
半醉半醒的他……吻了一头狼?!
狼还不愿意?!
“日!”景衍瞬间惊醒了,懵然地定了定神,掀开被子趿着拖鞋去找他的初吻对象。
可是没想到,里里外外把各个房间都找了个遍,竟然没有小白狼的身影。
“崽崽,你藏哪里去了?”
景衍客厅厨房,所有的角落全都仔仔细细翻找了一遍,依然没发现小白狼的踪迹!
余光一瞥,却发现玄关玻璃门大开!
景衍骤然一惊,完了,他一直把小白狼关在房间里,是因为别墅铁艺大门的栅栏间隙太大,以它的体型很轻松就可以钻出去!
他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一定是昨晚喝晕了,忘了锁玄关门!
景衍连外套都没拿,只穿着单薄的一层棉质睡衣冲进冷风里,“崽崽,你跑哪里去了?!”
花圃里,假山后,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不见小白狼,景衍快急疯了,出了别墅可就不好找了!
景衍立刻回房间拿手机给韩流打电话,让相熟的人都赶紧帮忙找一下。
不远处的小土丘上。
绿茵茵的高羊茅草在冰封千里的寒冬依然野蛮生长,时渺渺趴在厚密的草坪上,跟新交到的朋友友好玩耍。
这是一只刚刚成年的阿拉斯加雪橇犬,铜红色的长长毛发被疏理的干净蓬松,它脖子上牵引绳的一端牢牢拴在健身器材单杠立柱上,百无聊赖地跟时渺渺传授与人类相处的经验。
“……虽然他们真的很蠢,但是你不可以明目张胆地嘲笑他们。比如我的男主人,他经常丢三落四的,你看,他本来说带我去门口宠物店做美容,走到这儿发现手机忘拿了,把我拴在这儿回去拿,结果拿了手机又径直越过我,自己去宠物店了。”
阿拉斯加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了。”
时渺渺刚要接话,一只肥美但灵活的橘猫嗖地一下跃到他们中间来,它蹲在草坪上,松垮的肉饼一样摊开来。
“小野美子,好久不见~~~”阿拉斯加热情地打招呼。
“你们在吐槽家里的铲屎官吗?加我一个,我跟你们说,我家那个特别喜欢玩无聊游戏,天天拿个破棒子逗我,搞笑,我猫族可是比蛇反应还快,怎么可能抓不住她的破棒子?是我在逗她好不好!”
时渺渺眨了眨眼,“所以你的体重不影响速度吗?”
“……”小野美子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时渺渺弱弱地摇了摇头,心里默默地感叹,这只猫好凶哦,可是猫肉味道怪怪的,又不能吃掉它。
哦不,它是阿拉斯加的朋友,好不好吃都不能吃。
阿拉斯加见气氛不对,笑着打圆场,转移换题道,“对了美子,听说你主人给你买了滚轮跑步机,所以你最近在减肥吗?”
“啧!”小野美子嫌弃地咂了咂舌,“会不会聊天,你这样下去会跟你主人一样注孤生的!”
时渺渺不懂就问,“注孤生是什么意思?”
“就是注定要孤独终生的意思啊,这你都不知道,太out了吧?”小野美子高傲地斜睨了她一眼,“你新来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哪儿狗啊?”
“我不是狗。”这只橘猫眼里的轻蔑太明显,时渺渺有点不高兴,蓝灰眼眸转了转,一本正经自我吹嘘道,“我可是名震妖魔两界以及吉北市部分地区的雁峰山小狼王!”
……
空气凝滞了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