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吸了她的精血法力的那一位，却是一个……渣滓。
世上最令人扼腕之事，无非美人垂暮，英雄气短。
苏湖仰头憋回了自己的眼泪，手上狠狠握紧了草皮，告诉自己这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有怨抱怨有仇报仇的前提一定是诛仙阵得破，不然死了一个龟灵，今后总能有更多的人……
喂蚊子和喂混沌魔物有区别吗？
她沉沉问出口：“我这都要去以身犯险了，求您给句实话，不过分吧。”
“说。”
“若是弟子为了这件事彻底成了个废人，您打算如何对我？”
道祖眼底明明暗暗了好几番。
才沉沉开口：“我鸿钧从不撒谎，若你当真沦落到了那个地步……”
苏湖平视道祖。
“但有所求，无有不应。”
鸿钧又顿了顿：
“这话是天道说的，也是我说的。”
鸿钧亲口许诺，这句话的分量……
不过苏湖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
她那双好看的眉眼上上下下打量了道祖一轮。
朱唇轻启，笑语嫣然，只是那笑容里面十分冰凉：“代天道允诺倒也罢了，不过……您自己也如此，那也就是说，这事儿，您其实是有私心的喽？”
道祖浑身上下，又开始散发出一股子低气压来。
苏湖却怡然不惧。
“怎么，您不承认？”
苏湖眼角，还残留着方才哭泣的痕迹。
却已经尽快反应了过来。
洪荒毕竟不是一个能够让人有充足的时间伤春悲秋的地界儿。
——
通天已经一个人在金鳌岛正殿坐了好久。
元始天尊带着玉鼎真人，一步一步走了进来，悠悠开口：“三弟你说句实话，诛仙阵是不是对凡人无用。”
通天一双放空多时的眼睛一点点聚了焦，然后定定看着元始。
天色渐暗。
好半晌，通天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二哥知道了？”
“我猜的。”元始天尊坐了下来，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了半杯冷茶，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只道，“那日我与大兄前来金鳌岛，苏湖踩着承影剑狂奔而出，她是个相当有毅力的小丫头，一般的痛楚轻易不能让她这么狼狈的，思来想去之下，我又想到那一日，你摆下了诛仙阵，那诛仙阵看起来，隐隐有人刚刚闯入的模样。很容易想到这是在干什么。”
通天教主自嘲一笑：“是啊，二哥从来聪明过人。”
“我无意刺探你诛仙剑的秘密，也无意公开。”元始天尊解释着，“不过是来问一声，若是她去破诛仙阵，有多大的可能平安归来？”
“哦？”
时隔多年，通天又一次正视了自家二哥。
最终轻叹一声，声音悠悠：“二哥原来也没有那么视人命如草芥，倒还知道问一问我家湖儿能不能平安。”
“前些年是我性子左了，偏天道又偏向于我这边，我便以为是你错了。”针对这事儿元始天尊倒是十分坦然，“但如今看来，你的主张，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事到如今通天也没了和元始争论一番教义的心思。
只默默饮掉几上半杯残茶。
“若是无人控制阵中各种杀招，当然是手到擒来。”通天最终还是决定讲实话，“但是二哥也看到了，昊天或者瑶池的阵法造诣，未必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弱。”
毕竟道祖和混沌那一位做一场的时候，周天星辰大阵明显打开的方式不对，但依旧能插道祖一刀，谁知道昊天到底是戳开了哪个技能点。
通天继续说：“所以，要湖儿去破阵，越早，越不给他们研究的时间，就越安全。”
最后自嘲一笑：“当然了，再安全，那难度也和一个凡人用手里的木簪子戳死一只老虎相差仿佛。”
元始一噎。
元始问：“老师之前想废了她的法力……便是因为这个？”
通天答：“老师是想，断了那凡人所有的后路，让他别无选择，只能去和老虎玩命。”
聊到这里，元始都有几分不忍了。
同为上位者，元始当然也能理解道祖的做法。
但是话说回来，理解归理解，但苏湖毕竟……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千年出头年景的小妖精，比他们这些活了几百万年的圣人，那绝对是个还没长开的，一生还未铺开的幼崽，一个还需要心疼和捧在手心好好宠着的年纪。
虽说看到她的修为觉得有些闪瞎人眼，但话说回来……千年的小妖精能有如此的成就也已经很不容易了不是么。
说不是的自己看看你才活了一千年的时候在干嘛再来说话。
活久了于是你就可以倚老卖老欺负人啦？
好半天，元始天尊拍了拍通天的肩膀聊作安慰，这才示意了玉鼎真人说话。
玉鼎真人也很干脆：“师叔，师妹年纪太轻，若是剑术修为不到反而误了大事，若是诛仙阵当真不攻击凡人，封了弟子的法力让弟子前往，或许能多几分生机？”
玉鼎顿了顿，又道：“师妹对我算是有救命之恩，如今还让她去九死一生，弟子总觉得过意不去。”
通天定定看着玉鼎真人半天。
最终决定给玉鼎一个自己人式毒舌：“勇气可嘉，但你不行。”
玉鼎真人：……
其实内心是崩溃的。
而元始天尊也一副“我特么早给你说了，你个倒霉孩子非要通天给你确定一遍”的模样——
徒弟太单纯。
平时教他们的都是正常的打坐练气的法子，日常的道德清高，针对封印法力并且还要保持天生道体这种伤害精神力伤害法力没有极品丹药保着基本等于作死的法子……
玉鼎并不认为他一个大男人会顶不住。
所以他坚持着要和元始天尊过来，更要坚持要个说法：“师叔总得给个理由。”
通天连白眼都没翻，直接一金针射了过去。
直入玉鼎丹田。
玉鼎当场就疼的跪到了地上。
又是一针断了玉鼎的感觉。
“怎么样，还能握剑吗？”
玉鼎额头上冒了一滴冷汗。
能倒是能……
只是……断了感觉，断了的还有握剑的手感。
还能发挥几成剑术，甚至握剑的手会不会抖，都很难讲啊。
通天倒是也不见遗憾，只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开口：
“湖儿在诛仙阵里练剑，每次都会经历一遍。”
若是截教阐教还在对立，这时候通天一定会再补一句——
“你真的以为，湿生卵化之辈，要挣出一线生机来，有那么容易？”
#要你是那个湿生卵化的，不定你现在在哪呢！#
————
导演：一点都不开心。
苏湖：咋啦，我这特么都要去玩命了我都没有不开心呢。
导演：有小天使说，女主和其他的洪荒主角不一样，人家喜欢上进款的女主，希望看那种一路轰轰轰平推过去的文章。
苏湖（思索）：这个锅……得甩给你。
导演：怎么说？
苏湖：你对我的描写本来就不对，看起来可弱可弱了，但是如果换一种办法呢？
导演：比如？
苏湖（得意）：才千年修为就能削人三花，用行为逼元始天尊怀疑他的教义，能在道祖手底下占了便宜，能从准提手中若干次逃生。我活着的年纪还比不得人家的零头，这样算一算觉不觉得我十分狂掉酷拽呀？
导演：……
苏湖：说白了，你就是强行让我披着个我是小白的皮，暗搓搓干一些种马男主角都不敢干的事情，比如说一枚金丹变地仙，还把太清老子出品的丹药当糖豆吃来提高修为，我跟你讲孙大圣要不闹天宫他都没这个待遇！
导演：……
苏湖：正经讲，我觉得一个人的强大，首先在自己百折不挠的内心，你信不信即便我一无所有连这破九尾狐的法力都没了剑术魅术也没了，我依旧可以给自己挣出一线生机出来。我认为的大女主，根本不在于有几个男人喜欢她也不在于她手底下有多少势力乃至于本人有多能打是不是圣人，而在于她自己的心。
导演：……
——
第81章
龟灵坟前
苏湖问出那句话后，鸿钧脸色阴晴不定，盯着苏湖的眼神也越发犀利。
苏湖怡然不惧，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就那么看着道祖。
好半晌，鸿钧闭上眼睛，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苏湖了然。
是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但是引混沌入洪荒这件事，他决定的太快了。
洪荒确实需要灵气的补充，但是真的紧急到了那个地步，乃至于出个可行性研究报告或者哪怕是给别的圣人讨论一下，慢慢决定的时间都没有？
肯定不至于。
很有可能是因为……不能等了。
但是洪荒也并不是那一两百年的时间都等不得，毕竟在正常的历史线上，哪怕是到了西游的年代，修仙依旧不成为一个问题。
既然不是洪荒等不得，那就只能是……道祖等不得。
但这个猜想或许有点疯，苏湖觉得不能完全靠脑补，便进一步问了出来：“因为您……以身合道？”
鸿钧再一次点头，终于开口解释——
以身合道，天道和鸿钧的自主意识在一个身体里面存在着，渐渐地，鸿钧能够感觉到，天道的控制力在扩大，他能有自主意识的时候，越来越少。
这未必是天道的意思，但是这绝对不是道祖的意思。
并且……其实合道之后那日子过的也是憋屈。
他贵为道祖，却只能成日在紫霄宫之中，不得掺和任何非毁天灭地的事情，眼睁睁看着曾经的朋友祖龙元凤万劫不复，欣赏的帝俊太一慷慨赴死，最宠爱的小弟子通天禁足一生，还要看着曾经对玄门来说就是个旁门左道的西方教赫赫扬扬，这特么谁能忍？！
苏湖开的这个脑洞，固然是对洪荒有利，但是对于他来说那也是意义非凡——
洪荒之内进入了混沌灵气之后，天道被大道影响，进一步天道的控制力会有所减弱，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自我意识才有可能压倒天道，进一步得到自由。
当然了，这主意也不是完全没有后遗症，但是相比这巨大的收益来看，道祖他绝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这才有了这后续的一大摊子事儿。
“小狐狸该看不起我了吧。”从头到尾抖开了自己的私心，鸿钧现在的声音格外疲惫。
一种把自己所有隐私都掀开给人看的感觉。
但是又……说出来就舒服多了。
苏湖充分发扬自己“倾听者”的优良品质，露出了个安慰的微笑：“怎会。”
“怎么不会。”
鸿钧听到苏湖清脆的声音：“此事最开始其实对洪荒有百利无一害，不过是情况急转直下方才到了如今地步而已，您在最开始的时候已然思虑周全，又有何错？”
鸿钧自嘲一笑，却没有接口。
思虑周全。
本以为洪荒里面对灵气的态度大家都是一样的，谁能想到接引准提，昊天瑶池，竟然恨玄门恨到了这个地步，灵气也不要了，教导之恩也剁了喂狗了，收留之恩没给你算成奴役之仇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偏偏扪心自问，无论是对接引准提还是昊天瑶池，鸿钧都自觉仁至义尽。
从童子变天帝天后，从一无所有到执掌天庭的昊天瑶池不说，哪怕是接引准提，西方之人要听东方道法，渡东方之人，在东方传教。
他又怎么他们了？
该给的蒲团也给了，该给的紫气也给了，不求知恩图报，但至少不必忘恩负义吧！
鸿钧揉着眉心。
万事万物思虑周全，却单单没想到人心……
不过昊天瑶池本身就是石头，石头哪来的心。
苏湖不曾想到道祖那已经飞上天的脑洞，只接着说：“至于您在其中夹杂了的些许私心……说真的，不就是私心么，谁没有啊，不因私心废了大事那便是了。”
道祖失笑：“阿湖也有私心么？”
“有呀。”苏湖笑着，“如今之局面，弟子也知道我才是最合适去破诛仙阵的人选，并且废了法力是最稳妥的方式，但……毕竟修行不易，我也并不想轻易放弃手中的法力，这便是我的私心。”
道祖悠悠叹了一口气。
是啊。
她不过是千年年景的小妖精，这些事堆到她身上……
道祖才想说点什么，苏湖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直接地敛衣下拜：“弟子不敢标榜自己大公无私，不过诛仙阵之事，弟子愿意封印法力前去试试。”
看着面前拜伏而下的小徒孙，良久，鸿钧都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眼眶之中都有了些水雾。
他咬了咬嘴唇。
亲自把苏湖扶了起来，干干开口：“辛苦。”
苏湖起身走了，只留下一句带笑的调侃：“辛苦不辛苦的再说，不过您千万别忘了那一句但有所求，无有不应。弟子若是能平安回来，可是要找您讨债的。”
这话语太过鲜活，乃至于道祖前一秒还感动满满的心里突然就起来了一股子一定要见苏湖失态的恶趣味，于是便突然开口，声音也是多少年来都没有的轻松：“小狐狸等一等。”
苏湖霍然回头。
只听道祖说：“若你能平安归来，贫道亲自给你与通天证婚。”
苏湖一个趔趄。
#道祖你放飞自我以后这么调皮天道知道吗！#
——
苏湖并没有直接去找通天，她一步一步走入了碧游宫偏殿，然后打开了柜子。
想挑件衣服。
脑海里是多宝道人他们杀回来之前，通天在擂台上，给自己递的那个令人……心动神摇的眼神。
我当时就应该答应的，犹豫什么呀！
哪怕是说一句“那您就下手啊”也成啊？
她突然有点嫌弃自己。
现在……他喵的……不是答应的时候啊……
如果我一个不幸挂在了诛仙阵里面并且还是个魂飞魄散永不超生的挂法，岂不是白白惹他难过？
如果自己逮住了那九牛一毛的全须全尾的活下来的机会，回来之后，想答应就答应，想洞房就洞房。
哪怕是她想娶了通天，道祖那个允诺还在呢，一定会把通天打包捆好送自己床上的！
（这么一想突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呢！）
苏湖纤长手指滑过了柜子之中最华丽的衣服，按下了自己那“漂漂亮亮告别他”的欲念，最终拿起了一套窄袖劲装。
这实在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好时候。
来吧，正面杠不要怂！
杠完了我们就洞房！
于是，通天在正殿看到了自己的小弟子。
这时候玉鼎还在调息。
方才那一针让他有点岔气儿。
通天知道越早去越好，却也是万万没想到苏湖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其实……针对苏湖还没来得及表示答不答应这件事，通天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
本来是再好不过的确定关系的机会，怎么偏偏……就出了一档子大家都不能好好继续欢乐活下去的事情？
是，确定关系。
一开始把这狐狸捡回来真的只是一时兴起，哪怕是她后来出了各种好玩的主意，乃至于在紫霄宫里面保了截教一把，那时候，苏湖还只是一个比较合他心意的弟子，没别的什么想法。
有点什么想法的最初……
大概是从碧游宫内，她即便学了与传统上完全不同的办法，却依旧仰着头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说不想被天道限制。
从那时候就觉得，凭她这一份心性，即便不证混元道果，假以时日，也绝不会有人敢小看了她。
然后才有了帮她一把的禁足偏殿，才有了封印法力逼她进诛仙阵，也才有，书房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