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请张潇晗坐下，宋辰砂也坐在客座的位置：“凌城主正在闭关，闭关之前还说着，张道友在荒域耽搁的时间长了，很是担心。”
有下人送上灵茶后退下，张潇晗笑笑，客气道：“要凌城主担心了，在荒域确实耽搁的时间久了些。”
宋辰砂静静地瞧了张潇晗一会：“张老板不论在什么地方，都能够给人惊艳，玄黄大陆是这样，灵武大陆也是，就是在九域。飞升修士地位如此低下，张老板也能闯出一片天地，赢得所有人尊重。”
张潇晗笑笑，想要谦虚几句，可才要开口，却发现已经没有了谦虚的习惯。
“张老板就不好奇我在魔幻禁地都做了什么吗？”宋辰砂端详着张潇晗问道。
“不外乎是修炼，历练。在灵武大陆的时候。我确实想过，那日与宋师兄一别之后，宋师兄经历了什么。魔幻禁地炸起的黑雾弥漫灵武大陆的时候，也想过是不是与宋师兄有关，飞升到上界之后，就淡了。”张潇晗有些怅然。那些终究是下界的事情，过去了。
“是啊。修炼、历练，每个修士都是如此。”宋辰砂跟着重复道，然后就笑道：“张老板与沐家有旧，此番过来。一定想要知道沐家的事情吧。”
张潇晗称呼他宋师兄，小师妹这个称呼他却再也无法喊出口。
张潇晗点点头：“也算是好奇，很好奇沐随风道友的想法。”
张潇晗没有说好奇为什么沐随风要夺取城主之位。也没有说好奇沐随风如今如何，只说好奇沐随风的想法。就是不带有自己任何观点的意思了。
“前一次回城，凌城主直接带着人到沐家兴师问罪，沐随风那人，心思也不简单，只是问了凌城主两个问题。”
宋辰砂直截了当：“第一个就是即便凌城主陨落了，城主之位就有可能落在沐家吗？第二个问题就是沐家可有能力和人手管理凌霄城？”
张潇晗闻言不由点头，很多时候辩解无法解决问题，而提问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
“难道这两个问题就把他解脱了吗？”
“当然不可能的，然后沐随风就与凌城主传音了一会，嗯，沐家随后放弃了参与凌霄城大小事务的权利，并且关闭了沐家拍卖场，沐随风承诺约束沐家弟子专心炼丹。”
宋辰砂很平静地说着，仿佛沐家退出凌霄城四大家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张潇晗“哦”了一声，想象着沐随风答应这些条件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他报了父仇，却以家族的利益做了代价，他应该不会后悔的。
“其实沐家做一个炼丹世家，要比参与凌霄城事务要好的多，如果沐随风炼丹技艺再上一层，对沐家才是更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这些事情也是外人的看法，身处在沐家，沐家子弟大约不会这么想的。
宋辰砂便不再说沐家的事情，会客室内沉静了一会。
二人都不由想起曾经的若干次交谈，张潇晗与宋辰砂之间的交谈算起来真不是很多，即便在玄真派内，也都是张潇晗找到宋辰砂，多数是张潇晗在说，宋辰砂只是听着，而后来，突然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失去了，才会觉得宝贵，宋辰砂很想和张潇晗继续聊着，可是忽然间无从开口。
好一会，张潇晗道：“我此番过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看看。”说着苦笑一下，本来是不打算到凌霄城的，是因为见到了宋辰砂，还是见到了凌家的阴谋？还是期望凌霄城有一场大乱？
与她是没有关系的。
“你要回天霜城吗？”宋辰砂忽然问道。
张潇晗皱皱眉，司马明光和项轩扬几人还在黑瘴山水潭内，一时半会也离不开，约好的是在凌霄城会面，其实到不如她也回到黑瘴山，以他们这些人的实力，横穿凶兽区域不在话下。
“九域很多东西不对飞升修士开放，就是有仙石也无能为力，我应该还会到荒域停留一段时间，嗯，对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赤冠雕？”
宋辰砂摇摇头：“赤冠雕的实力忽然大增，然后就深入荒域了，一旦进入到灵兽生活区域，也就没有必要专门抓捕了。”
说着笑笑：“妖兽区域安全了就可以了——张老板，那赤冠雕你我也见过，在妖兽森林内，没有想到也飞升了，还划了地盘出来。”
张潇晗也笑笑：“当初觉得赤冠雕是遥不可攀的一个高峰，宋师兄，你要是遇到赤冠雕，会出手吗？”
宋辰砂想了下：“说不好，到九域之后，我很少接触到飞升修士，飞升的妖修更少接触，其实在灵武大陆，我就很少接触到修士了，具体会怎么做，难说。”
每一个话题似乎说了两句，就结束了，张潇晗坐了一会站起来：“凌城主闭关了，我也见到了宋师兄，在凌霄城内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我这就回去了。”
宋辰砂也跟着站起来：“你是回荒域？”先前张潇晗已经说了，宋辰砂再问了一句，张潇晗有些摸不清头脑，只回答了一声是。
宋辰砂道：“飞升之后，我就去过一次荒域，还没有正经历练过、见识过荒域，张老板若是不嫌弃，就给我做做向导如何？”
宋辰砂说得还是很平静，望着张潇晗和煦的笑容也没有改变过，这些话仿佛已经在他心里考虑过多次了，说起来极为流畅，自然。
张潇晗愣住了，然后才期期艾艾道：“你，宋师兄，不是与凌城主……”
她当然能看出凌浅情对宋辰砂的心思，凌浅情望着宋辰砂的目光，哪一个女孩子都懂，相信宋辰砂不会感觉不出来。
“我在凌家做客卿，却不曾与凌家签订任何契约。”宋辰砂温和地说道，好像在与张潇晗解释，可就解释这么一句就停住了，仿佛是不用再多说什么。
也确实不用再解释什么吧，凌浅情在闭关，宋辰砂到荒域历练一番，不，是猎杀几个妖兽也是正常的，只是，张潇晗瞧着宋辰砂的样子，总是觉得有些什么特别的意思。
“怎么，张老板不方便？”宋辰砂还是温和地说着，笑容也没有变。
张潇晗下意识摇摇头：“宋师兄说笑了，只是觉得……突然。”
宋辰砂拿出一枚玉简，将额头抵在玉简上，稍后放在桌面上：“其实我在凌霄城也买不到什么的，我也早想到荒域瞧瞧了。”
张潇晗还是没有大反应过来，宋辰砂已经向外走去，张潇晗跟在身后，忽然她想起来一个问题：“宋师兄，以我张老板的身份，凌家不会只派你来见我吧。”
“啊，确实，张老板若是想见凌家的人，我可代为通传，只是凌城主不大方便。”
张潇晗忙摆摆手：“不是这个意思。”
宋辰砂道：“我明白，凌城主闭关之前，我与凌城主说过了，你过来的时候，我会先与你谈谈的。”
就是说宋辰砂挡住了凌家其余人。
张潇晗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站在传送阵上的时候，心底仿佛有什么想法出现，只是连她自己都不肯相信。
第1459章 可否收留
宋辰砂在凌霄城的地位显然大家都知道，乘坐城主府的传送阵也没有人过问，一直到离开凌霄城，进入到荒域之后，张潇晗还有些恍然，仿佛她进入凌霄城就是为了见宋辰砂一面，然后把宋辰砂带到荒域中来一样。
天地良心，她绝对不是这样的想法，要说到凌霄城看看，也是想要看看沐随风，虽然也没有说非要见面，只是想要知道沐随风该如何化解面临的危机。
宋辰砂表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不笑的时候也很是温和，出了传送阵进入到九域，四周望望，仿佛瞬间就开朗了一样：“荒域我不熟悉，怎么走听你的了。”
张潇晗啊了一声，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宋师兄，你在荒域要停留多久？嗯，宋师兄要想猎杀妖兽，大概不用我帮忙吧。”
宋辰砂还是笑着：“我不想做凌家的客卿，凌城主的知遇之恩，我也已经报答了，如今是闲云野鹤，不知道张老板可否能收留我。”
张潇晗一下子呆住了，宋辰砂说什么？要她收留他？
“宋师兄，你……”张潇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望着宋辰砂无言以对。
“张老板该不会认为我要会一直留在凌家吧，我总是飞升修士。”宋辰砂说着向前走了两步：“边走边说吧。”
这样的宋辰砂是张潇晗依稀熟悉的，宋辰砂仿佛又重新成为了玄真派的大师兄，成为张潇晗初见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意气风发，有的是自信与从容，还有温润如玉。
张潇晗跟上宋辰砂的脚步。两人都是用自身灵力飞行，没有驾驭遁风。
“九域现在，看起来与下界不同，实则大同小异，九域修士之间对权利的争夺，不比当初玄黄大陆时候的五派，那时候我在玄真派看到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师尊的做法，我不知道该不该赞同，为人弟子。能做的就是赴汤蹈火。”
说起过去的事情，宋辰砂语气很是平和，仿佛那一段的经历不曾给他带来过任何影响，但张潇晗知道。那段的经历对宋辰砂后来的影响是十分大的，像宋辰砂这样的人。该是十分理想主义的，也是很认真的。
“再见到小师妹，就是在仙农洞府，张老板的大名在之前已经印在我心里了。仙农洞府里一见，说实话我失魂落魄，一直以为我是玄真派的大弟子。虽然那时修为不高，但一是我年龄还小。二又是单灵根，假以时日，前途无量，可是见到范筱梵、巫行云两位灵武大陆的修士，彼此的差距先就给了我重重一击，然后是小师妹，小师妹就是张老板啊。”
宋辰砂说着侧头望望张潇晗，飞行之时，两个人都没有架起护盾，风吹过，发丝与衣衫俱向后轻扬，这样的场景，在宋辰砂的心目中隐约曾有过想象。
他转回头，看着前方，看着脚下掠过的森林接着道：“离开玄真派才几年？五年吧，小师妹就成了张老板，修为也在我之上，那个时候，我受到的该不是打击，现在想来应该算作惊吓吧，第一次我对师尊的做法有了怀疑，也是第一次我违背了师尊的意愿。”
风吹过耳畔，传来轻微的呼啸，不是必须的赶路，还有人陪伴，这样的飞行本来是很惬意的，张潇晗抱抱臂弯里的小宝，小宝蹭的一下，蹿到张潇晗的肩膀上，是没有宋辰砂的那一侧。
“师尊变了，玄黄大陆也变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化了，但我也知道，师尊对我的期望一直没有变，我还知道，我也变了。大概师尊也觉察了吧，很多事情他不再要我做，尤其是那些看起来违背道义的。偶尔，师尊在我面前也会露出我看不懂的情绪，我想师尊也是矛盾的吧……”
宋辰砂的眼神里略微有些怅然，那一段的记忆他一直想要忘记，可是却如此刻骨铭心。
重新回到玄真派之后，他竟然再也没有见过师娘，玄黄大陆的女修地位本来就不高，燕道对师娘却一直谦让，可是后来师娘却不见了，没有任何人在燕道面前提起师娘，他自然也不会提，只是那之后，什么都变了。
“那时候我真庆幸小师妹离开了，不然小师妹总是小师妹，这世上就不会多了张老板了。”
宋辰砂停顿了一会，张潇晗也默默地没有言语。
“再后来，我和玄真派余下的三百多位元婴期弟子一起到了灵武大陆，和小师妹同在无极宗内，我们一直在后山的禁地内，这是师尊唯一的条件，然后，就是玲珑仙塔。”
“张老板该还记得木槿吧。”宋辰砂忽然换了话题。
张潇晗怔了一下，才“啊”了一声。
宋辰砂继续道：“应该是我们到了无极宗只十多天，木槿就找上来了，师尊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到木槿，我却知道，日后灵武大陆的诸多事情，都与师尊和木槿分不开的，也就是在师尊要我到玲珑仙塔内取得诛仙弓的时候，我决定了永远离开。”
宋辰砂摇摇头，似乎想要忘记过去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一样：“只有安静地独处，我才终于能静下心来看看我的本心，我不是在对过去不满，也不是在埋怨师尊，每一个人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的道理，就如我，选择离开的时候，其实是负了师尊的，可我也只能如此。”
“修士本来就该独处，想要与天争寿，逆天而行，就要忍受诸多的苦楚，只有独处，独行，才能够更清晰地看透本心，至少，在我独自的日子里，我想明白了许多以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宋辰砂自嘲地笑笑，他是想明白了许多以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却再无法回头了，命运已经给他安排了前进的轨迹，他根本就无力反抗。
比如说魔幻禁地的杀戮。比如说与诛仙剑的对决。
“飞升之后，在那本所谓的《指南》里我明白了飞升修士面临的命运，我就在想，要是张老板面临这些会如何呢？呵呵，张老板，实在是你在仙农洞府内所做的事情给我印象太深了，以至于我时常不自觉地就想到你会怎么做。”
宋辰砂说着。自己也笑起来。这一瞬间的笑好像是发自内心，面庞上竟然出现了一丝阳光，可很快这丝阳光就消失了。让张潇晗以为仿佛是错觉。
“师尊会怎么做我能想到，旁的修士不用想我也看到了，小师妹的想法也会猜到，就是猜不透张老板的想法。直到我真的听到了张老板的名字，哈哈。张老板，你能想象得到吗，我飞升才一天，看完《指南》后才一天。就听到了你的大名。”
张潇晗也笑起来，想必是断魂镇上的玄无痕说的吧，张老板的名字真的是很响亮了。
“后来的事情你也能猜到。有寻衅的，我也不介意成全他们。魔幻禁地的经历，让我习惯了杀戮，诛仙弓也渴望鲜血与灵力，再然后，我遇到了你。”
宋辰砂侧过头来望着张潇晗：“我总是想到仙农洞府的张老板，也想到灵武电宗的张宗主，若是张老板也要在九域成就一番事业，我总也是飞升修士，与张老板也算是颇有渊源的，为张老板鞍前马后效力，张老板不会拒之门外吧。”
张潇晗听着宋辰砂从头到尾说来，都没有插一句话，说到最后，她只是愕然，不禁缓了缓飞行速度，望着宋辰砂。
宋辰砂也慢了下来，瞧着张潇晗，和煦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中的认真清晰可见。
张潇晗重又恢复了先前飞行的速度，好一会才道：“我很意外。”
宋辰砂没有言语，张潇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人沉默着飞行了一段时间，都在各自想着心思，张潇晗回忆着宋辰砂说过的话，他没有提到玄黄大陆的道侣东方若兰，也没有提到凌浅情对他的爱恋。
她不相信宋辰砂的心里还对她有某种感觉，大概是同在异乡为异客的心理吧，只是，她真的真的没有想过宋辰砂要跟在她的身边。
好一会张潇晗才问道：“大师兄如今的修为……我还没有看透。”
从宋辰砂的身上她一直没有看出修为来，她现在是炼虚中期的修为，至少可以看出来炼虚后期修士的修为，再深，合体期，也会模模糊糊地感觉出来的。
宋辰砂道：“元婴期之后该是化神，然后修神飞升，然后炼虚，我现在嘛，似乎不是这样的修为过程。”
张潇晗诧异地望过去，不理解宋辰砂所说。
宋辰砂也微微蹙眉，眼神里闪过的也是疑惑：“从我得到诛仙弓之后，我的修为就不再与这个过程一致了，仿佛是……”
宋辰砂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找用怎么样的语言来形容：“仿佛是一座大海，总是无边无际的，我能激发出来的，只有其中很小的一点，没有修为的提升，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