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恶听见银针向自己袭来;辨明银针飞来的方位后;手中铁杖一挥;那三枚银针便叮叮当当地被打落到了地上。他冷笑了一声;喝道:“小子无礼。”便又追赶了上去。萧遥见银针无法伤到柯镇恶;也不接着跟他缠斗下去;身形一转;便又使出了迎风拂柳步;绕着院子奔跑了起来。
萧遥本以为柯镇恶会再次全力追逐自己;谁知;柯镇恶追出了几步后;便又停了下来。他在江湖中混迹已久;临敌经验异常丰富;眼见如此追法;别说抓住萧遥了;就是连他的衣衫一角都碰不到;因此便即停步;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萧遥看柯镇恶停步不追;还以为他要放过自己;谁知柯镇恶左手一扬;月光下突然一道寒芒划过;带着嗖嗖嗖的尖锐破空之声;萧遥闻声回头一望;原来是一个暗器正朝着自己激射而来。这个暗器看上去较之冰魄银针要大了一些;但由于柯镇恶内功精湛;因此发射出来时依然声势惊人。萧遥眯着眼睛盯着那个射向自己的暗器;心中一惊;赶忙闪身避开;身形稍顿;还没回过神来;第二枚暗器却已经袭到了面门之前。萧遥心中大骇;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仪表容貌;顺势往地上一滚;这才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二枚暗器。刚要起身;却忽觉面颊上一片温热;用手一摸;触手之处却满是鲜血;原来竟已被那枚暗器划伤了脸颊。
此时;萧遥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惊骇。他顺着刚才那两枚暗器飞行的轨迹看去;却发现有两枚铁棱正深深地镶嵌在围墙石壁之上;心中一动;暗道:这便是那飞天蝙蝠柯镇恶的成名暗器蝙蝠镖吧。
院落另一边;柯镇恶连发两枚暗器之后;已经听出了萧遥屡屡闪躲的声音;明白自己刚才并没有射中他;因此手中又扣了一枚蝙蝠镖后;便纵身向前急跃而去。萧遥见柯镇恶又来追自己;赶忙站起身来;刚想再使出迎风拂柳步来躲开;谁知;身形刚动;柯镇恶左手又是一扬;又一枚蝙蝠镖便不偏不倚地向着萧遥身前两尺的地方激射而去;萧遥若是接着往前奔去;那便等于直接将自己送到了暗器面前。见此情景;萧遥赶忙收住步伐;硬生生地不得不停在当地;而柯镇恶则借着这个机会;与萧遥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眼见柯镇恶左手呈发射暗器状;右手却单臂擒着铁杖挥舞过来;萧遥周身上下已被完全封死;再无一丝盘桓腾挪的余地;这才出现了先前的那一幕;只听萧遥凄惶地大叫道:“师姐;快来救我。”
洪凌波之前一直在与武三娘相斗;此刻恰逢她不敌武三娘;被打飞了手中长剑;便以三枚喂毒的冰魄银针;两根射向武三娘;被她挥刀挡开;一根却出其不意地射向陆立鼎;被陆立鼎伸两指钳住。此时听到萧遥的高声呼救后;她趁武三娘分神之际;从半空中抢回长剑;自房顶纵跃而下;刚好看到柯镇恶右手挺杖前攻;左手以暗器牵制住萧遥;令这小冤家陷入了进退不得;极为凶险的境地;当即长剑递出;自己却不闪不避;连出了三招极为凌厉的招数;逼得柯镇恶只得回杖自救。这三招一处;柯镇恶心中便已经明白;自己对面这女子的武功实在比刚才那个小子的武功要高强地多;因此心中倒也再无轻敌之意;悄然收起了蝙蝠镖;双手紧握铁杖;径自上前与洪凌波乒乒乓乓地斗了起来。而洪凌波这置自己生死于度外的举动倒也终究算是解了萧遥的燃眉之急。
却说另一边武三娘用刀荡开射向自己的那两枚冰魄银针后;看到洪凌波又与柯镇恶斗在一起;刚想上前帮助相助;甫一跃回庭中;却见陆立鼎手中拿着一根冰魄银针;忙急声道:“快放下!”陆立鼎闻听此言;依言掷下;武三娘挥剑割断自己的一截衣带;立即将他的右手手腕牢牢缚住。
见到武三娘神情惶急;手上动作丝毫不敢停歇;陆立鼎吓了一跳;问道:“针上有毒?”
武三娘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剧毒无比。”当即从口袋中取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此时;陆立鼎只觉得食中两指麻木不仁;随即肿大。见此情景;武三娘赶忙用手中单刀的刀刃割破他两根手指的指心;但见一滴滴的黑血便立刻渗了出来。陆立鼎大骇;心道:“我手指又未破损;只碰了一下银针就如此厉害;若是给那针尖刺破了一点皮肉;那我此刻哪里还有命在?”当即向武三娘拱手施了一礼;以示感谢;待两人一起看向院落之中的情景时;陆立鼎却忽然暗吃了一惊;不由低声呼道:“怎么是他!”
原来适才陆立鼎先站在大堂之中见洪凌波挺剑与武三娘在房顶上斗在一起后;便立马提刀赶到了庭院之中;却见到柯镇恶与那楔钱雇请来的江湖汉子正一齐围攻另一人;但当时天色昏暗;加之他见有柯镇恶坐镇;料想必不会出什么差错;因此便没有多注意那个被众人围攻的敌人;心中只是想着该如何去帮正与洪凌波单打独斗在一起的武三娘。此刻;洪凌波转而与柯镇恶斗在一起;而那些江湖汉子一个个非死即伤;院落中顿时只剩下三人;直到此时;陆立鼎才陡然发现;原来;之前被柯镇恶等人围攻的那人;正是前晚来给自己通风报信;自称叫做萧遥的那个少年。
陆立鼎心中正自疑惑;为何萧遥助自己请得强援之后;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却还要来以身犯险时;身旁的武三娘却已经提刀上前;欲要相助柯镇恶。见到武三娘过来;萧遥心中大急。他刚才也已经注意到了洪凌波的长剑被武三娘一刀击飞的场景;明白自己二人若是合力相斗对方一人;说不得还能有一丝胜算;但要是武三娘和那柯镇恶联手的话;那就是连一丝一毫的胜算都没有了。因此;一见到武三娘提刀上前;萧遥不及多想;手中立刻将原本暗扣着的三枚冰魄银针向着武三娘发射过去;尔后紧握手中长剑;运起天罗地网势的身法;瞬间从柯镇恶身侧使出一招浪迹天涯;终于靠着偷袭暗算一击见功;柯镇恶被迫向后连退两步。眼见自己得手;萧遥又转到了洪凌波身侧;赶忙对她连声说道:“师姐;形势不利;我们先撤吧。”
柯镇恶听到萧遥的话后;哈哈一笑;嘶哑着嗓子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说着;又挺杖向前击去。同时;武三娘也已挥刀砍落了萧遥刚刚发出的三枚银针;轻喝一声;向着萧遥劈来。两人一刀一杖;举手投足间声势竟如遮天蔽日一般;萧遥霎时间只觉星光黯淡;眼前忽的就暗了下来。此情此景;当真是犹如覆海汹涌;暗潮没地。
第六十六章 误斗(九)穷寇莫追
02…03
见到武三娘和柯镇恶一齐攻了过来;萧遥细心观察;发现自己与洪凌波二人已渐渐地被迫进了院中一处死角;此番争斗已注定再无转圜回柔之势;又见柯镇恶击向洪凌波的疯魔杖法招招势大力沉;见识过他杖法威力的萧遥再不犹豫;当即挺身向前;护在了洪凌波的右侧;那是武三娘单刀劈过来的方向;萧遥却不躲不闪;手中长剑反而与洪凌波一齐向前递出。“当啷”一声;在架住柯镇恶钢杖的同时;武三娘的单刀也砍了下来。随着“噗嗤”一声轻响;萧遥的右臂上瞬间被砍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顿时如江河奔腾一般;从被砍开的皮肉下汹涌而出。
洪凌波有了萧遥在旁协助;立刻感到轻松不少;手中长剑乘隙递出;刷刷刷连续几招;又将柯镇恶逼退了数步。她见眼前形势稍稍缓和了一些;刚想叫萧遥赶快走;扭过头来;未曾想到居然看到的是萧遥那张面无血色、苍白无力的面孔;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道长约数寸;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那条已被鲜血瞬间染红了的右臂。见到这样的情景;洪凌波登时呆住了;她根本没有想到萧遥竟会在那甚是危急的千钧一发之际;选择用他的身体替自己硬生生挨上武三娘的一刀。这一瞬间;她的大脑中空白一片;既不悲;也不喜;既不怨;也不怒;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萧遥挨了武三娘势大力沉的一刀后;顿时觉得右臂先是痛入骨髓;过了一阵后;却慢慢地开始觉得有些麻木;还有一些冰凉之感。他见洪凌波望着自己的伤臂呆呆地出神;心中大急;暗骂怎么能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愣神;当即一咬牙;也不再管自己的伤处;利用洪凌波逼退柯镇恶后获得的一丝喘息之机;拉着她便向陆家庄大门的方向奔去。
武三娘见萧遥拉着洪凌波便跑;一时间一时间大感意外;竟也忘了追赶。她刚才举刀砍来;本只是想吓唬一下洪凌波;好让她缩身闪避;只要令她再退两步;那么自己便能与柯镇恶联手;将对方二人逼入身后的死角之中;这围墙又甚是高大;那时生擒活捉自是不在话下;到时在细细盘问不迟。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萧遥竟然出其不意;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挡下了这一刀。他如此兵行险招;着实是让武三娘大感意外;手中的动作也因此而停顿了下来。她平日里虽然甚少涉足江湖;但临敌经验却也是不少的;可像眼前这般临敌之际对手突然豁出性命不要替同伴挡刀;她平生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也正是因为萧遥一眼便看出了现下的不利形势;又心系洪凌波;不愿让她受到伤害;当机立断之下甘受了这一刀;这才使得洪凌波到底是没有退入绝境;进而给两人留下了一线生机。若是当时萧遥稍有犹豫;没有及时上前援护;洪凌波因此而退了两步的话;那么此刻;两人必然已成瓮中之鳖;束手就擒了。这时;萧遥用眼角余光瞥见了武三娘脸上的愕然之色;见她举刀将砍未砍;神色间颇为犹豫;心中顿时为之一振;知道逃生的机会稍纵即逝;当下也不管洪凌波还在那儿发楞;只管拖了她便往大门外奔去。
柯镇恶之前被洪凌波连出数招;逼退了四五步;此时距离二人之间已有了两尺的距离。萧遥拉着洪凌波狂奔而逃;柯镇恶虽然在察觉后;手中铁杖便立刻挥出;意图将二人拦阻下来;但毕竟还是因为之前后退的那四五步距离导致铁杖长度不及;加之萧遥又挺剑挥挡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成功拦下萧遥与洪凌波。萧遥见自己二人终于脱离了那个死角;心中一喜;几个纵跃间;便已带着洪凌波冲到了陆家庄的大门之前。
从武三娘和柯镇恶联手进逼;洪凌波出招应对;到萧遥舍身挡刀;直至二人飞身奔逃;这一切说来缓慢;实则均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萧遥拉着洪凌波瞬间蹿出陆家庄大门后;武三娘和柯镇恶刚要转身再追过去;却忽然听到站在一旁的陆立鼎长喝一声;说道:“二位且住;穷寇莫追。”
柯镇恶和武三娘都是江湖经验异常丰富之人;明白斩草不除根;只有遗祸无穷的道理;因此听到陆立鼎那一句“穷寇莫追”之后;心中均是嗤之以鼻;刚想不理不顾地继续追杀敌人;但始终是因为陆立鼎的那句话;让两人心中有了瞬息的迟疑;因此等两人追到门口左右环顾之际;却早已经不见了萧遥和洪凌波的身影。柯镇恶捶胸顿足;手中的钢杖在地上敲得砰砰砰直响;只是埋怨陆立鼎不该多言拦阻;不然此刻早已擒下了那两个贼子。
原来;陆立鼎自见到了萧遥后;心中便一直惴惴难安;不住地猜测着他为何在助自己请得强援之后;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却依然还要来以身犯险;而在看到萧遥舍身护组凌波;右臂上被武三娘狠狠砍了一刀后;一时间心中更是思绪万千;一会想道:他舍己为人;宁可自己负伤;却也要保得师姐不受伤害;这等侠义之举;岂是宵小之辈所能为?一会却又想道:这人是那心狠手辣的女魔头李莫愁的弟子;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拜李莫愁为师;难道还能学到什么好的品性不成?至于他救护师姐之事;人人都道虎毒不食子;但这并非是说老虎的本性便真的不恶毒;只是天性所致;不会伤害亲近的人;恐怕他也是因此才会如此为之。正想到这里;陆立鼎的脑海中又忽然浮现出从小念到大的三字经中的那一句:“人之初;性本善”的话来;转念又想道:我看他年纪尚轻;且眉清目秀;温文俊雅;前番半夜里来给我通风报信;而且所言句句属实;我也的确依他所言;请到了柯镇恶和武三娘;替我抵御了这出端;可见他天性淳朴;此番前来;只怕也是受了他师父的威逼;这才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他除了有一些刁钻古怪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丝毫凶戾之气;恐怕并非跟他师父李莫愁那般;是个穷凶极恶之人;那么;我究竟该不该放他离去呢?
这些想法交缠错杂;一直萦绕在陆立鼎的心头之上;忽而心中一软;念道看在他为自己通风报信;助自己请得强援的份上;便想就此放他离去;忽而心中又是一忧;担心他去而复返;更担心到时李莫愁亲至;到时又该如何是好?这两个念头在他的心里不断较量;恰逢此时;他看到了萧遥拖着洪凌波终于冲出了柯镇恶和武三娘二人的包围。长久以来;他虽然不履江湖;且行事迂腐;不懂变通;但终究还是一个心怀侠义;宅心仁厚的正人君子;此刻他见萧遥终于脱困;那一瞬间;心中便突然下定了决心;因此才大声喊出了那句:“二位且住;穷寇莫追。”
第六十七章 分道扬镳
02…04
萧遥拖着洪凌波逃出了陆家庄后;两人丝毫不敢停歇;生怕柯镇恶和武三娘会追赶上来;因此一出庄就再次使出了迎风拂柳步的轻身功法;几个起落间;便已经回到了柳林之中。直到此时;洪凌波方才惊魂稍定;一回过神来;便赶忙查看起萧遥右臂上的刀伤来。萧遥担心两人若是在此稍有耽搁;柯镇恶和武三娘一旦追来的话;那可就真的再难死里逃生了;于是赶忙拖着洪凌波上马;两人亡命疾奔而去。
因为害怕柯镇恶和武三娘会沿着大路追过来;所以两人尽捡些偏僻难行的小路;七拐八绕地前行;直至走到了连马也无法通过的崎岖之地后;这才舍弃了两匹马;两人徒步而行。接着又是东弯西绕;奔行数里之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破窑。
此时;由于萧遥右臂上的伤口一直没有机会包扎处理;加之长时间奔行;浑身气血流转加快导致失血过多;他已经有了一些头晕眼花;四肢乏力之感。洪凌波见萧遥实在是难以再支撑下去;便扶着他走进了那座破窑之中;权作安歇之所。
直等二人走入其中;洪凌波这才发现;原来这是座烧酒坛子的陶窑;外面看起来不怎么样;内里空间倒是极大。她扶着萧遥走进了窑洞深处;轻轻地将他放在了地上;又找来了一些稻草让他睡在上面;这才开始认真仔细地检查起了萧遥的伤势。
她捧起萧遥的右臂;脑海中想到了之前他舍身护在自己的身侧;硬生生地受下了武三娘那一刀时的情景;再看看他此刻面无血色、苍白异常的脸庞;以及右臂上那条长约数寸;皮肉外翻;这时正汩汩地向外淌着血的伤口;心中顿时一疼;鼻子一酸;几滴眼泪便掉了下来。以前她一直都是跟随在李莫愁的身边;从来都只有她们师徒出手伤人的份;绝没有打伤他人之后还要施药救人的道理;再加之此时她对萧遥早已是芳心暗许;俗话说关心则乱;因此在萧遥受伤之后;洪凌波一时之间竟没有想到要尽快替他止血;更不用说以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和通明强神丹替他稳固伤势。一直等到此时此刻;她眼见萧遥躺在地上;气息越来越虚弱;心慌意乱之余;这才终于想起了这一点。
一念至此;洪凌波急忙从衣兜中摸出了一粒通明强神丹;慢慢地喂到了萧遥嘴中;见他嘴唇干裂;右臂上布满血污;于是又在这废弃的破窑内颇为意外地找到了一个可以装水的陶壶;在窑洞附近细细搜寻了一番后;终于找到了一条杏;灌了满满一壶清水后;这才又回到了陶窖之中;先喂萧遥喝了一些水;又帮他仔仔细细地将右臂上的血迹清洗干净;随后又挥剑割断了自己的一大片衣襟;在替萧遥敷好了金疮药之后;这才一层又一层地裹紧。那金疮药也确有奇效;只敷上不一会;伤口处便再也没有鲜血流出来了。洪凌波见状;心中这才稍稍安慰了下来。
又等了一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