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就扬起手想给那登徒子一个教训,可奈何弱不敌强,被对方眼疾手快给擒住了,另一只手过去也是同样的结局,谢芝一手便可擒她俩,攥紧了挣也挣不开,还平白又被吃一顿豆腐……
“怎么,叶姑娘还想持美行凶不成?”谢芝勾起嘴角笑道。
叶秋嬗听此,更是气得牙痒痒,又不甘愿受他欺负。抬脚便要去踢谢芝。谢芝有心逗她,左躲右闪就是不让她得逞,叶秋嬗只能气得原地跺脚。
她只怨自己与谢芝相处时间长了,竟忘了此人曾是个当众调戏自己的登徒子……
她对谢芝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知晓自己越是气急败坏他便越是开怀,索性便消停了,任他攥着手也不说话,只拿一双明眸大眼狠狠地瞪着他。
这神情好似谢芝家中炸毛的猫儿,令他又怜又爱,怕她真被气着,立即厚着脸皮道:“叶大人莫气,方才是下官的不是,您大病初愈,可莫要伤着自个儿腿脚。若实在有气,您便踹下官两脚,下官绝不动弹。”
谢芝义正言辞,说得叶秋嬗都快要信了,可抬眼细瞧却发觉他正暗自忍笑,哪像在认错,分明是在耍无赖……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几次起伏,最终什么也没说,索性将头埋下不理他了。
谢芝只当她又在怄气,便半蹲下来凑过去瞧她,这一瞧可不得了,只见她鼻头通红,秀目隐有泪光闪动,分明是真叫他给气着了。
谢芝心头一惊,忙将她的手放开去,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秋叶……你别哭,是我错了……你若解气便打我吧,这回我绝不躲了……”他此刻后悔不已,真怕叶秋嬗就此恼了他,等了半响却听她轻轻一哼。
“我可没哭,”叶秋嬗退开两步才抬起脸来,“只不过是发觉自己看错了人,有些怅然罢了。”
“怅然?”谢芝皱眉,“秋叶,你真恼我了?我方才是与你玩笑的,你莫要当真。”
谢芝不说还罢,一说起这叶秋嬗便怒火中烧。
“玩笑?原来谢大人以调戏闺阁女子为爱好?”
这番罪名来得莫名,谢芝也不自觉地正了脸色:“秋叶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谢某虽未娶妻,但向来洁身自好,从未有过欺辱女子之举。”他说完顿了顿又道,“当然,只除了你是个例外,上次在姑母寿诞上,本想借一个丫鬟熄了曜珮的心思,没想到阴差阳错竟得罪了你……”
叶秋嬗早在听他那句“只除了你是个例外”便已气得头顶冒烟,现如今他又提及糗事,叶秋嬗只想上前捂住他的嘴。
“你别提那事,若不是你当时的一句调笑,我后来也不会因此惹出这么多是非。”
叶秋嬗此话一出,不光是谢芝,连她自己也是一怔。
细细想来,可不就是因这此乌龙才使得叶秋嬗被庚太妃收为义侄么,也因为义侄身份她才会被邀去游湖,所以才有了后来被他诈出读心异能,往后甚至被皇上任命为密使更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机遇可不就是因谢芝那句阴差阳错的调笑而起的么,叶秋嬗怔忪之际,谢芝却轻笑出声。
“这么说起来,你我还真是缘分不浅呐。”
叶秋嬗眉头轻皱,知晓他又没个正形了,她没忘记先前的“轻薄之仇”冷哼一声道:“谢大人不是还有公务在身么?可莫要与小女子玩笑了,快去忙您的正事吧。”
她说完便要走,还没迈出步子却又被谢芝拽回来。
谢芝按住她双肩,手掌的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令她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抬眼却撞进谢芝幽深的眸子里。
“不是玩笑。”
“嗯?”
“秋叶,我对你不是玩笑。”
谢芝神情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还生怕她不信,摆正她的头又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早在侯夫人寿诞那日便向你母亲表明心意了。”
“什、什么?!”叶秋嬗倒吸一口凉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谢芝口中的母亲应是她的继母何氏。
心道难怪那日回家后何氏神神秘秘地一通旁敲侧击,却原来是因谢芝……
叶秋嬗只觉得谢芝大概将他以往所学的那些三纲五常、男女大防,全在脑子里熬成了浆糊,不然怎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连带着她也有些糊里糊涂了,瞠目结舌半天最后却张口问道。
“我、我母亲她说了什么?”
谢芝见她有惊讶有羞恼却唯独不见反感,心头压抑许久的乌云也随之消逝,变得晴空万里起来。
“你母亲说……”他刚要回答,奈何想起何氏当时除了疾言厉色的警告好似并不认同他这个便宜女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默了片刻才挥了挥手道:“你母亲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那处如何去说,不过你放心,届时我会找到一个合适的良机向皇上禀明心意,求他下旨为我们赐婚。”
“赐婚?”叶秋嬗还处于呆愣状态,“你……想娶我?”
谢芝心想难道自己的心意还不够明显吗?他再次伸手抚上叶秋嬗脸颊,待两人四目相对,才郑重点头,“谢氏谢芝愿以三书六聘之礼求娶叶家千金,不知卿可愿嫁?”
话中虽是问句,却成竹在胸。没成想呆若木鸡的叶秋嬗眨了眨眼,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不愿意……”
“……”
她可没忘记自己家要招的是个入赘女婿。
谢芝虽好,但高攀不起。
第64章 当局者迷
叶秋嬗最终还是没能去成枢密司; 她与谢芝最后的对话大概算是不欢而散。她回到家中,更换了衣裳后便倚在榻上发呆。
“从何时开始的呢?”
脑中不自觉地浮现谢芝在听到她的答案后; 复杂的神情。他是认真的,对此叶秋嬗十分笃定。
可令她疑惑的却是谢芝因何生出这样的想法; 难道是因为今日的意外,想担起责任?倏尔,叶秋嬗又自己否定了这等猜测。
回想这一年来的经历; 他们情急之下迫不得已; 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但两人皆无那方面的心思,是以心照不宣地略过了。不然以当世的礼教法定,他们早成亲不知七百八回了……
思及此,叶秋嬗也不自觉汗颜; 她亲生娘亲过世得早; 没人教她这些,而何氏之前也无心管教。那居心叵测的肖姨娘是巴不得她轻浪浮薄,更加不会教她如何自爱。叶秋嬗思想里唯有的一点男女之妨也只是从仆人和教书的女先生口中学到的。
不过也只停留在字面上; 并未渗入思想。不然若是换了别家女子,一早便闹到谢府上去讨说法了。然恰恰就是这一点; 竟和谢芝那放荡不羁的性子不谋而合,令他动心想来也不是没有渊源。
叶秋嬗在情感方面比之常人要更显愚钝一些,她只察觉出谢芝在求亲一事上是认真的,但却无法辨别他是因欢喜自己而求亲还是因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要负责。但无论是哪种,她已然一口否决,依照谢芝那桀骜的性子; 只怕是深觉受辱,往后指不定都躲着她了……
思及此,她深叹一口气,心头五味杂陈。
叶秋妙在叶秋嬗未察觉之时已在门口站了许久,见自家堂姐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偶尔惊讶转而又叹息,分明是一副有重大心事的模样,她都不知该不该进屋打扰她了。
思索半响,还是迈开步子进去。走到叶秋嬗跟前,见她仍兀自望着地上出神,竟还没发觉她的存在。
“堂姐……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叶秋妙突然出声,吓得叶秋嬗一颤,终于回过神来。
“啊?你何时回来的?怎么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叶秋嬗抚着心口,尚还心有余悸。
叶秋妙噗嗤一声笑了:“堂姐啊,妹妹我已经在屋内干站了半盏茶的时候了,是你自己想心事出神,压根没看到我。”
这话说得叶秋嬗脸上一红,她还少有这样魂不守舍过,连有人靠近都没发觉。
在她尴尬之际,叶秋妙一双丹凤美目细细地观察了许久,心知自己堂姐有事隐瞒,但看了她半天也不见她开口,便知她是不想说,也不再逼问了。轻叹一声转过身去。她目前是自顾不暇,哪有空暇去过问叶秋嬗的事呢。
一时间,屋内的两姊妹皆沉默下来,叶秋嬗不想叫她堂妹察觉出她的心思,于是起身去瞧她,却见叶秋妙正将篮子里的花枝一束一束地摆在了案几上,竟是含苞待放的腊梅。
先前还未有察觉,这下才嗅出一股淡雅幽香来。
“妹妹怎么买了这么多腊梅?”她讶然问道。
叶秋妙笑盈盈地回身答:“堂姐可还记得我之前制的金桂香露?”
“当然,我如今还在用呢。”叶秋嬗掀了半截衣袖,低头闻闻,那馥郁花香仍在鼻间萦绕。“你难不成还要做个腊梅香露?”
“堂姐真是聪慧,一猜就中。”叶秋妙说着将一束腊梅插/进了花瓶里,花苞剔透玲珑,瞧着可爱极了。
叶秋嬗‘嗐’了一声,走上前去:“我这算什么聪慧,你才是心灵手巧,竟想得出这样的妙方来,这鲜花香露若拿到门市上去卖,指不定被各家千金抢破了头呢。”
叶秋妙倒是谦虚:“这香露也是我无意间研制的,堂姐你这等富贵之人都如此喜欢,想来拿出去贩卖也能有个好价钱。只是这香露制作流程颇为复杂,若我一人之力恐怕一个季度也才做得出五六瓶,即便再是受人喜爱,也供不应求了。”
“那若是专门培养一批研制香露的工人呢?不光是香露,还有你以前的那些奇思妙想,都请专门的女工研制。你只需将方法教给她们,然后便可坐着数银子了。”叶秋嬗说得开心,叶秋妙也跟着她笑了。
“堂姐这个想法倒是可行,但奈何我们叶家在京城商圈没有门路啊……我自身也没有积蓄,若想自己开辟新的门路,真是难上加难了……”
叶秋妙的这点顾虑叶秋嬗也不是没想到,她其实一早便有心去说服她爹将手里棘手的生意托给叶秋妙打理,这实在是个两全的办法,她爹既不用再怕朝廷查办,又能让信任的至亲兼顾了生意。且叶秋妙也正巧缺一个留在京城的机遇,她又是这般心灵手巧,经营胭脂铺子可不正中下怀么。
只是叶秋嬗还未想好如何与她父亲谈起此事,若一个不经意就可能暴露自己在枢密省任职的机密。所以这两月以来眼见着叶秋妙心急如焚,她却不敢轻易许诺,只盼着能再熬一些时间,让她有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事办成了。
思及此,叶秋嬗也不禁担忧她远在江南的几个叔伯是否又给堂妹施压了。小小女子还要承受这些压迫,真是可怜。
“妹妹,叔伯近来可有再催你的婚事?”
叶秋妙闻言默了默才叹息道:“之前我不是书信给我爹说要与花家做生意么……昨日我爹又传了一封信来,他说他不日便启程上京洽谈此事……可那花公子是个假的,生意往来更是子虚乌有,届时我爹上京一无所获,可如何是好啊……”
谈起这事,叶秋妙这段日子佯装的平静淡然都土崩瓦解,不自觉红了眼眶,茫然无助。
与她相处久了,叶秋嬗是真心待她比亲姊妹还亲,见她如此无助,更是比谁都心疼。忙拉起她的手安抚道:“妹妹别慌,那个花公子虽是假的,但如今不是还有个真花公子与你相识么?”
叶秋嬗口中的真花公子便是那日出事时同叶秋妙一道过去的花择,此人倒是货真价实的花家三公子,他没想到竟有歹人冒着自己的名号招摇撞骗,自然十分气愤要追根究底,而叶秋妙又是受害女子,也要出庭作证。如此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熟识,且那花公子知晓了叶秋妙的家室,还好几次相约洽谈,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怕是真将叶秋妙瞧进了心里,借机亲近呢。
只有叶秋妙不知为何,将花公子的几次邀约都一概拒了,倒好像全然不动出阁的心思了似的。
听闻她提起花择,叶秋妙神色复杂却不见羞意,“堂姐你已因我的莽撞而差点遭遇不测,现如今脚腕还未完全康复,做妹妹的心里有愧,对那花公子,不管真假。也是真的心有余悸不敢踏足半步了……”
叶秋妙黛眉染上忧愁,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叶秋嬗瞧了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
“妹妹过不了的是自己心头那一关,我瞧着那花公子倒是不错的,况且你们又门当户对,现如今最合适不过了。”叶秋嬗轻抚叶秋妙手背,却听她心头传来一声幽幽叹息——
【若是搁在以前,我与他倒是天造地设的良配,但如今有了之前那事,花家的人恐怕都以为我是个不自珍自爱的浪□□子,即便那花公子再如何喜欢,怎能越过家族来求娶我不成?】
“门当户对真就如此重要么?堂姐。”想到此处,叶秋妙又问。
与其说是在问叶秋嬗,不如说是在质问这世道。她想起自己的亲爹,逼迫她嫁给一个老淫贼只为了那点官名,而自己到了京城名媛圈子,无论如何展现长处,但大家在听了她的家室后都变得冷眼相待。
门第,当真如此重要么?
这问题叶秋嬗自然无法回答,因为她也置身其内。她只能安慰道:“这世上总有不看重门第的人罢。”
说完自己心中一动,若真算起来,谢芝可不就是那等不看重门第的人么……
叶秋妙见她又走神,心思何其玲珑,黑黝黝的眸子转了转问道:“堂姐也在因这事苦恼吧?”
叶秋嬗心想,可不是么。可她又不能像叶秋妙这般直截了当说出来,只能自个儿憋着,十分难受。
“堂姐将来想找个怎样的夫君?”叶秋妙拉着她走到榻上坐下,有促膝长谈之势。
这问题还真叫叶秋嬗好生思量了一番,顷刻间颊上便飞起红霞来。
“自然是一心一意能相约白首的罢,门第不必太高,只需护得住我的便行。相貌也无需太过俊秀,周正便可。性子沉稳温和,最好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譬如贪杯好赌,或是好色……”说到这叶秋嬗脸色更是瞬间通红,她还是第一次这般与人说起自己理想中的夫君,扭捏一点实属常情。
“若是他能够不纳妾的话,那真是无可挑剔了……”她又补充道。
叶秋妙立即笑开来,心说想不到自己温柔贤良的堂姐竟还是个醋劲儿十足的,这世道男子不纳妾的少之又少,更不提那等高门子弟,府中没个美貌通房、府外没个粉头知己,简直无法在圈子里立足。且良家女子自小便被教导着要出嫁从夫以夫为天、宽厚豁达,这般计较起来,叶秋嬗这‘无可挑剔’的要求却是有些离经叛道了。
她不知晓的是,叶秋嬗因肖姨娘的所作所为真是伤透了心,也怕将来自己的孩子同样遭遇这般歹毒的姨娘,是以才有了这个愿望。
谈起心愿总归是美好的,叶秋嬗暗自将这些要求代入到她爹心属的稽央身上,倒是样样都符合,且他寒门子弟还可以入赘叶家,是目前来看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考量自己未来夫君本该是羞涩且带着些许期盼的,可叶秋嬗心中只有合适与不合适,全然不见旁的情绪,坐在一边的叶秋妙却是看得透彻,只她自己当局者迷没发觉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堂妹会HE的~
第65章 儿女情长
两姊妹谈及此处; 都各怀心事地沉默下来,到了晚间在何氏那处用了膳便各回各屋安歇了。
叶秋嬗在榻上辗转反侧始终入不了眠; 侧耳聆听半响,直到四周静谧得只剩虫鸣鸟叫才悄然起身。
“天甲、天乙你二人可在?”
她话音刚落; 不过眨眼间,地上便冒出两个黑衣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