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敏怕吵到了王汀,只能对小兵兵瞪眼,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因为我主人非常非常好,要是你主人对她不好的话,就会有人把她抢走了。”
哼,它要看好了王汀。帅哥不在家,它要联合好所有的固定资产,不让坏人欺负到王汀。王小敏信心十足,结果睁着眼睛没坚持半个小时,小兵兵就听到了它的呼噜声。切!它要相信王小敏才真的有鬼。
第二天一早,闹钟又将王小敏给吵醒了。它赶紧揉揉眼睛,精神抖擞起来。它才没偷偷睡懒觉,它就是小小地打了会儿盹。王汀睁眼看它偷偷摸摸切换到视频上,忍不住笑了,伸手摸摸它的脸。恰好对面的周锡兵也睁开了眼,看到的就是女友温柔到近乎于宠溺的笑容:“困了你就睡觉啊,干嘛硬撑着。”
周锡兵出差这么多回,头一次后悔自己不是在家中的床上醒来。如果是在家里的话,他还能伸手将王汀搂在怀里好好亲热一会儿。被窝里少了一个人,再暖和都冷清的不行。
王汀本以为自己是逗了只小猫,结果却让日天日地的日泰迪会错了意。隔着几百里的距离,周锡兵都竭尽所能地展现他的火热。要不是王汀作势要翻脸,还不知道这人要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王汀连忙喊停,她一点儿也不想跟周锡兵全方位的打招呼。她揉了揉眉心,总算想起了正经事:“吴芸上小学阶段的事情也要好好调查。我总觉得,里面可能有什么事情。”
吴芸离开家乡的时候,差不多十四五岁,是人生的少女阶段。可是她上小学时的年纪差不多又刚好是王函被绑架,郑妍失踪时的岁数。究竟是哪一年让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周锡兵叹了口气,放弃了索吻的坚持,皱着眉头道:“宝贝,你这么给我泼冷水,实在有害我的身体健康啊。”
王汀冷笑:“纵欲才更加不利于身体健康吧。我只听说过纵欲早衰的,可没听说谁清心寡欲身体亏虚啊。好好工作,周警官,人民的生命安全还靠你们保护呢!”
被督促的周警官只得放弃了隔着电话耳鬓厮磨的打算,爬起床往保护人民群众安全的路上去了。调查吴芸背景的任务主要由另外两位警察负责,周锡兵给他们打了电话,提醒注意吴芸离开家乡之前的经历。与其大海捞针一样找她混迹社会时的经历,不如先看看这一段里头有什么内容可以捞出来。
他翻着从南省扶贫办官网上下载打印出来的资料,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如果那个余磊知晓内情,那么他肯定是在暗示王汀一些事。这个人,又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事的?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进安市的专案组,还会调查吴芸?
周锡兵微微蹙额,给赵处长打了个电话。余磊的所作所为看似不经意,却每一个小动作背后都大有深意。盯紧了这个人,注意他的社交关系,也许他们能挖出更多的内容。
让周锡兵意外的是,余磊并没有在南城多留,今天一早就开车回江城上班去了。周锡兵皱了皱眉头,心中想法一个接着一个,最终他只是抿了下嘴唇,按照既定计划朝王家走去。
来安市公干,准女婿不上老丈人家的门,实在说不过去。他在街上买了一袋子水果,直接去敲王汀家的门。
王汀的母亲现在基本上都是待在家里头料理家事,听到门铃响赶紧过来开门。见了周锡兵手上的水果便拉下了脸:“小周你这样的话,阿姨不让你进门的啊。人来了就行,还拎什么东西啊。家里头吃的一堆,我还指望你回去的时候给王汀跟函函多带点儿东西呢。”
王汀,函函,即使是不经意的小细节,父母对两个女儿不同的态度还是显现了出来。周锡兵笑了笑:“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天挺干的,王汀说多吃水果好。”
王家妈妈笑了:“王汀啊,就是喜欢什么都操心。”
“能有人操心是福气。”周锡兵微微地笑,“我运气太好了,才有她操心我。”
王家妈妈愣了一下,旋即笑容更深了:“对对对,能有人跟在后头操心,那真是天大的福分。你叔叔人在书房里头呢。昨晚没少喝酒,今天就在家歇着了。”
周锡兵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又让自己的准丈母娘不要忙了,他当这里是自己家;然后才敲了书房门,听到“进来”以后,推开门迈进了脚步。
昨晚的应酬,王汀父亲似乎真没少喝酒,到现在看上去精神还是一般。周锡兵来之前打过电话,对于他的到来,王汀父亲并不惊讶。他冲周锡兵点点头,招呼这个年轻人坐下:“你问吧,我知道的都会说的。”
周锡兵笑了,伸手摊开了笔记本,跟自己的老丈人解释:“爸爸,你别误会,我就是想来问点儿陶鑫的情况。按照明面上看到的,陶鑫当时经济状况尚可,他没必要狗急跳墙,直接犯下绑架重罪。”
王家爸爸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而是听周锡兵继续谈了下去:“现在我们怀疑陶鑫当时可能有其他开销,所以才承受不住铤而走险。爸爸,你知道他有什么癖好没?当年他的朋友现在基本上都散光了,郑东升也死了,我们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王爸爸摇了摇头:“陶鑫这个人胆子比较大,豁的出去,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他一直没结婚,有些爱玩,但是特别烧钱的嗜好,我没见他碰过。”
周锡兵问的更加具体了:“比方说黄赌毒之类的?”
“没有。”大约是谈起了一个让他不快的人,王家爸爸的兴致始终不高,“陶鑫也找小姐,不过他对这些兴趣不算大,这是玩玩而已,不会在她们身上多花钱。”
“所以当初吴芸明知道郑东升有老婆孩子,还硬是跟上了他?”周锡兵的姿态看上去颇为轻松,好像真的只是作为一个晚辈在跟长辈闲聊一般。
王爸爸哑然失笑,半晌才摇摇头,叹了口气:“郑东升这个人呢,眼界比较窄,心眼也不大。要说陶鑫呢,他就是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也不会太上心,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生意上。你要问我他对什么最感兴趣,他对生意兴趣最大。”
周锡兵突然打断了老丈人的话:“那当年您跟他合伙做生意失败了,他肯定非常失望吧。爸爸,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生意一下子就出问题了呢?”
这个问题已经相当失礼了。可当着准女婿的面,王家爸爸却不得不回答:“生意场上哪里有保险的。你看到一个亿万富翁,他的背后就有起码一百个血本无归的人。有人赚了就有人亏了。王汀不喜欢做生意,也是叫吓坏了。”
他避重就轻,似乎非常不愿意提起自己狼狈不堪的历史。公司倒闭了,债主天天登门,家里的大房子被银行收走抵债了,他跟妻子不得不出国打工寻找更好的机会,两个女儿也被迫留在了国内。后面的事情,他更加不愿意再想起。
可惜周锡兵这个毛脚女婿实在差了点儿眼力劲,居然还在追问:“是政策突然调整了还是对方跳单了?那时候,陶鑫一定很崩溃吧。”
他的态度如此坚决,王汀的父亲甚至没有办法躲避,只能勉强回答:“有块地的开发出了问题,资金链一下子断了,后面就绷不住了。”
周锡兵像终于察觉到岳父的不快一样,赶紧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桩事情上:“难怪陶鑫会疯。这人也真是的,竟然会想到对王函下手,实在是丧尽天良。王函那时候才多点儿大啊。”
王家爸爸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喝了口浓茶,捏了捏太阳穴,只说了一句:“这个人太疯了,他想做的事情就要不惜一切代价。这个混账!郑东升不杀了他的话,我也不会放过他。”
“他是自己从台阶上摔下去的。”周锡兵没在老丈人面前遵循保密原则,详细解释了情况,“郑东升当时已经死了,摔在金鱼缸的断口上切断了大动脉。”
王家爸爸愣了一下,才点点头:“嗯,老天爷自然会收拾他的。”
尽管周锡兵想跟自家老丈人多聊聊当年的事情,但是王家爸爸似乎昨晚喝的太多了,到现在也没缓过神来。两人聊了没一会儿,他就捏着太阳穴又回房间里头躺下来了。
王家妈妈对于丈夫昨晚的酩酊大醉十分不满,当着周锡兵的面也没给丈夫留脸:“你就喝是了,等王汀回来,看她怎么说你!”
王家爸爸的脸色很不好看,是不健康的灰白当中显出了丁点儿潮红。他不耐烦道:“一天到晚叨叨叨,王汀就是像你这个坏习惯,也不晓得吵不吵的人耳朵嗡嗡响。”
周锡兵笑了:“王汀挺好的,有她念着我,对我身体也好。”
王家爸爸叹了口气:“你现在说这话简单,等你二十年三十年以后还能这样说,才真是能耐呢。”
“呸!你个老头子,你自己做不到干嘛说人家小周。”王家妈妈朝丈夫进卧室的背影啐了一口,又喊他,“你药吃了没有啊?别到时候你躺下来了,还是我倒霉。”
她收回眼神,才看到周锡兵脸上的笑,不由得叹了口气:“王汀有的时候是爱唠叨,函函都怕她姐说。可是吧,要是换到外人面前,你看她说不说话,她根本理都不理人家。”
周锡兵点点头,伸手帮王家妈妈择荠菜,这个时令的荠菜最鲜嫩清香,王汀也爱这个味儿。他摘掉了枯黄的叶子,表示赞同:“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王家妈妈放下了手中的野菜,正色道,“你不知道,我的大女儿也是个脆弱的姑娘家。你别嫌我偏心我自己的女儿,专门要求你。王汀啊,她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你要多体谅她。”
周锡兵笑了:“嗯,她是最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回答并没能让王家妈妈满意。年过半百的女人将菜篮子往边上推了推,做出了长谈的姿态:“不,你还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王汀跟你吵架跟你闹,那说明她非常在意你。”
周锡兵也放下了手中的野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知道。”
他的态度看上去诚恳极了,却不足以打动一位母亲的心。王家妈妈长长地吁了口气,问周锡兵:“你上一次跟父母抱怨工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锡兵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说这些。”当初他选择考警校,连一贯极为开明的父亲都坚决反对。虽然最终父母还是尊重了他的决定,可是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他们家庭内部的雷点。一旦他有抱怨的意思,他妈肯定立刻让他辞职,改去干别的工作。
王家妈妈笑了:“你还是抱怨过的吧。”
周锡兵点点头,不好意思起来:“那时候年纪小,总看什么都不顺眼。”
“王汀没有抱怨过,一句都没有。”王家妈妈突然打断了周锡兵的话,整个人都像是陷进了回忆当中一般,强调道,“无论是上学还是打工,或者是参加工作以后,她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一句抱怨的话。我已经不记得我女儿哭起来是什么样子了,因为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在我们面前哭过了。”
周锡兵有点儿尴尬,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神情怅然的岳母,想了半天他才勉强冒出一句:“她是不想让你们担心。”
王家妈妈笑了,笑容中带着点儿苦涩的意味,说话也像是叹气一样:“我跟她爸爸都知道啊。谁都知道王汀懂事。说起来你恐怕不相信,当年王汀上大学办理贫困生证明也是她自己跑的。家里头那时候经济状况不好,我本来是打算卖掉她外婆传给我的一套首饰给她筹措学费的。”
结果王汀却说不需要了。
王家妈妈到现在还记得自己找女儿谈话时,她直接推到自己面前的证明。十八岁的女儿眉目平静,声音温和地让她签个字就行了。至于助学贷款,她自己去跑。
“我们家是城市户口。我跟她爸爸都不是残疾人也不是下岗工人什么的。人家根本就不肯让她拿贫困证明,她愣是从居委会磨到了街道办事处,一个个地盖到了章子,拿下了证明。为了这份证明,她给街道办主任家的孩子免费补了一个暑假的课。进了大学以后,系里头的贫困生指标也有限。大家心照不宣,都是只考虑农村生源个父母残疾或者单身家庭。又是她自己,一点点地去磨,一个个办公室找过去,愣是把名额给要到了手。人家笑她不要脸,她说她要这个脸的话,就没学上。她要不起。”
王汀的母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十八岁,是一个女人最要脸面的年纪。可是她的大女儿已经放弃了少女的自尊心,将自己的脸面全都扯了个稀巴烂,因为她要独自生存下去。
在王汀更小的时候,她的母亲高兴于大女儿的懂事。可从女儿平静地告诉她,自己已经处理好一切时;王家妈妈才强烈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女儿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存在了。
后面这十年,无论是学习还是恋爱或者是参加工作,王汀都没有跟父母提过,也没有咨询过他们任何意见,她始终独自生活。
“你不知道,王汀把你带回家的时候,我跟她爸爸到底有多高兴。函函嘲笑我总是催王汀找对象,实际上,我哪里敢催呢。”王家妈妈叹了口气,看着周锡兵,“她如果跟你吵架或者发脾气,那她一定是很相信你才这样做的。王汀几乎从来不发火,她非常能忍。”
周锡兵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妈妈,你别担心王汀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王家妈妈垂下了脑袋,眼睛有点儿发红:“你别亏待她就好了。我们当爹妈的做的不够,现在想要补偿也晚了。希望你能做的比我们好。”
其实作为女方家长,王家妈妈跟周锡兵说这些有交浅言深的嫌疑。可是两人似乎都跟没有察觉到不妥一样,自然而然地就说起了这个话题。等到王家妈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周锡兵才将话题又转移到了十多年前王汀父亲生意失败的事情上。
王家妈妈叹了口气:“也是你叔叔他太鲁莽了。那块地原本说是不能开发成商业住宅的,后来一个主管领导说可以帮忙想办法,将土地用途改一改。这种事不稀罕,操作成功的人也不少。那个时候房地产大热,你叔叔就把所有的钱全投进去了。结果省里头开会严抓非法用地问题,你叔叔成了典型,项目被紧急叫停。”
那个年代的房地产开发都是靠银行,先贷款把房子建出来,然后再卖房回笼资金。土地的开发搁浅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启,每天需要还给银行的利息都是个惊人的数字。
最终,资金链断了,叱咤商场十几年的王家爸爸,最终折戬在一块地的开发上。
第116章 雪人(三)
中午,王汀母亲留周锡兵在家里吃的饭。她喊了丈夫两次,王家爸爸才从卧室中出来,面上恹恹的,看上去很不舒服。
周锡兵取了电子血压计出来,给老丈人量了血压,发现有些偏高。王汀母亲赶紧让丈夫又加吃了半颗药,等着半个小时后再复测一次。她拿了毯子给丈夫搭在腿上,心疼道:“生意的事情就缓缓吧,反正王汀上班了,函函马上也要毕业了。哪里需要你这么拼。”
王家爸爸摆了摆手,挣扎着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嘟囔了一句:“总要给她们安排好嫁妆吧。我准备过两天去南城给她们看看房子。”
周锡兵放下了手中递给他喝水的杯子,轻声道:“王汀已经看好房子,交过首付款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起来。王汀的母亲尴尬地笑,像是自己给自己找借口:“也是,南城房价涨得这么快,早点儿买套房当投资也好。王汀的公积金不用的话,放着就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