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走到还燃着的火盆面前,将剩下的纸钱丢进盆里烧着。
容音跪在他身边,捧起金元宝放进火焰里:“你杀过很多人。”
“算是。”
“杀过女人和孩子吗?”
“我没杀过孩子,不过女人,我是不挑食的。”
“你喜欢杀人吗?”
“我喜欢钱。”
“那你自然不需要怕。”
一阵微风吹过,将一张黄色的纸片吹到了容音手边,她随意地丢进口袋里:“你是沾血的冰冷杀器,不带感情,浑身煞气。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则鬼怪是不会来招惹你的。”
容音站起身,对身后不知道是进是退的楚三三和余芭玲招手:“你们两个把剩下的纸钱烧完,纸灰埋到附近的土里。”
“没想到你还蛮善良的。”
听到她的话,肖渡也不再烧纸钱了,他站起身:“回去。”
村长只是被撞晕了过去,伤口并不致命。他昏迷了一整晚,有许多村民在旁边守着,其他村民回到了自己家住着。
楚三三和余芭玲搬到了右边的屋子,四人整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清晨,又有人死了。
容音刚刚醒来,就听到了隔壁村长家的惨叫声。
之所以尸体发现的这么快,是因为村长家屋后有一棵大树。这棵树原本结满了小果子,此刻却完全干枯了,而那光秃秃的粗壮枝桠上,用绳子吊着好几具尸体。
昨晚死的人,都在这棵树上。
他们以上吊的姿态挂在树上,双臂垂在身侧,腕上的断口血淋淋的。所有尸体的双手都被砍断了,被插在断枝上,像是巨大的树叶。
属于秋天的,红黄色的树叶。
“死了五个人,双手被砍断,是在惩罚他们的分尸之行。”
肖渡站在树下,对被人扶出来的村长微笑:“你觉得呢?”
老村长的脸上满是触目惊心的疤痕,他面色阴沉地盯着他:“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女鬼就是在他们到了后才出现的,杀了他们,村里就不会有事了。”
这几天过得太过跌宕起伏,村民们都处于深深的惶恐之中,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女鬼杀死。
看着眼前淡定微笑着的青年,他们想到他说的话,一时居然不敢动。
“你是在怕我们会把你交出去吗?”
容音站到了肖渡面前,冷冷地盯着他那张丑陋的脸:“当初把张曼拐到这里的是你,把她当成邪祟处死的是你,唆使割掉她舌头的是你,拖全村人下水的还是你。”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惊魂未定的村民:“如果不是参与了分尸,现在在树上吊着的几个人,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张曼的事,是你害死了他们。”
村长大怒:“这里有你女人说话的份?”
肖渡将手搭在容音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
“女人,即将杀光整个村子的张曼,也是个女人。她死在了你们的歧视之下,如今含怨而来,你现在还敢说这种话?”
所有的村民都被肖渡散发的冰冷气息镇住了。
“怀孕的时候被弄到流产,作为受害者,被全村的人当成邪祟残忍杀害,尸体受众人唾弃,被众人分割,压在污泥里,不得超脱。”
“你们以为烧点纸钱献点祭品,就可以被原谅吗?”
“昨天的祭祀,只不过是保住了你们的命而已,不然你们以为自己还能活到今天,在这里妄图恩将仇报?”
肖渡抬手,一道微冷的银色光芒闪过,身后的几具尸体应声跌落在地,血淋淋的双臂在诉说着他们凄惨的死亡。
“看看这些尸体,他们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初分割了张曼的尸体。可是昨晚他们死了,而几个始作俑者却都还活的好好的,你们动动脑子去想,张曼为什么会这么做?”
村民们互相看看,渐渐地,表情变了。
“不错。”
容音轻声开口,替他们说出了答案:“她在等,等你们亲手将这几个人奉上,比起牲口,这样的祭品才算够诚意。用他们的命,去保你们的命,这样才够公平。”
“为了防止她贪得无厌,想要杀害其他无辜的村民。”
肖渡垂下头,从容音手里拿过一张黄符,夹在指间。
“我们会在她现身享受祭品的时候,趁机诛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张曼:这骨架子干干巴巴的,麻麻赖赖的,一点都不圆润,盘他!
第25章 捉鬼
“你们不要听他说的胡话!”
看着逐渐逼近的村民,老村长开始慌神了:“他们分明就是和女鬼一伙的,就算你们把我交出去,最后还是会死!”
“爸,你不要再说了。”
村长儿子面露不忍,显得很难受:“我当初就劝你,不要对张曼那么狠,你非不听,还逼着全村的人分尸,就是怕张曼会变鬼来找你,想让全村的人帮你分担她的仇恨。”
老村长看着他的好儿子,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上。
村长儿子悲痛欲绝地望着他的父亲:“爸,如今你已经被识破了,为了全村人的性命,你就不要再反抗了。”
他很快就变了脸色,面沉如水,冷声对其他村民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当初欺辱张曼的那几个人都给我绑起来。”
恐惧这种情绪极容易转化成愤怒,村长儿子的那番话,将村民们的怒火完全点燃了。
没错,他们是无辜的,若不是村长当初非要他们去割张曼的肉,他们根本没错过半点对不起张曼的事。
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除了老村长以外,如今还剩下的几个罪魁祸首都是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扛不住全村村民的撕打。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当那几个人被村民们彻底制住时,他们已经是鼻青脸肿、浑身疼痛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村民们把几个男人和老村长捆得严严实实,背靠背放在空地上,神情惶惶地看着肖渡。
肖渡瞥了一眼身侧的容音,抬眸望向天色:“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午夜十二点,阴阳交汇,鬼门大开的时间。
村长和那几个男人被村民们用石块砸晕了,现在刚顶着满头带血的伤口醒了过来。
被村们重重殴打过,老村长只觉得浑身疼痛。身体被麻绳困得结结实实,他根本就动弹不得。
他老了,双眼发花,就连周围的东西都看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是在某家的院子里,地面很凉,空气的温度也很低。
“这里怎么有一口井?”
同样被绑的男人恐惧地开口,老村长这才意识到他在哪。
这里是张曼家的院子!
自从张曼的丈夫离奇死亡后,这地方被他们废弃了一整年。院子没有人收拾,落满了尘灰和枯叶,冰冷而荒凉。
空气很冷,不知何时,泛起了一股血腥味。
渐渐地,一股水缓慢流动的声音从主屋后面传了过来。
几个男人背靠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地盯着主屋。汗水把他们的衣服都浸湿了,带汗的后背互相靠在一起,潮湿而黏腻。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绑到这里?”
“他们想要把我们献给女鬼吗?”
“我是无辜的啊,我当初酒喝多了,根本什么都没做!”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不该上那个死女人!”
“你想死吗,这个时候你还敢骂她?”
就在几个男人互相指责的时候,猩红色的液体从主屋的两侧漫了上来,像是血红的地毯,成片成片地铺过来,朝门口逼近,朝几个男人逼近。
在这股浓郁的血腥味里,还夹杂着刺鼻的腐臭。
几个男人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煞白。
当初他们几个玩过张曼后,她就被说成了不祥之物。
作为与她接触最亲密、沾染霉运最多的几人,分尸的时候,他们拿走了张曼身上最主要的几个部分,手,脚,心脏,胃,还有那颗永远合不上眼睛的狰狞头颅。
那些肉块被他们埋在了自家的藕田里。没过多久,他们家的藕田里的水就变成了粉红色,还散发着腐肉的臭味。
他们太熟悉这股血肉腐烂的味道了。
这股臭味并没有影响到藕的生长,所以当时他们并未在意。
而现在,所有的回忆都涌上来了。
几个男人连膝盖也被绑得死死的,双腿连直起来都做不到。
看到快要漫到脚边上的水,他们惊恐地想要避开,却不小心失去了身体平衡。原本攒成团的几人东倒西歪地栽倒在地上,像是胖虫子般拱动着。
那一层厚厚的血水浸透了他们身下的地面,将他们的脸濡湿,染得血淋淋的。
只有村长还是坐着的,他维持着盘腿坐着的姿势,裤子都湿透了,血色不断地从他的裤脚和屁股往上爬。
就快要爬到他的衣服上了。
“好疼啊……”
一道饱含痛苦的女人声音从井里传了出来。
那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不光是因为从井底最深处响起,被井壁多次反射的原因。
那道声音本来就有些大舌头。
村长不由想起了张曼被割断的舌头,和那张挂满鲜血的、泪流满面的、充满怨恨和绝望的脸。
他张张口,惊恐地发现他的喉咙就像是被掐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男人们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开始不管不顾地大声呼救起来。
院子里回荡着他们带着哭腔的绝望哀嚎,可是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两扇黑色大门紧紧关着,甚至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在大门外上着三层锁。
所有村民都在等待着、期盼着他们的死亡,以求换取他们自己的平安。
只要他们几个死了,村子就会无事。
他们是否真的有罪,罪至死否,并不重要。
就和当初张曼的情况一样。
“好疼啊……”
女人的叫声离井口越来越近了,几个男人甚至听到了指甲刮挠井壁的声音和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一只手扒上了井壁边缘。
那只手惨白惨白,却很完整,四根手指紧紧抠着井壁的边缘,其中食指以正常绝无可能有的角度向后弯起。
指节极度错位,很难想象当初指节被掰成这样,要经历怎样的痛苦。
“张曼,真的是她……”
其中一个男人盯着那只手,声音颤抖。
一股淡黄色的液体从他的身下冒了出来,散发着淡淡的骚臭,很快就被浓郁的血腥味盖过去了。
不用他说,其他人很快也都知道了。
因为就在那只手搭上井边后不久,张曼的脸就露出了井口。
那张支离破碎的、布满针线缝合痕迹的恐怖的脸,被月光照得惨白惨白,却因为红色的血衣,显得格外显眼。
“我好疼啊……”
张曼用那双只有眼白和瞳仁的恐怖眼睛望着地上的男人们,缓缓裂开嘴。
她嘴巴处的线缝的得并不牢,很快就被扯开,露出了被撕裂的嘴角,还剩半截的血淋淋的舌头,从脸上的裂口歪了出来。
张曼从井口里缓缓地爬了出来,不时有许多没缝紧的碎肉块从她的身上掉落。看着那些遗落在地上的腿部碎肉,有的男人受不了刺激,干脆直接晕了过去。
“别过来!”
张曼最先瞄中了村长,她朝村长缓慢地爬了过去。
看到即将摸到他裤脚的女鬼,村长惊恐地往后退,却忽然感觉肩膀一沉。
他的肩膀上压了什么东西,正在流血,血浸湿了他的肩膀。
两条冰凉却柔软的东西,抱住了他的脖颈。
村长僵硬地转过头。
一张青紫色的婴儿脸,成了他生命中最后的画面。
“啊啊啊啊——”
听到隔壁传来的凄惨尖叫声,守门的男人顿时哆嗦了一下。他连忙又烧了三炷香,冲供着的佛像拜了又拜。
惨叫声不绝于耳,容音和肖渡坐在他家的炕头上,歪头听着。
楚三三和余芭玲缩在炕角,瑟瑟发抖。
“一个,两个,三个……”
容音分辨着那些惨叫的不同,约莫着大约只剩两个男人了,她站起身,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张鲜血书就的驱鬼符。
“我们走。”
冷风吹过荒凉的院子,将沾着血的枯叶吹起来。
张曼伏在地上,满意地看着她的作品。
所有的男人都死了,死得支离破碎,几个人的血肉碎块混合在一起,在她的身旁堆成小山,下面不断地渗着血。
那些血朝她的衣服汇聚,把她的红衣染得更深。
她趴在仅剩的的完整男尸上,用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戳着洞。
砰!
院子的大门忽然被一脚踹开了。
张曼回过头,看到门外陌生的青年和少女后,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攻击。然而不待她动作,那个青年居然主动朝她冲了过来。
在看到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后,张曼的瞳仁瞬间缩小了。
她转身想要逃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一张结点贴满符咒的网从肖渡的手里飞了出来,当头罩到了她身上。
“啊啊啊啊——”
一瞬间,张曼的脸和身上的红衣都白了几分。
容音拿着一只锣,看到张曼落网,就敲了敲。
锣声响亮,全村都能听到,今晚要捉鬼,村民们都住在附近的房子里,在锣声响起后不久,村民们就都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样貌狰狞的女鬼和她旁边的尸块小山,村民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些人都是她杀的,好残忍……”
“我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真的鬼……”
“好可怕,这么狠毒的女人,不管是人是鬼都得除掉才行!”
张曼伏在地上,听着村民们的冷言冷语,她仰起头,想要朝他们扑过去。可她刚刚动起来,贴在脸上的网就冒出了金光。
“啊啊啊啊——”
张曼的身体被网烙出了深深的焦灼痕迹,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只能抽搐着伏在地上,看着容音朝她缓缓走来。
少女站在她面前,美丽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平静无波地俯视着她,举起了手里的符纸。
那是鲜血绘就的驱鬼符,足够让她灰飞烟灭。
第26章 团灭结局
张曼仰起头,看着少女手里的符纸。两行血泪从她惨白的脸庞上滑落,看起来触目惊心。
张曼怨毒地看着周围那些没有任何悔意的村民,发出绝望的抽泣声,变形了的手指深深地抠进泥土里。
她在哭。
这个女鬼在哭。
容音看出了她的不甘和哀求,轻轻抿起唇。她蹲下身,将符纸贴在了张曼的额头上。
张曼的身体顿时燃烧起来,一股肉眼可见的金色火焰吞噬了她的衣服,将她的皮肤灼烧得翻卷起来。看到如此骇人的情景,那些村民纷纷往后退。
“我恨你……”
张曼痛苦地伏在地上,声泪俱下。
在身体即将烧毁的前一秒,她猛地抬起头,朝容音扑了过去!
容音维持着蹲的姿势,根本无法反应,只能看着张曼那张被火烧毁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小心!”
就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容音的腰忽然被一双温柔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飞快地往后带。
眼前天旋地转,当平静下来时,她的视野里是肖渡那张清秀俊美的脸。
“容音,你没事?”
肖渡并没有急着起身,他双手撑在容音的肩膀两侧,垂着头,凝视着少女有些发白的面庞。
她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卷发此刻完全散开,扇面般地铺在她的身下,将她的皮肤映衬得更加雪白,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只是她本人一直无所觉察。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