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叔波，你的诅咒之力……”
祁晏书打断她：“无事。”
姜眠收回手，换了个话题：“在禁地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东西伤了你？”
“一种不入流的妖兽罢了，你不必知道。”祁晏书道。
姜眠动作一顿：“祁叔叔，你怎么知道是妖兽，而不是妖？”
这个世界，对拥有异样能力的动物，皆称为妖，妖兽，那是修仙世界的称呼。
祁晏书垂下长睫，说了句：“禁地里的人这么称呼的。”
“禁地有人居住？”
祁晏书唇角微扬：“自然。”
姜眠“哦”了一声，挨着祁晏书身边坐下，慢吞吞道：“祁叔叔，你让我爸爸还有兰医生睡下，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是什么？”
祁晏书深深的凝视着她，片刻后，一字一句的说：“我只是想问问，这段时间，你快乐吗。”
第188章 四个爸爸
这段时间快乐吗？
姜眠怔住， 当然是快乐的。
没有第一个世界会做成红烧鲤鱼的担惊受怕， 也没有第二个世界中强者为尊， 弱者只能淘汰的残忍。
这个世界平和稳定， 有疼爱她的爸爸们， 让她拥有了从来没有感觉过的亲情。
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或许她当初作为红鲤鱼的好运，全部都转到这一世。
不然前两世也太倒霉了点。
但祁晏书为什么这么问她。
姜眠曾经怀疑祁晏书和她一样，是从修仙世界过来的人，但她试探过，祁晏书的反应让她打消这个疑虑。
如果是和她一样从修仙世界而来，不可能会产生想当她爸爸的念头……让她不解的是， 去禁地之前， 祁晏书一门心思想当她爸爸， 她也已经决定不再多想， 认了。
可等他出了禁地， 态度却变了。
曾经的怀疑再次涌上心头，姜眠平静回视祁晏书，微微一笑，不慌不慌的答道：“怎么这么问？我有这么多人护着， 怎么会不快乐。”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祁晏书，虽然他掩饰的很好， 但姜眠仍然捕捉到在她说完这句话时，祁晏书那一瞬间流露出的释然。
仿佛她的这个答案，让他得到某种救赎。
“你很喜欢你的四个爸爸？”他再度开口。
姜眠毫不犹豫的点头：“他们很好， 特别好。”
“在你心中，他们是你最重要的人？”
“是。”姜眠答的干脆，“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我活着，我就会尽我所能的守护他们。”
“还是没变……”祁晏书低喃一声，那声音太低，哪怕姜眠凝神听着，竟然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姜眠目光微移，落向祁晏书修长有力的手指，忽然道：“祁叔叔，上次在听雨阁，你说你认为你是我爸爸，还说过段时间会给我一个答案，现在你从禁地回来，又说只是你的错觉。”
“我这好奇心都被你勾起来了，你能不能向我解惑，之前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错觉，现在又为什么会认定是错觉。”
祁晏书沉默。
姜眠也不催，只歪着头，一脸乖巧的看着他。
祁晏书暗叹了口气，知道他若什么都不说，姜眠不会罢休，他先问了句：“眠眠，你认为人会记起前世的记忆吗？”
姜眠眼皮一跳，两秒后，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祁晏书将她的反应收于眼中，当没看到，他半真半假的继续说：“解除诅咒那天晚上，我醒过来的时候，脑海里多出了一些记忆图像。这些图像全是关于你的，但我看不清，只有一种感觉，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如同我的女儿一样，是我想保护的人。”
“去了禁地，遇到一些意外情况，反倒让我将这些记忆图像全部看到。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记忆属于我的前世，在那段记忆中，我是一名老师，教了许多学生，你是其中一个。”
“你非常优秀，借着你的光，我的待遇也有了变化……说来有些离奇，不过大概就是这些。”
祁晏书的回答有理有据，语气平稳，合乎逻辑，没有什么漏洞，按理说姜眠应该相信，可她心里却有个声音不停的对她说：“假的，他说的都是假的。”
祁晏书既然能说出这么番话，说明他不想将真实原因说出来，他自己不愿说，姜眠再问，他还可以编不同理由，永远不可能听到真话。
除非让他主动说出来。
姜眠眼珠一转，主动结束这个话题，她站起来：“我去对面给你拿衣服，密码是多少？”
祁晏书也跟着站起来：“不用了，我回去自己换。”
“那怎么行，你身上有伤。”姜眠摇头，坚持道，“就算要回去，我送你过去。”
祁晏书没有拒绝。
姜眠强硬的扶着祁晏书走出房间，路过沙发，见土豪爹睡的很熟，放心的扶着祁晏书来到对面房间。
祁晏书准备按密码，姜眠：“我来我来，别抻着伤口，是多少？”
祁晏书只好报了密码。
门打开后，姜眠直接把自己当成主人，先是把祁晏书按在沙发上坐着不动，然后进入卧室——这是她第一次进祁晏书的卧室，四周看了眼，很冷硬的风格，她从衣柜里挑了件干净的衬衣。
再然后，她替祁晏书解衬衣扣子，理由仍然是担心祁晏书随便乱动抻到伤口。
“眠眠。”祁晏书护着衬衣领口，无奈道，“我自己可以。”
姜眠眨眨眼：“祁叔叔，你不用不好意思，咱们都这么熟了，在我这儿，你已经是我亲人。你看，你前世记忆中，我是你的学生，因此误会我是你女儿。”
“没关系，就算不是，你也仍然可以把我当女儿，我也可以把你当爸爸，爸爸有伤，女儿帮忙换衣服，天经地义嘛，对不对。再说，刚才我还帮你缝伤口了。”
她边说边继续拉扯祁晏书的衬衣，后者当然可以阻止她，却顾忌着怕伤到她，迟疑间，衬衣真被姜眠解开了。
很快，祁晏书的上半身裸露出来，他的唇线在瞬间抿紧。
缝伤口以及单纯的换衣服是两码事，祁晏书几次想说话，姜眠都赶在他开口之前用话堵住他。
直到最后，姜眠替祁晏书穿干净的衣服，她用闲聊的语气说：“说来，我前几天做了个梦，梦到我在一个很奇怪的世界，里面到处是踏着剑飞来飞去的仙人，跟拍仙侠电视剧似的。”
“我梦到自己成为宗门里的天才，有一个天下闻名的师父，你猜，我梦里那位师父叫什么名字？”
祁晏书垂眸，忽尔之间，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看着身前素白着脸给他扣扣子的少女：“既是你的梦，我又如何能知道。”
“猜猜嘛，说不定你能猜到。”系完最后一颗扣子，姜眠直起身，笑盈盈的看着祁晏书。
不等祁晏书说话，姜眠又快速揭露答案：“我师父人称清亦道君，以剑入道，同等级的修者中，无人能敌。曾越级挑战比自己高三阶的修者，一剑胜之，名震天下。”
话落，姜眠直勾勾的盯着祁晏书，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
在修仙世界，谁人不知清亦道君，如果祁晏书真的和她一样，从修仙世界而来，不可能没听过清亦道君。
她需要确定，祁晏书到底是不是来自修仙世界。
如果他来自修仙世界，那么……他又是谁。
然而祁晏书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姜眠的意思，他闭上了眼睛，不让姜眠有任何窥探的可能。
下一秒，他几乎是用叹息的声音的说了句：“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姜眠心跳一滞，她脑海里冒出一个让她恐慌的甚至不敢深想的念头，以至于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一时没有出声。
闭着眼睛的祁晏书没有发现她的反应，他在心里权衡。
他之前对姜眠解释的关于前世记忆之说，半真半假——禁地发生的那场意外之后，他确实看清了脑海中出现的那些记忆图像。
而在他看清之后，被尘封的记忆仿佛撕开一个口子，紧接着无数画面涌入脑中。
这才明白之前看到的一点画面，只是记忆中的冰山一角，凭借这冰山一角，他认为姜眠是他女儿，是合理。
因为他是她的师父。
他捡了她，带她入宗门，把毕生所学全部教给她，看着她成长，看着她步入强者行列。
……
她能回到这个世界是好事，关于曾经的一切，他希望她不要再想起，至于他这个师父，那是过去时，他只希望他这一世能如愿幸福。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掩饰力，也低估了姜眠的智商，他忘了，她一直都很聪明，或许早在他醒来，他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让她起了疑。
现在还被她识破，继续瞒下去没了意义。
何况，如果多了师父这层关系，正好可以明正言顺的对她好。
其他的，他不奢求了。
祁晏书缓缓睁开眼睛，他唇角扬起浅浅弧度，眼神沉静而温柔。
不会吧，姜眠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后退好几步，这样熟悉的目光，恍惚间带着她回到过往记忆中。
“师父？”她试探的出声，仍然带了万分不相信。
祁晏书的回答拉回她的思绪，他说：“是我。”
姜眠茫然的呢喃一句：“你还活着。”
祁晏书微微拧眉，姜眠的反应出乎他意料，她不是认出他了吗，怎么还……
姜眠张了张嘴，几秒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让我缓缓。”
她以为祁晏书是和她一样来自修仙世界，她只是想通过一点特殊方法，“诈”出他的身份，可她万万没想到，“诈”出来的答案居然是这个。
她从来没想到，祁晏书会是她师父，她睁大眼睛看着祁晏书，一时不知该惊喜还是惊吓。
祁晏书：“……”
从姜眠的目光中，他明白过来，他似乎自己把自己暴露了。
第189章 四个爸爸
祁晏书叹息一声， 往前走了几步， 直到与姜眠之间的距离不超过半尺， 他低头看她， 唤了声：“姜儿。”
姜眠浑身一震， 眨了眨眼，她忍不住抬手握住祁晏书的手，几乎是语无伦次的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原来的祁叔叔呢？是在禁地吗？你不是已经……为什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我就是祁晏书。”他的目光在姜眠脸上轻轻拂过，尔后移开半寸，“我死后就来到这个世界， 成为祁晏书， 等于重生， 不过对以前的事毫无记忆， 直到在禁地中， 记忆全部复苏。”
也就是说，师父和她一样，在死后穿进这个书中世界，但和她不一样的是， 她是半路穿，而师父是穿过来作为婴儿， 如果没有恢复记忆，他只是单纯的祁晏书而已。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不论到底是什么原因，师父用另一种方法活下来， 是值得高兴的事。
师父是为了她才遭到仇家暗算陨落，哪怕后来她替师父报了仇，可这件事仍然是她的遗憾。
现在按师父所说，当年他陨落后，旋即在这个世界重生，生命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来。
一时之间，满是庆幸。
“师父，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不该哭的，师父还活着，这是喜事。
祁晏书抬起另一只没被姜眠抓住的手，用指腹轻柔的替姜眠擦去泪珠：“别哭，是我不好，吓到了。”
话一出口，姜眠哭的更凶了，她使劲摇头，高兴的说：“没有，我这是高兴，我没想到……”
她抽了下鼻子，声音带了点炫耀：“师父，你知道吗，我最后修炼到大乘，只差一步就飞升了。我那时候想，若是进入仙界，说不定就能找到办法复活你了。”
“还有还有。”她像个孩子一样，“暗算你的那个混蛋，我后来在食人沙里把他干掉了，一个分身都没落下。”
暗算师父的混蛋是高阶修士，他成名的手段是杀不死——他有一门很强大又很邪门的功法，可以修炼出分身。只要有一个分身活着，他就不可能被彻底杀死。
“他死的时候很不甘心，悔恨当初在秘境中没有斩草除根，把我一起杀了。”这些记忆一直被她压在记忆深处，而今翻出来，没了当时的愤怒，反倒升起自豪。
她伤重成为凡人五年，重获修为后，一朝突破，但和那混蛋之间仍然有差距，何况对方还是三个。
可她还是胜了。
食人沙中那一战，她虽然成功替师父报了仇，自己也丢了半条命，受了重伤，偏偏还有狼群在外围虎视眈眈，想要趁她病要她命。
最后她命大，终究活了下来。
所以她不喜欢狼。
因为报了师父的仇，没了牵挂的她修炼速度比以前还快，不过十年便至大乘，眼见着飞升在即，魔族来袭，而后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凝视着少女莹白的脸颊，祁晏书闭上眼睛，将所有情绪掩盖。
克制又克制，最终还是没忍住，将少女紧紧纳入怀中，轻抚她的脊背。
他没有说话，那些血和泪，他都看在眼里，却没办法参与，也没办法说出。
“姜儿，忘了过去，这个世界才是你该有的人生。”他温柔的声音，抚平她不知不觉透露的来自修仙世界中的委屈和害怕。
他死的那年，她才元婴期，未满二十，还是个孩子，在他的保护下，除了修炼，什么也不懂。
修仙世界中的天才修士，如果没有实力强大的长辈庇佑，极易陨落——有些人最爱做的就是截杀天才。
失去了他的庇佑，她的成长之路可以想象有多难。
不是没有过害怕和委屈，可这些情绪即使拥有也没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向前，努力修炼，变得越来越强。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说话，那时候，不会再轻易害怕，更不会委屈。
……
姜眠有些不好意思抹抹眼睛，从祁晏书怀里退出来，看到他胸前一大片湿润的地方，不由呆了一下：她、她这是喝了多少水，怎么哭这么多眼泪出来。
她都忘了上一次哭这么凶是什么时候。
姜眠小心抬头，对上祁晏书含笑的双眸，吸了吸鼻子，指向旁边茶几，闷声闷气的说：“师父，纸。”
以前面对祁晏书时，哪怕知道他无条件的对自己好，始终有种距离感，即使这次她已经在心里下定决心把祁晏书当爸爸看，但终究还是不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
现在知道他是师父后，那些距离和别扭瞬间消失殆尽，一想到他就是师父，她的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天师爹平安回来，一直想当她爸爸的人居然是师父，她最近运气似乎很好。
祁晏书抽出纸巾递给姜眠，目光温柔的凝视着她，看着她由浅浅的笑，转至咧嘴笑，恨不得原地跳上几步的模样，忍不住心疼。
同时，心里升起淡淡的欣慰。
她现在爱笑多了，这是好事。
他因长久修习剑术，受功法影响，性情较为沉闷，以至于姜眠跟在他身边，受他影响，从小就不爱笑。
而且，他能察觉到，她很怕他，一见到他就特别撒谎，连看他一眼后都会快速移开目光。
——那个时候姜眠穿过去，生怕被人发现小姜眠被她这条鲤鱼精夺舍，加上又是刚做人，每天小心翼翼的。
她尤其怕这个师父，她才刚穿过去，听了不知多少关于清亦道君的传说，说他多么多么厉害，一颗心七上八下。刚开始每次和师父见面，她都是捏着一把冷汗。
等过了段日子才发现，她没有必要这样，因为师父经常闭关修炼，几个月不见面是常事。
就算见了面，师徒俩，一个教一个学之外，没有其他交流。
——那是清亦道君察觉到她害怕自己，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