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看到了船就看到了希望,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船只的出现,只能是加快他们死亡的速度而已。
许多契丹兵并没有被大火淹死,而是死在了楚兵在水中的追杀之下。
这是一面倒的屠杀,那些楚军士兵们,也个个杀红了眼睛,把这片水域,当成了他们狩猎的猎场,只要是见到了水中有人影晃动,便会引箭射杀,继而挥刀砍,挥枪戳,恨不能将水里的契丹人尽数得杀光。
在水中楚军的驱逐之下,契丹官兵们只能拼着命地往柳河集的方向逃着命,只是这水又涨上来了几分,已然齐到了肩膀。
耶律休达虽然骑在马上,只是这匹马此时也快淹没到了背脊,再不是在水中走,而成了在水中游。
“快看!前面有一个骑着马的契丹军官,快放箭,别让他逃了!”
水面上,有人借着反射着星光的水波,看到了耶律休达的身影,他此时与别的契丹士卒相比,犹如鹤立鸡群一般,高高地露着身体,不想被楚军发现都不可能。
一时间,乱箭像雨一样地直扑向了耶律休达而来,尽管耶律休达在听到第一声楚军的喊叫之后,便有所准备,马上把身子低俯下来,紧紧地贴着马背,但是还是有一支箭射入了他的后背,他痛得大叫一声,险些从马上摔落下来。
但是,箭雨还是不停歇得射将过来,这匹马也不由得悲声嘶鸣着,显然也是被箭矢射中了。
耶律休达狠了狠心,咬了咬牙,拔下了那枝扎入到他身体的箭矢,忍着巨痛,撕下了衣服上的一条布带,胡乱地自己为自己包扎着伤口,又放弃这匹驮着他走出了老远来的军马,跳进了水中,夹杂在了大批的契丹兵卒之中。
随着纷乱的兵流,耶律休达也终于抵达了柳河集,这里有个比四周要高出十几丈的土山,所以,大家都把这里当成了避难所。
虽然心里头有所预感,真得赶到柳河集土山的时候,耶律休达马上又绝望了起来,这里果然有楚军的埋伏。
这些楚军比河堤上的楚军还要可怕,他们就好像是鬼魅一样,在契丹兵卒们靠近土山的时候,没有任何动作,直到有契丹兵卒精疲力尽地爬上山来,他们才突然出现,喊杀着挥动刀枪齐杀过来,立时将那些刚刚以为逃离了苦难的契丹士兵们,再一次送进到了地府之中。
契丹兵卒的惨叫之声,立时引起了后面赶过来的兵士们的恐慌,再一次折头往回奔去,只是此时的水流已然抵近了脖子上,只要是稍一脚软,倒将下去,便会被水流冲走,再无回生之术了。
耶律休达一声长叹,知道自己已然败得一塌糊涂,再不可能扭转败局了,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想要拔出剑来自吻算了,可是手却摸了一个空,那把剑也不知道丢到了何处,只能仰天痛哭:“老天爷呀,你为何对老夫如此不公呢?”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的问话,便是在他身边匆匆而过的契丹兵卒们,也没有发现他是自己的元帅,如今逃命的本能,只能任由着他们往人多的地方扎堆,这也加大了他们的伤亡,因为那些在水面上行船的楚军,正好可以往人多之处施放乱箭。
只是,耶律休达也只是呆立了半晌,忽然有些感觉,这水也便淹到了他的脖子,便不再上涨,而是在缓缓地下落。
他不由得大喜起来,狂叫起来:“大家莫慌!大家莫慌!水在退去!水在退去!”
此言一出,就好像是给所有的人打了一剂强心针,马上有人跟着呼喝起来,充满了无限的欣喜。
只是此时,天色已然渐亮了起来,东面的天空出现了鱼肚白,最多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崔明远也感到了水位的下降,他们的舟船明显得有些吃力了。他知道,那些从漳河河漕里放出来的水,也只有那么多,一旦水位回落到原来的位置,这一片的区域将会变成沼泽。这些大水,自行地循着了大名城的护城河,流入到了卫河之中,他们若不及时的回舟入卫河,必将陷于沼泽之中,难以自拔。
虽然心有不甘,崔明远也只得下令回师。
楚军舟船的撤离,终于给了耶律休达等契丹官兵们以喘。息之机,但是,他也知道,就算是大水尽数退去,经过这一晚上的水淹和楚军的截杀,他的西营十五万兵力,能够剩下一大半,便已然不错了。
天亮的时候,水也终于渐渐地退去了,耶律休达开始重新收整自己的兵力,只是,此时,到得将近中午时分,他能够收整到的人马,也不过五六万人而已。
尽管所有的人又累又饿,又疲惫不堪,耶律休达却也知道,这里并不是可以留驻的所在,楚军随时都有可能杀将过来,将他们尽数围歼。
好在此时的这一片地域里,在大水退去以后,已然一片的狼藉,便是道路都被泥泞掩埋,便是楚军想要过来围剿他们,也是要费些力气。
经历了昨晚的那场大水,此时对于契丹兵卒们来说,身处在泥泞之中,已然是一种逃过大劫的欣喜了。
第1卷 巍巍太行 第359章 败溃(四)
第359章 败溃(四)
许云起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吵醒的,也许是心里头装着事,她的这一觉睡得本来就不踏实。
子洛在她的身边不知道为会,开始啼哭,她依据习惯,先给子洛把了一泡尿,又喂他吃着奶,等着子洛再一次睡着了,便听到街上传来了一阵阵马蹄与人齐步而行的声音,分明是有过着军队。
她不由得推开了窗户。
她的客房位于客栈的二楼,正好临街。
从窗户中,便可以看到一队楚军的兵卒正沿着街道往北而去,这些楚军十分快速,根本没有在镇子上作任何的停留,而且他们都噤着声,一丝的喧哗也没有。他们手里面连火把都没有拿,便是这样摸着黑走过去。
许云起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么晚了,这些楚军怎么会出了大名城,往契丹人的后方来做什么?
正在奇怪之时,在星光的映照之下,他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骑兵从窗下而过,这些人竟然都背着火枪。
“尉迟义这是要做什么呢?”许云起猜测着。
过了好半天,这一队人马才走了过去,她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队楚兵应该有五六千人,应该是两个营军的样子。
蓦然,她明白了什么,不由得喃喃自语着:“尉迟义呀尉迟义!好大的胃口,他这是想要把契丹人一口吃掉呀!”
不用再多作思考,许去起已然明白,尉迟义之所以把楚军派到了契丹人的身后来,那定然是堵住契丹人的退路。
看来,尉迟义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在今天夜里将耶律休达击垮。
许云起再也无法放睡了,干脆起得身来,站在窗口,查看着远处的动静,隐隐得可以听到南面传过来的喊杀之声,那应该是楚军正与契丹人厮杀着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竟然不得一刻的安宁。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那种厮杀声由远而近,接着火光冲天而起,无数的契丹兵几乎没有什么秩序地拥入了小镇,这个本来宁静的小镇子,立时吵闹了起来。
火把点亮了整个小镇的街道,许云起远远地看到一个她熟悉的人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杨炼与张玉龙就住在她的隔壁,此时也被这嘈杂的声音吵醒了来,连忙穿好衣服来到了许云起的屋中,以便保护她的安危。
“契丹人败了?”张玉龙也看到街上那些丢盔卸甲的契丹官兵们。
此时,这些契丹人,并不敢在这里多作停留,继续往北面奔逃。
“是齐增的汉兵营!”许云道。
她看到了齐增披散着发髻,骑在马上,手里提着长枪,正指挥着他手下的将官们通过这座小镇,显然,他们的身后还有追兵追来。
“齐增这是要往尉迟义的口袋里钻呀!”许云起不由得叫了起来,想了一下,马上打开房门,往楼下走去。
张玉龙和杨炼在后面紧紧相随,但是走到了门口,许云起又停住了,命令着张玉龙:“玉龙,你就在这里看好子洛!”
“诺!”张玉龙只得答应。
作为母亲来说,她最为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已经丢了一个儿子,她不想令第二个儿子再出什么事。
许云起带着杨炼走下了客栈的大堂,此时,杨家老店的老板也正惶恐地隔着门板的缝,向外面察看着,听到脚步声响回过头,便看到了许云起两个人。
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他的这个店里除了许云起这一行三个人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客人,他不由得问着:“客官,外面是契丹人,你要出去?”
“是!”许云起道:“我在要事与那个契丹将军说话。”
杨老板没敢阻拦,他也看到了齐增,认出来正是那天在他的店里带着许云起的人,知道许云起与他相识,只得打开了门。
许云起站到了门口,立时引来了这些契丹败兵的注意,但是此时,他们也是逃命之时,哪里还有闲情云调戏妇女。
“驸马爷!”许云起叫道。
齐增正打马过来,一眼也看到了许云起,不由得问道:“许夫人,你怎么还没有离去?”
许云起道:“我准备明日一早就走的,但是没有想到你们败得这么快!”
一听此话,齐增还有些脸红,他的确是被尉迟义亲自率领着几万人马打败的,只得弃营北撤。
见到齐增不答话,许云起知道自己所言属实,于是问道:“驸马要往北去吗?”
齐增点了点头。
“若驸马想要全身而退,最好不要往北面的洺州去,可往西北的广平县暂作收整,然后再绕道北返洺州!”
齐增有些诧异,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许云起道:“我这是为驸马好,若驸马听信于我,便马上带着你的人,从杨桥往西北走小路去广平;若驸马不信我,那只当我的话没有说。”
齐增见许云起并不愿意说出原因来,却也想到了什么结果,想了想,当即抱拳道:“多谢夫人指点,若是今日逃得一命,他日必当亲往太平寨答谢!”说着,指挥着自己的败兵,离开了往北的大路,沿着一条乡间小路,向着西北的方向投去。
看到齐增走了,许云起马上回身来,对着杨炼道:“咱们也赶紧收拾行装,离开这里!”
杨炼愣了愣,问道:“这大黑天的,外面又是兵荒马乱,如今离去太不安全了!”
许云起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我走得晚了,肯定会遇到尉迟义,他肯定在后面追了过来。你也应该清楚,我是不愿意再见这个负心人的!”
杨炼这才明白许云起的用意。
若是在杨桥被尉迟义发现,便是许云起想要不见尉迟义都不可能。
当下,两人快速地回到屋里,许云起背起了子洛,杨炼和张玉龙往马厩里牵出马上,三个人告别了店主人,一起从店里出来,正要上马之时,却又看到了一支队伍飞驰而来。
“是尉迟义吗?”杨炼有些紧张。
许云起摇了摇头:“是契丹人,不是楚军!”
“先回屋躲避,以免他们祸乱!”张玉龙马上道。
许云起点着头,三个人正要返回客栈,却听到那队人马前的领兵之将高声地问道:“前面那不是许夫人吗?”
许云起诧异地回过了头来,看到了火把下一张十分年青的面孔,隐约是在哪里见过的。
“呵呵,我是燕京龙门客栈老板娘的儿子!”方奎自报着姓名。
许云起如梦方醒一般。
第1卷 巍巍太行 第360章 败溃(五)
第360章 败溃(五)
原来,方奎领着西营里出来的本部三千人马,往北营求援,但还是带晚了一步,远远看到北营的火烧起来,营中的契丹汉兵四散奔逃,他马上明白,那里是去不得了。于是又折返西营,但是刚刚抵达漳河的大堤,便看到了大水滚滚而来。
无奈之下,方奎只得带着他的援兵北上。
他知道这一场大战终还是契丹输掉了,在这个时候如果还留在大名城外,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兵马与齐增的兵马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到达杨桥镇,正好看到了一个他熟悉的人。
“原来是花二娘的儿子!”许云起认出了来人,问道:“花家小二,你这是要带着兵何往?”
方奎并没有隐瞒,道:“前面已然大败,我准备投洺州而去。”
许云起道:“不要去洺州,从这个镇子出去,离开大路,往西北方向,可以抵达广平县,齐驸马也带着人往那里去了!”
“原来如此!”方奎连忙向着许云起拱手,道:“多谢夫人指引,险些错过了!”
他并没有问为什么不能往北去,他只是想要追上齐增的兵马。
眼见着方奎带着人也走了,许云起这才和杨炼、张玉龙离开了杨桥镇,既没有跟随在齐增和方奎之后,也没有往北沿大路而行,而是向西南的方向,从野地里穿过去,顺着漳河的北岸河堤,往西走了。
杨老板看着这一行人远去,只觉得心头乱颤,只是此时,天色也渐渐的亮了起来,这一晚上,大名城外喊杀震天,惊心动魄;便是他们这些居住在战场周围的居民,同样是心惊肉跳。
却也在这个时候,一队楚军也来到了杨桥镇,为首的人,正是尉迟义。
尉迟义是追着齐增的败兵而来的,之所以到这个时候才赶到杨桥,是因为他们遇到了几股契丹军的阻击,齐增在逃离之际,也还是安排了断后的人马。
在清理了那些断后的契丹兵马之后,尉迟义倒是俘虏了近一万多的契丹汉兵,这些契丹汉兵与契丹兵不同,可以编组到自己的营队中,成为他们的士兵。
在经过杨桥的时候,尉迟义没有作任何停留,顺着向北的官道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两里地外的三岔口,与他事先预伏在此的伏兵相会合,但是,司马庆却告诉他,他们从半夜在这里伏击,到现在为止,并没有看到一个契丹人跑过来。
尉迟义有些诧异,命令着司马庆和呼延龙继续在这里伏击,他却带着人重新折回了杨桥镇。
此时,虽然天色大亮,但是杨桥镇上所有的店铺还是紧闭着门,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开门,生怕再遭遇乱兵之灾。
尉迟义来到了镇子的中央,这里正好是一个十字路口,直接敲开了杨家客栈的大门。
他之所以要敲开这家客栈的门,是因为他知道这些客栈里住的人多,或许会有人看到那些契丹人的去处。
杨老板诚惶诚恐地来到了尉迟义的面前,对于尉迟义的问话,不敢有一点儿的撒谎。
“你可知道那些契丹兵往哪里去了吗?”尉迟义问道。
“往西北的广平县去了!”
“广平县?”尉迟义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他如何也不明白,那些契丹人为什么放着城池高大的洺州不去,偏偏要往防御很差的广平呢?那个县城的城墙高度,也就只有洺州城墙高度的三分之二,而且还要单薄了许多。
“是!”杨老板指天发誓道:“小的要是有半点儿虚言,定不得好死!”
“你又是如何得知?”
杨老板道:“那些契丹人本来是要往北去的,但是我们店里住着一位身份很是特殊的夫人,她叫住了那个领兵的契丹将领,告诉他们不要往北去,让他们往西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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