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三钮这里吃到好东西,卫若愉回家都会显摆,接著让钱娘子做,所以对自己吃独食一事,卫若愉毫无心理压力; 反正哥哥姐姐弟弟早晚能吃到。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形容卫若愉最为合适。他自认为晌午少吃点的小动作没人发现; 到家被卫若怀堵个正著,“说; 又在三钮家吃什么?”
卫若愉心中一凛,“你,你跟踪我?!”
“你牙缝里有点绿。”卫若怀眉头一挑; 居然被他猜中了; “还不速速招来?!”
卫若愉呼吸一窒,“什么都瞒不过你。”恼怒道:“鱼丸,不过三钮姐说只有刺少的鱼才能做鱼丸,而且若恒那么小的小孩不适合吃; 里面有点鱼刺也不晓得。所以就叫我去吃。”
“我比你更适合。”卫若怀提醒他。小孩儿笑了笑,“好啊。下次三钮姐姐做好吃的; 我喊你一块去。”
卫若怀一噎; 他若是个小孩得天天去。可是他快有丁春花高,脸皮又没有堂弟厚,“吃吧; 吃吧,过年宰了。”
“你才是猪。”卫若愉登时炸毛,“别以为你能把三钮姐娶来家,我就得让著你,我告诉——唔唔……”
“嚷嚷什么,想叫所有人听见是不是?!”卫若怀忙捂住他的嘴巴,下意识往四周看,不禁庆幸他娘也是个贪吃的,还在厨房里呆著。
卫若愉使劲掰掉他的手,“之前说过什么,要我提醒你吗?大哥,不嘲笑我,不嘲笑我,你的记性遇到和三钮姐有关的事自动消失吗?”
“纯属被你给气的。”卫若怀倒打一把,卫若愉算是服了他,“你,不愧是大哥。”伸出大拇指,“说不过你,我躲。以后再有人来给三钮姐说亲,看我还帮不帮你打听消息,”怕卫若怀一怒之下揍人,小孩说完忙不迭朝厨房里跑去,却没看到身后的卫若怀失笑摇头。
大海两兄弟走后,杜三钮便开始收拾他们送来的东西。紫菜洗干净,海带煮熟晾晒,蛤蜊倒盐水里吐泥,却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盯著她,“天快黑了,姐夫,你们还不走,回头能看见路?”
“我们离得近,两刻钟就到家。”杜三钮晌午做的一桌菜,段守义尤其爱鱼丸汤、紫菜蛋汤,他只会吃不会做,怕到家忘掉,索性拿出三钮的笔墨记下来,偶尔还得问三钮两句。不等三钮表现出不耐烦,就对杜发财说:“爹,我去四喜家买点猪头肉和猪下水,晚上吃。”
这话都说出来了,杜发财道:“钮,早点做饭。”
鱼肉虾肉易消化,蛋白质含量高,杜大妮的闺女也可以吃,于是,三钮蒸鲈鱼,炒蛤蜊,又做个油焖大虾,把晌午剩的菜和汤热热,加一盆卤肉,没用半个时辰,一桌菜好了。
隔壁飘来浓浓肉香,卫若怀终于找到机会,端一碟热腾腾的猪肉脯给三钮送去。
最近一段时间伙食太好,发福的不止卫家人,杜发财天天干活都快出现双下巴。一见猪肉脯,杜发财不禁叹气,“今年吃的好东西比我前半辈子都多。”
卫若怀笑道:“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杜三叔,可得早点习惯啊。”
“嗯,给我一块尝尝。”杜发财走过去,捏住肉片一角,“不错,比三钮做的好吃。”
“钱娘子做过好几次,熟能生巧而已。”卫若怀想多留一会儿,然而见三钮家在院里摆饭,“碟子先放你这儿,我明天再来取。”
“等一下,卫小哥,听三钮说你爹娘明天回去?”丁春花叫住他。
卫若怀道:“这次大风对这边造成的影响不严重,父亲看过之后说不需要朝廷派兵救援,县里就能解决好,他的意思明儿天一亮就走。”
“那,你爹娘要不要带些东西回去?”丁春花试探道。卫若怀愣了愣,没明白,“还带什么?”
“土仪。”段守义提醒,“送给你父亲在京城的至交好友啊,他们应该知道你父亲回老家。”
卫若怀张了张嘴,想说他父亲已经拉几十坛果酒回去,转而一想父亲小气的只给祖父留两坛,指望他拿那些酒送人门也没有,“海产干货么?可是现在去买也来不及啊。”
“也对,天都快黑了。”丁春花仔细一想,“我家的梅干菜,京城有卖吗?可以做饼,也可以和肉一块炖。”
“这倒是没有。”卫若怀说:“我回家问问。”然而一问问出事了。
卫炳文为了把他爹的酒拉走,特意叫下人买两辆车,反正护院、小厮都会驾车,多两辆车也不费事。加上行李,四辆马车满满的。这还不算卫炳文和卫炳武他们坐的车,也就没想著带别的东西。
经卫若怀提醒,吃过梅菜烧肉的卫炳文连忙说:“要要要,三钮家有多少?”
“最多一坛。或者,父亲想要三五坛?”卫若怀不等他开口,“谁家没事做这么多梅干菜。”
卫炳文心梗,“为父在你心中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的人?若怀,你对为父误会颇深呢。”
“是吗?没觉著。”卫若怀话音落下,客厅里响起一阵爆笑。卫若兮捂住小嘴道:“大哥,我想吃南瓜丝、南瓜饼,你去管三钮要两个南瓜留路上吃,好不好?”
卫若怀道:“南瓜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天南地北到处都有的卖。”
“我们路上在驿站里住一夜就走,特意去集市上买多麻烦啊。”卫若兮皱眉眉头说:“大哥,你去问问啊,三钮说过她家南瓜可多了,还有黄瓜。”
卫若怀不耐,“在京城也没见你吃过,要那么多东西有地方放吗?我就问你。”
“可以放我们马车里啊。”卫若兮道:“父亲和叔父骑马,我和母亲、若恒挤挤也没事哒。大哥,等等,我不白要杜三钮的东西。”跑到房里拿出两个荷包,“差点忘记,你给三钮吧。”
卫若怀见荷包上的蝴蝶很稚嫩,便猜到是妹妹自个画的花样,毕竟他家丫鬟的针线活不会粗糙到线头都露出来,“算你有良心,那我再为你,还有你们跑一趟吧。”
杜三钮见他过来,差点以为自个眼花了,“来拿碟子?”
卫若怀轻笑,“都跟你说明天,我哪有这么神经病。”递出两个荷包,“我妹送给你的,谢谢你做的好吃的。”顿了顿,“她自个不好意思来。”
“替我谢谢若兮。”杜三钮忙接过。
卫若怀还想明天再来一趟,不等她再开口,改说家里人想带些什么东西回去,绝口不提碟子。段守义一听南瓜,好险笑裂,“卫小哥,那么大的京城连点南瓜都没有?!”
“有啊。只是以前没人炒著吃过。”卫若怀说:“我父亲赶时间,路上没法停下来去集市上买菜。”
“那可真辛苦。”丁春花一听他这话,放下筷子就去搬梅干菜坛子,之后又打算去摘南瓜,卫若怀忙拦住,“你们先吃饭,饭后我和你一块去。”
卫若怀一走,杜大妮伸手夺过荷包看了又看,“还真像是小姑娘绣的。三钮,看看人家若兮,再看看你,你还比人家大一岁。人家做什么像什么,你呢,蝴蝶像个毛毛虫。”
“蝴蝶本来就是毛毛虫变的。”杜三钮脱口而出,啪塔一声,额头上挨一巴掌,杜大妮怒道,“还有理了?!”
杜三钮下意识捂住脑袋,“没……”两个荷包上的图案,一个是蝶恋花,另一个是蜻蜓立在荷叶上,三钮没看出哪点像小孩的手笔,不过她大姐说是,应该没跑。
卫若兮平时表现并不是很喜欢她,有时说的话也不甚好听,三钮念她年幼,看在卫老和卫若愉的面子上也不跟她计较。可是手里荷包证明,那丫头其实傲娇?或者刀子嘴豆腐心?得到这个答案,杜三钮哭笑不得。
在卫若怀同丁春花一起去摘南瓜时,三钮去找钱娘子,见著她便问,“你明天打算做些什么留你家主子们路上吃?”
“葱油饼啊。怎么了?”钱娘子问。
杜三钮说:“和盆面,寅时去喊我,我来教你做些久放的面食。”
“那么早?”钱娘子一惊,继而想到三钮平时都是睡到天大亮才起来,又很感动。等她回去,钱娘子就说给几位主子听。
卫若怀的母亲不禁感慨,“真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杜三钮听到钱娘子拍她家门,一边念刀著自个给自己找罪受,一边眯著眼穿衣、洗漱。到卫家才发现院里灯火通明,主子下人全起来了。
卫若愉看到三钮先打个哈欠,才晃悠著胖乎乎的身子过来,努力睁大眼,“三钮姐,我帮你。”
“瞧你困得。”杜三钮也忍不住打个哈欠,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有钱娘子她们帮忙,去找你母亲吧,她待会儿就回京城了。”
小孩一听这话,终归舍不得母亲,难得听话的同三钮挥挥手。
杜三钮要做的是撒子,即发面盘成条,远看就像一条细长的蛇盘在盆里,然后杜三钮拉起手指粗的面条,拉成平时吃的面条那么细,扭成类似麻花状,放到油锅里炸,炸至金黄捞出来,放到密封性好的袋子里,半年也没事。
刚出锅的撒子香、酥、脆,钱娘子和面的时候三钮叫她放些芝麻进去。卫家几位主子吃到撒子,直说:“钱娘子,别做葱油饼了。”
杜三钮教卫家的丫鬟一会儿,小丫鬟就接替她的事。于是杜三钮和面,用死面做些烙馍。其实她想做水烙馍,但是水烙馍要在篦子上蒸,而且薄的透亮不顶饿,便觉得做比水烙馍厚两层的烙干馍。
烙干馍并不是干的,之所以这么叫,是做的时候不放油盐,在锅里干烙。而且做烙馍最好用鏊子,然而卫家没有,三钮家也没想起来置办,便用炒菜的小锅做。
在钱娘子等人做撒子时,三钮同卫家的小丫鬟用小锅做三十张烙馍,等她做好,撒子也全部炸好。杜三钮强忍著困意,做个油焖茄子,对钱娘子说:“茄子放到烙馍上面,卷著吃即可。路上不想吃驿站的饭,自个随便炒个南瓜丝,卷著吃也成。”
钱娘子见她的脑袋一晃一晃,“我知道了,三钮姑娘,赶紧回家睡一会吧。”
杜三钮嗯一声,去院里同正在吃饭的卫家人打声招呼。一向在孩子面前装矜贵的卫炳文停下筷子道:“三钮,谢谢你。”
“卫大人客气啦,我没做什么,撒子和烙馍是你家人做的。”杜三钮见很是郑重,颇为不好意思,毕竟无论是撒子还是烙馍,都不是她原创,她只不过借花献佛而已。
此时天已亮,卫家一众见小姑娘的脸色微微泛红,很是诧异杜家村泼辣出名的杜三钮脸皮这么薄,“快回去吧,我瞧你都快站不住了。”卫若怀的母亲开口。
杜三钮到家就去睡觉,一觉睡到接近晌午。毕竟她这具身体只有十岁,起得早又干一会儿活,撑不住太正常了。
卫炳文一行的离开,并没在杜家村引起多大轰动,按照村里人算的,他们十七就该回去了,因一场大雨拖到十九。
按照卫炳文来时速度,最后两天他和卫炳武得快马加鞭先行一步,才能赶在九月初一前抵达京城。有撒子和能放两天的烙馍,卫炳文哥俩到京城穿上朝服,按之前那般束腰,却发现腰带有些紧,“我又胖了?”见到卫炳武就问。
卫二爷算是半个武将,在老家时,每天早上都会和护院切磋两招,卫炳文是纯纯的文臣,饭后就往椅子上一瘫,拿著书消磨时间,“你胖不是很正常?大嫂给我们两包撒子,你一包吃完,我还剩一半呢。”上下打量他一番,“挺好,都吃到身上,也没浪费。”
“滚蛋!”卫炳文哭笑不得,却忍不住松松腰带。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驿站里,估摸著下午就能到家的卫家两位夫人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务必以最好的状态抵达京城。
小丫鬟算著老夫人走一年多了,便拿出金簪金戒指,询问她主子,“夫人,您看戴哪个?”
卫若怀的母亲刚想说,你看著办,余光瞟到多宝盒里的东西,猛地睁大眼,“等等,这个镯子为什么在这里?若怀没送给杜三钮?”
小丫鬟一愣,“少爷什么三钮?”
“在老家的时候,我让若怀找你拿个金镯子送给杜三钮,他没找你?”卫夫人说著,不禁皱眉。
小丫鬟更加不解,“少爷送了啊。但是少爷说你告诉他是哪个镯子,少爷自己拿的,没问奴婢啊。”
“你确定?”卫夫人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多宝盒里的每样首饰都是卫夫人亲自放进去的,搭配她带去老家的衣服,第三层贵重的首饰,她不放心留在京城也就带了过来。但是卫夫人下意识翻找上两层,见什么都没少,“不可能啊。你亲眼看见若怀拿著东西出去了?”
小丫鬟仔细又认真回想一番,“奴婢当时坐在门口给小少爷做衣服,少爷翻找很长时间,奴婢要去帮忙的时候,少爷说他找到了。对了,出去的时候盒子都没关好。”
第52章 糯米藕
卫夫人立马把所有首饰拿出来; 转瞬间,梳妆台上多出一堆白绸缎,彩石、玉石、镶嵌金手镯皆在,独独那对老旧的金手镯少了一只,卫夫人简直气乐。
见著卫炳文第一句话便是,“瞧瞧你儿子干的好事。”抬手把孤零零的金手镯扔出去。卫炳文慌忙接住,仔细瞅了瞅; “给我这个干么?不喜欢就叫人送去融了; 或者赏给下人。”
卫夫人踉跄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这是我的陪嫁。你儿子把另一只送给杜三钮了。”
“送就送呗。”卫炳文道:“三钮那姑娘不错,弟妹不也送给她个自己喜好的银镯子。”
“当初我俩成亲那会儿,我家看著不错; 可是说好听点叫清贵; 说难听就是穷酸。我娘没钱给我置办首饰又怕被你们看轻,就打算把以前买的地卖掉。这事后来不知怎么传到先皇耳朵里,太皇太后便赏给我一对金手镯,还特意刻上我的字; 为此没少惹伯母和婶娘滴咕。”卫夫人话音落下。
卫炳文手一抖,“别告诉我是这对?若怀知道; 不; 我都没听你提过,他也不可能知道。估计是见手镯款式老旧,才拿了送给三钮。”
卫夫人冷哼; “不要给你儿子找理由,我们家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没少在几个孩子跟前显摆太皇太后多么看重我们家,这事他记得比我都清楚。何况手镯被我用布包著,他卫若怀只要不是个傻的,就能看出来手镯对我来说多重要。”
“可,可是若怀都送出去了,总不能要回来。”卫炳文眉头紧皱,“太皇太后已走五六年,服侍她老人家的人,除了放出宫的,剩下全在太子东宫里。离太子娶妻还得几年,东宫也没个女主人,没人会记起你。”
“真没听出来还是跟我装傻?”关起门来,卫夫人不怕丫鬟小厮看见她泼辣的一面,“现在的问题是你儿子明知手镯贵重,还把它送给三钮。他藏的什么心思,我在老家没发现,如今也看出来了。”
“哪有那么严重。杜三钮已经定亲,若怀没这么不知分寸。”卫炳文忍不住替儿子辩解。
卫夫人嗤笑,“他是我生出的,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杜三钮是定亲了,杜三钮没定亲现在就不是送镯子,而是送聘礼。”
“三钮挺好的,若怀真看上她说明儿子有眼光。”卫炳文此言一出,卫夫人眼前一黑,头嗡嗡作响,“我没说她不好。”十岁大的孩子,天不亮起来帮他们做路上吃的东西,卫夫人十分感动,可是,“问题是三钮已定亲,你儿子,你儿子——”
“别我儿子,儿子是你生的。”卫炳文道:“有父亲在,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干强抢民女之事。”
卫夫人一想,也对,“等等,杜三钮在外名声不好听,泼辣,跋扈,你说若怀要是派人刻意到和三钮定亲的那家人附近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