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红了红脸,放柔声音:“其实,我也想二爷的。”只不过,她倒没想过半夜去找姜筠。
第40章 逢春V
俗语有云,小别胜新婚,一夜缱绻时光过去后,姜筠又跟着姜大老爷离了温泉庄。
逢春继续她低调的孙媳妇生涯。
真要论道起来,嘉宁长公主此人其实挺好伺候,端茶递水、穿戴吃饭的活计,她喜欢使唤用惯的嬷嬷,除了打牌、听戏时,叫她过去凑个数应个景,逢春其余时候都较闲,时而陪两个小姑子玩,时而自己做做针线,时而赏景自得其乐,这悠闲的时光一晃,就又是五日,等老驸马狩猎尽兴而归后,除了晨昏定省,几乎更没逢春什么事了。
“你难得能来这里,不如多住几日,多洗洗温泉,也有益你调理身子。”狩猎结束后,姜筠又来过一回温泉庄,嘉宁长公主还要再留数日,姜筠心中虽觉不舍,却还是让逢春待在京外,姜夫人会提出让逢春来此地,也是因着此处有温泉,对治她的体寒有些好处,算是很用心良苦了。
逢春应了,又递出去一块帕子,只见上面绣着针脚绵密的小红枫:“二爷自幼生在金玉堆里,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二爷生辰,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缝绣了这一块帕子,二爷若是喜欢就带着,若是不喜欢……”逢春话不及说完,姜筠已从怀里摸出一只小香囊,上头绣着几段清新都翠竹,“你送我的东西,我何时不喜欢了,瞧瞧这是什么。”
“若是不喜欢,也得给我带着。”逢春贼笑兮兮地补完未尽之语。
姜筠接过手帕,瞧着欺霜荼艳的红枫,笑道:“你这是在叫我睹物思人是不是?”温泉庄坐落的山头,正是红枫开遍的时候,凡来过这里的人,必定对此景记忆深刻,看着红艳艳的枫叶,他可不得想起住在枫叶深处的小媳妇。
被戳穿心思,逢春笑着捶姜筠一下,故意说反话:“我才没有。”
“口是心非!”姜筠熟练的去挠逢春的咯吱窝。
又过了十余日,嘉宁长公主才启程回京,回京那日,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小姜篱兴奋的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即下车去玩雪,晨起用过早饭出发,回到府邸的时候,又是半下午,姜家阖府主子俱在门前迎接,逢春和两个小丫头下车后,规矩地朝众长辈行礼问好。
晚上,长公主在颐华堂开了家宴,她和老驸马同坐上首,左下首摆着三张条桌,依次坐着姜大老爷夫妇、姜策夫妇、姜筠夫妇,右下首同样摆着三张条桌,依次坐着姜二老爷夫妇、姜筑、姜箬和姜篱姐妹俩,清亮的丝竹管弦声中,一队舞姬在厅堂中翩翩起舞。
给在座的众位长辈敬过酒后,逢春偷偷和姜筠咬耳朵:“二爷,这些天有没有好好读书写字?”
姜筠忍不住瞪逢春:“能不能问点我想听的?”
因不在自己屋内,所以逢春笑得十分端庄含蓄,轻轻哦了一声,又道:“那这些舞娘跳得好看么?”
姜筠薄嗔逢春几眼,忍住揍她屁股的冲动,转头去吃新端上来的菜式,自打两人混得熟了,逢春不再一味的温婉柔顺,她会使小性子,也会撒娇卖乖,更会甜言蜜语,她是活生生的人,有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别的人跟前,她不敢肆意的露出本性,但在姜筠身边,她想,她可以活得稍微自我一点。
逢春不在京的这些日子,错过了两桩喜事,一是忠敬老侯爷的外孙女出嫁,二是四皇子的嫡长子做满月,逢春听了宴间的攀谈,又找姜筠咬耳朵:“这两桩喜事,二爷都去赴宴了罢,有没有吃醉酒?”
姜筠一脸正色道:“凡是有伤身体的事情,我一律有所克制。”
逢春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是夜,初雪渐大,预示着隆冬已临,屋中烧起了温暖的地龙,几乎半个月未曾相见,二十来日未再共床,姜筠想小媳妇想的厉害,一进帐子,便化作一头色中饿狼,几乎没将逢春剥皮拆骨吞了,逢春实在挨不住了,拧着姜筠的腰低骂:“二爷不知道纵欲伤身么,吃酒知道克制,怎么这会儿就不知克制了?”
“我这算哪门子的纵欲?”姜筠死死搂着逢春,泡了近一个月的温泉,逢春的肌肤愈发柔软滑腻,惹得姜筠更加爱不释手,“你也不算算,我有多长时间没见你了……”
逢春还要再说,姜筠径直堵住她的口,待彻底完事时,逢春只觉灵魂都要飘出体外了,神魂归位后,姜筠正搂着她喘粗气,逢春这次是真的精疲力竭,咕哝一句‘困死了’,然后眼皮子就塌了下去,半柱香时间不到,逢春已完全沉入梦乡。
才回来婆家,做规矩要紧,虽然腰酸腿软不想动,逢春还是忍着不适去请安,姜筠舒坦够了,后悔劲也跟着来了,尤其检查到逢春一身的痕迹,姜筠立即心疼的好像自己被野狼啃了,到了明萱堂,姜夫人见逢春一脸盈盈的水色,轻轻瞥了一眼神色餍足的儿子,没说多少话,就放小夫妻俩回去了。
吃过饭,送完姜筠去上学,逢春立即瘫到暖炕,一边恢复小身板的体力,一边听碧巧汇报工作。
昨日一回来,先是叙话,再是家宴,最后直接滚进了床铺,她都来不及问院子太平否,晴雪十分贴心地给逢春做着按摩,碧巧在一旁细细说事:“……咱们家来的小鸽,小蝶、小鹤还算规矩,见到二爷时,都是行完礼就退下,不和二爷多说一句话的,这府里的和玲还算知趣,也不怎么冒头,彩霞和绿桑两个有些不安分,瞅机摸空进屋献茶端点心,那几日更是穿红着绿,打扮得花里胡哨,见二爷在院子里给花浇水,就……”
逢春支着下巴,长睫低垂。
“二奶奶,只怕那俩丫头已生了歪心……”碧巧蹙眉总结道,身为逢春的大丫鬟,她除了贴身服侍主子和管制丫头,还要眼明心亮地盯着谁会撬主子墙角。
沉寂片刻,逢春才慢吞吞道:“知道了。”日子还长的很,谁也保证不了姜筠永远不出轨,和古代男人讲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真的有点困难,他现在对她好,她就当在谈恋爱处对象,哪一日他若开了第二春,她就当失恋了,日子总要过下去,她得放明白些。
短暂的闲聊过后,逢春开始每日的艾灸,点燃的艾条薰得皮肤有些烫,逢春不能躲开,只能忍着,一室寂静中,陶老夫人曾经说过的话,又浮现在逢春的脑海,她说,女人要在夫家安身立命,除了正妻的名分,子嗣也很重要,有了子嗣,名分才能立得牢而稳,这句话确实很糙,但的确非常现实。
得知姜筠被惦记上了,逢春到底有些郁闷,姜筠中午回来用饭时,见早上还嗔喜不定的逢春,变得有点蔫头蔫脑后,不由奇怪:“怎么了这是?”
“艾灸疼,喝药烦。”逢春扯着帕子,给姜筠诉苦。
他也曾经艾灸过,喝药更是家常便饭,共鸣之下,姜筠抱着逢春柔声哄道:“逢春,你再忍几个月,让你调理身子,不只是生孩子的问题,也是为了你日后的康健。”哪怕不生孩子,体寒气虚也不好。
逢春闷声回答:“我知道,我就是随口说两句。”
姜筠揉揉逢春的两瓣脸蛋,笑道:“别再皱着脸了……前些日子在围场,我的马术大有提升,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我带你一块去骑马兜风。”
逢春虽知这机会其实挺渺茫,还是满脸期冀地笑道:“好呀。”
随着逢春的外出归来,彩霞和绿桑也老实起来,不再很显眼的到姜筠跟前晃悠,日子平静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第一场雪下了两天两夜方停,雪势不算很大,只堆积了两寸来厚,姜筠让逢春换上羊皮靴,然后拉着她一道踩雪玩,咯吱咯吱声不绝于耳。
过足了踩雪玩的瘾,姜筠才命丫鬟清扫积雪,今日休假一天,姜筠有的是闲功夫,又命人在偏厢的一间屋内架起炉子,取来各种烧烤用具,说是要亲自烤鹿肉吃,逢春穿着暖和的厚棉衣,托着两瓣水灵灵的脸蛋,在一旁顽笑道:“二爷,你若是不会烤,还是换会的人来罢,好端端的新鲜鹿肉,你别给糟蹋了。”
姜筠不接受逢春的置疑,有模有样地当起烤肉师傅。
屋子里没留丫鬟,逢春不好意思一直干坐着,也凑上前去,帮忙撒个调料什么的,姜筠从滋滋冒油飘香的签子上扭开头,轻瞪一眼凑过来的逢春:“一边待着去,别给我捣乱。”
逢春表示很冤枉:“我哪有捣乱?”
“坐远些,别让油点子喷到你。”姜筠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我之前瞧着烤肉怪有趣,特意学了几下子,你在旁边坐着,等着尝我的手艺。”
逢春立即很捧场的鼓掌,表示我很愿意品尝你的手艺,捧完场又笑问:“那不知,二爷对‘君子远庖厨’这句话怎么看?”
姜筠口吐两字:“虚伪。”
逢春又笑眯眯地凑到姜筠身边,笑道:“看来我家二爷是真君子……还要烤多久啊,闻着怪香的,我现在就想吃了。”瞅着逢春一脸嘴馋的表情,姜筠也不撵她走了,任她腻歪在身边,“再等一小会儿,哎,一会儿少吃些,吃多了难消化。”
“厨房送来这么些呢。”逢春挨在姜筠旁边,与他围炉闲聊,“咱们俩哪吃的完,要不叫阿箬、阿篱来,她俩也爱吃烤肉的。”
姜筠再瞪一眼逢春,低斥道:“你还真拿我当厨子了?”
逢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赔笑道:“不敢,不敢,要不换我来当厨娘?”
两人说笑斗嘴间,姜筠已烤好了几串子鹿肉,待稍凉一些后,逢春吹了一吹,才试着轻轻咬上一口,然后在姜筠期盼的目光中表示:“挺好吃的,二爷也尝一串试试。”
姜筠伸嘴咬了一口,然后呸的一声吐了出去,“盐巴放多了。”
见姜筠上了当,逢春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姜筠又气又好笑,佯装怒道,“你个小丫头,竟然敢诓我。”
“我没诓二爷啊,是真的挺好吃。”为了验证自己说话的真实性,逢春张嘴又去咬肉吃,却叫姜筠劈手夺了去,“这么咸,还吃什么吃……”两人正笑着玩闹,就在这时,外头急匆匆来了个丫鬟,在门外回禀道,“二爷,二奶奶,清平侯府来人报丧,说韩家的二奶奶没了……”
第41章 逢春V
逢珍死了?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逢春一时有些傻眼,还是姜筠比较淡定,出声回应道:“知道了。”逢珍是逢春的亲姐姐,作为妹妹应立即过去,两人及韩氏换过素服,赶去清平侯府时,韩家已挂上了白幔子,进府之后,逢春和韩氏直接去了停灵的房室,里头哭声正悲号。
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高氏哭得尤其悲切,一口一句‘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逢春不大懂古代的丧仪,见韩氏凑上前哀哭,也忙跟着低哭一阵,逢环亲事已订,逢夏怀着身孕,未免与白事相冲,均未亲自前来,其余五个同辈姐妹皆已到了。
逢瑶与逢珍一母同胞,自然哭得最为真切,逢春心中悲伤不足,靠着缅怀回不去的过往,也挤出来了眼泪,但和其余三位堂姐妹没法比,人家三个哭的全是泪流满面,再配着哀哀戚戚的‘姐姐妹妹’语泣声,好一幅姐妹情深的感人画面,逢春心中羞愧,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生怕别人瞧出她并不伤心。
堪堪挨过上午,待中午用饭时,逢兰偷偷和逢春咬耳朵:“五姐姐,还要哭好几天呢,今天……你先用我这条帕子吧。”
逢春不解其意,逢兰将拢成一团的帕子摊开,往眼上摁了一摁,眼泪登时就跟泉水似的往外冒,逢春一呆,感情你们都有催泪手帕啊,逢兰将帕子再拢回一团,塞到逢春手里,又低声道:“五姐姐,回去叫丫头给你备几块。”
有了秘密武器,下午再哭的时候,逢春的眼泪就跟自来水似说来就来了。
天色快擦黑之际,姜筠使人来叫逢春回家,逢春挪步到高氏身旁,红着眼眶提告辞之语,又安慰道:“母亲也别太过伤心了,身子要紧。”高氏本在垂泪伤心,见逢春过来说话,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顿时直勾勾地望向逢春,自己亲女儿死的时候,瘦骨嶙峋面颊枯萎,而这些贱胚子却一个个面色红润过的自在,为什么病死的倒霉的不是她们。
逢春依着礼数与高氏说一声,却见她目光幽怨地盯着自己,心头不由一毛,辞别了高氏,逢春又与韩家诸女眷道别,回家的马车上,里头置有琉璃灯照明,姜筠瞧着眼睛红成兔子的逢春,眉头一皱:“怎么哭成这样?”她和逢珍有这么姐妹情深?
“没事。”娘家的亲姐姐死了,逢春不好再和姜筠说笑玩闹,努力装出一幅郁郁寡欢之状,逢珍过世,她倒没有多大感触,但是逢珍留下来的儿子,“逸哥儿还没满两岁,这么小就没了娘,真是可怜,以后,也不知会碰到什么样的后母……”韩越还年轻的很,等过个一两年,肯定要再另娶妻室。
说起来,这辈子与上一世大有区别,韩胤提前病死,借着姜筠的壳子复生,逢春也提早一年出嫁,不再是给韩越做继室,而是给姜筠做了元妻,韩胤闹不清为何会如此,他只知道,逢春现在是他的妻子,与韩越再无任何瓜葛。
姜筠捉起逢春的双手,搁在手里揉着捂着,想了一想,说道:“我瞧韩……四姐夫挺喜欢逸哥儿,纵算以后再娶填房,也不会疏忽他的,你别杞人忧天……哦,对了,钦天监已择了日子,停灵七日后出殡,时间不算很长,我可随你每天过来,我还遇到了大姐夫,他说你大姐目前安好,还谢你请来乔太医之事。”
“谢我做什么,乔太医肯赏脸去,瞧的是母亲和二爷的面子。”逢春应了一声,又问,“那二爷见到我四哥了么?”
姜筠见逢春和他说起闲话,便回道:“见到了,他今年中了举人,明年就可参加春闱,我替你问过好了,也问过他考试准备的如何了,他说一切都好,叫你别挂念。”
逢春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又不吭声了,马蹄声哒哒哒地走在青石大街上,姜筠就着灯光,望着垂眉敛目的逢春,逢珍死了,作为生身父亲,陶家三老爷自也来了,逢春却连问都不问一句,也不知是难过的忘了,还是心中留着怨怼。
“岳父今天也在韩家。”过了片刻,姜筠又静静地开口,“言谈中提起了你。”
逢春抬起长长的眼睫,轻声道:“咱们到的晚,我去灵房的时候,我爹已不在那里……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叫我好好待你。”姜筠简略说道,实则陶景呜呜啦啦了一大堆,先说逢珍这个女儿多么多么可怜,留下的稚子多么多么可怜,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多么多么可怜,最后说逢春也是他的亲骨肉,也是疼大宠大的宝贝女儿,万望他好生善待,姜筠听了这位岳父的话,只觉又好笑又讽刺。
逢春忍住恶心的嘲讽之意,只淡淡道:“我爹他太多心了。”要说逢春心里的第一恶心之人,非陶景莫属,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刚清醒没多久,正值满心惶恐不安时,陶景指着她破口大骂的样子,骂她孽障,骂她不孝,骂她上不了台面,更别提他还将陶逢春许给一个傻子,稍微有点良心疼爱女儿的父亲,只怕都做不出这事来,要是现在的姜筠依旧是个傻子,陶景对姜筠说你对我女儿好点,他能听得懂什么意思么。
姜筠伸臂揽住逢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低声道:“别难过,你已经嫁了我,以后咱们才是一家人,你敬我,我敬你,我们和和美美过日子,我绝不会叫你再受委屈。”
逢春低低嗯了一声,她相信,姜筠现在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