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夫人轻轻叹了一声:“罢了,我知道了。只是,不管怎么样,总要尽快有个章程出来才好,否则,没来由耽误了你妹妹。”
她看向章绣妍,目光温柔了些:“你妹妹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你不定下来,总不好越过你去说亲。”
章绣妍的表情顿时就呆滞下来。
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的年纪,章绣妍觉得,自己真的还愿意在章家过上十年的。
她的表情落在章绣锦眼中,不禁莞尔。
回去之后,章绣锦真的认真开始考虑这件事。
纵然自己与容铉之间有旁人所没有的默契在,容铉也愿意一心对自己,可是现在……
容铉比自己小,又是男子。自己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容铉却还早得很。
自己总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等过了花信的年纪,平白拖累了章绣妍。是的,章绣妍可能不在乎,但这并不是自己理直气壮继续拖下去的理由。
她披衣起来,给容铉写了一封信,将这件事说给了他。
容铉怎么会想不到这件事,只是,最近宫中的事情……实在是由不得他。最后,他叹了一声,平静地坐了下来。
这件事,自己一定会解决,不会让她难做的。
容铉一直想要赐婚的圣旨这件事,皇帝是明白的。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也实在是无心去管这件事了。
皇后的身子,眼看就要到了绝境,已经是昏迷三天,醒过来一天的架势了。
纵然成婚以后中间插了多少个旁人,面对结发夫妻,皇帝心中的柔软也并不缺少。这些日子,他一直都陪着皇后,连朝政上都略微疏忽了一些。
皇后有心劝他,可惜她的身子骨,连完整的一句话说出来都要大费力气,实在是有心无力。
容钧在这样的气氛中飞快地成长了起来。
小小少年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迅速地瘦削下去,等到皇后从昏迷中睁开眼,眼神清亮如许眼见的是回光返照的时候,容钧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气质。
唯有强忍眼泪的样子,还是小孩子的不服气。
容铉站在一旁,看着皇后招手叫了容钧过去,拉了皇帝的手说着将儿子托付给他了,自己没法子继续陪他。
皇帝居然也红了眼圈,拉着皇后的手说将来一定会好好待容钧,“将朕的江山交付给他。”
容铉心中翻起了淡淡的嘲弄之意。
就算上辈子容钧不是太子,皇帝也这样承诺的。可是最后登上皇位的却是自己,这其中固然有自己的努力,皇帝的放纵,也功不可没。
那个时侯,他有没有想起来,他曾经对皇后这样承诺过?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一群皇子们,低下了头,收敛了自己那种不恰当的笑意。
皇后的回光返照并没有太长时间,连她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的时间都没有,手指就已经颓然无力地落下去,握不住容钧的手了。
容钧放肆地大哭起来,伏在皇后身边,叫着母后,悲痛哀切,让人听了心中泛酸。
容铉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一起跪下,同声大哭。
只是,谁都不会有容钧那样真切的悲伤,容铉一点都不意外,中间有几个人在低头的时候,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一闪而逝。
然后,就是漫长的丧礼。
容钧从那天之后,就彻底地成长了起来,对着众人的时候,也疏远了许多。唯有在皇帝面前,他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童稚与天真。
朝堂上为皇后的谥号争执了一段时间,最终盖棺定论,棺木被送入皇陵,日后陪伴皇帝左右。
容铉沉默地做着一些事,看着皇帝因为皇后的死居然难得露出颓然之色,心中的嘲讽半点都不曾少。颓然又如何,也不见后宫招幸少了一星半点。
只是,他不曾想到,这种时候,皇帝居然还能想起自己来。
当他被皇帝在一个特殊的时候召过去的时候,也不禁有了一些诧异之色。
皇帝是在早晨刚刚起床的时候找他的,这时候一般都要等着早朝,可是皇帝却并没有。他特意等着容铉,等对方来了之后,方才郑重道:“你已经十二了。”
容铉应一声是,听见皇帝沉重的叹息:“没错,十二了。常人十二岁肾囊早已开始增长,你却毫无动静。”
容铉分神想着到底是谁对皇帝说这些,一边听皇帝说:“当初你说你天阉,我不肯信,如今看来,只怕有几分是真。”
容铉低低地说:“不敢欺瞒父皇。”
皇帝走到了他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容铉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拍自己肩膀的那个人呢,都显得有些僵硬:“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罢了。”
他将一纸诏书塞给他,平静无波,也不曾让他去看,就退下了。
容铉听到皇帝上朝去了之后,才慢慢地展开了诏书,那上面确实写着皇帝赐婚自己与章绣锦。一时之间,他心中涌过狂喜,随后又冷静了下来。
皇后死了没多久,这个消息,自己一时之间居然还不能大肆张扬。
他将诏书又看了一遍,慢慢地卷起来,放到了一边。有人远远地凝视这一幕,等到换班出宫,转头就将这个消息说了出去。
不多时,和亲王就知道消息,皇帝给了容铉一纸诏书。
他坐在书案前,沉默不语。
对现在的太子容钧,他确实有几分防备,却完全不比对上容铉这般忌惮。他始终记得自己来之前的历史上,容铉翻盘成功,还能够与中宫嫡子和睦相处。
会不会,这道诏书有什么古怪?
和亲王一时之间委实判断不下。就连自己的庶长子送过来的汤水,一时之间都没有心情去喝了。只是,对庶长子的这种每日汤水不断的关切,和亲王依旧有些心暖。
心暖之余,也觉得这个儿子实在是眼光太浅,就连争宠都只会用一些内宅妇人的手段,半点儿没有男儿应有的豪气。
罢了,这么多儿子,总算他算是最关心自己的。和亲王这样想着,最后还是慢慢地将儿子送过来的汤喝了下去。
然后,他起身去找沈君梓。
作为同一个地方传过来的同乡,沈君梓很多时候都与他想到一起去,但是同样有很多时候,他能在自己看不到的角度提出建议来。
和亲王觉得,这样的同乡,就算是自己成功了,也有几分舍不得杀。
沈君梓现在居住在和亲王的别院,那里同时居住着不少和亲王招揽来的人才。身在其中,沈君梓很多时候都只想冷笑。
当然,他也确实在心底冷笑了,脸上却依旧如沐春风。
穿越这么长时间,他的演技蹭蹭地往上走了不止几个台阶。
和亲王过来的时候,他正在画画,用的是和亲王“发明”出来的铅笔。还只是刚刚打了个草稿,和亲王就过来了,看到纸张上刚刚有个轮廓的画像,和亲王笑道:“你倒是好兴致,不过,是谁家女儿让你这么动心,要不要我出面做个保人,让你得偿所愿?”
说着,和亲王笑了起来:“是了,我倒是忘了,你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大龄男青年了。也该找个人了。快说说是谁。”
他凝视那个看不出到底是谁的轮廓,似乎想从中猜出沈君梓心中的那个人是谁。
沈君梓在心中呵呵两声,脸上依旧一派和煦:“不过是路上见到的小萝莉罢了。你看这发饰,可不是你家小丫鬟的。”
和亲王看了两眼,看不出所以然,无所谓地放弃,转头对沈君梓笑道:“你倒是有兴趣。”
沈君梓慢慢地将东西收拾起来,问和亲王:“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过来,想必是有事要找我?”
和亲王点了点头,露出凝重神色,沈君梓一见,心中顿时就愉快起来。
看到这个人觉得为难,自己就很高兴了。
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虽然我觉得没写崩,但是从读者反应来看,貌似崩了?
嘛,算了,反正先写完图自己开心再说
第66章 心事
容铉觉得宫中的日子渐渐地变得越来越无趣起来;自己已经不太想在宫中继续待下去了。
这种不耐不是源自宫中那些针对自己的小动作或者其他,而是来自后宫那群试图争宠的嫔妃。
没错;太子已立;而且目前看起来地位非常稳固没有动摇的可能,这并没有影响妃嫔们争宠的心。容铉有时候看着那群仿佛发情期的雄鸟一样,一边展示自己艳丽的羽毛,一边在私底下与其他人争斗的宫妃们,对自己上辈子是怎么在宫中生活了那么久觉得分外不解。
那时候的宫中也是同样无聊;为什么自己没有觉得?
后来才想到,也许是因为;那个时侯;自己还有朝政作为寄托;不同于现在的悠闲。更何况;现在宫外,有更吸引自己的东西存在。
只是可惜自己年岁太小,现在根本就不到出宫建府的年纪。
也许只有等皇帝没了,才能到宫外去生活。容铉这样想着,在床上翻过一个身,来自屋内一角的视线挥之不去。
容铉觉得,能够将暗中的监视做到这么明目张胆的程度,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挑选自己的暗卫的。
他闭上了眼,无视了那灼灼的视线,让自己睡去。
早晨一大早,章绣锦就醒了过来。窗外天光透过半透明的垂纱落在床前,屋外一片安静,连说话走路的声音都没有。
一颗心仿佛安静着,慢慢地苏醒。
章绣锦做坐起来,叫着春纤春雅,立刻有人掀了帘子轻轻进了内室。
所谓的一片安静,不过是没有人出声罢了。章绣锦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些,随后笑了起来。
给章夫人请了安,得知章大人早早地就走了,章绣锦看着眼底有一丝青黑的章夫人,柔声劝章夫人多保重身体。
“爹去上朝了,您再多歇一会儿也好。”
章夫人摇了摇头,说着睡不着,招手叫了她到身边来,道:“皇后娘娘这一去,宫中形式就乱了,为了争宠,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使出下作手段来。这段时间,宫中之事,你还是略微避讳一些才好。”
章绣锦轻声对章夫人道:“娘,我就不可能参与到宫中之事上去。我一个外臣之女,怎么会与宫中有所牵扯?”
章夫人捏着她的手不放,将她按在原地,眼睛盯着她,晶亮:“是,你是外臣之女,可是,三殿下不是。”
在章夫人的锐利眼神中,章绣锦内心慢慢地涌出一丝心虚来。她嗫嚅着叫了一声,听见章夫人说:“我知道你与三殿下有所来往。若是平日,皇后娘娘掌控后宫,陛下又默许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如今,皇后娘娘去了,后宫一团乱麻,若是你与三殿下之间有什么首尾被人发现了,我也只能弃了你,来保全章家的名声了。”
章绣锦一点都不意外章夫人会这样说。章夫人是个疼爱女儿的娘亲,可是,她也是章家的长媳。
她反手握住了章夫人的手:“娘放心,我断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章夫人凝视她,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看着章绣锦一声叹息。
“若不是……我宁愿你嫁个门第相当的人,日后过一辈子也就罢了。”
章绣锦轻轻抱住了章夫人。
因为皇后娘娘的新丧,很多聚会都被取消了。难得有人邀请章绣妍出去玩了一趟,结果她回来的时候,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章绣锦和章夫人看在眼中,都有几分好奇。
章绣锦特意让红琴做了新鲜的吃食过去拿给章绣妍,旁敲侧击了两句。章绣妍支支吾吾,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是章绣妍身边的丫鬟有些不安地过来想章夫人报告,出现了让她们有些不知所措的事。
章绣妍在参加聚会的时候,中间约有一刻钟左右是没有丫鬟们陪伴的。
“自从那之后……姑娘就是那般心事重重的模样,中间有人挑衅都没有回过神,出来的时候,康家五姑娘还特意遣了自己身边的丫鬟过来问了问是不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
那丫鬟满脸不安:“夫人,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难辞其咎,可是姑娘如今这样……”
章夫人摆了摆手,细细地问了问当时她们与章绣妍失散的情况,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她找了章绣锦过来,将这件事告诉她,让章绣锦去问问章绣妍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吃了亏,自然要找回来;若是发生了旁的什么事,也要有个理由才行。”
“休要让四丫头被什么事吓到了。”章夫人这样意味深长地对章绣锦说,后者心事重重地去问章绣妍。
这次,章绣锦没有再想着旁敲侧击,而是直接去问了。
左右不过是中间那一刻钟左右,回来的时候章绣妍衣饰俱全,整个人除了心事重重也没有旁的症状,加上章绣妍本身的特性,章绣锦并不觉得,章绣妍是遇到了什么太糟糕的事件。
果然,章绣锦直接问出来之后,一开始章绣妍依旧是那副红了脸,遮遮掩掩的样子,等到章绣锦说起这件事章夫人已经注意到了,若是不交代出来,她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就要因为没有看好姑娘而受罚的时候,章绣妍的脸色顿时从微红变成了正常的惊怒。
显然那不能说出口的事,对她的影响连丫鬟受罚的影响都没有。
“四妹妹,你也是女儿家,自当明白女儿家在这世上多艰难。若是你藏着掖着,到时候反而被外头什么人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
章绣妍涨红了脸:“姐姐别拿这话来吓我了,原本就没有什么事,哪里会闹出什么事来。”
停了一停,她叹一口气,道:“罢了,这件事也不过是我一时吃了一惊,并不是多见不得人的事。姐姐,我去和娘说一声,休要罚她们,我自去说个清楚。”
说罢,章绣锦就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结果章绣妍却拉了她的手,软语求道:“这事姐姐陪我一起去说好不好。虽说我觉得不算什么大事,可是若是娘要罚我,我还是怕的。”
章绣锦点了点她的额头,取笑了两句,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她跟着章绣妍一起去章夫人院子里。
听到章绣妍说要来自己坦白,章夫人含笑看了章绣锦一眼,让章绣妍坐下了,方才道:“你来说吧,你这丫头将事情闷在心里面,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将人都吓坏了。”
章绣妍惊愕地反问:“我表现得非常明显吗?”
章绣锦失笑,敲敲她的头:“那是自然,连康家五姑娘都来问了,你还想瞒过谁去。”
章绣妍就越发红了脸,道:“我以为我还瞒得很好,和平常一样说笑呢。结果连外人都没骗过去。”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章夫人,发现后者正温柔地看着她,顿时越发觉得不好意思去了。
好一会儿,她才吞吞吐吐地说了那一天的事,她在康家的后院里,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
沈君梓。
“沈公子说他是特意在那里等我的。”章绣妍分外不解地皱着眉,“我一直以为,沈公子和父亲已经交恶,所以一开始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可是沈公子看上去也不生气,只是说了有不得已的理由。”
章夫人含笑听着,心中却已经将康家拉入了黑名单,下定决心以后都不让章绣妍与康家的几个姑娘有所往来了。
连后院都能有男人专门在那里等着章绣妍,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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