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低声应了是,与章夫人一起目送章老太太带着两个小的离开。
等到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章大人才拉了章夫人的手,道:“走吧。”章夫人应是,转头看向被送过来的那八人,迟疑了一下,问八人的名字。
八人一一说了,章夫人立刻就指派了两人给章绣锦:“裳梅、裳莉你们就跟着姑娘。”两人应了,立刻自发自动站到了章绣锦身后。
章夫人莞尔一笑:“这四人自然是跟着夫君的,我与绣锦在内宅,也没什么要注意的。”章大人歉然一叹:“多谢夫人好意了。这么多年……”话未说完,就被章夫人抬手掩住了唇。
章绣锦在边上莞尔,自己悄悄上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章夫人才坐进来,脸颊微红,章绣锦看了不由得笑意更浓,被章夫人妩媚地横了一眼。眼波流转之间不见多少怒色,反而更见媚态。
章绣锦的笑意越发浓厚起来,依偎到章夫人怀中,叹道:“若是日后能得如同父亲这般的夫君,就好了。”
说到这个,章夫人的神色立刻黯淡下来:“谁家女子不希望将来的夫君能与自己琴瑟和鸣呢……只是你为何……罢了,不管怎样个,总要为你试一次才死心。”
章绣锦知道她说的是皇三子,心中不由一叹,这件事,只怕那人是死不了心了。
第47章 南
江南是个好地方。越往南边去;四周的空气就越发柔软起来,就连山水都温柔许多。
章绣锦从船舱里走出来;耳畔微风吹过;带来淡淡的燥热气息。日子已经一天天地热了起来。
船后有渔娘娇声问着船上的船工要不要买条鱼;船工们与渔娘嬉笑的声音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声调传过来,听着就让人心底柔软了下来。春纤小声地劝着章绣锦,让她不要站在甲板上:“若是被什么登徒浪子看到了,就不太好了。”
章绣锦却只是轻笑:“无碍。”说罢挥手打发了她,自去招手叫了那船尾的渔娘过来,问她有什么鱼。那渔娘十五六岁;身姿窈窕笑容动人;见了章绣锦,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好俊的小姐。”
随后就自己红了脸,拎了鱼篓子对章绣锦说今天新打上来的鱼。春纤春雅都嫌弃鱼腥味太重,不肯让章绣锦上前,只是让身边丫鬟过去。红琴就自告奋勇去了,与那渔娘交谈了两句,取了一尾鱼过来,对章绣锦道:“姑娘,今儿清蒸了吃可好。”章绣锦点头说好,不忘叮嘱一句,到时候分出来两份给章大人和章夫人送过去。
自从上了船,章大人尚好,章夫人却日日晕船动弹不得,却每日里爱极了鱼汤,真是矛盾得紧。
散步片刻活泛了一□子之后,章绣锦就起身回了船舱,再过几日就要到地方了。
章大人所去的位置并非江南重镇,并不算太起眼。也以因为如此,一向少有后台硬实的官员到这里来。
从京中重官贬官到此的章大人算得上是其中独一无二的奇葩。所以,他尚未到,此地的官员就已经热闹了起来。不管对章大人的到来有什么样的态度,至少此刻,众多官员一致认定,还是郑重些迎接才好。
于是章家一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码头上等了许久的官员们。章大人连忙上前寒暄,自有早就过来打前站的管事过来接了章夫人与章绣锦过去。
第二日就有夫人们投了拜帖前来拜见。
章大人虽说是贬官出巡,但是毕竟是从京城里来的,曾经也是极度接近权力中心的存在,不管是官员们还是夫人们,都对章大人与章夫人心中存了几分怯意。
唯有本地郡守夫人还有几分底气,见到章夫人也能神情自若地行礼问好,态度落落大方。
郡守夫人带了两个女儿过来,两张相似的脸凑在一起,章绣锦都有些分不清。不过好在一人穿蓝一人着黄,勉强让章绣锦分辨了出来。
原本以为两人都是郡守夫人亲生的女儿,等到做了介绍,章绣锦才知道,穿着蓝色的少女是姐姐,郡守夫人嫡出的女儿,穿着黄色的是妹妹,却是妾室所出。
“母亲向来将妹妹视若己出,从小是带在身边养大的,有时候宠起妹妹来,连我都要嫉妒。”姐姐何曼这样笑道,边上妹妹何蕾含笑不答。
三人聊了几句,章绣锦好奇地打听本地流行的首饰与衣服,何曼也向往京城里的流行,一时之间,两人倒是聊得愉快。何蕾在边上坐了一会儿,趁着何曼停下来的时候,曼声问章绣锦章家是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章绣锦也就笑说不是。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大姐已经嫁了,二姐前些年去了,四妹妹如今陪在祖母身边。”她随意解释了一下。何蕾立刻就露出羡慕神色来,说:“有这么多姐妹真好啊,不像家里只有我和姐姐,平日里姐姐都忙着做功课,都没空陪我玩。”
章绣锦好奇地看了一眼何曼。何蕾的这句话往好了说是天真无邪,往恶意里猜测,就是在说何夫人只顾着给自己嫡出的女儿请先生教导功课,对庶女却只是宠着什么都不教她。
何曼只是笑,道:“妹妹可拉下了好多次功课了,先生都生气了。还拉着我玩?我可没有妹妹聪明,不勤奋点,会被妹妹拉下去的。”
章绣锦立刻就明白了。她没什么心思去管何家的内宅之事,只是含笑问何曼平日里要做什么功课,又将自己学的功课都念了一遍,叹道:“母亲疼我,不肯让我去学院里学。听说学院里教导的功课更多,身边又只允许带两个丫鬟,日子清苦了些。”
何曼显得对女院很是好奇的样子,追问了两句。可惜章绣锦不管哪辈子对女院都只是听闻并不曾真的进去过,于是坦然承认自己了解不多。何蕾嘟着嘴道:“可是章姐姐也知道好多东西,我好多都没听过。”
“不过是多读了两本书而已,”章绣锦故作羞涩,“平日里先生让我读书,我就不爱那些诗词歌赋,偏爱拿着游记散文看,也不知道被先生教训了多少次。”
何曼深有同感地点头,两人说起与先生斗智斗勇的事情,一时之间欢笑连连。何蕾在边上坐着,却显得分外无聊。
章夫人见了这边笑语连连,含笑问章绣锦在与何家姑娘说什么:“平日里倒不见你这么多话。”章绣锦嗔道:“何大姑娘与我脾性相投,我连多笑两声母亲都要说我一句,真是的。”
何夫人就笑着让章夫人休要去管小娘子们的事情:“正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好的年纪,多问两句都要恼呢。”
这下,连何曼都不依了,院子里笑声一串。
等到人走了之后,章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渐渐地消了,问送了人回来的章绣锦:“你觉得,这何家如何?”
章绣锦道:“何夫人是个懂规矩的,但是何大人大概……”停了一停,她笑道:“左右爹与何大人也没什么利害冲突。”
章夫人点头应是,道:“何大姑娘倒是可以来往一下。你的朋友多在京里,这里也要有几个说得来的朋友才好。”
章绣锦点头应是,送了章夫人回去歇着,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章家在这里的宅子只有三进并一个花院,下人们住起来自然是比不得以前在京里。就连春纤和春柔都不得不两人共了一间屋子。此时见章绣锦过来,留守的春纤连忙上前迎了章绣锦,一面取了帕子给章绣锦擦汗,一面让丫鬟端了在井里头镇过的花露过来。
章绣锦慢慢地取来喝了,就见红曼站在门前,做了个抬手准备敲门的姿势。
看到红曼章绣锦就不由自主想起那一日皇三子过来的场景,只是之前怎么都没想到过,红曼会是他的人。不过章绣锦自问问心无愧,所以依旧用着红曼,没有半点儿磕绊。
此时见红曼出现,她也就叫了进来,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红曼笑眯眯地道:“姑娘,京里头有消息送过来了。”不仅是章绣锦,春纤春雅也有几分诧异,春雅柔声问道:“方才到了一天,京里头怎就派人送了消息过来。那不是我们出发没多久,就在路上了?”
红曼却笑道不是:“这消息是从天上来的。”她去了一个小竹管过来,交到章绣锦手里。章绣锦恍然,道:“好生照顾着,别让红琴当做吃的给吃了。”
红曼立刻道:“我看她敢。”春纤春雅也都明白了过来,原来是用信鸽送的信。
只是信鸽的驯养也不容,也不知道红曼接到的消息是谁的。想到之前自己的昏迷,春雅的目光飘了一瞬间,随后又沉静下来,含笑过去帮章绣锦取换的衣服过来了。
春纤却不曾注意,只是对章绣锦手中的信件好奇,拉了红曼问着飞鸽传信的一些事,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展开那张不大的纸条看了看,章绣锦看到一个有些意外的消息,和亲王庶长子往江南这一带过来了,就在章大人走后没几天。
目光转向后半段,章绣锦却在心中啐了送信人皇三子一口,这家伙,大刺刺地用飞鸽来传信述说思念之意,当真不怕被人发现了?
不过仔细看两眼,就发现这信件里并无指名道姓,只是说了自己的思念之意与殷切期盼之心,若是被什么人无意中看到了,也无所谓。
将下半截裁下来烧了,章绣锦捏着上半截准备等章大人回来后转交给他。
将纸条放在一边之后,章绣锦想了想,还是招来红曼,让她将信鸽准备好。总不能一直这样大刺刺地传递信息,也要约定什么密语才好。
想了好一阵,也不知道用什么好,最后随手在自己带着的书本里面一抓,居然抓出来一本女戒。章绣锦哭笑不得,却也带着一点儿恶趣味,在纸上婉转地写,最近自己阅读女戒所获良多。
将装了纸条的竹管交给红曼,章绣锦就将这件事丢到了一边。
章大人回来得倒是比在京城里回家的时候早些,进门的时候也是笑呵呵的很是心情愉快的样子。见了等在那里的章绣锦,章大人甚至饶有闲心地打趣了一句,才问起章绣锦有什么事情。
章绣锦递了纸条过去,笑道:“东西我已经送到了,爹可要奖赏我才是。”
章大人看了纸条,问了纸条从何而来,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好一会儿,他一声叹:“倒是忘了这厮还有这一招了。”
章绣锦片刻之后恍然他在说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
将皇三子称为这厮,章大人也真是气急了。
第48章 荷花
只是不管怎么说,章大人也狠不下心来让章绣锦当真断了这条线。虽然章大人自有与皇帝联系的方式;可是若有皇三子这条线做补充;有朝一日如果当真发生了什么事;这也是一条可以利用的道路。
况且;章大人也明白;如果皇三子一意孤行,自己是怎么都拦不住的。好歹现在章绣锦将这条线路明着摆在了自己面前,也是不瞒着自己的意思。若是自己扫荡了;只怕皇三子转入地下,自己就更加拦不住了。现在好赖也可以时不时借这条线路敲打一下某人。
所以就算章大人再不情愿;都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默认了章绣锦与皇三子的书信往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天气很快就燥热了起来,知了开始鸣叫,夜风中也带上了几分热度。
章绣锦与何曼的关系慢慢地好了起来,等到真的关系好起来之后,何曼才肯吐露心声,她其实并不喜欢何蕾这个庶妹。
何蕾是何大人尤为宠爱的静姨娘所生,那姨娘如今在何大人的后宅也是半个主子。若不是何夫人还有几分手腕,又生下了三个嫡子,只怕毫无疑问地要被静姨娘欺压了去。
何大人对内宅的事情并不算太了解,很多时候做出一些事情来,当真让何曼哭笑不得。
面对这种状况,章绣锦也只能安慰两句,并无多大帮助。
这一日何曼应邀过来与章绣锦闲坐弹琴,见窗外荷花已经慢慢有绽放的意味,笑道:“你家这荷花池子还是小了些,总要一大群在一起才好看。”停顿一下,她说:“我家庄子上倒是有一处荷池分外漂亮,碧叶连天,过些日子等到花开红似火,我就请你过去,到时候你可不能不去。”
章绣锦笑着说好,道:“能见识如此美景,哪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不等何曼的邀请过来,何夫人的帖子就过来了。同样是赏荷,请的却是章夫人与章绣锦两人。
章夫人问了章绣锦的意思,写了回帖定了时间,对章绣锦笑道:“听说何家也有几门显赫的亲戚。”
章绣锦骇笑:“难不成母亲想让我去与何家攀亲不成?”章夫人羞怒,故作姿态地要过来捏她的耳朵,章绣锦连忙跑开。
最后还是听了章夫人的吩咐,小心地收拾了才过去。出门的时候章夫人看着章绣锦身上湖蓝色的纱衣并浅翠色织金裙,头上用累丝镶宝石的妆花点缀,整个人可爱之余又有几分华贵之气,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
章绣锦扶了章夫人上车,听章夫人道:“今日天气燥热,你若是路上觉得热,开了窗户也好。江南这地方,没京城里规矩严。”
章绣锦笑说好,上了马车之后却一直平静地坐着,连头发丝都不动一下。仿佛这让知了叫个不停的天气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自己仍然坐在放了冰盆的屋子里一样。
裳梅裳莉两人纵然自己练武的时候已经吃过了不少苦头,此时见了章绣锦的表现,依旧心中称赞了一声。很多时候她们对外界环境变幻表现得无动于衷并不代表她们心中不烦躁,只不过是她们控制住了而已。但是,章绣锦却是真正的不在意。
不,并不是不在意,而是觉得,没有到足够在意的程度,不需要付出更多的精神去在乎这些。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有明确的目标所以忽视了其他,要么,就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裳梅裳莉偷偷地打量着章绣锦,猜着自己的这位新主人是哪一种,不知不觉当中,就已经到了何家的别院。
何家的别院并不算太大,唯一值得称道的就只有那连绵不绝的荷塘。房屋与楼阁都在水榭当中,步道穿梭水面上,清风吹过凉意袭袭。
下车之后,章绣锦就赞叹了一声,前来迎接她的何曼很是高兴地她喜欢这里,甚至撺掇着章绣锦在这边多住两天。
“左右夏日太热,现在也是纳凉的时候了。”
章绣锦很是动心,最后却坚定地摇头。不过,她也答应了何曼,会多过来几次陪她一起玩。
何夫人迎了章夫人,脸上带上一点歉意:“今儿忽然有客人上门,原本说要与你好生聊一聊的,只怕不得闲了。”
章夫人好奇:“来人竟不曾先送帖子上门吗?”何夫人叹道:“是一位女客,跟着外子的客人过来的。外子也不曾说是谁,我也不好多问。”
章夫人顿时明白,这位客人的来头要比何大人大许多,逼得何大人不得不这个时候出面去迎接。
她对这位跟着客人来的女客也好奇了起来。
只是等见到来人,她的神色就变成了哭笑不得。来人居然是章侍郎家的三姑娘,章如芸,那位爬上了和亲王长子的床,以至于不得不入了和亲王府,成了和亲王长子妾的章家女儿。
章如芸见到章夫人却并不差异,对着章夫人行了一礼,她道:“见过……章夫人。”中间那个可疑的停顿,让她的语气显得有些尴尬。章夫人点头为礼,道:“好久不见了,章姑娘。”
何夫人的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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