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佳一喜,“教授,我能和你们一起去吗?虽然我没有学完医科的课程,但是基本的护理知识我还是有的,我也能帮的上忙的。”
“你?”听了安佳的话,教授有些迟疑,“安佳,虽然现在波兰已经被我们占领了,但是还是有很多抵抗运动的,那里几乎和前线一样危险,你还是留在这里吧。”安佳家里的情况教授多少知道一些,因此他劝说着安佳。
“教授,我的丈夫正在那里,我不怕危险,您就让我一起去吧。”说着,安佳祈求的看着教授,“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无论是哪里。”
最终,教授同意了安佳的要求,同意她加入医疗队,一起奔赴波兰。
而在安佳和海因里希的例行通信中,安佳并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反正她有海因里希那里的电话号码,到时候就给他一个惊喜吧。
☆、第29章
安佳和医疗队一起抵达了波兰,她被分配在离边境不远的位于一座城市旁边的村庄里的战地医院里。
医院里果然很忙,每天都有伤兵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安佳不是护士,她在这里是医生助理,一些简单的病症都是她在处理的,因为这里的医生有时候实在是忙不过来。
“你,你,你们两个过来。”医院门口,一个名叫简妮的护士正在从闻讯而来的村民中挑拣人手,因为医院的人手实在不够,因此他们医院需要从附近的村庄中找一些农妇帮忙。当然,医院所发的食品对于战争中物资匮乏的村民来说,是很令人垂涎的,因此来应征的人很多。
“你为什么没有证件?”当然,来应征的人都是需要证件的,简妮和安佳一个个的查看着,看到面前这个虽然衣着简陋,但是却打扮的很干净的女人的时候,忍不住的问着。
听到简妮的话,安佳抬头看了过去,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黑发黑眼,单从外貌上看不出她的血统,但是她浑身上下自然散发出的那种舒爽的气质,让她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农妇,甚至比她身边的简妮看上去更加优雅有气质,要知道,简妮是专业的护理学校毕业的,气质上比起那些来应征的农妇来说,好上了不少。
“我家是附近的佛来拉里德地区的,那里被德军屠杀一空了,我侥幸逃过了一劫,但是,所有的证件都在后来的大火里被烧毁了。”说着,女人的脸庞黯然了下去,一旁的简妮也是唏嘘不已。
“屠村?”听到她的话,安佳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暗暗的希望海因里希不要卷进去。
“啊?什么人干得?怎么会这么残忍?”一旁的简妮还没有真正的见识过战争的残酷。
“是党卫军的什么师,好像是一个叫海因里希的军官下令的。”虽然她只是暂时在那里避难,但是因为躲藏在地窖中,反而逃过了一劫。
女人的话打碎了安佳的希望,海因里希,她曾经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上战场,没想到,对于平民,他居然也能如此的残酷。
其实,战争中残不残酷安佳都不太在意,她所在意的是,如果海因里希真的做下了这些事情,那么战后他怎么能过逃过审判呢?即使他们顺利的度过了战争,同样残酷的战后,他们要怎么度过呢?
想到这里,安佳立刻觉得世界似乎是一片黑暗。
“安佳,安佳?你怎么了?”旁边的简妮看到安佳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关心的抓着她的胳膊。
安佳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一个人负责这里可以吗?”
“没问题,那你去休息一下吧。”说着,简妮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安佳慢慢的离开了这个房间。“你懂护理吗?”她接着问着眼前这个叫做维尼亚的女人。
离开的安佳独自走出了医院,医院外面一片萧索,不知道是因为冬天来了,还是因为这场战争。
无论安佳如何纠结,日子还是照样缓慢的流过。
来到这里后,安佳才开始给海因里希写信,但是由于这里比维也纳落后许多的交通系统,信件似乎反而比在维也纳更加的慢,至少现在,来了一个来月了,安佳还没有收到海因里希的回信。
每天在伤兵中度过,见多了断胳膊断腿,甚至还有不断地死亡和鲜血,安佳慢慢的也适应了这种环境,战争,似乎就是鲜血和生命铸成的。
简妮和新来的维尼亚慢慢的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而安佳,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她的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有着太大的压力,使她无法也不想融入到她们之中。
维尼亚不但护理知识很好,甚至安佳发现她应该也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偶尔甚至安佳也会去向她请教,从她那里,安佳也学到了不少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很快的,维尼亚就得到了医院的主治医生弗莱中校的青睐,他开始常常叫她帮助自己处理一些事情,很快的,维尼亚俨然成为了一个医生助理。
“安佳!”这天,安佳正在处理一个伤兵的胳膊,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声。
回过头,站在那里的正是海因里希,他一身灰绿色的军装,帽子拿在手中,风尘仆仆。
“海因里希!”安佳跑了过去,不顾人来人往的大厅,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没见面的时候,对他有着这样那样的抱怨,等到见面的时候,才知道,思念原来早已经把她淹没,不知不觉中,这个男人在她的心上已经占据了太多,太重的分量,以至于一见到他,她心上的喜悦几乎把她淹没。
“我们先回我宿舍,”说着,安佳拉着海因里希从另一边出口往外走,途中碰到了一个小护士,让她帮忙去请了一会儿假。
“我没想到你回来。”看着海因里希把帽子挂在小小的狭窄的宿舍后的衣帽钩上,安佳走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
接过水杯的海因里希皱了皱眉,把水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又伸手抱住了安佳,“你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虽然看到安佳他很高兴,但是环顾着这间简陋的,小小的宿舍,海因里希明显的不怎么高兴,“我安排你回去。”
“不,海因里希,我在这里很好,你在这里,我无法若无其事的等在家里,”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你知道等待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吗?我甚至不敢让自己停下来,只能不断地找事情去做,因为我一停下来,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这种生活会把我逼疯,我无法再忍受下去。”搂着他宽厚的腰身,“不要让我走,在这里,至少我知道你就在不远的地方。”
“可是我无法忍受你住在这样的环境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海因里希忍不住的心疼。
“没关系,这样的环境也不错,至少,比起那些饥不裹腹的村民们来说,已经很好了。”说到这里,安佳想起了一件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事情,“海因里希,你,你为什么要屠村?”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安佳看着海因里希,皱起了眉头。
“你听说了?”海因里希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为此而自责或者内疚,“没有什么为什么,这是战争。”
安佳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可是,他们都是手无寸特的普通平民,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安佳气急。
听了安佳的话,海因里希也皱起了眉头,“安佳,我不希望你因为他们和我争吵。”说着,他伸手拉住了安佳的胳膊,“手无寸铁的平民?”他讽刺的笑了笑,“哼,那你知不知道他们在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德国移民的时候,是多么的干脆利落?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的德裔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我,”听了他的话,安佳愣住了,她曾经看过报纸,好像报道过自从德国进攻波兰,波兰民众就开始清算居住在波兰的德国人,有不少德国人都因此而此,尤其在这个两国交界不远的地方,这样的事情应该更多吧。战争和仇恨,似乎是无法化解的。
“我只是担心你,你这样,想过将来吗?”半天,安佳静静的趴入了他的话中,有些叹息的说着。
“将来?将来的胜利只会是帝国的。”海因里希似乎对此充满了自信。
看到这样的海因里希,安佳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告诉他,将来德国肯定会失败?告诉他,将来战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还不如?无论是哪种,海因里希现在肯定不会听进去,而且,他也肯定不会相信的。空间里是有后世的历史书,各国文字的都有,可是,她又怎么敢拿出来呢?
“你收到我的信了吗?为什么没有给我回信?”无法,只好暂时转移了一个话题。
“我这不是来了吗?”笑看着安佳,海因里希因为她的心里有了他而高兴着,“我收到你的信后,特地将工作地点调换到了这里。”说着,他笑了出来,“先坚持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在这边的工作会稳定下来,然后我们可以一起住到我的住处去。”
“可是我的工作。”安佳有些犹豫,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不就是想要离他近一点吗?
“这个你放心,我的住处离这里不会太远,到时候你每天坐车过来上班就行了。”说着,他停了一下,“再说,我那里也有一些伤兵,虽然伤势都不太严重,但是对于你这个半吊子来说,不是正好吗?”
“你居然取笑我?”安佳去医学院学习的事情早就告诉了海因里希,而教授还是他特地帮她找的,因此,她的学习进度他很清楚。
回答她的,是海因里希的吻,很快,浅浅的吻变得激烈了起来,一时间,小小的斗室里充满了激情,不久后,安佳窄小的单人床上也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响,回荡在房间中。
☆、第30章
海因里希的到来在医院里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浪花,但是很快的,就被另一件事情给盖了过去:维尼亚被捕了。
维尼亚被抓走的那天,安佳也在大厅里,她看着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党卫军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正在给一个病人包扎的维尼亚身边,逮捕了她,随后,那个带队的军官走到了工作人员放置杂物的柜子那里,问了哪个是维尼亚的柜子后,打开了她的柜子,里面有个长方形的小小的首饰盒,打开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他拿在手里仔细的看着照片,又看了看维尼亚,随后松了手指,任由照片飘落在了地上,挥手把维尼亚带了出去。
而维尼亚被带走的时候,面色平静,甚至没有挣扎,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只是,顺着维尼亚有些失望的眼神看去,安佳看到了满面羞愧和愧疚之色的简妮。
原来如此。
人群散开后,安佳走了过去,捡起了地上那张被遗弃的照片,那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个华丽的屋子的室内,高高地古典的靠背椅,墙上挂着的精美的油画,桌上摆放着的盛开的鲜花,无不在说明着这家人的生活,照片上有三个人,椅子后面站着的头戴犹太人帽子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三十多岁风度翩翩的男人,中间的椅子上,坐着的正是一身黑色连衣裙,带着白色珍珠项链的维尼亚,照片上的她,显得更为年轻一些,富足的生活也让她的神态更为安详,她的身前,站着一个身穿一身黑色西装,同样带着犹太人帽子的大概十来岁的小男孩,男孩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这是幸福的一家人,看到照片的人都会这样想。
可是如今,这幸福的一家人估计就和这照片一样不知零落到了哪里。
想着,松手放开了手中的照片,任由照片重新又飘落在了地上。
走出大门去透气,正好看到了在大门外一手抽着烟,一手拿着一个小酒壶的简妮,看到安佳,简妮下意识的避开了安佳的双眼,把烟掐灭,盖住了酒壶,转身跑进了医院大门。
安佳不知道简妮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是嫉妒,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战争,似乎让每个人都发生着改变。
接下来的几天里,海因里希又来看了安佳一次,安佳也没有向他提起这件事情,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她凭什么把什么都加在海因里希的身上呢?
“安佳,和我一起去出诊。”这天,佛莱中校提着一个医疗箱,急匆匆的招呼着安佳。
听到他的话,安佳立刻也拿起了自己的医疗箱,赶紧的跟上了中校。
外面,早己有一辆车在等待着他们,上了车后,车子很快的开走了。
车子并没有行驶很久,大概行驶了一个来小时,慢慢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泥围墙围起来的营地。
营地门口戒备森严,大大的大门被钢铁丝网围了起来。
车子靠近了营地,经过检查,驶进了大门,大门内很空旷,四周围绕着一排排的房子,其中有两面都是简易的房子,一间间一排排,几乎望不到头,还有一面是一间大型的好像工厂厂房似的大仓库,上面通着一根管子,仓库的后面还有一间厂房似乎正在建设。最后一面,就是靠近大门的地方是几栋二层小楼,小楼的修建看起来正规了许多,小楼的前面用铁丝网和另外的三面隔开,直接通向了大门,营地围墙很厚,四个角都有一个尖尖的了望塔一样的存在,从黑洞洞的塔口可以看到里面支架出来的机枪。
安佳暗自猜测着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集中营了。
车子经过了管卡口,直接开往了那片二层小楼的地区,在其中一栋楼前停了下来,安佳跟着佛莱中校,在卫兵的带领下,走上了二楼,进入了其中一个房间。
房间中,正躺着一个士兵,此刻,他满身冷汗,似乎正在肚子疼,疼的他都蜷缩了起来。
佛莱中校走了过去,拿出器械,检查了起来。随后,就是忙碌的救治时间。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终于病人的病情稳定了,安佳才有空闲歇了下来。
“卫生间在哪里?”走出房门,她询问着站在门口等待的卫兵。
“从这边下去……”卫兵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谢谢。”告别了卫兵,安佳从另一边走下了小楼,按照卫兵的指示向前走,走到尽头也没有看到卫兵所说的小路口,于是安佳又返了回去,回程却发现另外一边有个路口,于是安佳转了过去,中途碰到了几个士兵,都是形色匆匆,还有几个明显是在这里干活的人,形色匆匆的往前跑去,安佳跟着他们往前走,没想到,尽头却看到了她这一生也无法遗忘的噩梦。
路的尽头是一大块空地,正好位于那座类似厂房的工厂后面,此刻,这片空地上正躺满了白花花的人体,j□j的,毫无生机的,冰冷的尸体。此刻像一座小山一样的堆放在安佳的面前,几个士兵正在指挥着一些人搬运尸体,一具尸体此时正好滚落到了安佳的脚边,安佳不由自主的看去,那是一个一头黑发的女性,此刻,她的双眼大睁,就这样的看着安佳,安佳一看,正是前几天还和自己温和的说过话的维尼亚,此刻,她以往的干净优雅全部消失不见了,只是成为了一具停尸房里最常见的女尸,j□j着身体,僵硬着姿态。
而尸体堆成的小山前,此刻正站着两个身穿党卫军制服的人,只不过一个是黑色制服,一个是安佳熟悉的灰绿色制服,又看了眼那座小山,安佳再也忍不住的弯下腰来,干呕出声。
声音惊动了那两个正在交谈的人。
“谁?!”黑色制服的军官看到了呕吐的安佳,有些恼怒的问了出来。
士兵正要过来拉过安佳,忽然另外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安佳?你怎么会在这里?”另外一个军官赫然正是海因里希。
安佳无法理解海因里希怎么能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和人谈笑风生,又或者,这样的情景里也有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