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墨关切地问:“怎不请大夫?”
红梅叹息道:“咱们夫人只知为这个考虑为那个担心,现谖小姐生死边缘,她便不肯请太医来瞧,说老夫人心里正不受用,见她也病了,只怕更添烦忧。”
靖墨听了默然。
靖涵靖墨问道:“母亲要不要紧。”
红梅勉强笑了笑。宽慰他们兄弟几个道:“只是伤心过度以及太疲劳了,并无大碍,奴婢这就去炖冰糖燕窝给夫人吃。”
靖墨兄弟几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靖墨道:“叫母亲放宽心,妹妹真要夭折,也是回天无力的事,伤心也没有用的。”然后带着两个弟弟去了荣禧堂。
翠玉道:“老夫人伤心了近一整夜,才睡着,三位公子晚点再来给老夫人请安吧。”
靖墨三兄弟从宴息处退了出来,到了东次暖间,却见子辰带了个一脸皱纹、胡子又多又密,几乎遮住大半个脸的老头。
那个老头佝偻着腰,拄着拐杖,穿着从头罩到脚的宽大黑袍,根本看不出胖瘦来。
靖墨当即肃了脸,冷冷地问:“他是谁?”
子辰道:“我请来救谖妹妹的高人。”
“高人?”靖墨围着那个神秘人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揶揄:“我倒看不出他哪里高!半夜在坟地里装鬼吓人还是可以的。”
他话音一落,脸色忽然大变,惊惧地看了看那个神秘人,一步一挪极为艰难地退开几步坐下。
靖涵靖文忙上前,问:“大哥!你怎么了?”
靖墨将手一抬,示意他们别出声。
兄弟两不再说话,但全都眼里冒火盯着黑袍老人。
黑袍老人置之不理,跟着子辰进了里间,来到若谖的床前。
琥珀几个丫头都瞪圆了眼睛疑惑的看着不速之客。
黑袍老人并不介意众人的目光,一屁股坐到若谖的床沿上,伸出鹰爪般枯瘦的手,把她的脸转向自己这边,眼中一亮,赞道:“好漂亮的小人儿!”
几个丫头疑惑中又添了几分不安,纷纷望向子辰。
子辰却紧盯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老者先细细看了看若谖的面色,又扒开她的眼睛看了看,再才把脉。
两只手的脉相把了很久,才道:“毒侵五脏,回天乏力。”说罢起身欲走。
子辰急拦住,道:“昨夜我给她喂了颗解药,她还醒来过一阵子,虽说很虚弱,却能说也能喝点水。”
老者极不信任的盯着他看了良久,才道:“给她再喂粒解药。”
子辰赶紧照做了。
老者再次给若谖把脉。
众人都屏息凝神、紧张莫名地盯着老者的一举一动。
约一杯茶的时间,老者忽然伸出左手把若谖一只手臂拉的笔直。
琥珀看了心疼,小姐娇嫩如才出土的花芽儿,他那样拉扯还不把小姐的胳膊拉脱臼了呀!就要冲上去阻止,被子辰拦住,严肃地盯着她,摇了摇头,意思是让她别打扰老者。
琥珀满腹狐疑,满心担忧,却不敢违逆,只得站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
只见老者将右手中指食指并拢,从若谖被拉直的的手臂虎口处沿胳膊一直推到颈侧,然后换了另一只手,也如法炮制,再把若谖拉坐起来,转过身,背对着他,双掌齐齐击在她背上。
若谖“扑”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琥珀看得心惊肉跳,转眸去看子辰,他虽然紧张,却并没有去阻止的意思。
然后老者在若谖的天灵盖和两只耳朵的背后各插了一根银针,只露出一小截针尾在外头,才将她轻轻安放在床上,转过脸对子辰道:“老夫已经尽力了,可保小姑娘七日内无恙,若七日内得不到药引与解药同服,到时毒发,全身腐烂,会极其痛苦的死去。”
子辰大喜过望,抱拳道:“多谢鬼先生。”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得罪
黑衣老者阴测测地笑道:“老夫岂为你一声谢而来?一切,你懂的。”说罢,起身离去,众人这时方才看见他背上黑袍上大片的汗渍。
子辰送他。
二人来到外间,见靖墨一副痛苦的表情在运功自救,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靖涵靖文一见那老者,便如仇人见面一般,分外眼红,拦住他,厉喝道:“你对我大哥做了什么?赶紧治好他,不然我叫你好看!”
那老者极其轻蔑地看了靖涵靖文一眼,讥讽道:“可笑!螳臂也敢当车!”一挥袖,靖涵兄弟二人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流向他们袭来,抵御?不在一个级别上,根本如杯水救大火,完全没用。
躲避?那股气浪来势汹汹,哪容他二人逃窜,只在刹那便撞击在了他们身上。
两人飞了出去,砸在墙上,弹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者冷哼:“自不量力!”阔步走了出去,子辰仍跟在身后相送。
出了荣禧堂,子辰方问:“我大哥会有事吗?”
老者笑道:“只要他运功抵抗,就有事。”
子辰听了,忙叫过一个家丁,道:“你帮我送贵客。”
又对老者抱拳道:“鬼先生,在下有急事,先行告辞,望见谅!”
说罢,转身就走,忽听背后老者笑声如乌鸦在聒叫,让人毛骨悚然,急回头,只见他已展开黑袍,如巨型蝙蝠一样,腾空而起,转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那个家丁吓得面无血色,喃喃道:“是人还是鬼?”
子辰不敢逗留,疾步返回若谖闺房,靖涵靖文一边一个在帮着靖墨运功,几个丫鬟大气不敢出贴着里间的门框而立,惊恐地看着他兄弟三个。
靖墨的脸色较先前更差,青中发黑,神情更加痛苦。
子辰一看,暗叫不好,忙一掌将靖文靖涵击开。
靖墨喷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两兄弟见了一惊,爬过去扶起靖墨,焦急地大喊:“大哥,醒醒!”
靖墨毫无反应。
子辰走过去,蹲下身想要试试靖墨的昹息,被靖涵一掌推坐到地上,两眼喷火的死盯着他,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靖文也疑问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肃着脸道:“你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子辰面色平静道:“我刚问过鬼先生,他说只要不运功抵御自然没事。”
靖涵两兄弟将信将疑地望着他。
子辰把了把靖墨的脉,虽气血有些凝滞,但幸喜没有伤到经脉。
他把靖墨扶起背到背上,站起身道:“你们先暂时信我,大哥仍旧不好再来取我性命,我现在把大哥送回砚墨轩,以免老夫人见了心中烦恼。”
靖涵兄弟二人跟在他身后。
经过宴息处时,碰到了翠玉,见子辰背着昏迷不醒的靖墨,惊骇地问:“大公子怎么了?”
子辰解释道:“大哥无意中得罪了我请来的鬼先生,被鬼先生惩以小戒。”
翠玉不放心地问:“严重吗?怎么都晕过去了,这个人下手也太重了!”
子辰勉强笑了笑道:“看似严重,其实并无大碍。”
翠玉不是很信地点了点头。
出了荣禧堂,靖涵问道:“这个鬼先生究竟是谁?”
子辰吐出三个字来:“鬼见愁。”
靖涵兄弟二人听了,皆面露惊色:“听说鬼见愁来无踪去无影,世上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你又是如何请到他的?”
子辰避而不答,只道:“你们好生照料大哥,叮嘱他千万不要运功抵御身体里的不适,应过个三两天,不适就会消失。”
靖涵二人点头。
靖涵又问:“鬼见愁给妹妹诊了脉,是怎么说的?他能治吗?”
子辰摇摇头:“他也无能为力。”
靖涵靖文沉默了片刻,方道:“连鬼见愁都医不了,妹妹看来是真的没救了。”
子辰道:“不过他能保证妹妹七天无恙,只要这七天里能配齐药引,妹妹还是能得救的。”
靖涵冷笑:“那三味奇葩药引,能弄到一味都已是痴人说梦了,何况三味!”
子辰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到了砚墨轩,子辰放下靖墨就离开了,返回若谖的闺房时,她已苏醒了过来,琥珀正坐在床边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子辰是怎样为了他整夜奔波,怎样受委屈,若谖低了头含笑不语,那不胜娇羞的模样最惹人怜爱。
琥珀先看见子辰,忙起身问好,若谖再见他有些扭捏,想看他又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抬起头来,细细打量他的面色,虽有几丝倦意,却不减他的……花容月貌。
虽然这个词极少形容男孩子,可若谖当时脑海里蹦出的就是这么个词,因此更不自在,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喜欢他,是不是看中的他的好皮囊?
哎呀呀!你这个女色!鬼!
子辰见她脸蛋红扑扑的,只当她哪里不舒服,走到她身边,琥珀抿嘴笑着让开。
子辰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问:“还好么?”
若谖把头偏到一边,含羞点了点头。
外头素衣报:“老夫人来了。”
子辰忙站到离床几步之遥的地方垂手侍立。
翠玉扶着老夫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老夫人满脸悲慽地抬起眼眸,发现若谖好端端地坐在床上,弯着双眸冲着她笑,惊讶得下巴掉地,愣怔了片刻,转头疑问地看着身边的翠玉,翠玉跟她一个表情,两人大眼瞪小眼。
老夫人看见子辰,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抓住他一只手问:“告诉祖母,我是不是在做梦?”
若谖抢先笑答道:“祖母不是在做梦,谖儿确实好了。”
老夫人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若谖,仍盯着子辰,子辰含笑点了点头,老夫人方信了,走到若谖床边坐下,悲喜交加道:“你这孩子,一会子好一会子坏,祖母快被你吓死了。”
若谖歉意道:“都是谖儿的错。”
老夫人奇怪道:“怎么又忽然好了呢?”说罢,回过头去询问地看着子辰。
子辰禀道:“妹妹只是暂时好七天,七天之内若得不到那三味药引……”说到这里就此打住,可下面未说的话,老夫人全都明白。
☆、第二百二十九章 送行
老夫人脸上的喜色顿时烟消云散,叹口气道:“又是一场空欢喜。”
子辰道:“也不一定,这七天里我一定要为妹妹找到这三样药引。”
老夫人苦笑道:“谈何容易!光是皇家龙眼就弄不到。”
子辰充满希望道:“事在人为,妹妹几次都死里逃生了,我想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这一次,妹妹一定能吉人天相,再次逃过一劫的。
孙子想,吃了早饭就出发,先去长白山找成了精的人参娃娃,再去天山寻红眼巨蟒,最后再想办法弄到皇家龙眼。”
“我也去!”若谖叫道。
“胡闹!”老夫人嗔道,“你这个样子跟去岂不成了子辰的累赘!”
若谖不满道:“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拖累辰哥哥?只怕关健时刻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子辰本来也准备拦着若谖,让她在家好好养着,可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这一去,前途艰险,谁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谖儿足智多谋,说不定真能帮上大忙,于是开口道:“俗话道,一个好汉三个帮,带上谖妹妹说不定事半功倍。”
若谖听了,不无得意地看着老夫人抿嘴而笑。
老夫人一心只盼若谖能逃过鬼门关,松了口,道:“只要你母亲答应,我没什么话说。”
方永华因惦记着若谖,早朝一退朝就告假回来,刚走到若谖房门口,听到她祖孙几个的对话,接口道:“不须问谖儿的娘亲,只要能救得谖儿性命怎样都行,只是旅途劳累,谖儿可受得了?”
琥珀忙道:“奴婢可以跟去,一路照顾小姐的。”
方永华打量了一眼琥珀,虽说瘦,但看上去结实,有两把力气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甚好。”
子辰内心有些激动,脸上却仍旧平静,沉稳道:“我们吃了早饭,收拾一番就出发。”
老夫人也自回宴息处用早膳,方永华去看燕倚梦,子辰与若谖一起用餐。
方永华来到竹猗轩,恰逢华太医给燕倚梦诊治完毕,正在写方子。
方永华看了一眼床的方向,层层帷幔垂下,蝶舞正将燕倚梦的一只胳膊放进帷幔里。
方永华待华太医写完方子,一面送他出去,一面问:“内人病情如何?”
华太医沉吟了片刻道:“有些难缠,姨娘的病本来好了七八分,昨儿在外冻了一夜,又是忧心,又是疲惫,几下夹攻,就如洪水冲破才修了大半的堤坝一般,病势汹汹,药石只怕一时无效,只能慢慢治疗。”
方永华望天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我害了她。”
华太医为人机敏谨慎,别人在说自家的家事,自然装聋做哑。
若谖才好些,嘴里没味,不吃又恐子辰担心,只得勉强吃些,边吃一双眼睛还不安生地四顾,问琥珀:“怎不见绿玉?”
琥珀道:“绿玉一大早没吃饭就去找拾叶了。”
若谖笑道:“这下芷晴苑可热闹了。”
拾叶拾花天没亮就起来,一个挑水,一个劈柴。
拾叶担着两个空桶刚出院门,就听有人在叫她,转头一看是绿玉,颇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早你就来了?”
绿玉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道:“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说两句。”
两人钻进了不远处的林子里,绿玉在拾叶耳边如此这般了一番,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做,只要借着晓琴革去了祥公子孝廉的功名,姐姐才好趁势喊冤,我家小姐就能救姐姐和拾花姐姐出火坑,配了良人,安稳过日子了。”
拾叶绯红着脸道了声:“多谢。”关切地问:“昨夜辰公子带人到过芷晴苑,我依稀听到有人要毒杀谖小姐,可有此事?”
绿玉含糊道:“此事日后我再与你细讲。”便告辞了。
拾叶也不敢与她长谈,怕在外待的时间长了,引二老爷家里人怀疑,忙到井边打了水,挑回去。
绿玉回头望见那一幕,眼睛酸酸的,就是在穷苦人家,女孩子也不做劈柴挑水这样的重事。
回到荣禧堂东次暖间时,若谖刚吃完早膳,见到绿玉,招她过来,指着一碟糯米饭团和一碟重油烧卖道:“这两样特意留给你的,辛苦了一早上,快吃吧。”
绿玉有些不好意思当着子辰的面吃东西,因此扭扭捏捏。
子辰起身,对若谖道:“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你也赶紧。”
琥珀在一旁替答道:“辰公子放心,奴婢会替小姐收拾妥当的。”
子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若谖问绿玉:“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绿玉道:“小姐放心吧,拾叶姐姐很乐意做卧底。”
若谖坏笑道:“待会儿我还要去煽风点火。”
一切收拾妥当,老夫人、若谖的爹娘及方家三位公子和几位姨娘一直送若谖三人到了府门前。
老夫人拉着若谖的手絮絮叨叨嘱咐了一番,又肃着脸命子辰和琥珀一路照顾好若谖。
许夫人用帕子拭泪,道:“从生下就没离过我身边,现在乍然要出几天远门,叫人好不揪心。”
若谖笑着宽她的心道:“娘亲放心,凡事有辰哥哥呢。”
几位姨娘也笑劝道:“谖儿只是出去走走,散散霉运,夫人不必担心的。”
靖墨自听了子辰的话,不与体内的一股真气对抗,很快便能下地走动了,因此才能出来相送,只是暂时使不上力气。
此刻见若谖伸长了脖子往府里望,冷冷道:“别看了,燕姨娘生病正躺着呢!她但凡有个头痛脑热便闹得整个方府人尽皆知,又是大张旗鼓的延医,又是声势浩大的抓药。
娘亲为了妹妹也病倒了,却怕我们担心,不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