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夫人踌躇道:“还不是为了你妹妹谖儿。”
靖墨苦笑:“自那日儿子听信了凝烟的挑拨,冤枉了妹妹,妹妹总也不肯理我,儿子实在不知妹妹的近况。
她是女孩子,生的又娇弱,儿子记得她小时总肯病——是不是,妹妹又病了?”
许夫叹道:“你妹妹身子倒无恙,可跟幼时比起更叫人操心。
按说女四书叫她熟读会背,意思也跟她说的分明,她却如此行事。”
靖墨听许夫人颇有责备若之意,问道:“是妹妹不遵闺训了吗?”想了一回,觉得不可能,自己先笑了:“她还那么小……”
许夫人心烦意乱道:“就是因为她还小,人事不解,所以玩起来也不晓得避嫌,她是无心,别人却是有意,一个女孩儿家名声脸面比那性命还重要。”
靖墨道:“既这么着,母亲该教导妹妹才是。”
许夫人犯愁道:“怎么教导,你素来是知道谖儿的脾性,向来我行我素,哪里轻易肯听人劝的。”
靖墨点头道:“身为一个女孩子家,妹妹实在是太过有主见了。”
许夫人叹道:“谁说不是?”顿了顿,道:“你妹妹这几天夜里老找子辰玩,我有心把子辰移出去住,一时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
靖墨默了片刻道:“子辰再怎么说是妹妹的救命恩人,将他移出去恐惹非议,现在暂且让他仍住在凌寒居里,妹妹那里母亲看紧些。
子辰已有十四岁,待到明年,给他说门亲事,再在外面给他置所宅子,那时再移他出去,只说要立他程家的门户,众人只有赞咱们家大仁大义的,到那时,妹妹不论早慧也好,小孩心性也好,自然断了与子辰的来往。”
许夫人听了眉头一展,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长子道:“还是你面面俱到,就依你的主意吧。”
靖墨想了想,叮嘱许夫人道:“娘亲不可做的太明显,若被妹妹察觉,恐对娘亲心生不满,母女间有了嫌隙可就不好了。”
许夫人微笑点头,看见红梅面有焦急之色,在门外徘徊。
靖墨也看见了,起身跟许夫人告辞,红梅方走了进来。
夫人道:“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
红梅见屋内再无别人,禀道:“奴婢刚送了鸡汤从竹猗轩回来,半路撞见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咕咕哝哝,奴婢一时好奇,轻手轻手走过去偷听,登时吓坏了奴才。”
“什么话?”
红梅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那几个丫头在说,燕姨娘在四处打听当年给她接生的两个产婆。”
许夫人意外地“哦?”了一声,问道:“她怎么突然想起要找那两个产婆?”
红梅答道:“据说,燕姨娘怀疑自己的孩子并非夭折,而是死于非命,所以想找到那两个产婆对证。”
许夫人摇着头叹笑道:“可怜燕妹妹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直到现在才想起找产婆问话,却不知两个产婆早就逃之夭夭。”
红梅忧心忡忡道:“如果……燕姨娘找到那两个产婆怎么办?我们——岂不——”
她话未尽,许夫人皱眉不悦地打断:“这件事与你我有何干系,怎么把我们自己给扯了进去?”
红梅一愣,待要再说下去,暗地里思忖了一回,改了口道:“是!是!与夫人何干,又与奴婢何干!奴婢乱说话,该自己掌嘴了。”
许夫人这才脸色一缓,问红梅:“你送去的红参鸡仔汤燕妹妹可有喝上一碗?”
红梅怯怯地摇头。
许夫人诧异道:“燕妹妹为何不喝?嫌弃我的厨艺?”
红梅答道:“不是。是谖小姐说,红参鸡仔汤乃大补,燕姨娘是阴虚体质,喝下去只会适得其反,会使好容易稳定的病情复发,不让燕姨娘喝。”
许夫人听了,面上隐露懊恼之色,问:“那,汤呢?”
红梅道:“奴才自作主张,要蝶舞拿去喝了。”
许夫人气得把脸扭到一边。
☆、第一百七十章 炫耀
若谖闲来无事,见秋高气爽,风吹在身上最是舒爽,又兼丹桂飘香,一时童心大发,命人在荣禧堂外的两棵粗壮的银杏树上系上结实的绳子。
婆子们按若谖要求的那样系好绳子便走了。
琥珀绿玉看着两棵树间垂吊成弧形的绳子,大眼瞪小眼,问若谖:“小姐又要玩什么花样?”
若谖一头黑线的看着她两个,委屈道:“只是想荡个秋千,算不上玩花样吧,这你们也不许?”
两个丫头更是一头雾水,问道:“秋千是什么?”
这次轮到若谖微张了嘴愣愣地看着她俩,过了片刻方才醒悟到,汉朝这个时候原来没有秋千。
暗想,难不成自己成了中国历史上的秋千发明人?不知会不会名垂青史?至于那个发明专利就别想了,只当为人类的娱乐做无私的贡献吧。
若谖以身示范,坐到简易秋千上,道:“你们推我几把。”
琥珀绿玉互相看了看,琥珀担心道:“光是小姐坐在这样一根细绳子上,奴婢都好怕小姐会翻,哪里还经得奴婢们去推?”
若谖无语地看着她道:“我一双手紧紧抓住两侧的绳子,怎么会掉下来?你们不帮忙,我自己帮自己。”说着,两脚在地上用力一蹬,再缩了脚,整个身子便腾空而起。
琥珀和绿玉惊呼不已,若谖咯咯笑着在她俩眼前飞来荡去,过了一会子才停了下来,两个丫头尤惊魂未定的看着她。
若谖诱导道:“你们也坐上来玩玩。”
琥珀绿玉本是农户的孩子,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悬崖边采药材,什么没干过?个个胆子大着呢,再加上新奇,两人争先恐后地试了试,果然好玩。
三个女孩子玩的不亦乐乎,绿玉道:“好是好玩,只是坐在绳子上有点不舒服。”
三个人正说笑,珍珠来报:“黄夫人来了,点名要见小姐。”
若谖笑道:“舅姥姥竟然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帮凝烟那个小贱人找好了下家。”
琥珀愁眉道:“小姐,怎么办?”
若谖轻松自若道:“顶多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你们且玩,我去会会我舅姥姥。”
琥珀要跟去,若谖拦住道:“又不是鸿门宴,需要一个樊哙护驾。”说罢,跟着珍珠去了。
到了荣禧堂宴息处,若谖一眼看见黄夫人珠光宝气地坐在上宾的位署上,满面春风,一脸得意。
她身旁坐着盛装的许菌,傲娇四顾。
黄夫人见若谖进来了,装做没看见,仍与老夫人说话,及至若谖向她请安,她一副才发现她的模样,皮笑肉不笑道:“哟!谖丫头来了,舅姥姥特意请你中秋上我们家玩去。”
许菌在一旁凉凉地笑看着她,神色颇为看不起她。
若谖挨着黄夫人坐下,笑着应对道:“只是中秋节亲戚之间互相走动而已,谖儿何德何能,竟敢劳动舅姥姥大驾,亲自来请。”
黄夫人表情一僵,笑容凝在脸上,她本意是想来羞辱若谖的,没想到被她四两拨千斤,倒显得她赶上来巴结她似的。
老夫人和许夫人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许菌将眼一翻,破坏了整张精致的小脸的美感,撇嘴不屑道:“人人都说你聪明,我看你却是蠢死了,客套话都能当真!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也配我跟我娘亲自请!”
老夫人把脑袋扭到一边,许夫人微变了脸色。
若谖用看智障的眼神同情地看着许菌:“谖儿什么身份许二姨不知吗?不是跟许二姨一样,同是侯门千金吗?”
许菌被噎得脸色铁青,顿了顿,一脸不可一世道:“以后你我肯定不一样,我与二皇子交换了生辰八字,明儿二皇子定陶王刘康就要正式来我家提亲了,赶明儿我当了定陶王妃,你见了我就得像个奴才一样三跪九叩。”
众人听了,都暗暗嗤笑。
黄夫人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快叫自己的宝贝女儿丢尽了,哪有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大谈特谈自己嫁人的事,这个茵儿究竟知不知道羞耻!
若谖淡淡一笑,道:“恭喜贺喜,许二姨即将成为定陶王妃。”
许菌听了,更是目空一切得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了。
岩谖嘲讽地看着许菌继续道:“有朝一日许二姨成了定陶王妃,谖儿就永不见许二姨,免得三跪九叩被误认为奴才。
只是想着许二姨的亲人却不能如谖儿这般洒脱,不能不见二姨,不能不三跪九叩。”
黄夫人在旁听了,脸都气绿了,这脸打的也太叫人窝囊了。
她假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对老夫人道:“我今天也算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实在是为了贵府好。”
老夫人与许夫人皆疑惑地看着她,只有若谖浅笑着不以为意喝着茶。
老夫人和许夫人都未接黄夫人的话,把她硬生生的晾在那里很是尴尬,最先的嚣张气焰已灭得所剩无几,只得讪讪接着往下说道:“我想着凝烟再怎么说是侯门千金,就算有不检点之处,也不至于沦落到嫁与奴才,所以自做主张给她另寻了门好亲事。”说到这里,故意停顿,等着老夫人或夫人问:“找的是怎样一户人家。”到时自己就好拿捏她们了。
谁知等来等去,等到许夫人貌似恭敬,实则冷淡的话语:“伯母,您弄错了,我们大房与二房早就分了家,凝烟并不是侯门千金。”
黄夫人结了结舌,硬着头皮往下说:“我这次来,就是求老夫人解除凝烟那孩子与那个奴才的婚约,好让她以后得到幸福。”
老夫人听了,心中冷哼,态度如此倨傲,这哪里是求,分明就是以势压人,当下淡淡道:“黄夫人肯为烟儿谋画,我当然感谢不尽,至于退婚一事,我肯定举双手赞同,只我不是男方那边的,完全帮不上忙,黄夫人找错人了。”
黄夫人松了口气道:“只要老夫人不刁难,我再去找那奴才,许以他一笔可以买妻的钱,料想那奴才会答应,我这媒也就保成了。”
若谖冷不丁冒出一句:“祝舅姥姥马到成功。”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做客
黄夫人微怔,随即笑着道:“多谢谖儿吉言。”转头问老夫人:“可否把青砚的下落告诉我?”
老夫人面上淡淡的:“青砚那厮因手脚不干净,与凝烟订完婚就被赶出府了,我哪知道他现在身处何方?
左不过在长安里,黄夫人家大业大,又是当今皇亲,找个人还不容易?”
黄面色僵了僵,老夫人这般明讥暗讽实在太不给情面了。
许菌不知天高地厚道:“就是!再不行,叫皇上表哥下旨去找,还怕找不到?”说着,拉了黄夫人告辞,临走时耀武扬威的对若谖道:“中秋节别忘了去我家。”
若谖浅笑着应了声:“知道,不就是要与二皇子订亲,想让我看着艳羡吗?”
许菌得瑟道:“知道就好。”
许菌母女两去了,若谖也起身告退,回到自己的闺房,见胡桌上放着一篮黄灿灿的秋梨,问:“谁送的?”
琥珀答道:“辰公子送的。”
若谖心跳立刻加速,急问道:“什么时候?”
琥珀道:“就在我们荡秋千的时候,我们都不曾留意到。
小姐去了荣禧堂后,辰公子就走了过来,把一整篮秋梨交给奴婢,还饶有兴趣的研究了一番秋千才走。”
若谖极度失望的轻声“哦。”了一声,看着那些秋梨,对琥珀道:“把这些秋梨给燕姨娘送去。”
琥珀问:“全送去吗?”
若谖点头。
琥珀命红香送去。
红香提了篮子刚正到门口,又被若谖叫住,踟蹰道:“还是留几个吧,怕我一时又想吃。”
琥珀闻言,挑了几个最大最水灵的秋梨洗净用水晶缸装着,放在胡桌上。
若谖拿了一个慢慢地啃着。
琥珀问:“黄夫人找小姐有何事?”
若谖不屑道:“她们一家找我还能有什么好事?当然是来”
第二天早上,琥珀侍候若谖梳妆,给她的手指戴戒指时发现她一直戴在中指上的顶真取了下来,打趣道:“小姐终于舍得拿下来了。”
若谖懒懒道:“又不做针线,戴着做甚。”
琥珀偷觑了一眼菱花镜里小姐的容颜,脸色沉沉的,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便不敢多言语了。
梳妆完毕,用过早餐,若谖便随着母亲去了平恩侯府。
平恩侯府张灯结彩,仆人全都穿着新衣裳,忙碌地奔来跑去,好一派喜庆的气氛。
若谖母女俩来到宴息处,见许菌一袭桃红色挑金绣着牡丹图案的深衣裙裾,梳了个百合髻,头上戴了一只镶满宝石的金凤钗,耳上坠着夜明珠,轻敷了胭脂,细描了柳眉,抿了朱砂唇,打扮的既富贵又艳丽,真若牡丹盛放。
若谖目光流转,打量了一眼坐在许菌身旁的凝烟。
她也穿了身鲜艳的翠绿色,脸上一样涂了脂抹了粉,梳了一个妖娆的灵蛇髻,头上、身上戴了不少金饰。
若谖看着她胸前的那把金锁,又厚又大,少说有半斤重,心里暗嘲,亏她不怕戴出颈椎病来。
屋里坐满了王侯夫人,若谖辈份低,向满屋子人问过好后方才在母亲身边坐下。
凝烟见若谖穿了身素雅的淡紫色衣裙,上面稀稀落落绣着白色的花朵,梳了垂鬟分肖髻,只戴了几朵圆润饱满的南海珍珠,耳上戴了对紫水晶吊坠耳坠,皓腕上带了几串紫碧玺,饰品虽少,却都是价值连城的极品,心中妒恨不已,故意挑刺道:“今儿是许二姨的好日子,妹妹穿得如此朴素是不是表示对许二姨不满?”
若谖反唇相讥道:“我穿的朴素?烟姐姐自小在我们家长大,不会不识货,姐姐这么说是故意的吧,想挑起我与许二姨的仇恨吧。”
凝烟脸一红,暗暗后悔自己太急于出手了。
若谖怪异地扫了她一眼道:“我还没说姐姐呢,今儿是许二姨订亲的好日子,你穿这么鲜艳干嘛?跟许二姨抢风头?”
凝烟选翠绿色的衣裳是给过深思熟虑了的,绿色抢眼,且能衬的秀发更加乌黑油亮,肤色更加白晳,……说不定某人看见自己如此清新脱俗,对自己一见钟情呢?
她冷笑着答道:“听说妹妹饱读诗书,就没听过红花还需绿叶衬吧?”
若谖锋利地回应道:“那看是什么样的红花,像许二姨这样将为王妃的一品红花,是不需绿叶衬的。你穿成这样,我倒疑心你想争红斗绿。”
凝烟被戳中心事,怕许菌对她心生戒备,一脸委屈,楚楚可怜地看着许菌。
许菌对若谖冷哼:“别费尽心思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
若谖戏谑道:“我就静静看着你与烟姐姐情比金坚。”
正说着,一个丫头满脸喜色的奔了进来,激动地禀道:“定陶王驾到!”
满屋子贵妇皆艳羡地看着许老夫人和黄夫人,不知谁率先恭维道:“贵府今日先出个王妃,他日必出个母仪天下的小姐。”
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许夸闻言,脸色诽红地低下头去。
黄夫人嘴里谦虚,眼神举止却有些傲慢。
许菌也得意地去看若谖,她拿着一杯茶慢慢地品着,不由大感失望地撇了撇嘴。
凝烟见状,附在她耳边道:“谖妹妹此刻明明是羡慕妒忌恨,却偏爱装不屑一顾。”
许菌骄横道:“我要让她装不下去。”
遂走到若谖的身边,道:“谖儿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二皇子。”
若谖玩味地静静地看了她好久,答应了。
许夸没跟着去,就许菌带着凝烟和若谖躲在帷幔后偷看。
一个气质高贵,长相不俗,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坐在正位上,他便是二皇子定陶王。
许家男性按品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