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她并不介意,反正自己的母亲打骂丫鬟乃家常便饭,何况那些丫头不过是奴才,就是打死也活该,谁叫她们生来命贱!
可后来隐隐听到什么“勾引”之类的话,心中疑惑,推开窗户,向外看,就见程氏大发淫威在追打晓琴,拾叶在一旁想拢过去拉架又不敢,顿时心头火起。
昨天夜里,要不是这个死贱人跟家祥做出那等不知羞耻之事,自己不至于在许夸面前骑虎难下,更不会被若谖那个小贱人拿住把柄,在众宾客面前大作文章,让她名誉扫地、臭不可闻!
她把那颗珍珠往袖子里一塞,腾地起身,疾步冲出房门,喷着怒火的双眼急切地四下搜寻,终于发现一根细长的竹条,立刻残忍地笑了,这根细竹条抽在身上,形如皮鞭,只怕鞭鞭见血,心里嘲讽程氏,拿个扫帚打人,太弱爆了,没用的老货,难怪一辈受穷做小妾!
凝烟拿起那根细竹条,叫嚣着:“打死你这个贱婢!”冲了过来,和程氏一起追打晓琴。
晓琴一看情形不对,忙抱头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
动静太大,早就惊动了街坊四邻,众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纷纷指责凝烟母女俩。
凝烟母女俩忙停止了追打,程氏刚义愤填膺地说了几个字:“是她勾引我……”就被凝烟拦住,陪着笑向众街坊解释道:“我可没动手打人,是帮着劝架来着,也不能怪我姨娘,是那个贱人偷了我家东西,我姨娘才打她的。”
同时在心里暗骂程氏是个白痴,怎能把家祥与人通奸的事抖出来,那样会影响他的前程的。
围观的街坊邻居细细打量晓琴,满脸泪痕,胆小无助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小偷。
可她的确是从凝烟家的院子里跑出来的,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她家还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儿子,个个都是泼皮无赖,镇日里在街上横行霸道,谁敢招惹,因此虽然都很同情晓琴,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她抱打不平。
晓琴忙摇着双手急急地为自己分辩道:“各位大叔大婶,我不是小偷,我是方府的丫鬟晓琴,因昨天夜里家祥公子趁着酒兴,玷污了我,所以被方府赶了出来,小女子走投无路,故寻上门来,求家祥公子对小女子负责,不想被程姨娘母女两个反咬一口,一个说我勾引她儿子,另一个说我偷了她家东西。”说着,痛哭流涕地抖了抖自己的衣裙道:“你们来搜搜我的身,可搜的出赃物没有?”
众人都质疑地看着凝烟母女俩,那种无声的遣责更让人难堪。
程氏只知大叫:“她胡说!她胡说!”却越发显得心虚。
众人目光凉凉的。
家祥一直躲在家里没露面,想着晓琴见不到他自然就会走,却没料到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利于他,自己再不出面辟谣是不行的。
当即怒火冲冲地出了院门。
众人见是他,全都屏息凝神看着他。
晓琴一看情郎现身了,又是委屈又是激动地向他跑去,刚满含着泪水叫了声:“祥公子!”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耳光。
晓琴用手捂着火辣辣疼的脸,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死盯着家祥。
只听家祥冷酷无情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贱人够了!明明是你勾引我,还倒跑来打一耙!”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赶到
晓琴像发疯一样冲着家祥怒吼:“你血口喷人!是你花言巧语骗我说会娶我,否则,我不会……我不会……”说到后来,悲愤的泣不成声。
凝烟双手抱臂,抬着下巴高傲地看着她,尖酸刻薄道:“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这副德性,哪一点配的上我二哥!我二哥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这个贱婢!”
晓琴被讥讽的火冒三丈,将泪狠狠一擦,反唇相讥道:“少在我面前装高贵,你也不过是庶子的庶女,咱们彼此彼此,不都是奴几么?”
凝烟一掌挥过去,怒目圆睁道:“你说谁是奴几!”
绿玉躲在一棵大树后偷看,见晓琴并不是个吃素之人,反手就还了凝烟一记响亮的耳光,怒骂道:“说你呢!贱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凝烟一家三口一拥而上,围殴晓琴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绿玉躲在树后焦急万分,生怕晓琴被凝烟一家三口打死,正准备不顾一切冲出去,忽然发现有个什么东西滴溜溜滚到自己脚边,定睛一看,竟是小姐鞋上掉了的那颗龙眼大小的珍珠,心里诧异,这颗珍珠怎么到了这里,刚弯腰去捡,就见一只手比她还快,先捡起了那颗珍珠。
绿玉抬头,与那人同时大吃了一惊,那人竟是凝烟。
凝烟见了她自然心虚,把珍珠往袖子里一塞,转身就走。
绿玉本待问,那颗珍珠是她们家小姐的,怎么到了她手里?
可思忖了一下,还是算了,凝烟如果死不承认,还强辞夺理道:“怎么就是你小姐的,上面又没刻你家小姐的姓名!”自己又该如何应答?
罢了罢了,还是跟小姐说,看她如何定夺。
凝烟本就是个心眼颇多之人,见绿玉躲在大树后面,只稍稍在心里琢磨一番,就明白过来。
那时晓琴已被实在看不下去的众邻里救下,程氏和家祥正张牙舞爪想从众人手里夺回被他们打的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晓琴,被几个力气大的邻居硬是拦住,嘴里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出人命谁也跑不了!”
凝烟走过去也对自己的母兄道:“别打了,一切全都是阴谋!”
众人都惊诧地看着她。
凝烟阴狠地瞪着晓琴,冷声问道:“快说!是谁指使你勾引我二哥的?又是谁唆指你来我们家闹事的?我劝你全招了吧,不然有你好看!”
众人又一齐去看晓琴,晓琴正欲开口,就听一个女童清脆的声音懒懒道:“姐姐是准备屈打成招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珠光宝气的小小姐带着一个贴身丫鬟走了过来,她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壮硕的家丁。
绿玉见了,惊喜万分,跑了过去叫了声:“小姐!”然后侍立在一边。
凝烟立刻气势汹汹地冲过去质问:“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二哥?”却只字不提她与若谖之间的恩怨,怕落人以口实,她在借刀杀人、伺机报复。
若谖挑眉冷傲地看着她,神色间充满了蔑视,笑着反问:“我陷害你二哥?难道是我叫你带人去捉你二哥的奸的吗?”
这一句戳中家祥的心结,他怨怒地盯着凝烟。
凝烟怔住。
若谖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啧啧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儿子呢,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母亲和妹妹呢,乱咬人家也就算了,还打人家!也不知有的人是怎么混上孝廉的!”
街坊中有被若谖的话点醒的,忙对晓琴道:“姑娘快去官府击鼓鸣冤,告了那衣冠禽兽,让监察司取消他的孝廉资格!”
晓琴踌躇。
众人齐劝道:“别犹豫了,快去!你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家不能叫人白糟蹋了,还被毒打!”
晓琴绞着双手,紫胀着脸,道出心中的顾虑:“我怕一闹到官府,我这名声……”
一个大娘恨铁不成钢,一拍大腿道:“哎哟!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你哪里还有什么名声?现在想到要名声,早干嘛去了?赶紧的,去告官,给自己讨个说法去!”
晓琴闻言,愧不可当,调转了身子就要去府衙。
家祥见状,心中惊恐万分,如果自己的孝廉被取消了,想进仕途当官的美梦也就破灭了,忙一把拉住晓琴的手臂,哀求道:“别去!求你别去!”
晓琴气愤不已,红着眼眶质问道:“你怕个什么!又求个什么!不是一口咬定是我勾引你吗?那就到官府去对质好了!”
家祥心想,别说是他诱奸了她,就算真是晓琴勾引了他,闹到官府,传到监察司,也是不良记录,会取消孝廉资格,以后就算有举荐做官的机会,也轮不到自己了。
只得低头承认道:“是我诱骗你委身与我。”
众人哗然,看凝烟一家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程氏面色慌乱,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实在理屈词穷。
凝烟变脸变的极快,先对家祥嗔道:“你既与晓琴姐姐情投意合,又已生米做成了熟饭,就要跟我们说嘛,别因为我们家穷了办不起喜事,就瞒着我们,委屈晓琴姐姐。”
又笑颜如花对晓琴福身赔罪道:“嫂子,多担待些我们吧。”暗暗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仍在气恼,措词道:“姐姐若不嫌弃我们家穷,三日之后一乘大红花轿抬你进门。”
晓琴只是痛哭,抬脚执意要去告官。
凝烟拦住她软硬兼施道:“姐姐糊涂!姐姐一大早登门,不就是想要我二哥娶你么?你若去告官,毁了他的前途,两人撕破了脸,他还会娶你吗?你这身子已经是我二哥的了,谁还会要!”
这几句话说到晓琴的要害,止了哭,半信半疑地问道:“三日后,你们家真的让我嫁进来吗?”
若谖在一旁替她不值连连摇头,对绿玉耳语了几句,绿玉走了过去,对晓琴道:“我家小姐叫你过去,她有话对你说。”
晓琴点头,刚要过去,就听凝烟威胁道:“你要改变主意,可没回头草给你吃!”
若谖走了过来,极轻蔑地上下打量了家祥一眼,道:“一把烂草,不吃也罢!”
☆、第一百二十章 珍珠
凝烟母子三个气得七窍生烟,可看了看若谖背后一字排开的家丁,也只得忍气吞声。
绿玉硬拉着晓琴跟在若谖身后,走到离众人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若谖转过身来看着晓琴道:“谖儿虽然年幼,冷眼看那方家祥并非良人,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还望姐姐慎重考虑。”
晓琴愧悔道:“多谢小姐关心,只是奴婢品行已亏,只能认命了。”
若谖不死心道:“姐姐若是担心没人娶,谖儿托周大娘给你寻个老实可靠的……”
她话未尽,已被晓琴急急打断:“除非不嫁,若要嫁,奴婢只嫁祥少爷。”
若谖微微有些诧异地静静地看着她,心想,要么就是她封建思想中毒太深,要么就是她是真心喜欢家祥。
应该是后者,不然她不会冒着沉塘的危险与家祥偷情。
晓琴欲盖弥彰低头小声补充道:“好女不侍二夫,奴婢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若谖笑着祝福道:“恭贺姐姐跳入火坑。”
晓琴尴尬地笑笑,向若谖福身告退。
若谖道:“我陪你一起过去,我还有一些话要对我的堂哥堂姐说呢。”
三人又走到众人跟前。
若谖扫视了一遍凝烟母子三人,笑着道:“姨娘还有堂兄堂姐以及众位邻里都亲见了,晓琴姑娘现是好好一个人,如果嫁到你们家,或暴毙,或走失,我定是要请官府来查个究竟的。”
凝烟脸色微变,心中气恨不已,她的确打算先诓着晓琴和家祥成了婚,那样一来,晓琴以后再想去官府状告家祥玩弄良家妇女就不可能了,等成亲后,过段日子再将她毒死,来个急病不治身亡的假像,一了百了,可现在若谖将她的如意算盘全打乱了。
她这口气还没顺过来,就听若谖又说道:“既然堂兄已亲口承认是自己诱骗了晓琴,最好立个字据,以免日后不认帐。”
家祥一脸夸张的假笑,道:“我与晓琴眼看就要成亲了,已是一家人,还立什么字据,太伤和气了。”
若谖道:“立了反而不伤和气,只要你们家待她不好,她一样可以拿了这个证据去监察司,闹的你身败名裂!这样一来,你们全家就得好好待她,岂不家庭美满,又何来伤和气一说?”
程氏压着怒火道:“谖儿,都是手足,何苦相逼?”
若谖反问:“我何曾逼迫堂兄堂姐什么了?不过是为了叫二堂兄长记性,以后不要拈花惹草,免得惹些桃花劫,这也有错?”
凝烟暗暗扯了扯程氏的衣袖,示意她少说两句,好让若谖早点滚蛋。
方家祥被众街坊逼着,只得按若谖的要求立了字据,若谖亲自收了,准备离开,绿玉附在她耳朵旁小声说了几句,若谖转头看着凝烟,似笑非笑问道:“听说姐姐捡了我的珍珠?”
凝烟狠狠瞪了绿玉一眼,神色异常无情狠辣,冷声道:“妹妹住在高墙大院里,我住在破屋寒窑里,你的珍珠我怎么捡得到!就是想捡也没那么长的手臂!”
她忽然笑出了声,讥讽道:“妹妹诬陷人的功底日渐增长啊!”
若谖一点也不着恼,笑咪咪地握了一下凝烟的手道:“姐姐过奖,姐姐也是知道的,那颗珍珠是镶在我鞋子上的,掉就掉了,对我来说不值什么,谁叫我是候门千金呢,有钱就是任性,哪像姐姐一副寒酸相,见钱眼开!”
凝烟平生有两大恨,一恨别人叫她庶小姐,二恨别人笑她穷,所以平日总是头上身上戴满金银,一举一动摆出嫡小姐的范儿,闻言,气得脸发黑,反击道:“妹妹既这么有钱,怎么苦苦逼问那颗珍珠的下落?”
若谖不屑嗤笑:“我只是想告诉姐姐,我在珍珠上涂了剧毒,名叫七步倒,意思是毒发后走七步的距离,人就暴毙身亡,趁毒性还没发作,现在赶紧扔了那颗毒珍珠还是来的及的。”说完,微笑着转身离去。
凝烟看着她袅袅远去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个小贱人虚虚实实,太会耍人了,焉知她这次不是在诈她?
程氏有些担心地小声问:“你究竟拿了那颗珍珠没?要是拿了,赶紧扔了。”
凝烟一听怒了,将眼一瞪,冷声道:“没有!”,一甩袖子准备回家,忽觉藏珍珠的那条手臂蓦然发酸发麻,心里一紧,难道那小贱人所说的全是真的?
她硬着头皮走了几步,就觉心慌气短,眼发黑,而且浑身僵硬,不由惊惧万分,叫道:“母亲帮我!”
程氏一条腿都迈进了院门,听到凝烟叫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瞬才醒悟过来,她在喊她“娘亲”,心里却无一丝喜悦,反而纳闷。
自己的闺女是什么为人,她这个当娘的再清楚不过,纯是是个有奶便是娘,没奶是娘也可以踹上一脚的自私自利鬼。
凝烟从不喊她娘的,生怕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就是现在与方府分了家,她还是叫她“姨娘”,非要分出她是主她是仆来。
现在凝烟喊她娘亲,一定是遇到麻烦了。
程氏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直奔重点:“有什么事?”
凝烟害怕的几欲落泪,哭丧着脸道:“那颗珍珠真的有毒,我……我现在动不了了!”
程氏惊得大声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拿那颗珍珠吗?”
凝烟气得半死,自己这么聪明,怎么会有这么一位智障亲娘?
就是一只猪也知道先前自己是撒谎,非要嚷嚷的人尽皆知才满意!
可这时有求于程氏,凝烟可不敢像平日那样对她颐指气使,少不得装出柔弱的样子,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亲娘。
凝烟毕竟是程氏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见她这般模样,对她的那点怨气早就烟消云散,急切地问:“珍珠在哪里,我帮你拿出来!”
凝烟用眼睛指了指。
程氏忙将手探到袖子里取了出来,赶紧扔得远远的。
众人一看,果然是颗又大又圆的极品珍珠,不是凝烟这种寒酸的小姐能拥有的。
众人都惋惜不已,这么贵重的珍珠,可惜有毒不能要。
程氏心疼地问凝烟:“好些了没?”
凝烟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程氏一咬唇,疾步走到若谖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求谖儿救救烟儿!”
☆、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