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和几名侍卫如临大敌般把她团团包围。
方永华拿了一根点燃的蜡烛走进里间燕倚梦的卧房,把手里的蜡烛在烛台上放好。
漆黑的房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光,只能看得清人的轮廓,却看不清人的表情。
燕倚梦素来睡觉就不安稳,听到外面有人语声,早就醒了,此时在床上半撑着身体不解的看着方永华。
方永华面若寒霜,沉声问道:“你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暗度陈仓的?”
燕倚梦一头雾水的问道:“我和谁?暗渡什么陈仓?”
方永华气极而冷笑:“你有多少事瞒着我!你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你当我不知道吗!”
燕倚梦难以置信的盯着方永华,颤声问道:“老爷,你刚才在说什么!”
方永华凌厉的看着她:“亏我把你当宝捧在手心,你却如此对我,背着我与人偷情,还珠胎暗结,这个绿帽子我无论如何是不戴的,你既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咱们夫妻情尽于此,现在你收拾东西悄悄的滚!我也不在人前提你的丑事,为你存下面子!”
燕倚梦脑子嗡嗡作响,但仍尽力维持着清醒:“老爷是听谁说的!我与老爷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老爷怎能轻信别人所说!”
方永华冷冷道:“你不必争辩了,也别问我是听谁说的,我既然赶你走,肯定是有确凿的证据!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现在赶紧悄悄的离开,我就不提你那些丑事。”
燕倚梦脸上本来带着几分乞求之色,闻言,整个人都变得冰寒起来,冷冷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歪,老爷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要我走我就走!”说罢笨拙的从床上坐起,对着门外喊:“蝶舞,进来收拾东西!”
蝶舞进来,惊疑地看了方永华一眼,燕倚梦一身傲骨道:“只把我们自己的细软收拾好我们即刻离开这里,不是我们的东西哪怕一根针都不要带走!”
蝶舞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劝着燕倚梦:“姨娘,外面风大雨大,出不得门,姨娘可是有身孕的人,赌不起气的,凡事放宽心。”
燕倚梦冷冽道:“我没赌气,既然十数年的夫妻情谊抵不过人家一句污蔑的话,我还能这样背负着奇耻大辱没有尊严的留在这里吗!”
方永华以为燕倚梦会痛哭流涕向他哀求,没成想人家说走就走,暗忖,定是她有可去之处,不然怎会如此硬气,越发相信燕倚梦与华太医不清不楚,冷笑着道:“只怕你早就想离开这里,去找你的相好,一家三口团圆!我没把你浸猪笼,已是看着往日的情分上,你休要装出六月飞雪蒙受委屈的样子!”
燕倚梦凄厉地笑着:“老爷说得很对,我现在看清你的真面目为时尚晚,我确实应该笑着离开!”
蝶舞听了他们的对话,隐隐猜到几分,急得跪了下来,对方永华道:“老爷可千万别听旁人胡说,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与人有奸情,请老爷细思量再做决定。”
方永华负着手,望着漆黑的窗外冷然道:“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华太医与你家姨娘关系匪浅。”
蝶舞气愤道:“姨娘与华太医是清白的!”
方永华冷笑一声,一言不发,甩袖而去。
燕倚梦惨白着脸,一迭声命蝶舞收拾好东西快离开。
蝶舞听着窗外雷声隆隆,望着窗外闪电道道,心里发愁,对燕倚梦道:“姨娘虽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也要忍耐这一夜,大人可以吃苦,可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却吃不得这苦,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姨娘岂不后悔死!望姨娘三思!”
☆、第三百八十一章劫走
燕倚梦凄然冷笑:“你觉得过了一夜老爷就会改变心意吗?老爷其实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从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蝶舞怔了怔:“姨娘心中清楚,为何当日奴婢苦劝,姨娘只字不听,非要义无反顾的嫁给老爷做妾呢?”
燕倚梦神色忧伤:“一个情字难过……”
蝶舞望了望窗外风雨交加的黑夜,道:“即便老爷不改变主意,至少要等着风雨停了我们才能离开,不然出了府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姨娘且将就睡一晚吧。”
燕倚梦无法,只得先睡下,蝶舞说得对,大人可以吃苦,肚子里的孩子却不能有任何闪失。
蝶舞安置好了燕倚梦便悄悄走出了房间,房门开合之间发出轻微的“呀——”的一声。
燕倚梦在房间里听个分明,她徐徐闭上眼睛,……也许睡一觉,老爷真的改变了主意呢?
一夜风雨,方永华独坐在书房里,他知道燕倚梦还未走,但他只当不知,天气这般恶劣,又是深夜,她在大漠里并无栖身之地,此刻出去,叫她上哪里。
……就让她在这里再住一晚吧,也算是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到了明日就是陌路。
他双手十指交错握在一起,撑在眉心处,疲倦地闭上眼睛。
“蝶舞姑娘,老爷吩咐,不许人打扰他,姑娘请回吧!”门外响起管事严肃的声音。
“求你,让我进去,我有话要跟老爷说!”蝶舞哀求道。
“不行!姑娘,别让我们为难!”管事忙拦住她。
蝶舞硬往里冲,管事急命道:“快拦住她!”
一队持刀护卫冲了过来,堵住蝶舞的去饹。
蝶舞怒喝道:“找死!”一掌向冲在最前的护卫身上拍去。
那个护卫惨叫一声,飞出几丈之外,摔在雨水里挣挫不起。
其他护卫愣了一瞬,便一拥而上,顿时书房外打斗声不绝于耳。
方永华蓦然睁开双眼,蝶舞在他家呆了十几年,他竟不知道她有武功。
他起身开门而出,门外打斗的双方骤然停了下来。
管事忙提心吊胆的迎了上去,惴惴不安地解释道:“奴才劝蝶舞姑娘不要打扰老爷,可蝶舞姑娘不听……”
方永华对他的话并不理会:“我现在要回夫人那里。”
管事听了,忙命小厮打着灯笼走在前走,自己亲自给方永华撑伞,一行人正准备往前走,蝶舞冲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在方永华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头乞求道:“老爷,看在姨娘从十七岁就跟了老爷的份上,不要赶姨娘走,她孑然一身,早就没有家了,老爷就是她的全部!”说着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方永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从嘴里无情的吐出几个字:“别求了!求也无用!”说罢企图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蝶舞膝行着堵住他的去路质问:“老爷与姨娘相处了十几年,老爷难道不清楚姨娘的为人吗,竟然轻信别人的谣言,老爷就不怕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吗!”
方永华严峻的脸上现出怒容,沉声命令道:“拉开她!”
登时上来三五个护卫,把蝶舞拖开。
蝶舞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在他背后怒骂道:“方永华!你冷心冷血,自私自利!我家姨娘瞎了眼才会看中你!
你心里其实明明清楚姨娘是清白的,你只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她赶走,与她撇清关系而已,你生怕引火上身,什么情爱的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你只在乎自己的爵位和前途!我就不信我们走了之后你会平平安安!”
方永华似乎一点也没有被蝶舞影响到,径直往许夫人所住的厢房走去。
一个家丁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见到方永华急刹住脚步,禀道:“老爷,鄯善国国王派了使者急见老市。”
方永华一听,暗沉的脸越发严肃,疾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里,鄯善国的使者正焦灼地走来走去。
方永华进去,二人分宾主坐了,方永华神情凝重的问道:“鄯善国发生了什么事,以至国王派使官连夜见在下。”
使者道:“自将军要我们留意有无别有用心之人跑到鄯善国散布谣言,煽动百姓暴动,我们就是一直对往来鄯善国的生人严密监视。
今儿傍晚的时候,果然来了个形迹可疑之人,那人一到鄯善国便一头扎进了努努多家里。
努努多是反鄯善王的活跃者。
两人在屋里密谋许久才出来,去找前朝余孽首领,我们的士兵在跟踪的时候不辛被发现而被杀。
我此次来侍奉我国国王之命,请将军务必做好准备,可能有一场暴动即将在鄯善国发生,到时还要请将军务必支援我们。”
方永华点头:“这个自然。”那使者这才离去。
燕倚梦一直在假寐,等了好久,才听到房门发出一点声响,知道是蝶舞回来了,她仍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
蝶舞的性子她最是清楚,她对她是真的忠心耿耿,为了她一生不嫁,无怨无悔的守护着她。
她知道她刚才出去求方永华了,如果方永华回心转意,蝶舞早就冲进内室告诉她好消息让她安心,可现在她这么安静……
燕倚梦一想到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便无声地滚下泪来。
天将亮的时候,狂风暴雨终于停了,天际亮起一缕晨曦。
镇西将军府里,燕倚梦睁着眼睛空洞的望着帐顶。
窗外,杜鹃的啼哭声随着夜雨渐渐隐去,她细细凝神去听,枝头叶梢的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复又絮絮幽鸣,回拂在四周的纤尘中久久不散。
燕倚梦从床上爬将起来,把自己给肚子里的宝宝做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放进包袱里装好,眼泪一直不停地滚滚而下。
蝶舞也收拾好了,一个肩上扛着一个硕大的包袱。
她神色凄凉,对燕倚梦小声道:“姨娘,要不要去看看公主。”
燕倚梦眼泪簌簌的掉得更快,狠狠心摇摇头道:“不用了。”
蝶舞微怔,小声道:“姨娘如果再不与公主相认,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再相认了。”
燕倚梦凄然一笑:“我现在自身都难保,与谖儿相认,只会连累她,我不想她赴我的后辙,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就让她待在方府里,平平安安地做她的公主。”
蝶舞担心道:“姨娘就不怕夫人对付公主吗?”
燕倚梦苦笑着道:“夫人恨的是我,我若走了,她应该不会再为难谖儿。”
蝶舞见她主意已定,也就没再苦劝了,主仆二人趁着天还未大亮出了门。
燕倚梦伫足向若谖房间的方向凝望了许久才往府外走去。
刚出府门只走了两步,蝶舞忽然挡在燕倚梦身前,侧脸严肃道:“姨娘!快退回府里,有埋伏!”
她话音刚落,便从前面三三两两的房舍后转出不少鄯善国装束的大汉。
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杂在大汉里,看见燕倚梦且惊且喜,激动得大喊道:“公主,奴婢是你的奶娘齐黛帕呀!”然后扭头,激动不已地对身边一个首领模样的人道:“她真是温朵娜公主,我不会认错的!”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极恭敬的叫着:“参见公主!”
蝶舞慌乱大叫:“她不是你们的公主!”
跪在地上的众人将信将疑地面面相觑。
忽有人朗声道:“这不是阿拉云姑娘吗,你当时也是保护公主逃离的十二死士之一,怎么只剩了你一个,其他人呢?”
蝶舞的脸刷的白了,用高声掩饰着自己内心极度的不安:“已经给你们说了,你们认错人了,什么啊拉云?什么温朵娜,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说罢,护着燕倚梦准备从侧面离开。
那个认出蝶舞的汉子叫道:“当初我和你曾经一起训练过,你右臂上有一道刀痕,是在训练的时候被同伴失手砍的,你敢不敢亮出右臂给我们看!”
蝶舞白了他一眼虚张声势道:“脑子有问题!”便和燕倚梦抽身离去。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忽然站起身来,用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道:“公主,你若置国家而不顾就这么一走了之,微臣愿死在公主面前!”
燕倚梦进退不得地停住了脚步。
地上跪着的人都纷纷站起,全用刀架在脖子上。
燕倚梦迫不得已跟着那首领上了不远处一辆马车。
方永华得到消息的时候,燕倚梦和那些鄯善国的叛军早就离开,他一颗七上八下。
若谖吃了早饭,照例去看燕倚梦,去见几个婆子正在打扫燕倚梦住的房间。
那几个婆子见是她,都忙着问好,一个婆子道:“燕姨娘走了,以后公主可以少跑一处腿了。”
若谖吃了一惊:“姨娘走了?姨娘去了哪里?”
那几个婆子见她如此神情,才知道她并不知情,心中都暗悔不迭,不该多嘴的。
一个婆子硬着头皮答道:“奴婢们不知,只知夫人叫奴婢等人来收拾这处屋子。”
若谖转身就向许夫人的住处走去。
许夫人在屋里和红梅笑说着燕倚梦狼狈离开的样子,十数年来郁结在心中的那口气总算散去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舒畅过。
白梅幸灾乐祸道:“燕倚梦挺着个大肚子,跟着那群楼兰叛军东奔西跑,真是造孽!”
她奇怪地问:“只是她为什么不与公主相认,把她带走?”
许夫人冷哼:“她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着自己受苦呗。”
白梅想想道:“也是,她自己以后过的就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哪里还顾得上公主?只是夫人要怎样对公主?”
许夫人狠戾地笑着:“当然是当亲生女儿对待,再怎么说她还是挺讨人喜欢的,嫁给二皇子做王妃,对我们方家可是极有利的。”
主仆二人正说的起劲,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许夫人一脸愠怒地向房门口看去,见进来的是若谖,立刻换了一副慈母的脸,打量着她秀美的小脸,关切地问:“谖儿怎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是谁惹你了?”
若谖心急如焚,直截了当地问:“怎不见姨娘,姨娘去了哪里?”
许夫人收了脸上淡淡的笑意,挥手命白梅退下。
白梅出去的时候,谨慎的把房门关紧。
许夫人对若谖道:“坐下来,我慢慢对你说。”
若谖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许夫人道:“你燕姨娘是楼兰前朝亡国公主这个你也是知道的,今儿早上她父亲的拥戴者把她劫持走了。”
若谖狐疑地盯着她:“那些人是怎样把她劫持走的?总不可能强闯进咱们家把人抢走的吧,那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许夫人道:“是在府门外劫走的,动作非常迅速,等你父亲得到消息赶出去的时候,你燕姨娘早就没影了。”
若谖心中更是疑惑,直视着许夫人的双眸道:“这就更蹊跷了,燕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就到了府外?”
许夫人一脸为难道:“……你还是不要打听了。”
若谖斩钉截铁道:“我必须要知道原因!燕姨娘为何要出府?”
燕倚梦为人向来谨慎,从不轻易抛头露面,自从来到西域,一直隐在府里,现在身份已暴露,她就更不可能出府了,除非是有什么事逼着她非出府不可。
许夫人欲言又止道:“你去问你父亲吧。”
若谖凝神看了她片刻,起身就走。
方永华正心烦意乱地独坐在书房里,见若谖走了进来,有一丝期待:“谖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
若谖冷冷质问道:“父亲究竟对燕姨娘做了什么,竟然逼得他出了府,父亲难道不知道,姨娘是不能被人看见吗?”
方永华面露尴尬之色,左顾而言他道:“咱们现在别说这个,你姨娘被人劫走,只怕鄯善国要大乱,这可如何是好?”
若谖道:“那些楼兰判军为什么直到今日才劫走姨娘,难不成有人对他们保证姨娘就是温朵娜公主?
父亲不是说,叔叔全家都被父亲监控起来了吗,那么传递消息给那些楼兰叛军的人就不可能是凝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