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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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子辰正在看着手里的一朵纱花发呆。
手上朵嫩黄色的纱花和盒子里那朵粉红的纱花是若谖九岁时他买了想送给她,却一直没有送出去。
听到脚步声,他忙把纱花放进木盒子里锁好,等他抬眸时,依依已到了他的跟前。
子辰冲她笑了笑,接过她手里的汤药,道:“辛苦你了。”说罢,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依依在他对面坐下,含沙射影刁蛮道:“你要真怕我辛苦,就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
那次飓风受的伤还未痊愈,上次为了救你谖妹妹,把她从悬崖拉转来又动了真气,幸亏有我阿爹留下的百草金丹,不然别说武功,就是小命你都难保。”
子辰只笑了笑,小口小口喝着药。
依依眼珠一转,笑嘻嘻道:“那个木盒里装的是什么,那么神秘,我一次都没看过里面的东西,你既然心疼我辛苦,就把那个木盒给我看看,算是报答我咯!”说着半真半假伸手去拿。
子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原本温和的脸一下子变的冰寒,依依有些害怕,极勉强地笑着道:“我只是逗逗你而已,干嘛这么紧张!小气的家伙,你就是求着本小姐看本小姐都懒得睬你。”说着,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踏着傲娇的步子往屋外走去,直到出门才抬起手来,看见被子辰握过的地方一圈青紫,不禁掉下泪来。
子辰在屋里闷坐了一会子,放好木盒,便走到了屋子,来到村外围的一个小土丘上出神的望着东方,一动也不动。
土丘上开满了漫山遍野的忘忧花,清风吹过,忘忧花轻轻摇摆,似在翘首等待等待故人归来。
依依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杨柳树下,满含酸意地看着子辰的背影,自从若谖来到了西域之后,他就爱坐在那个土丘之上,眼望着东方,似乎视线要穿过茫茫沙漠,看到艾弥儿镇的镇西将军府似。
她暗自咬了咬唇,转身疾步向村里走去,匆匆进了屋,连正准备与她打招呼的忘尘她也没有留意。
忘尘见状闭了嘴,悄无声息地尾随着她来到门口,偷偷向里张望,看见依依满屋子乱翻,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依依揭开地上的席子,忽然停了下来,两眼盯着地上的一块板子,她把那块薄板拿开,露出一个洞来,洞里放着一个木盒子,正是子辰视为珍宝不让人碰触的那个木盒。
依依心跳加速,心虚地扭头朝门口看去,忘尘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依依见门口无人,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在小木盒子的锁孔里捅了几桶,锁吧嗒一下开了,依依一看,里面放着两朵纱花,和一些小布条,她把那两朵纱花拿起放在一边,然后把那些小布条,一条一条的拿起来看。
辰哥哥,中秋节快乐,今天的月亮又大又圆。
辰哥哥,端午节快乐,你吃粽子和咸鸭蛋了没,我只吃蛋白。
……
都是些祝福的话语,字体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挺秀气,一看就是出自女孩子的手,而且说话娇滴滴的,依依猜,这些肯定都是若谖逢年过节送给子辰的祝福语。
她心里满是醋意,把那些布条并花朵依旧放进盒子里。
然后向屋外走去,忘尘见状,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依依四下里看了看,除了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玩耍,村里几乎见不到人,凡是成年的人都出去牧羊了。
她看了一眼那群正在做游戏的小孩,他们玩得不亦乐乎,银铃般的笑声不时响起,无人留心到她,于是她抱了两捆柴火进了屋,在那只小木盒上洒了点油,一把火把柴火点着,然后疾步走出了家门,把门锁上,从另一条路悄悄地出了村。
忘尘在暗处见了,没有跟踪她,而是站了一会子,见子辰与依依合住的房子里有浓烟冒出,他也悄悄的离开了。
一个小孩无意中发现火情,惊慌失措地大喊:“着火啦,着火啦!”
有的孩子立刻向村外跑去找大人。
火势借风蔓延得很快,子辰得到消息飞奔而来的时候,整幢房子都被火吞噬了,子辰就要一头往火里钻,被几个村民拦腰抱住:“头领,火势太猛,不能进去!”
子辰边挣扎边心急火燎道:“我非进去不可,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什么重要的东西?我帮你去拿!”依依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急匆匆的赶来。
“还是我自己去!”子辰斩钉截铁道,说话间,他已经挣脱掉把他拦腰抱住的几个村民。
依依拦住他道:“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万一被浓烟呛到,只会对你的身体雪上加霜,还是我去吧,你所说的那个重要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个小木盒,我看见过你放在哪里,我去拿!”说着,一转身就冲进了火里。
那几个村民把子辰抱得更紧了,生怕他也往火里冲,忘尘也赶来了,劝道:“你且等一等,过一会子依依姑娘出来如果说没找到,你再进去。”
子辰这才勉强安静了下来,忽然听火里面传来依依的尖叫声。
子辰再也顾不了许多,挣脱掉众人的束缚,一头钻进了火里。
浓烟滚滚中,他看见不断有燃成一截一截的房梁从头顶掉下来,依依惊慌失措的闪避,却不肯离去。
子辰一把抓了她的手就要往外冲,依依使劲挣扎:“我还没拿到东西呢,你先出去!”她刚说完话,又一根带着火的房梁落了下来,向她的头顶砸来。
子辰二话不说,使劲的拽着她冲出了火屋。
两人刚出屋,房屋便在大火中轰然倒塌,一时火光冲天。
子辰扭头,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的大火。
门外焦急等待的村民见她俩安然无恙的出来,全都庆幸地欢呼起来。
子辰也不言语,冲进一个村民的家里,提了两只桶,飞快地去井边打了满满两桶水,往已经被大火毁掉的房屋上泼去,众人虽不解其意,但都无声地帮他灭火。
火势终于被扑灭了,废墟上青烟袅袅,余火忽明忽暗。
子辰不顾烫手,便开始在灰烬里寻找,终于找到那个小木盒,已经在大火里烧得只剩下焦黑的小半部分,里面的东西更是化为了灰烬,子辰呆呆地捧着那一角焦木一动也不动。
依依有些担忧,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烧都烧了,就别难过了。”
子辰慢慢的转过头来,逼视着她,语气冰冷,沉声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依依不解地直愣愣地盯着他。
子辰只觉喉咙发紧,声音干涩:“这火是你故意放的吧!”
依依极度震惊得死盯着他,忽然脸色一凛,一言不发,掉头跑掉了。
天已尽黑,夜空中缀满了星辰,忘尘看了一眼坐在忘忧花丛里的子辰,犹豫了片刻,慢慢走了过去。
“萧公子,依依姑娘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担心她会在外面遇到危险,我们去找找她吧。”
子辰置若罔闻般毫无反应。
忘尘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一眼身边的忘忧花,这些忘忧花是子辰种下的,头年埋下了忘忧花的根茎,今年便开得如此热闹。
他轻叹了口气道:“何苦来,已经辜负了一个,就别辜负眼前这一个了,况且,依依为了你连她唯一的亲人都都失去了,现在孤苦伶仃的,就算她做错了什么也是因为太爱你,我不相信你不明白她的心意。”说罢,站起身来走了。
过了一会子,子辰终于起身去找依依了。
忘尘说的没错,自己已经伤了一个女孩子的心,不能再伤另一个女孩子的心了,况且谖儿贵为公主,父母宠溺,兄长爱护,依依有什么,除了自己,她别无所有。
☆、第三百六十六章知晓
万里荒漠,骄阳似火,烤得人几欲窒息。
放眼放去,一具具人或动物的残骸在刺眼的光阳下反射着点点森寒的白光,令人望而生畏。
子辰站在烫脚的沙漠里焦灼不已。
一天一夜,他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都寻了个遍,却依旧不见依依的芳踪。
沙漠天气变幻无常,前一刻晴空万里,无一丝风,热得沙漠都要燃烧起来,后一刻飓风就有可能毁天灭地般席卷而来,即便是土生土长的沙漠人都极易在这样的灾难里丧生而尸骨无存,何况是像依依那样的苗疆女子,她不是为了追随自己,又怎么可能来到这不毛之地?
昨天自己竟然为了那些若谖送他的布帛还有那两条纱花被烧了而生她的气,是多么不应该!
那把火是依依放的这点无疑,火往上走,而木盒是放在地洞里的,最多只会把盒盖烧焦,而不是烧得只剩点焦黑的残角。
可她为什么会不惜放火烧房也要烧掉木盒,那是因为她妒嫉,因为她爱自己太深,她不想自己人在她身边,心却留给了别的女孩子那里。
她为自己牺牲了许多,付出了许多,自己却为心中一点不可能的念想那么无情地伤害了她!
想到这里子辰追悔莫及。
五天之后的夜晚,子辰拖着万分疲惫的身子回到绿洲掩藏的小村子,却见在那片烧过的废墟之上搭了一个帐篷,想必是村民帮他搭建的,怕他没个安身之处。
只是帐篷里怎么会有灯光透出,难道还有人在帐篷里帮自己整理。
子辰狐疑地掀帘而入,却见依依正跪坐在地上捣药,见了他嫣然一笑。
子辰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依依被他看的脸都红了,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又不是不认识人家,这样盯着看。”
子辰咧嘴一笑:“你不生我的气了?”
依依的神情顿时黯淡下去:“就算我生气也没用啊,你又不会心疼我。”
子辰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我怎么会不心疼,不然我不会找了你几天几夜。”
依依这才好过了些。
子辰问:“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害我好找,在外面有没有吃到苦头?”
依依伤感道:“我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可马上回来又觉委屈,于是上了天山去给你寻雪莲和冰蚕疗伤,谁知竟真的让我寻到了,我再加些别的配方给你吃了,不管你多重多陈年的伤,只要吃下去,不出三日便全能康复。”
子辰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半晌才道:“辛苦你了。”
依依火辣辣地盯着他道:“为了你,我愿意。”
子辰移开视线,避开她灼人的目光。
依依心里难过,但见他这几日在外奔波,憔悴了不少,于是强忍着,体贴地倒了碗奶给他喝,又拿出些冷羊肉和馕给他吃了,然后去烧水让他洗,他一身风尘的,身上肯定难受。
子辰要自己来,依依笑拦着:“这些本就是女孩子应该做的,哪有男孩子做这些?”便要出去提水,子辰道:“力气活你就不要和我争。”说着提了水桶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依依烧好水,给他在澡盆里兑好水温才出去了。
子辰洗完,两个人要躺下睡了,直到此时子辰才觉得很是不便。
以前两人虽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分房而睡,一个里间,一个外间。
可现在要命的是帐篷空间狭小,孤男寡女这样在一起……
子辰起身道:“我去别的村民家借住。”
依依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深更半夜的,去打扰别人不太好吧,再说,我们又不是只在一起住一天,难不成你天天去借宿,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合,你叫我脸往哪里搁,还说疼我,这就叫疼我?”
子辰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重又坐下,讪讪道:“我还不是怕你名誉受损,毕竟你是个女孩子。”
依依冷笑:“这话听着就更没道理了,这里又不是大汉,讲究男女大防,塞外胡人谁不是男女混杂在一个帐蓬里?便是我们苗疆女子也不像你们汉族女子扭捏,我都不介意,你却介意!”
子辰更是神情尴尬,低着头不说话。
依依打好地铺,自己先钻好被子睡了,也不管子辰,就微撑了身子,扑地把马灯吹灭了,复又趟下,狭小的空间顿时坠入了黑暗里。
子辰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子,抵不住疲劳也躺了下来。
明明很困,却就是睡不着。
依依呓语着钻进他的怀里。
他第一反应便是将她推开,可终究没动,她为了救他,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她不依靠他又能依靠谁?自己再把她推开,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依依,似乎能看到她孤苦伶仃要人怜爱的神情,不禁轻叹了口气,给她掖好被角,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子辰在黑暗中茫然的睁着双眸,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思念沉重,若谖一颦一笑的娇俏模样似在他眼前晃动,挥之不去,萦绕心头。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珍藏着她送给他的帕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但求情深缘也深,天涯知己长相伴。
他默念着若谖写给他的那两句话,心如刀绞般痛,现在他能拥有她的也只剩这块帕子了,她的笑、她的哭,对他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梦了。
不知过了多久,子辰才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内心深处却总隐隐有些酸痛,连带着呼吸也痛。
镇西将军府里,若谖怀抱着子辰的衣服睡去,那衣服上留有他的味道,就好像他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去。
……自欺欺人也罢,只要心没那么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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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镇西大将军府里一直笼罩着一种不祥的气氛,向来处变不惊的方永华的脸上似乎染了厚厚一层霜,许夫人也是罕见的严肃,弄得府里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屏心静气,连走路都惦起脚尖。
若谖觉得奇怪,派了琥珀去打听,却一无所获,家里的下人们嘴都很紧,不肯透露她半点消息。
若谖暗想,如果绿玉还在身边就好了,她一定什么都打听得到,可惜来西域之前,绿玉的表叔投桃报李给她找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因此若谖连赎身银子也没要就放她出了府,临走时还赏了她一百两纹银以后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本来是想着把琥珀也嫁了,可琥珀不肯,也就算了。
琥珀见若谖在发愣,问道:“公主,会不会是边关吃紧,老爷烦恼?”
若谖道:“应该不会,那些叛匪不是一听闻我父亲要来镇守边关,就已忘风而逃了吗?”
琥珀纳闷道:“那会是何事?”
若谖道:“谁知道呢,既然打听不到真相就算了,依旧玩我的。”因此还是像平日那样,显得雍容娴静,悠然自得。
这天,凝烟端了一碟油馓子去了燕倚梦的房间,努力装做纯良的笑着,只可惜面由心生,画虎不成反类犬,给人的感觉狡诈、阴险、猥琐,如吞了只苍蝇一样令人恶心反胃。
燕倚梦连看都不看一眼这种烂货,优雅地把一粒糖渍杨梅放进嘴里。
蝶舞冷冷道:“烟小姐来有何事吗?”
凝烟本就是无耻之人,又在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了几年,早就不要脸了,又哪里会在乎蝶舞的冷言冷语和燕倚梦的轻慢!
这些鄙夷跟花钱嫖她不把她当人看的恩客对她的花式侮辱不值一提。
她巧笑嫣然道:“我特意来给姨娘送馓子吃。”说着,故意走到燕倚梦侧面,装做呈上馓子,两眼却趁机紧盯着燕倚梦的后脖子看,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她臆想的那颗苦情痣,不禁大感失望,难道许夫人暗中调查的人不是她,那又是谁?
她正在心里猜疑,蝶舞冷冷道:“我们家姨娘从不吃这个,烟小姐请拿走吧,以免油炸味熏到我家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