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有传言,萧家有一才出世不久的孙子被萧家忠义之士拿自己才出世的孩子换走,萧家才得以保存了一点骨血。”
若谖听得心惊肉跳,暗暗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许夫人道:“这个传闻我也听说过,而且还听说王丞相宁愿错杀一百,不愿放过一个,杀了许多萧氏追随者的男婴,差点引起暴乱,王丞相做的这么彻底,应该不会再有萧家的血脉存活于世上。”
方永华笑道:“夫人,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程士芝的父亲曾是萧望之的死忠下属,可在萧望之死后迅速变节,所以其子孙才没被立斩决,而是流放。
巧合的是,程士芝的夫人当时也生了个男婴。
我怀疑,有人偷梁换柱,把萧望之的孙子用自己的孩子换出之后,已经想到王凤老谋深算,会追杀而来,所以萧家的那个男婴几经转换到了程家。
这一切必是萧家忠死之士事先就计划安排好了的,因此,王凤再怎么滥杀无辜想将萧氏后人斩草除根,在这样周密的安排之下终有落网之鱼。”
若谖忍不住插嘴道:“冯师爷既已怀疑辰哥哥是萧望之的后人,王丞相怎么没有任何行动?”
方永华扭头看着自己的爱女:“此一时,彼一时,当初王丞相急于控制朝堂,排除异己,站稳根基,所以手段会狠辣。
可现在朝堂深宫都被他王氏家族把持,不惧余党反扑,而且现在王丞相树大易招风,当年因追杀萧家子孙,弄得天怒民怨,现在无凭无据的又要再去捕杀萧氏遗孤,只怕会掀起惊涛骇浪,对王丞相来说,太不划算了。
那个冯师爷也是愚蠢之极,多了这个嘴,便被王丞相杀了。”
若谖有些担忧道:“焉知不是王丞相忌惮阿爹,所以不敢动辰哥哥。”
方永华嗤笑:“我连实权也没有,王丞相忌惮我什么!”
若谖听了方才安心。
方永华道:“虽是猜测,不可当真,但是子辰走了也好,萧望之毕竟是王凤深恨之人,我可不想引火烧身。”
若谖听了,心中不快,起身道:“女儿头晕,先行告退。”
靖墨看着她沉默不语。
许夫人关切道:“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
若谖浅笑道:“不用小提大作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说罢,福身袅袅退下。
方永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欣慰道:“谖儿可是越长越美了。”
若谖去厨房要了些精巧的菜肴点心往竹猗轩走去。
在方家,妾室是没有资格参加家宴的,若谖怕燕倚梦冷清,想去陪陪她。
刚走出厨房的院子,琥珀就扯了扯她的衣袖,轻轻叫了声:“小姐。”,若谖抬头,看见靖墨站在前方。
她顿了顿脚步继续向前走,想从他身边绕过。
靖墨一把抓住她细瘦的腕子,严肃地盯着她:“刚才父亲的话你都听见了吧,不想给家里招灾,你就得放下子辰,忘了他!”说罢,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琥珀不知所措地看着小姐,脸上写满担心和心疼。
若谖呆立了会子,平静地抬步向竹猗轩走去。
燕倚梦见到她满心喜欢,忙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命丫鬟们在院里摆下酒宴,若谖带来的菜肴点心赏了丫鬟。
若谖与燕倚梦面对面坐下,燕倚梦给她斟了一碗米酒。
若谖笑着道:“姨娘别给我倒酒,我是不喝的。”
燕倚梦也笑着道:“是甜米酒,不妨事的。”
若谖方举碗喝了两口,便放了下来,也不动筷夹菜吃。
燕倚梦关切地问:“谖儿为何闷闷不乐,是因为子辰吗?别担心,他那么大个人,武功又好,绝对不会出事的,定是有什么事他要急着去办,来不及跟你说,过几天就回来了。”
若谖伏桌而泣:“辰哥哥不会回来了!”
燕倚梦吃了一惊:“你怎么这么肯定?”
若谖便把刚才老爹的话说与燕倚梦听,愁绪万千道:“听父亲的口气是不希望辰哥哥回来,就算他回来,我与他也不可能,我总不能为了与他在一起,赌上一家人的性命吧。”
燕倚梦沉吟良久道:“你若肯抛下荣华富贵又有什么不可以?”
若谖惊道:“姨娘是说,要我与辰哥哥私奔?”
燕倚梦饮了几口酒,含笑道:“死遁再私奔,既可以免使你父母亲人受牵连,也可承全自己的幸福。”
若谖低头不语。
燕倚梦意味深长道:“荣华富贵终是空,与一人白头才不枉此生。”
出了竹猗轩,若谖主仆二人走在寂静的石甬道上。
只听嗒一声脆响,一个东西从若谖身上掉了下来。
若谖低头一看,是子辰送她的竹哨。
她蹲身捡起,原来是穿竹哨的金链子断了,人说伴侣不在,会断琴弦,这系着竹哨的金链子断了,又意味着什么?
若谖怔怔盯着手里的竹哨看了很久,放在唇边吹了一下,哨音刚落,她便听到身侧树林里有什么飞快穿行的声音,若谖心中一喜,急扭头,地上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簌簌的声音戛然而止。
若谖惊疑,刚才,那团影子是人影人还是……
琥珀见她如此模样,很是不忍,指指头顶。
若谖抬头,见一只孤雁哀鸣着飞向月亮,不禁黯然神伤。
家宴散罢,方永华去了竹猗轩,许夫人独自回到慧兰苑,红梅迎了上来。
许夫人问:“去看过李姨娘没?”
红梅道:“奴婢才从那里回来,只几天的功夫,李姨娘已经瘦得脱了人形。”
许夫人接过她倒的茶慢慢饮着:“李姨娘这次病的有些蹊跷。”
红梅不解道:“夫人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许夫人道:“李姨娘素来身子不弱,便是有个伤风咳嗽吃吃药就会好,这一次竟越病越重,我看着不像是身子不好,倒像是心病。”
红梅道:“夫人这么说,奴婢倒想起一件事来,李姨娘的丫头小串儿说,李姨娘病的这几天总是疑神疑鬼,惊恐不安,到了夜里还说梦话,什么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之类的。”
许夫人一听,面色一沉,凌厉地盯着红梅:“你那日去逼杀曾氏,有没有被人发现?”
红梅心中一紧,答道:“奴婢很小心,不可能被人发现。”
许夫人质疑地盯着她:“那天那只花盆是怎么一回事?”
红梅解释道:“是赵姨娘养的猫弄倒的。”
许夫人冷笑:“你觉得一只猫能推倒一只那么大那么重的花盆吗?”
红梅一听哑然,隔了会子,小心翼翼地|回:“夫人的意思,李姨娘偷看了奴婢逼死曾姨娘的过程?”
许夫人冷冷道:“不然呢?她为什么自那日起病情陡然加重,又为什么会在梦里说那样的话?”
红梅道:“既这么着,咱们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
许夫人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现在风声太紧,切不可轻举妄动,要是引起谖儿的怀疑那就大事不妙了。”
红梅道:“那怎么办?留着李姨娘终究是祸患。”
许夫人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李姨娘胆小,你明儿去吓唬吓唬她,若吓死了也就罢了,没吓死,我们再另做打算。”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不是她,而是子辰,我一天见不到他死,就一天寢食难安。”
红梅道:“辰公子身上的毒无人能解,夫人且忍耐,再过五天,辰公子就该毒发身亡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自杀
红梅端着装着鸡汤的汤盅正准备去缀锦楼,许夫人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把里面的药粉倒进去。”
红梅诧异道:“夫人不是说不下毒,以免被人看出破绽来,怎么现在又……”
许夫人道:“这些是致幻药,喝了只会产生幻觉。”
红梅不甚明白,让李氏产生幻觉有什么用,可她不敢多问,接过竹筒,拔掉塞子,把里面的药粉往鸡汤里撒。
许夫人在一旁盯着,道:“够了,多余的以备不测。”
红梅听了,把塞子塞上,把竹筒在身上放好,主仆二人往缀锦楼走去。
路上有洒扫的婆子见了,都赶着请安问好:“大清早的露气重,夫人这会子出来,恐沾了湿气。”
许夫人温和地笑着道:“谁说不是呢,只是李姨娘病得不起,实在令人心焦,不知今儿好些了没,我得去看看。
各位妈妈年纪大了,各自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天干物燥的,多喝些热茶。”
婆子们见夫人如此体恤她们,个个都感动不已,赞道:“咱们家夫人最是菩萨心肠,得势不得势的姨娘全都照拂到,就连我等奴婢她也关心。”
许夫人听了,微微一笑。
主仆二人到了缀锦楼李氏的房前,李氏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上,她的丫鬟串儿在给她喂药。
几日功夫,李氏便变得甚是憔悴,面色腊黄,眼窝深陷。
她见许夫人主仆二人走进来,如见鬼一般,极惊恐地往后缩了缩。
串儿见她举止失常,忙小声提醒道:“姨娘快向夫人问安!”自己放下手中的药碗,笑着迎了上去:“夫人纳福,我家姨娘昨儿夜里做了一整夜的恶梦,现在有些神志不清,夫人勿怪。”
许夫人怜悯地看着李氏,和善地笑着道:“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主子病成这样,我心里油煎似的,又怎会计较这些?倒是你,可用心服侍你主子没有?”
串儿道:“奴婢不敢自夸,但是一刻不离地守在姨娘身边。”
许夫人道:“好丫头,辛苦你了,待你姨娘病大好了,我重赏你。”
串儿忙福身谢恩。
许夫人走到李氏的床边坐下,从红梅手里接过汤盅,轻言细语道:“我一大早亲自熬了乌鸡炖红枣莲子茯苓汤,对失眠惊悸最有奇效,妹妹快趁热喝了吧。”
李氏连看许夫人一眼都不敢,浑身簌簌地抖着,神情很是惊惶,好似坐在跟前的是催命阎王一般,缩着手不敢去接那盅鸡汤。
串儿在一旁道:“我家姨娘正是惊悸失眠之症,连大夫都说只要能睡安稳觉,不出一个月病就能痊愈的,夫人这汤再适合不过我家姨娘了。”
李氏闻言,怨恨地瞪了串儿一眼,又惶恐瞟了许夫人一眼,飞快地垂下眼眸道:“多谢夫人美意,我嘴里发苦,实在是吃不下。”
许夫人笑劝道:“前些日子我也伤风了,发烧烧得嘴里一点味儿都没有,还不是犟着一日三餐多少吃一点,得了饮食病就好的快些。
妹妹这般不肯吃东西,便是神仙也是束手无策的。”
串儿道:“就是这话,只要得了饮食,什么病不能好呢?自我家姨娘病重之后就没正经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又对李氏道:“姨娘,夫人的心意你怎好辜负?”
李氏迫于无奈,只得缓缓伸手去接那盅鸡汤,许是病得无力了,竟然没拿稳,那盅鸡汤从她手里滑落,掉在地板上,鸡汤溅了一地。
李氏惶恐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夫人温厚地笑着道:“谁说你是故意的了?”起身让开,命串儿把地上清理干净,又对红梅道:“去泡杯热茶给姨娘喝了压压惊。”说话间对她使了个眼色。
红梅会意,应了声转身去泡茶,许氏恰到好处地挡住李氏的视线。
红梅趁泡茶的机会把致幻药倒进了茶水里,轻轻晃动着茶杯,让药迅速溶解。
串儿将清理的鸡汤等物送往楼下,红梅端着那杯才泡好的热茶走到李氏身边坐下,笑着道:“奴婢来喂姨娘喝,免得姨娘手软,又失手摔了杯子。”说着,把茶杯送到李氏唇边。
李氏惊疑地看了看许夫人主仆两个,她二人都在笑,李氏只觉那笑不怀好意,心里踌躇,是喝这杯茶还是不喝。
转念一想,这杯茶,茶叶茶杯和水都是自己房里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之前摔了鸡汤,现在再不喝茶,实在说不过去,说不定许夫人本没起疑,自己做的这么明显,她倒起疑了,于是张嘴把那杯茶喝光了。
许夫人满意地笑了,说了几句诸如安心养病之类宽慰的话便带着红梅离去了。
过了会子厨房送来了早餐,一碟肉包子,一碟奶油馒头,并一碗鸽子蛋和一碗清粥并一碟腌笋。
送饭的婆子指着那碗鸽子蛋道:“这个是夫人特意加的。”
婆子走后,串儿问李氏:“姨娘想吃些什么?”
李氏指了指那碗鸽子蛋。
串儿拿了一颗鸽子蛋剥起壳来,忍不住埋怨道:“姨娘也真是,一碗鸡汤不比这个鸽子蛋有营养,偏被姨娘弄翻了。”
李氏登时恼怒起来:“我迟早要被你害死!”说罢躺下,赌气不吃。
串儿低声哄了很久方才坐起来吃了一个包子两个鸽子蛋并半碗粥。
串儿大喜:“姨娘这样吃饭,病很快就能好的。”
李氏笑了笑,蝼蚁尚且偷生,她又怎不眷念红尖。
串儿服侍她躺下,把剩下的吃了,伸头见李氏闭着眼,便收拾了碗筷,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李氏正欲睡去,忽听门被推开的声音,问道:“是串儿吗?”
“是我。”
李氏听出是红梅的声音,惊得坐起,问:“姐姐怎么又来了?”
红梅阴测测地笑着道:“我家夫人要我跟姐姐说件事儿,那个赵姨娘被赶出府去因乱说话,已经死于非命了,你说,下一个该轮到谁了?”说罢,转身离去。
李氏睡意顿无,怔怔地坐着发呆,心里充满了恐慌,下一个该轮到自己了吧,与其被许夫人残忍地弄死,还不如自己寻个体面的死法。
但是怎么个死法才好呢?
李氏一面想,一面哭,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却见屋外有人影一飘而过,将死之人,胆子也大了起来,李氏走到门外一看,见温氏隐隐绰绰地往楼上走去,还回头招手要她上来。
李氏迷迷糊糊地上了楼,见温氏进了屋,她也跟了进去。
温氏拿了一根汗巾一抛,搭在房梁之上,准备上吊。
李氏见了,猛地醒悟过来,温氏已是死了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
啊!她必是来教自己一个死法来了。
李氏再定睛一看,哪还有温氏的影子?
她那时已经神志昏溃,站在胡桌上,解下汗巾在屋梁上拴了个套,套在脖子上,踢开胡桌。
串儿到厨房还了碗碟,往缀锦楼走来,远远见红梅从缀锦楼出来,有些纳闷,她不是刚才来过,怎么又来?
串儿满腹狐疑进了缀锦楼,整座楼死气沉沉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一想到这座楼接二连三死了两房姨娘,串儿心中就感到害怕,蹬蹬蹬一口气跑回李氏的屋子,却发现房屋里空无一人。
串儿心中更是疑惑,姨娘都病成那样了能去哪里?
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响声,好像什么被踢倒了。
串儿呆呆地仰望着天花板,楼上住的温姨娘,她主仆二人都已死了,怎么会有响声?难不成是李姨娘上去了?她上去干嘛?
串儿走出门去,冲着楼上大喊了几声:“姨娘!”无人应答,她心中越来越不安,壮胆上了楼,推开门,赫然看见李氏悬梁自尽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出缀锦楼,一路大喊大叫:“姨娘自杀了!姨娘自杀了!”
路上行走的丫鬟仆妇皆侧目看着她。
若谖刚从凌寒居给忘忧花浇了水回来,绿玉就告诉她说李姨娘自杀了。
若谖虽觉有些蹊跷,可因为子辰失踪了,整个人如蔫了的鲜花,对诸事都提不起性致来,因此没理会。
倒是琥珀很感兴趣,向绿玉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绿玉见小姐不感兴趣,悻悻的觉得扫兴,现在琥珀问起,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