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忽有两个差人到了芷晴苑,把家吉家祥兄弟两截上铁链就往外拖。
程氏追在后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差人应道:“有一民女控告他二人**她。”
家吉家祥心中有数,却仍大喊冤枉。
差人冷冷道:“有冤去公堂上喊,在这里喊有什么用?”
到了衙门,家吉家祥两兄弟一眼看见香草跪在公堂上,两人不禁心虚地互看了一眼。
卫尉一拍惊堂命他俩跪下:“这名叫香草的女子控告你们,说你俩合谋夺她清白,可有此事?”
家吉家祥大呼冤枉。
卫尉道:“传证人。”
一个老婆子被差人带上,指着家吉道:“老爷在上,老身亲眼在某年某月看见家吉公子把香草拖进假山洞**的。”
家吉怒道:“既是***为何当时不告官?”
老婆子结舌。
香草以头碰地禀道:“民女当时只想死,没想到告官,可方家祥花言巧语劝民女不要死,说对我爱慕已久,不嫌民女已是败花之身,愿替他兄长对我负责,民女因此打消了自杀的念头,直到方才他自己亲口承认,一切都是阴谋。
民女想,就算是死,也先替自己报了仇再说,因此不顾脸面,前来击鼓,望老爷为民女做主!”
家祥嗤笑:“我若是帮凶,怎会告诉你是阴谋,可笑!”
“你没说,可你妹妹说了,我就是人证!”
家祥听到那个声音,面色顿改,急回头,见沈牡丹走进公堂,跪了下来,把她所知的陈述了一遍,心中一沉,暗叫完了完了。
审讯下来,家吉判入狱三年,家祥判了两年。
家吉在公堂上对着家祥破口大骂:“就是听了你的,现害老子身陷囹圄。”
两兄弟几乎在公堂上打了起来,差人把他俩分开。
装入囚车的时候,沈牡丹走到家祥身边,微笑着小声道:“我并非富姐,而是谖小姐派来的。”
家祥如五雷轰顶,心中各种滋味。
若谖坐在家里,听绿玉讲述完,笑咪咪道:“这一次那边大伤了元气,凝烟要消停上一段时间了吧。”
琥珀几个丫鬟道:“香草也怪可怜的。”
若谖道:“此时醒悟也不算晚,她是属于痴情到愚蠢的地步的那种女子,如果不出这么狠的招她是不会幡然醒悟的。”
数日后,是若谖的十岁生辰,老夫人格外重视,因此办的分外热闹。
☆、第三百零三章 再见面
番外曲:情为谁种,梦与谁同?梦里梦外檀香浓浓,轮回之痛,花亦匆匆,水亦匆匆,再不相逢。
转眼两年光景过去了,若谖已经十二岁了,出落得越发明媚动人,出尘飘逸,两眼清如晨曦朝露,肌肤莹白如玉,温柔里隐含倔强,天真中蒇着深邃,性格一日比一日沉静温婉,总爱以手托腮,静坐沉思。
许夫人看到女儿越长越加美丽,自然喜不自禁,常在方永华面前夸耀:“只怕长安城里再也找不出像谖儿这般好颜色的女孩儿,真真是花中牡丹,艳压艳芳。”
若谖不以为意道:“谁要做牡丹,太过艳丽娇弱,女儿只愿做崖边寒梅,欺风傲雪,吐露芬芳。”
许夫人笑道:“寒梅虽好,只是开于风雪里,未免太苦寒了。”
方永华听她母女议论,凝视了若谖许久,略显惊讶之色。
到了晚上,方永华在慧兰苑里安歇,对许夫人道:“谖儿己快成人,今后应多加管教,把那女四书再叫她精读细读,五经也要她能背能懂。”
许夫人道:“谖儿生的又美,性格又温顺娇憨,老大人爱的什么似的,致使她越大越娇了。”
方永华道:“我们这种府弟的女儿,怕的倒不是娇,而是怕失礼啊!”
许夫人笑着道:“这点老爷大可放心,以前谖儿年纪还小时,总爱缠着子辰玩儿,自过了十岁生日,再没出过内宅去找他,便是有时在家宴上或老夫人那里碰到,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罢了。”
方永华问:“子辰对谖儿呢,可有非份之想?”
许夫人道:“那孩子极有自知之明,从未见他越雷池半步。”
方永华颇感欣慰道:“这样甚好,我一直担心他二人纠缠不清,那我就只能把子辰赶出府去,那就太可惜了他一身才华不能为我所用,听夫人所言,我可以放心大胆把子辰当做左右臂了。”
许夫人道:“要说子辰这孩子我可是真看的上眼,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堪配我们谖儿,只可惜出身实在太卑微。”
方永华道:“子辰要是皇子,我就敢赌一把,把谖儿许配给他,以他的才智必能君临天下。”
许夫人把他的话细琢磨了一下:“老爷有让谖儿入宫为后的打算?”
方永华道:“就凭谖儿这等客貌才情,除了入主东宫,嫁谁都太委屈她了。”
许夫人沉默不语。
方永华以为她为了她娘家的许夸心里不乐意,有点不满道:“你就不想谖儿为我们许家光耀门庭吗。”
许夫人从床上坐起,正色道:“老爷这话叫我如何担当,我既已嫁入方家,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怎会把方家的利益排在许家后面?我是担心我方府斗不过许家,谖儿虽聪明,却不是那种主动出击之人。
在宫里,必须步步为营,一个疏忽失了先机就会枉送了性命,我可不想谖儿有个三长两短。”
方永华将她拉下躺着:“谖儿比你想像的还要睿智,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只是看不上当今太子,怕他有朝一日会废,所以不敢冒然把谖儿献给他。”
“听说二皇子刘康谋略过人,又通音律,皇上很喜欢他,他以后会不会替代当今太子?”
“希望不是没有,但有些渺茫,毕竟朝中王氏独大,虽然拥戴二皇子的人很多,但与王氏比起来却是以卵击石,悬殊太大。”
夫妻两个一直说到子时方才睡去。
正值夏季,院子里叶绿花艳,若谖坐在廊下绣帕子,琥珀走来,探头看了她手里的帕子一眼,见上面是朵忘忧花,心道,小姐以前专爱绣蝴蝶,现在又专爱绣忘忧花。
若谖头也不抬地问:“有事吗?”
琥珀禀道:“小姐,老夫人请你过去。”
若谖进屋照了照镜子,看头发有没有乱,衣饰得不得体,老夫人最注重女子的仪容,有时亲友家来的女孩仪容不当,她连见都懒得见。
头上的饰品似乎太少,若谖打开首饰盒,拿了一只牡丹金步摇往发髻里插,随口问道:“老夫人找我有何事?”
琥珀摇头:“不知道。”但是一脸忧色,吞吞吐吐道:“奴婢看见烟小姐和程姨娘也在。”
若谖插金步摇的手顿了顿。
来到宴息处,若谖看见凝烟和她母亲程氏正坐着饮茶,两人均一身华服,满头珠翠,一扫之前的寒酸模样。
若谖看了一眼凝烟在手腕上戴的五只赤金的镯子,知道她是仿着自己妆扮,自己喜欢不对称,但是一只腕上最多只戴两只镯子,哪像她一戴就戴五只,还都是那么重的金镯子,也不怕把那么细的腕子压断了!想到此,难免流露出鄙夷的神色。
凝烟并不怵她,嘴角擒着一抹得意,傲慢地瞟了她一眼。
老夫人看见若谖喜笑颜开,招着手道:“谖儿,坐到祖母身边来。”
若谖笑容可掬的走了过去,挨着老夫人坐下。
老夫人道:“你烟姐姐一家要搬回来住了。”
若谖诧异道:“为什么?不是已经分了家吗?”
老夫人神情一滞,冲着凝烟母女两个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谖儿就是这个性,心直口快。”
凝烟用帕子遮着嘴巧笑嫣然道:“这个我们是知道的,怕就怕谖妹妹在客人面前也是如此口无遮拦,人家哪里会像我和娘亲这样宽宏大量,不去计较,只怕以为方府家教就是如此之差。”
老夫人脸色一暗,神色端的难看。
凝烟母女两越发笑的灿烂,说了一会子话,自认为雪了前耻,心满意足而去。
若谖不耻的看着两人踩着趾高气昂的步伐离去的背影,问老夫人道:“她们家在哪里发了横财或是吊到凯子?连走路都像螃蟹一般?”
老夫人本来郁郁不得欢,听她这么说,不由扑哧笑道:“谖丫头真真生了一副铜齿铁牙,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可那笑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唉叹了口气道:“你叔叔家今非昔比,前几日凝烟上街闲逛,不知哪来的那么好的运气,竟然被王皇后兄长王丞相一眼相中,要纳她作妾。”
若谖微蹙着眉疑惑道:“烟姐姐不是与青砚有婚约吗?怎能再许配人家?”
老夫人道:“你叔叔找到了青砚,许了他银子,让他写了退婚文书。”
若谖听了心里一惊。
☆、第三百零四章 讥讽
老夫人继续道:“王丞相为了抬高凝烟的身份,给你叔叔谋了一份礼官大夫的官职,虽然油水不甚丰富,又是虚职,但毕竟有了奉禄,他们家也就不再那么窘迫了。
并且你叔叔将你程姨娘扶了正,以后你再见她,不可像今日爱理不理的,要叫婶娘。”
她望天叹口气道:“你烟姐姐现跟你一样,都是方府的嫡女,她比你年长,她是嫡长女,你是嫡次女,以后见到她,你要先行礼。”
若谖喝着翠玉奉上的凉茶,闻言,差点呛到,凝烟这步棋子走的好,一下子就骑到了自己头上,暗悔自己疏忽,这两年不曾留意凝烟那边,竟让她咸鱼翻身,死灰复燃了。
老夫人见她怔怔出神,只当她心里忧虑,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凡事有祖母,不会让她们欺负你的。”
若谖淡淡笑了笑,见老夫人神情倦怠,知她刚才受了凝烟母女俩的气,心中堵了口气,于是贴心安慰道:“祖母的话谖儿都牢记着呢,倒是祖母,别跟那班得志的小人一般见识才好。”
老夫人抚了抚她的头,笑道:“我有谖儿胜那个烟丫头千百倍,我怎会把她们这起小人看在眼里!你也去玩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婆子。”
若谖道:“也没什么可玩的,我今儿还没去母亲那里请安呢,现在过去请个安。”
若谖也不叫人跟着,自己撑了一把油纸伞遮阳,袅袅婷婷地来到慧兰苑,只见新来的几个丫头聚在一起小声说着话,不知在八卦什么,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若谖一时童心大发,蹑手蹑脚走过去,大叫了一声,几个丫头吓得乱蹦,及至看清是她,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各各拍着胸口怨道:“小姐惯会唬人!”
一个叫月影的丫鬟很是机灵,一把把她拉到角落,指指屋内,肃着脸道:“烟小姐和二夫人在里面。”
若谖避其锋芒道:“那我先走,待会儿再来。”
屋里已经传来许夫人的声音:“何事喧哗?”
月影只得禀道:“是谖小姐来了。”
若谖无法,走了进去,先给娘亲请过安,再给程氏和凝烟请安。
凝烟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无比阴戾:“我只当妹妹被惯坏了,不懂得尊卑有序,没想到还知道守礼。”她特意将尊卑二字音咬的特别重,意在提醒若谖,今非昔比,现在是她踩在她的头上。
许夫人只是淡淡的笑着,从容有度的饮着茶。
若谖有心想刺她两句,记起老夫人的叮嘱,又看母亲那样极有风度地容忍凝烟的无理取闹,心里恍然,原来有一种羞辱叫无视。
她也坐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凝烟笑得无比灿烂。
果然,凝烟脸上的讥笑隐去,只余不敢发作的恼羞成怒。
若谖冷哼一声,傲娇的移开目光。
许夫人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今天去看过你燕姨娘没有?”
若谖起身答道:“昨儿傍晚去过,燕姨娘不舒服,所以我只略略的坐了会子就走了,今儿还没去,先向娘亲请了安,得空再去她那里。”
许夫人笑道:“我竟不知。”回头吩咐红梅道:“前儿太仆夫人送来的一篮上好的龙眼,你提去送给你燕姨娘吧,代我向她问个好。”
若谖应喏,站起来接过红梅递过来的龙眼就走。
许夫人问道:“怎么自己拎着,没带丫头么?”叫月影:“你跟着小姐去一趟吧。”
若谖回头道:“又没多重,我自己提得动。”
凝烟也站起来,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去看看燕姨娘,几年不见,怪想的。”
程氏素来妒恨燕倚梦,以前自己是姨娘时,也装模作样去看过她,燕倚梦总是淡淡的不太瞧得起她。
现在自己是方府的二夫人了,不用再赶着在她面前讨好卖乖,自然不会再登她的门,就连凝烟她也不想要她去,因此板着脸,不悦道:“一个姨娘,半奴半主之人,也配两个嫡女去看?只一个嫡次女去就已经很抬举她了!”
若谖平生最恨别人不尊重燕倚梦了,再加上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受着凝烟的气,一下子按捺不住,冷笑道:“我看烟姐姐不去的好,燕姨娘生来清高孤傲,一般的庸俗之人她见也不见,姐姐去了万一吃了闭门羹,这嫡长女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她故意将嫡长女三字咬成重音,听起来满是讥讽。
凝烟却装大方,道:“我尊敬长辈何错之有?我不信燕姨娘会伸手打我这个笑脸人?”
若缓讥诮道:“笑呢,有几种,有和蔼可亲的笑,有扶危救困的笑,还有一种,”说到这里,她意味深长地冲着凝烟嫣然一笑,“叫做笑里藏刀的笑,姐姐是哪一种呢?”说罢,也不等她回答,调身向外走去。
凝烟被她一通冷嘲热讽弄得精致的小脸红白交替,分外精彩,她勉强维持着虚假的笑和许夫人告辞,也往外走,程氏伸手拉她的手,想阻止她,凝烟将手一甩,甩掉程氏。
程氏一来顾忌这是在慧兰苑,母女两争执起来不好看,二来虑着家全凭了凝烟才得了富贵,哪里敢真的逆了她的意!只得干瞪着眼看她离去。
若谖在前走,凝烟从后面跟上。
若谖看着前方,脸色平静如水,冷淡地问道:“心机女,你又要耍什么坏心眼?”
凝烟神情一滞,她总也适应不了若谖这种单刀直入,一箭穿心的说话方式,一点脸面都不给她留!
好在无耻之人内心总是万分强大,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笑着挖苦道:“妹妹是见不得我找到好人家,所以故意拿话气我吧。”
若谖知她拿王丞相来压她,老夫人就是顾忌王丞相和王丞相身后的王皇后以及当今太子,迫不得已迎她们一家回府,还要高看她们。
但是若谖两世娇养,还不知道臣服两个字怎么写,当下欠了欠身,恭敬有加,击节叹道:“做个妾竟像得封诰似的这般得意,我还是第一次见着,姐姐果然是人间奇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堪称一绝!”说罢抬头去看凝烟,见她脸已气成铁板烧,越发对她笑的欢,心想,气死你!
☆、第三百零五章 龙眼
凝烟越发恨恨瞪着若谖,可突然之间,象是反应过来什么,将嘴角一弯,也朝她妩媚一笑,浑身散发着一种超强的优越感,睥睨她道:“即便做妾又如何?那也是贵妾!比一般富贵人家的夫人还尊贵!素闻妹妹知多识广,就没听说过,宰相府里看门人,比那县尉还威风吗?”
若谖浅浅笑着,四两拨千金道:“我再怎么博学,也不会钻研关于看门狗的学问,自然是没听过这句俗语的,只听过攀龙附凤这个成语。只可惜,姐姐攀的这只凤年岁有些老,若是只年青的凤也就罢了,自古美人爱少年,即便为妾,也让人觉得情有可原,可王丞相……你要世人怎样看你?定认为姐姐爱慕虚荣,贪图富贵,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