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小云儿诞下他的子嗣,这个主意不错。
“求之不得。”幽冥王嘴角微掀,似笑非笑,袍袖一挥,一掌将企图爬上来的绛州王轰飞。
“呃~”绛州王缓缓倒地,衣领恰好敞开,露出胸口一个火焰印记。他死不瞑目,云意心下震颤,微垂了目光,不让自己露出马脚。
这分明是幽冥王在试探,看看昨夜偷窥之人是否是她的人又或者,临渊?
“咦,绛州王身上的纹身倒是别致!”临渊懒散一笑,似好奇地瞥了几下绛州王的胸口处的火焰印记,殿中众人只扫了一眼,便各自心惊,闭口不言。
绛州王死得如此干脆,已是奢侈,若是真被剁碎喂狗,生不如死,更是残酷。
在众人看来,此举是幽冥王的“仁慈”,云意却觉齿冷。绛州王怎么说也是他麾下大将,曾为他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如今说杀就杀,毫不犹豫,可见此人心性之冷酷。
“小云儿,可曾识得这烈焰焚心掌?”幽冥王若有深意地瞅着她,缓缓地走近了一步,临渊目光一闪,连忙上前,立在云意身侧。
他不放心,怕幽冥王对云意出手。
幽冥王了然,淡淡瞥了一眼,便专注在云意脸上,“小云儿怎不说话?”
“我在想~”云意佯作思索,“小时候似乎听母后提过,此乃白家绝学,仅传白家男,不传女子更不会传给外人。不知叔叔从何习得此掌法?”
“你猜?”幽冥王难得的促狭,眼底滑过一丝笑意,丑陋的面容欺近,气息拂过她的前额,带出一片微凉,云意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不动声色地往临渊身边靠了靠。
以前与幽冥王接触不算太多,总觉得今天的他显得异常的诡异。那时候,母后总是有意无意地拒绝他与她的接触,或许,那时候母后就对此人起了防备之心?
“叔叔不想说便算。反正白家人已经死绝,这掌法得以传承,不定也是白家先祖的心愿。”
云意无所谓道,幽冥王低低一笑,如冰雪般冰冷,“难得小云儿有这份豁达,既如此,叔叔也不多说。只想问一句,小云儿看想学这掌法?”
云意狐疑地瞥他,这厮打什么主意?她可不信他会如此好心,还教她武学。
“小云儿不敢?”幽冥王眉梢抖了抖,神情一派懒散,对她的防备不以为然的样子,转向临渊,淡声道:“渊儿身为帝王,当知凡事以大局为重,音杀门派使者前来,当以礼相待,怎可将贵客拒之门外?!”
临渊微微一滞,伸手轻轻抚着云意的鬓发,垂眸道:“弱肉强食,我不怪音杀门算计之仇。但他们不该动我的女人。”
“哦?”幽冥王颇为意外,目光微转:“小云儿与音杀门有过节?”
云意冷冷一笑:“不错。不过,既然人家送上门来,见一见又何妨?实在不行,还可以关门打狗!”
“叔叔既然请了人当贵客,何必将‘贵客’请进来,让我见识下何谓厚脸皮!”
好个音杀门,既然攀上了幽冥王,莫非两者沆瀣一气,一起对付临渊?
幽冥王轻抚手上玉扳指,漫不经心道:“见是要见,只不过,对着这群迂人,实在倒胃口。小云儿和渊儿且随本王去个好地方!”
说罢,不理会满朝文武的尴尬,径自转身走出大殿。
临渊与云意相视一眼,牵着手,一起跟上幽冥王。
翠竹如林,清风送爽,一对男女联袂而来,一色的紫衣银裳,腰挂白玉箫,举动之间,衣袂飘然,颇有些几分洒脱风流的韵致。
女子冷艳逼人,男子俊逸贵气,端的赏心悦目。只是二人对云意,分明都露出仇恨之色。
云意朝幽冥王挑了下眉毛:“叔叔,你请来的贵客,似乎不怎么友善呢!”
道来使是谁,却原来是“故人”。女子是冷滟,男子竟是中了锁心麟不知所踪的凌司空。
看他举止如常,神采飞扬,想必那锁心麟已解,音杀门倒是有几分能耐。
云意的目光有意无意掠过他腰间的玉箫,据她所知,能够佩戴乐器,习得上乘武学的必是音杀门高阶弟子。刚才他与冷滟相视之间流露的柔情蜜意,让她不禁窥出了几分端倪。
音杀门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闺房藏男案,莫非藏的就是凌司空?
两厢沉默,各怀心思。幽冥王若有深意地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着,淡声问:“不是说暗使来了?怎不来见?”
冷滟还未开口,凌司空拜了拜,“暗使大人因为旅途奔波,身体不适,正在驿馆休养。待得养足精神,再来拜会幽冥王和渊帝。”
“好大的架子!”临渊似笑非笑,眸光斜睨,却见幽冥王冷声道:“那就等暗使来了,再与本王谈。凭你二位,还不够资格!”说完,径自拂袖而去。
冷滟面色一沉,凌司空脸都绿了,眼底滑过一丝妒恨。
云意淡淡一讽:“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你——”冷滟作势要动手,却被凌司空压制,“司空!”她皱眉不悦,却见凌司空若有深意地冲她摇头,旋即转眸盯着云意,嘴角吟着一丝冷笑:“别以为当了个劳什子的皇女,就可以目中无人。”
云意不屑作那口舌之争,淡淡一哂,转身就走。尽管凌司空努力压抑,却也能感觉到那强烈的恨意。此人,留不得。
临渊邪气的眉眼勾起一抹嘲讽之意,“利用女人,凌司空,你好本事!”
原云意!临渊!凌司空面沉如水,紧紧握拳,“司空。”冷滟忽而握住他的手,颇有宽慰之意。
“滟,我没事。”他转脸低眉一笑,目中尽是温柔。风过竹林,将仇恨深藏。
“小云云。”临渊追上云意,才抓住她的手,她却蓦然停住脚步,口中发出一声低呼,他探眸一看,竟是一个玉雪可爱的稚童抱住她的大腿。
“姐姐,这里是哪儿?”童子仰起头,包子脸上镶嵌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正巴巴瞅着云意。
云意俯视着他,目光微微一闪,转头问道:“临渊,宫中可有孩童?”
“无。”临渊上前一步,一把将那孩子扯开,一手提溜起来,邪异的眼紧紧盯着他:“说,哪儿来的?”
“坏人,放开我!”童子拼命踢蹬着双腿,开始大声哭闹。
临渊不耐地皱起漂亮的眉毛,手上一松,孩子啪嗒摔在地上,顿时揉着屁股哇哇大哭起来。
“哇,坏人……坏姐姐……”
云意冷眼看着,并不开口。宫中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孩童溜进来。而且,还是如此敏感的时候。
就在这时,听得一个轻柔的嗓音低叹:“昆吾~”声音如春风拂过,犹带着春日里清新的气息,让人听了,仿佛看见柳绿轻吐、冰消雪融,处处生机。
这声音分明陌生,然云意听了却蓦然心尖一颤,倏然回首,只见翠竹如云,一人白衣冉冉,翩然如仙。
“爹!爹爹!”童子止住了哭,七手八脚地爬起来,朝着那人扑过去,一把抱住大腿,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地往那人衣裳上蹭,“爹爹,呜呜,爹爹。坏人欺负我!”
男子抬手轻轻抚摸着童子的发髻,一双如烟似雾般的眼眸朝云意望来,云意呼吸一紧,怔怔然望入那双眼中,一个熟悉的称呼在嘴边打转。
然目光触及那人脸上的黄金面具,却硬生生止住。
“你是何人?”临渊站出来,凤目如冰,含着审慎与戒备之意。
☆、128 挑拨
男子从容不迫,优雅施礼:“音杀门暗使流风拜见渊皇陛下。”
临渊露出一丝诧异:“你是音杀门的暗使?”刚才那两只还说暗使身体不适不便入宫拜候呢,这会又莫名其妙冒出来。音杀门搞什么鬼?
云意目光轻闪,他竟然是音杀门的暗使?据她了解,音杀门的暗使乃是门主的亲信心腹,权力仅在门主之下,余者门徒皆受其管束。视线游移,落在还挂在男子大腿的包子脸上,不禁感到一阵失落。
他既是音杀门暗使,又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那么定然不是风息。只是,为何她还是有想要揭下他的黄金面具一探究竟的冲动?
“正是。”男子温声回道,将腿上抹泪眼鼻涕的小家伙扯下来,按在掌下。
“爹爹~”昆吾不安分地扭动着小小的身体,包子脸皱成一团,十分不满。
临渊冷冷审视,蓦然轻嗤:“朕还道暗使大人病得要死了,正想派人去帮忙收尸,想不到下一刻身体不适的暗使竟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面前。音杀门好大的派头,把天域皇宫当自家花园了么?竟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混进来!”
说到最后,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杀伐之意。这是对他权威赤果果的挑衅。
“渊皇息怒。”男子拱了拱手,一派从容雅致,淡然自若解释道:“本使身体不适,想着晚些入宫拜见。想是传递消息的人出了茬子,以为我是要改期入宫。这才造成了误会。”他蓦然一顿,垂眸看了眼正仰头巴巴瞅着他的包子,淡淡一笑:“昆吾贪玩,本使一个不察,便失了他踪影。不想竟冲撞了渊皇和皇女殿下,还望海涵。”
临渊眼角一勾,不怀好意地盯着包子,笑道:“本皇的脾性素来不好,暗使若要表示歉意,总的拿出点诚意来。不如,留下你儿子给本皇玩几天!”
闻言,流风点尘不惊,包子昆吾却忍不住跳起来,指着临渊大骂:“坏蛋,想留下本公子,先打赢我爹爹再说!”小手猛摇流风的手臂,“爹爹,家里的麒麟兽很久没吃过人肉了,不如将他剁碎了,做成肉饼令人快马加鞭送回去!”
把临渊剁成肉酱?云意挑眉,只见那小家伙鼓着包子脸,大眼睛紧紧瞪着临渊,模样儿端的可爱至极,不禁莞尔。
临渊不屑地哼了下:“小家伙,有志气是好事。但是没那本事,就别大放厥词。还想将本皇剁成肉酱?本皇先将你父子二人丢去喂吱嘎兽!”
“小儿口无遮拦,渊皇大人大量,自不会与他计较。”风吹动白衣,流风依旧从容不惊,一副谪仙模样。
昆吾却是眼睛一亮,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一把松开爹爹,蹬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云意跟前,抱住她的腿,讨好似的露出笑容,露出两只可爱的虎牙:“漂亮姐姐,听说你很厉害,驯服了好多吱嘎兽。不如,送我一只吧!”
“哦?”云意低头看他,吟着笑意问:“不是坏蛋姐姐么?”
“不是,当然不是!”昆吾猛的摇头,鼓着脸巴巴笑道:“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会是坏蛋?!姐姐定是听错了!”
云意伸手摸摸他的脸,触手丝滑细腻,忍不住捏了捏,笑吟吟道:“想要吱嘎兽?可以!不过,要用你爹爹来换!”余光微瞥,恰对上流风幽暗飘渺的目光,不禁微微一怔。
昆吾搔搔她的手心:“漂亮姐姐也看上爹爹了么?门中许多女子都喜欢爹爹,不过可惜,他有娘亲了。姐姐如舍不得,不如我与爹爹留下来,陪姐姐玩几天?”
“昆吾,不可胡言!”流风薄责,已是翩然走上前来,昆吾一下子松开云意,转而如八抓章鱼般紧紧抱住流风:“爹爹,你不喜欢漂亮姐姐么?”
流风微微一滞,歉然道:“抱歉,给二位添麻烦了。”
临渊一把扣住云意的手,将她半挡在身后,冰冷的目光如剑般刺向流风:“暗使是义父的贵客,眼下我义父已走,你们、也可以、滚了!”
这话当真不客气到了极点,昆吾被刺得一下子蹦了老高,狠狠瞪了眼临渊:“敢骂我们,当心我爹爹发起飙来,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哦?”临渊凤目轻眯,“暗使大人想留下?”本来见那孩子能博小云云一笑,想留下他几天。可是这个男人,却莫名地让他感到威胁。尤其是,小云云对他的态度,实在玄妙得令他警惕。
“昆吾无状,还请二位不予计较。”流风喜怒不惊,拱手道:“既幽冥王已离开,流风改日再行拜会。告辞!”
“不送。”
“哼,坏蛋,大坏蛋!”昆吾回头冲临渊坐了个鬼脸,又喊了一嗓子:“漂亮姐姐,我还会来找你玩哦!”
云意淡淡一笑,幽深的目光始终追随那飘逸如风优雅如云的身影。直到二人完全消失在视线,才缓缓收起目光。
临渊正意味深深凝视她:“小云云,觉得那暗使如何?”
“或许~”云意侧眸一笑,眉目间流转着一丝动人的情致:“或许,他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
心头咯噔一下,临渊眸光微微一缩,“莫非云云看上他了?”
好浓的醋味!云意凤目一弯,缓缓抬起手,玉笋的指尖夹着一丝打了个结的长发,“我、早就看上他了……”
视线从那根莫名其妙的头发上转移,临渊顿时屏息,却见她促狭一笑:“他是风息!”
原风息?临渊顿时五味杂陈,不知是悲是喜。“你怎么肯定那人是他?”那人的气质与原风息有几分相似,但是,原风息怎么可能成为暗使?
目光再次落到她手中的发丝:“就凭这个?”
云意轻轻点了下头,却并没有多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是她与风息的誓言。刚才风息的举止之间,也透露了一点讯息。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旁人很难领会。
“刚才那孩子,只怕不简单。若我所料不错,风息定然受制于他。”
“也许,你会错意了?”就凭一根头发丝,就笃定那人?什么样的默契,才能达到这样的地步?临渊怔怔看着她神色间流露的温柔,心里颇不是滋味。
虽然早有准备与人分享她,然真正面对时,还是感觉有些难以接受。
“是与不是,相信很快自有分晓。”
*
殿内一片安静。
阳光从雕花的窗子投入,隐约可见光线中浮荡的尘埃。
子幽正对着窗子坐着,百无聊赖的他,开始认真细致的数起空气的浮尘……正入神,却蓦然起了警觉。倏然回眸,只见男子静静靠在一人高的青花瓷宝瓶边,深沉的气质,幽凉的目光,丑陋的面容,是、幽冥王。
子幽神色淡漠,幽冥王不动声色,两人对视良久。
幽冥王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你是白夜的后人?”
子幽一言不发,白夜是他父亲的名讳。已经许久没听人提起。
“嗯?”幽冥王也不动怒,只森凉目光打量了他一番,颔首道:“不错。竟有奇遇,得火荧之火淬炼。不说别的,至少可以重见天日。这、约莫是暗血族最大的心愿。只是,无论怎样,皇家所下的禁咒,却不能破除。”
子幽淡淡垂眸,丝毫不为所动。
幽冥王扯出一丝诡异的笑意:“你的禁咒,也该发作了吧。”他自然是仔细探听过小云儿的一切,白子幽罔顾历代先祖立下的规矩,对那丫头动了情意,已是触发了禁咒。
冰冷的视线游移到他手上:“你掌心的印记,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他的猜测,子幽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掌。
幽冥王眼神微微一闪,随即淡淡转开视线,“我有办法可以解除白家世代的禁咒。若你愿意一试,可以随时来寻我。”
说完,他默然盯着子幽,期待他的反应。然而,子幽却神色不动,波澜不起。
幽冥王目光闪了闪,这小子倒真沉得住气!
伸手轻轻摘下探入窗子的一支翠绿枝叶,他又道:“白家世代被皇族禁锢,不得自由,甚至不能有所爱。你忍心、让你的子孙后代继续步上自己的后尘,爱而不得,生受煎熬么?”
子幽侧脸,盯着光线中浮动的尘埃,继续数数。
幽冥王见此,不禁神色微冷。还真是冥顽不化!
“若不解除禁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