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放弃了无谓的挣扎,雪样目光盯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用她来要挟风息,还是纯粹想在天下人面前羞辱她?
她可没忘记姬允祯当初被揭穿时,那凄惨的下场。若换做自己,只怕会更惨烈。
宝湘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如情人般轻蹭,云意心中恶寒不已。他却似毫无所觉,低眉注视她,懒洋洋笑道:“嗯,杂家正在想。究竟,要怎么处置你呢?是揭穿你,还是留着你?”
之前当她的男子,已是决意要除去。可如今,这意外发现,倒让他的心思动摇了几分。刚确定她是女人,他也曾动过揭穿她,并让她落得比姬允祯更凄惨的下场的念头……可是,当兰皇婚礼上看到步步登上高处的她,尊贵睥睨,傲然天下的绝艳,令他深深为之震撼。
这样的女子,千古难遇。真要死在他手里么?
不,也许……还有别的选择。
宝湘闭上眼,轻轻靠在车壁上,顺势将她扯到身上,让她枕在自己大腿。
沉吟半晌,忽而睁眼道:“原风息能给你的,只不过一个后位。而我,能给你更多。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你成为大禹国史上独一无二的女皇。”
闭目养神的云意闻言,倏然睁眸,对上他意味深深的目光,不禁有些疑惑。转瞬,
却洒然一笑,“世间男儿千千万。若我爱他,他便是天便是主宰。若我不爱,哪怕他再有权势,也不过是我眼中的一滩烂泥。又或许,什么也不是。”
不管宝湘打什么主意,威逼利诱,她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
她那样洒脱的笑,仿佛世间繁华都不放在眼中,他给的诱惑,简直成了笑话。宝湘不甘,还有一丝恼怒,他冷笑:“爱?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纵然你是天姿国色,杂家也绝不多看一眼。只不过,想着你我合作,共享这天下罢。”
“共享?哈,笑话。你是看准了,我是女人,即便被拱上皇位,也只能成为你手中傀儡吧!”李沧遗则不同,到底是男子,不定哪天忽而醒悟,奋起反抗也不定。
宝湘懒懒瞥了眼:“随你怎么想。杂家想告诉你的是,如今你的一切,都捏在杂家手里。要生要死,端看杂家的心情。”
“是吗?”云意挑眉,笑得妖娆绝艳,蓦然弹起,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手点了他的穴道。
宝湘僵硬如石,神色震惊:“你、没中我的药?”
云意离开他的怀抱,懒懒笑道:“中了,不过又好了。”她的体质本就有些特殊。寻常的毒药奈何不了她,何况,身上还藏着婆罗鱼呢。
这些,是她保命的手段。自然不会告诉宝湘。
指甲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血流如注,她笑意如花:“快叫你的人停车!”
宝湘很合作:“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云意将宝湘抓在手里当人质,她没忘记那个神秘而且武功高强的驭手。
等了半晌,外头却丝毫没有动静。
宝湘笑说:“放心。没我的吩咐,无人敢进来打扰你我。小云儿,有什么,你只管说,有什么也只管做!”
云意撇嘴,死太监,死到临头还不忘调戏。果然是狗改不了了吃屎。
不过——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圈,落在某一处,眯眼一笑:“本相一直很好奇。有件事,也许今天该弄个明白。”
宝湘挑眉,“哦?什么事?”
“就是你到底是不是太监?”……
“嘶”宝湘嘶了一声。云意僵住,神色古怪地瞅着他。
这厮,果然是假太监!
“怎样?小云儿还满意吗?”宝湘含笑看她,目波流睇,春意绵绵。
云意抖了抖,满身地鸡皮疙瘩。死太监,又乱抛媚眼。
“一个假太监,一个假男人,你我谁也甭挤兑谁。”
这是要要挟?宝湘嘴角一翘,“我说自己是太监,就是太监。谁又敢说个不字?何况,我孤家寡人,无牵无挂。可比不得左相大人您,不提那后院三百美人,但说华殇,就是你绝对的软肋。”
“你想以华殇来威胁我?”云意冷下脸,冷笑不已,“华殇武艺高绝,寻常奈何不得他。再多的阴谋诡计,本相也能保他平安无事。只不过,在此之前,宝公公只怕要先去地府报道了!”
宝湘轻佻一笑:“若有佳人相伴,纵下地狱也死而无憾。”
“不过小云儿你要想清楚,杂家一死,你的宝贝华殇也会即刻跟着下黄泉。”
云意凛然:“此话何意?”莫非这死太监已对华殇出手?
宝湘混若无事地闭上眼睛,颇为无赖地笑了笑:“小云儿还不动手?杂家还等着与你一道共赴黄泉,再续前缘呢!”
“那本尊就先送你下地狱去!”邪气嚣狂的一笑,如同空谷回音般回荡在四野,深黑色的袍子掠过长空,飞落马车。
临渊?云意惊疑,车厢之外已响起了打斗声。
她推开车门,探头一看,鞭影如蛇与临渊的宽大如蝶的衣袖交缠成幻影,连空气都被搅动出了巨大的漩涡。
不时有雨样的东西飞射向那神秘的车夫,云意知道,那是临渊惯用的蛇蝎毒物。令人防不胜防。
临渊会是那人的对手么?思忖间,背后有细微的风声,云意一惊,回身一掌,却已是动弹不得。
宝湘顷身,在她耳边轻笑不已:“呵呵,杂家的穴位与旁人不同。小云儿不知道么?嗯,小云人洞悉了杂家最大的秘密,还想着要逃,杂家,可不依你!”
说着,伸手将她捞入怀中,抱着她破开车后壁,飞身离开车厢。不过瞬间,已将马车远远抛在身后。
云意闭上眼睛,听得耳边风声,不一会,宝湘停了下来,她睁眼环顾,是一个陌生的山谷。山谷暖如初春,与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两侧山壁陡峭,绿树成荫,树梢之上还挂着霜雪。谷中小溪潺潺,绿草野花,暖风融融,无处不在的春的气息。
宝湘将她放躺在草地上,随即坐在她身边,支起一条腿,伸手轻轻抚摸她滑如凝脂的面容,阴柔的眉目间闪烁着异样的意味:“此地环境清幽,无人打扰。良辰美景……正适合花前月下。小云儿,你说是也不是……今日说不得……”
手指轻轻落在她脸上,微垂的眼眸,闪现掠夺之色。
云意不惊不怒,不温不火笑了笑:“我想,你没那个能耐。”话语落,宝湘蓦然感觉脖颈上一阵细微的疼,如同针扎般,他抬手一摸,摸下一只形似蝌蚪的小鱼,“这是?”
云意转眸一笑:“婆罗鱼。以毒为食,却也剧毒无比。小东西身上的毒糅合的毒素不知几千几百,你就慢慢享受那种滋味吧!”
“你竟有此物!”宝湘顿时色变,手指一捏,想要将那小鱼给捏死,婆罗鱼却一下子从他指尖溜走,“该死!”他恨声咒骂,浑身蓦然一个痉峦,直挺挺倒在地上,脸色已呈诡异的青紫色,眼底摄人的光芒渐渐黯淡在不断收缩的瞳孔中。
“原、云意!”他神色狰狞,咬牙切齿,声音都打颤,已不能说再多的话。
婆罗鱼着实剧毒,须臾之间他仿佛堕身地狱,各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痛苦,正狠狠地折磨着他。
宝湘紧闭双眼,身体蜷成一团,抽怵不已,情状骇人。五官渐失,云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了……意识陷入混沌的黑暗,仿佛回到那年。年幼的他,被父亲强行送入宫中。绝望惊恐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当手持刀子的老太监颤巍巍朝他走来,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夺下那刀……
当时的场面一定很骇人,那糟老头都吓尿了。尿骚味与血腥味,混杂在那剧烈的疼痛中,从此成为他逃不开的噩梦。
当时,他哪里来的狠绝呢……宝湘努力回想,神智却完全陷入了黑暗中。
云意冷眼看着他被死亡吞没。心里,兴不起任何波澜。这场以命为角逐的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少主!”一声惊呼,一阵风卷掠而来,将宝湘一把捞起来,又瞬间退走。速度之快,仿佛飞鸿幻影,云意甚至连那人衣服的颜色都未及看清楚!
宝湘,是死了吧?云意心想,猛提内力,终于将穴道给冲开。才堪堪起身,又一道人影卷了进来。
“小云云!”临渊冲了过来,云意被他吓了一跳。
“你怎么——”话没说完,却被他封住了唇,“唔”云意瞪大眼睛,还没及反应,临渊已移开了唇,手指轻轻抚她的脸颊,流丽的凤目如仔细打磨过的宝钻,璀璨逼人,“你没事,还好。”
“我没事。”云意感觉有些别扭。她还是习惯那个狠戾的邪佞的临渊。
“你怎么在这?”云意问道,有些好奇那天大闹兽族之后,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小粟是否被临渊抓了,还是——
临渊的动作蓦然顿住,脸色骤沉,漆黑的眼眸酝酿着风暴:“因为你在这里。小云云,你不乖。竟敢瞒着我,嫁给别的男人!”
云意默然看他,不过瞬间这死神棍就恢复了本性。邪气霸道,仿佛她理所当然是他的。
手背上微凉的蠕动,云意垂眸一看,拇指粗细的小蛇缓缓缠上手腕,渐变的绿色,绚丽迷人,她却感觉毛骨悚然。
身边悉悉索索,是几十只蜈蚣围在她脚边,云意目光一寒。临渊邪佞的笑容近在咫尺,“小云云,乖乖别动哦~”
云意不禁感到有些恍惚。想起梦中那场大火,漫天火光中,他如地狱修罗,那般冷酷地盯着她。
熊熊火光,吞没了她的父皇和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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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身世成谜,华殇出事
一直以为自己是百里雅,是大燕后宫备受冷落的公主。可是,最近浮现在脑海的破碎的记忆里,她却看到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疼她爱她入骨的父皇和母后,那种被捧在手心呵护的温暖,让人眷恋不已。
那是更早的记忆。她身死,灵魂来到异世,却被困在婴儿的体内。虽然能够通过身体感知外界,然而躯体不受她支配,故而一直像个没有灵魂的空洞的瓷娃娃。
可她慈爱的父母,却还是那样疼她宠她,耐心细致地照顾着她。记忆很少,温馨的场面也不过短短瞬间。一场大火,便焚尽了她的幸福。
火光映出临渊绝美的脸,她心底燃烧着恨的烈焰。
那刻骨的仇恨,每每午夜梦回,让她惊醒。这究竟怎么回事?她到底是谁?她是不是,遗忘了什么?
临渊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怎么?终于发现本尊的美了,看得眼都直了?小云云若是愿意,本尊天天坐着让你看个够!”
云意还在失神,临渊是杀害她亲人的凶手吗?
“小云云这是迷上——”临渊挑眉笑着想要去触摸她,却被她突然冰凉的眼神给吓了一跳,莫名地感觉心惊肉跳,“云、意,你怎么了?”
云意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垂下眼眸,淡淡道:“没什么。”有些事,须得暗中去查证。若真是临渊就是害死父皇母后的凶手,她要贸贸然询问,只怕会打草惊蛇。
回过神,手腕上那冰凉滑腻的触觉就格外清晰,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用内力震开腕上缠着的小蛇,临渊却笑眯眯警告:“别试图甩开小家伙。在你弄开它之前,它的毒牙会先一步扎入你骄嫩的肌肤。”
云意不动,游目四顾,金线蜈蚣就在身周来回爬动,将她限定在小小的范围内,临渊这死神棍,想困住她。
不得不说,看到几十条蜈蚣在爬动,感觉头发发麻。可是——她把手伸入袖子里,摸上温热的手臂,摸到小小的滑溜溜的婆罗鱼,心神大定。
这小家伙颇有些像子幽,神出鬼没,经常性失踪。上次在兽族王庭,若是有它傍身,又怎会被轩辕弄得那么狼狈。
她的小动作没逃过临渊的眼睛,他勾唇笑说:“小云云,我知道你有宝贝。不过,你确定要放它出来么?任何事物都有克星,很不巧,爷已经找到了一物来降它。你若愿意让它出来送死,只管放马过来。”
这可是她的秘密武器。云意狐疑审视,这厮那表情真的很欠揍。然而,不得不说,她还真不舍得将婆罗鱼弄出来。就怕万一……
“呵呵,小云云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这些小东西也会乖乖的。”
“是嘛~”云意凤目轻转,手缓缓抚上他的喉结,蓦然用力一掐,临渊头一低,猛咳了口血出来,恰好吐在她的手臂上。
“呃?”云意下意识地收手,惊疑不定地瞅着他,不至于吧,她还没开始掐呢,就吐血?
却见临渊别过头,又吐了好大滩血,苦笑道:“兽族的暗使果然名不虚传。”那次若非他见机早,只怕也要和那些药人永远留在兽族的领地上。
云意恍然,临渊是上次大闹婚礼被兽族的人给打伤了。
许是伤势很重,临渊闷哼了声,直接后仰倒地,打开手脚,侧过脸来,眯眼注视着他:“小云云,你真甘心为了原风息,困守扶兰后宫?”
云意笑而不语。对于这个问题,她也曾纠结过,为此苦恼过。想得多了,也便释然了。
管他明天如何,风息既然不在乎是否能朝朝暮暮,她又何必自寻烦恼。
她已经打算向风息辞行,回大禹国一趟。只是一直没好开口,刚才宝湘之言,似乎华殇那里要出事了,她才下定了决心。
“小云云……”临渊忽然伸手扯住她的衣摆,虚弱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不许走……”
云意回神,目光转到他身上,发现他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眼睛渐渐合上,已是有些不甚清醒。
却还,死死拽住她不放手。
身边的蜈蚣,手腕上的绿蛇,没有临渊控制,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云意手腕轻震,小绿蛇就掉落在地,周围的蜈蚣也被震退数丈之外。
临渊似有所觉,微微睁眸看了她一眼,手指用力扯住她,指节都泛了白:“别……不许走……云……”
云意站起身,低头俯视他,语气冰凉:“那样脆弱的表情,真不适合你,临渊。”待查清真相,若你果真是我的杀父杀母之仇……我会再找你。
随即,毫不犹豫将他的手一点点掰开,决然地转身离开。
“小云云!”临渊极力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抓住。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美好得令人心碎。
“啪嗒”手臂无力地垂落,临渊复又闭上眼睛,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晶莹。
*
朝阳殿,荷花池。夕阳残照,碧水微波,冬风吹来,池上亭榭坠下的风铃叮咚如泉。
亭中,一人面水独坐,良久无言。
“母后。”风息缓步来到亭中,静静立在那人身后。风卷起他白衣,他凝眸眺望,眼前碧水悠悠,却依稀看见夏日里盛放的荷花。
父皇最爱满湖碧荷,常与母后一起,在此吹笛奏乐。
那时,他还小。尽管母后对他并不算热络,他却十分爱他却十分爱黏糊她。
尝尝依偎在她身边,静静听着父皇吹笛。
目光看落,太后身边放着一只淡紫色的长笛,风息不禁几分讶异,那是父皇最爱的笛子。据说乃是番外进贡的紫竹所制,自开国时便传下来的宝物。
父皇驾崩后就遍寻不着,想不到,竟是母后收着。
默默出神间,太后忽而捡起那根笛子,转身来,递给他:“这是你父皇心爱之物,亦是传世名品,哀家留着无用,给你吧。”
“母后。”风息迟疑着,伸手接过紫竹笛,触手温凉,有种淡淡的温馨与感伤流转在指尖。
太后默默凝视他,这个从未留心注意过的孩子。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也曾欢喜过,疼爱过,只是……后来有了均儿。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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