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够置气道:“那别的公社怎么去那么多女的,人家不秋收?”
莫茹道:“咱们不管别人,就看看自己队好了。你以为娘不让你去是拖你后腿?你怎么不想想她是为你好?男女有别是身体决定的,女人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做针线活儿,这些需要耐心和细心的男人粗手大脚做不来。可要出大力气的活儿就得男人干,女人也没那个力气。女人的身体结构不一样,要是出力太过会损伤身体,坐了病就后悔不及,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呢。反正既然娘说不让去,你就不要想了。”
她也知道张翠花的心思,宁可张够犯轴生气,也不会让她去的,要真的伤了身子那是一辈子的事儿,也是家里的负担,绝对不行。
既然现在能够避免,就要尽量避免。
大炼钢铁的工地上,岂是女人那么好混的?
在村里种地秋收,怎么说都是自己人,大家知根知底,也能互相帮衬。
真要是去了炼钢女连,谁也不认识谁,都争着表现,到时候百分百会伤身体的。
张够就跟不认识莫茹一样看着她,没想到男人妮儿不但不主动要求去大炼钢铁,居然还拖后腿!
“妮儿,你、你竟然这样。”
莫茹更加不客气道:“我这样不对吗?你那样才自私呢,为了你自己争先进表现,就不管这一家老小了吗?你看大娘、娘娘们,那么大年纪一个个都得下地干活儿秋收,不就是为了不挨饿吗?你去自己争功劳不来秋收,那谁负责给你收口粮?你去炼钢铁就能不吃不喝?你不自私是什么?”
她懒得和张够讲道理直接拿话压住。
果然,张够被她给唬得眼泪儿开始打转,“我怎么是自私了?我这是……我这是为国争光。”
“行了吧啊,这么大的光不缺你一个去争的,你别去添乱就行。你在家里好好收完庄稼,保证咱们冬天和来年春天不挨饿就是最大的光荣。县委为什么一开始不让女人去炼钢?还不是女人力气小,去了净添乱!”
不说重话你听不懂,你以为我会帮你回去气人呢?
莫茹说完就不理她了,想去也行,把你、你男人、你闺女、你该负担的农业税、余粮、购粮、种子以及你该负担的养老等等这些口粮都给收回来,再说去炼钢铁的事儿吧!
指挥部逼着去,不得不去,人家没逼你,你上什么赶子啊。
男女平等是这么个平等法儿吗?
要求和男人平等出力气,怎么不去和牛比,人不能和猪比蠢!
张够见莫茹懒得理她,又觉得大家开始孤立排挤她,委委屈屈的,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吴美英拉着她,“走啦,咱们先掰棒子去,任务重着呢。”
莫茹也激将道:“咱们队全靠几个嫂子撑着呢,你们要是走了,剩下的可就真完蛋了啊,你们要是忍心给我们饿死累死,你们就去吧。”
连单蝶琴那种干不了多少活儿的都说自己养活四属户呢,像张够这样干活儿多的,抬举一下一点都不过分。不怕她到时候骄傲说自己养活一队的人,就怕她现在犯蠢撂挑子非去炼钢铁。
那边单蝶琴喊了一嗓子,“是不是嫌秋收累,不想干活想当逃兵啊!”
吴美英喊道:“你快中了吧啊,就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她拉着张够就走了。
好在张够还没有那个勇气真的反抗婆婆,毕竟张翠花拉了脸给她送回去娘家去,她争了光荣还有什么用?
娘家没有兄弟撑腰,自己回去一点好处可没。
前阵子她回娘家见到自己一起长大的一个嫚儿,嫁人以后过得不舒服,她很能闹腾婆家也不是省油的灯,闹了一场这一次赶回娘家。结果娘家也容不下她,兄弟和大爷达达们嫌她一个被退货的影响不好,会挡着家里的福气,就逼着她嫁给一个好吃懒做还打女人的老无赖。
张够虽然孝顺她爹娘,可几个大爷达达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家里没有儿子爹娘要靠着堂兄弟们,女儿回去更没有说话的份量。
她真的很怕被送回娘家。
☆、第104章 囤棉花
看着张够一副伤心欲绝委屈万分的样子走掉,莫茹笃定她不乐意也不敢自己跑去钢铁厂的。
她转身就进地里拾棉花,一开始她先熟悉一下,五指罩住裂开的棉花配合着五指一捏将之收进去,在别人看来只是她动作快而已。
她很快就赶上前面的几个人,然后超过她们往远处拾去。
丁兰英、王秀娥几个惊讶地看着她,“妮儿不光拿虫子快,拾棉花也真了不起!”
“就是啊,你看那手,可快了!”
她们说两句话的功夫,莫茹已经走出去挺远。
等离开她们一段距离,莫茹就不再装样子,只需要将身体微微倾斜,手臂展开,两只手轻轻地拂过去保持匀速前进就能把一尺范围内的棉花都收进去,拾得得干净,不会留下一小截花絮。
有的人拾棉花不肯弯腰扒花瓣,直接抓一下开得最大的,揪下来的时候就留下一点在棉花托盘上,浪费一些棉絮。要是生产队里谁拾棉花这样,是会被扣工分,必须重新拾干净才行。
而且拾棉花其实非常累的,要一直低头弯腰探手臂,没一会儿就腰酸背疼脖子疼,体力不好的根本坚持不住。一天下来,手指头□□硬的棉花瓣扎得起倒戗刺,血淋淋的,时间长了就结疤,反正很疼。
莫茹有空间加持就轻松很多,起码身体不累,只是一开始还没有用习惯,隔空收物累脑子,走一气儿她也要歇一歇。
她不是很满意,觉得还要多练习找找感觉,争取又快又轻松地拾棉花。
她对自己不满意,可别人却已经目瞪口呆,其他人就算快的也没有她一半的速度呢,就这会儿看,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人拾的多。
尤其是单蝶琴,自己速度不快还要瞧不起陈秀芳,一个劲地吐槽她拾棉花跟绣花儿似的,“你看看人家傻妮儿,不愧是护棉英雄拾棉花跟耍似的,你真是一百个捆一起也不顶人家一个,快把工分都给她吧。”
自从莫妮儿拿虫子赚十工分,被队长封为护棉英雄,她就酸溜溜的,现在看莫茹拾棉花又这样利索,那自然是更加嫉妒的。
不过拿来刺一下陈秀芳还是很高兴的。
陈秀芳擦擦汗,捶捶自己的腰,生第一胎的时候她赶上拾棉花,结果累得留下病根,腰常年酸疼。
她细声细语地道:“干活儿我是比不上你们的,拖后腿真是不好意思。”
哎呀,怎么着,这是还敢回嘴了呢?
单蝶琴有些纳闷,这四属户厉害了啊。
她还想再欺负陈秀芳,那边柳秀娥喊道:“蝴蝶,来给我们唱个拾棉花歌呗,大家伙儿怪累的,解解乏。”
单蝶琴撇嘴,听自己唱歌,给多少鸡蛋啊。
王玉芹喊道:“蝴蝶,我替吴美英跟你说啊,给你显摆的机会就赶紧的,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儿,在别处你要唱歌说你走资派呢。”
单蝶琴哼了一声,“唱就唱,谁还怕你们来着?”
她手一扬就起了调子开始唱“年年有个……唉哟号……八月八……哟噢噢,姊妹……哪呀哎……二人拾呀棉花……今年又是八月八,社员们一起拾棉花……”
柳秀娥叫道:“唱的好,再来一个。”
虽然单蝶琴为人毛病多,可她嗓子好,拉开了一唱大家就觉得很解乏,干活儿的时候都爱让她唱歌听。
就在她们说说唱唱拾棉花的时候,莫茹已经拾到对面地头,悄悄地把空间里的棉花都放进地头的大棉花包里。
这棉花包是棉站发的,一个生产队俩,能装二百斤棉花呢。
每次拾棉花都是一边地头一个花包,拾到地头就倒进去。
莫茹发现身上的包袱不好用,装不多少棉花还容易掉,如果是个袋子直接系在腰上就好了。
只可惜这时候谁家也没有多余的布,自然做不了布口袋,而现在当地也没有普及化肥根本没有后世的那些蛇皮袋、编织袋的,所以就算这样一个简单的诉求,也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现在开得少别人一趟儿就拾两垄还好,像她要拾四垄当然装不下的,好在别人不跟着她,她随便找个借口也能搪塞过去。
她寻思拾棉花,没有必要留这么多人,既不方便她大展拳脚,还浪费劳力。
秋高气爽,紫外线格外强烈,日头晒得人感觉比夏天还热,一会儿就头晕眼花昏昏欲睡的,那些人动作明显慢下来。
快晌午的时候,这边一大片地已经被莫茹拾得差不多。
丁兰英等人目瞪口呆的。
她们一个来回都没拾到头呢,今年棉花实在是太好了,低下头就直不起腰来,真是要累断了。
“妮儿,你拾棉花真的好快啊!”她们一个个真是彻底服气了,连单蝶琴都不说什么。
莫茹不是身体累,脑子使用过度有点耳鸣眼花,嗡嗡的跟养了一窝蜜蜂似的呢。还好周七七在空间里咿咿呀呀,嘿嘿哈依地折腾,逗得她非常愉悦,才能减轻一部分疲劳。
柳秀娥几个看她脸色发白,关切道:“妮儿是不是累了。”
莫茹笑道:“不要紧的,一会儿就好。”
丁兰英看她说话功夫脸色就好了很多,也就不再担心,“晌午困会儿晌觉歇歇。”
莫茹答应了,她看看天色就对柳秀娥道:“婶子,掰棒子的人手不够,要不我和秀芳嫂子带着几个女孩子拾棉花,你们去帮着掰棒子?咱们还是口粮第一,粮食最重要。”
柳秀娥和丁兰英几个互相看了看。
说真的人家莫茹拾棉花还真跟绣花儿似的,速度那个快,两只手一抓一抓的你都看不清楚。
柳秀娥笑道:“你要是能拾得过来,那俺们就去掰棒子,说实话我还真拾不了棉花,这腰酸疼酸疼的。”
这乡下女人都生了几个孩子,也没那条件好好养月子,个顶个都有腰酸的毛病。
所以有的女人宁愿出力气活儿,也不愿意做这种一直弯着腰的营生。往年大家没得选,干什么都是队长安排,盛花期的时候女劳力都要来拾棉花。
现在能自己选择,那她们愿意去做别的。
丁兰英道:“妮儿你可千万别逞能,活儿是干一点少一点的,不用一天干完。”
莫茹谢谢她关心,“嫂子你放心,我现在有数了,不会再那么着急。”
王玉芹道:“那这样的话,我和二嫂子就去掰棒子吧。”
柳秀娥扭头喊道:“喂,晌后咱们去帮忙掰棒子,让妮儿和秀芳几个继续拾棉花。”
有那些**岁十来岁的女孩子,拾棉花正好,因为她们年纪小不腰疼。
几个女人都说行,“那棒子好歹比棉花高呢,虽然地里闷热点,也比这日头晒得头昏强。”说笑着就这样决定了。
毕竟掰棒子工分也不低,现在男人不在家又涨了,掰棒子的女劳力一天最低十八工分,在家里剥玉米皮的老人都有十工分呢。
单蝶琴一听,道:“我不去掰棒子,我要拾棉花。”
她嫌棒子地跟罐子一样闷热,叶子带着锯齿拉得脸脖子胳膊的老疼了,一出汗更受不了,她可不去!
她不去正好,莫茹害怕自己太打眼呢,多几个人分摊一下也好。
莫茹先拾到地头,柳秀娥就喊道:“妮儿你先回去看孩子吧,棉花包我们抬回去就行。”
莫茹说好,她把棉花往花包里一倒就先走一步。
她顺着沟沿边慢慢地走,一边和周七七聊天。
河面波光粼粼,一片金黄,水边芦苇、菖蒲在秋风里摇曳舒展,有野鸟低飞掠水,还有蜻蜓在抓蜉蝣,点得水面泛起圈圈涟漪。
莫茹耳边有草虫低唱啾啁,还有女儿稚嫩的奶音,她情绪越来越放松愉悦,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采了一大捧野菊花。
顺着西河边到了家,此时绿篱已然成型,基部生得密密麻麻、枝干勾连且夹杂了荆棘,所以就算猫猫狗狗都不会从下面钻。
那几棵夏天新栽的石榴其中一棵居然开了朵鲜红的石榴花,在蓝天下红宝石一样艳丽的颜色,格外美丽。
莫茹感觉一下子就神清气爽起来,去菜畦里薅了一下杂草,现在院子里的胡萝卜、萝卜、芥菜、白菜长势很好,一看就会大丰收。
薅完草,她来到窗跟下,拿了一个晒干的泥窝窝用来插野花。
这是夏天周明愈摔土坯的时候她领着泥蛋儿几个玩泥巴,泥蛋儿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没舍得丢。
有这样一捧红白黄紫的野花,原本单调的屋子一下子生动起来。
张翠花从食堂打了饭菜过来,看得啧啧称奇,又问莫茹拾棉花的事儿,“拾棉花也不用太累,有多少力气出多少就行。”
张翠花是怕她太累,寻思大仙作法那也得消耗法力的吧?其实她也不知道莫茹到底有啥本事,一切都是自己猜的。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是照旧要给大仙开小灶的,说不定能补充法力呢?
莫茹笑道:“娘我知道啦,就西坡那块地开的多,北边的还没怎么开呢。我和几个嫂子商量让她们先去帮忙掰棒子,我和秀芳嫂子几个拾棉花就行。”
说穿了粮食才是救命的,没有棉花大不了冬天不出门,可没有粮食那可是要挨饿的。
今年真的大丰收,没有多少肥的玉米长得都不错,原本估计一亩地也就百十来斤,看这样子估计得有将近两百斤。
所以还是赶紧收回来才保险呢。
等晌天女人们要先把棉花抬回场里称重。
都是常拾棉花的,每个人拾几垄地,有几包袱棉花是有数的。
她们看着两个地头那两大包棉花,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柳秀娥会算账,数算了一下各人拾的垄数,她咋舌道:“头午咱们拾了三百多斤,人家妮儿自己就得拾一百斤。
这还是保守估计呢。
单蝶琴嘴角抽了抽,刺儿了陈秀芳一句,“你拾了能有十斤?你说你还来干什么,十个不顶人家一个。”
陈秀芳道:“第一天还不熟练,来的也晚点儿,过晌儿我就能快一些。”
上午满打满算能拾了两个来小时,下午可以拾四五个小时,数量也会翻倍的。
柳秀娥道:“秀芳拾得也仔细,小瘪瘪花儿也拾下来挺好的。反正咱们知道人家妮儿能干就行,去场里把重量各自记下。”
有拾棉花快的社员这可是大杀器,这棉花不开的时候都不开,一开的时候一夜之间开满地,要是不拾回来,不是被风吹落地上,就是把干叶子粘上弄脏了。
把棉花包用绳子一捆,再拿棍子抬回场里,称完重量,柳秀娥负责记在生产队的本上。
称完重量就可以交给负责晾晒的社员。那些不能下地的老婆子领着菊花那么大的孩子,一边看孩子一边晒棉花和粮食。
支起木架子,搭上秫秸箔,把棉花摊在箔上或者篾席上,时不时地翻翻,挑拣一下僵瓣、黑斑的。还要小心看着,不能让鸡狗的过来祸害,还不能刮进去草和叶子。要是草叶子碎在里面会弄脏一大片棉花,送棉站的时候会影响评级。
秋高气爽的时候大日头天晒两三天就差不多,如果咬着棉籽嘎嘣嘎嘣响就算过关,可以送去棉站交任务。
……
晌饭后,征得张翠花的同意,年轻女人都调去掰棒子,棉花地里又是莫茹当主力。
中午莫茹去生产队又领了一条拾棉花的包袱,把两条缝成一个口袋,又缝上两根布带子,拾棉花可以直接系在腰上。
以前拾棉花的多,包袱不够,现在就几个人,自然够用的。
她这样改,单蝶琴和陈秀芳也立刻跟着学样,觉得这样更好用。
下午两点左右莫茹去地里的时候,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