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的方府,在嫡子娶妻这件事上,没有俭省,曲朝霞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不想委屈了他。是以在方清越娶亲这件事上,曲朝霞准备得一点也不寒酸。
知道方府要用钱了,林琪让方清越把那十三万两的银票拿回去还给了曲朝霞,结果曲朝霞又送回了三万两,说是给他们小俩口当体己钱了。
见她一心为自己和方清越打算,林琪对她这个未来婆婆,倒是极有好感。
这三万两,林琪也没写入自己的嫁妆单子里,而是偷偷的替方清越藏了起来,毕竟这是他娘花费了无数心血才赚来的,林琪可不想没原则的据为己有。
在方家乱成一团糟的时候,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又开始了。
二月间,四柱和方清越参加了童子试。四柱受了三柱的刺激,拼命读了三年书,这一次终于得偿所愿,考上了秀才。而方清越,由于家里找了人送了礼,以榜单最后一名的光荣成绩,也勉强当上了秀才。
五月间,乡试开始。
三柱四柱和方清越这三个秀才,都参加了乡试。
结果是林琪没有预料到的,林琪本以为刻苦用功的三柱肯定能考得上,可惜现实是残酷的,三四柱和方清越,一个也没考上,全都落榜了。
以前的时候林琪总觉得方清越爹比较废柴,这么多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可现在看来,她还真是冤枉他了,这举人,确实是不好考!
见儿子没有考中举人,朱七娘大失所望,不过失望归失望,三柱的终身大事她还是要管的。
三柱都已经二十岁了,俨然是等不得了,必须要订门亲事了。
以前也有人来给三柱提亲,朱七娘总想等三柱中了举人后说一门好亲,可现在三柱那么大了也没中举,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朱七娘这想法是挺好的,可惜三柱根本就不领情,很直接的拒绝了朱七娘提亲的事儿,只说等他中举后,再考虑这件事。
十八岁的四柱有样学样,也是用这个理由,拒绝了朱七娘给他订亲的安排。
兄弟俩摩拳擦掌,只等着三年后再战。
他们俩没有定亲,隔壁闵家却迎来了一场定亲之喜。
过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之后,比林琪大两岁的闵茶,终于找到了婆家,正式下了定。
做为闵茶的好姐妹好闺蜜,林琪自然是要去道贺的。但作为一个待嫁新娘,在宾客众多的定亲日,林琪是不便露面的,只得等过了几日,闵家的宾客散去后,才独自去了闵家,给闵茶道贺。
林琪走进闵茶房间的时候,却见闵茶没有一点定亲的喜悦,而是正坐在桌旁,默默流泪。
“闵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林琪很了解闵茶,她是一个温柔又坚强的女孩,是极少流泪哭泣的。她这一哭,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见林琪来了,闵茶连泪都没来得及擦,而是一把拽住了林琪,就往外跑。
一边跑,她一边气喘吁吁的说道:“琪妹妹,快点,你帮我劝劝我哥……”
“劝什么?”林琪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仍是跟紧了闵茶的脚步,和她牵手跑向了花园。
“我哥要出家,你劝劝他,让他别出家了!”闵茶跑的眼泪纷飞,那温热的眼泪不断飘落到林琪的手上身上,让林琪觉得身体都随着她的眼泪热了起来。
出家?
闵千悦要出家了?
不会是因为她吧?
上次她说要嫁他,结果却没嫁,他不会因此就心灰意冷了吧?
应该不会吧!
毕竟这事儿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如果闵千悦真受了伤害,应该早就出家了,还用等到现在?
想到此,林琪拽住了疯跑的闵茶,喘着粗气道:“闵姐姐,先让我喘口气。闵哥哥怎么突然要出家了,他的机缘到了?”
闵茶体力没有林琪好,早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她狠狠喘了两口气,才断断续续的说道:“不是机缘……是因为孟思筠!”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大太阳去了趟超市,竟然中暑了,头疼恶心,好难受。这该死的天气,今年也太热了吧!
☆、第95章
听到闵茶说闵千悦不是因为被自己的原因而出家;林琪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从上次谈婚约被方清越搅黄了之后;林琪就没有再见过闵千悦了。
林琪曾经去他家找过他几次,想当面道歉,可惜每次他都不在家。林琪知道他喜欢自己绣的荷包;特意精心绣了几个样式新颖的,托闵茶送给了他;以示自己的歉意。闵千悦也收下了;还让闵茶代他道了谢。想来他那么豁达的人;应该是没有计较自己的一时冲动吧?
林琪深吸了口气;为自己当时的幼稚的冲动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孟思筠又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与人私奔了吗,又和闵千悦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孟思筠又回来纠缠闵千悦了吗?
林琪脑中闪过这些念头时;已经被闵茶拽着胳膊,跑到闵千悦的房间了。
闵千悦正在收拾书桌,他的身上已经褪去了华贵的锦衣,换上了极为普通的布衣,头上那如丝的长发,只用一截发带简单的束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简单朴素,颇有返璞归真的韵味。
见林琪来了,闵千悦停住手里的活,温润一笑:“琪妹妹怎么有空过来了,可是来送我的?”
一听这话,闵茶又难过了,她看着闵千悦,带着一丝鼻音喊了声:“哥哥……”
看见妹妹快流泪了,闵千悦连忙走过来,轻轻抚着闵茶的头发,柔声说道:“妹妹,你也是学佛的,我进入佛门,你应为我高兴才对,怎么哭起来了?”
闵茶扑进他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我修的不好,我看不透,我只知道,你要是出家了,我,爹娘,都舍不得你……”
林琪见闵茶哭的凄苦,不由劝慰道:“闵哥哥,你是家中独子,父母又俱在,你若真出家了,又有谁来给他们养老,又谁来给他们送终?闵姐姐是个女儿,订的亲事又在外地,你忍心让闵伯父闵伯母,孤苦伶仃,凄凉终老吗?你若修佛,在家也可以修,不一定非得到寺庙里去。等你尽完了孝心,和闵伯父闵伯母完结了这一世的缘份之后再出家,那不是更圆满吗?”
听完林琪的话,闵千悦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不懂,机缘到了,是谁都挡不住的。”
“别总说什么机缘不机缘的,佛菩萨也没说修佛就一定要扔下爹娘去出家,佛家也是讲究孝的。你若现在出家了,没有回报这一世闵伯父和闵伯母对你的养育之恩,你即便是出家了,修行也不会圆满的。闵哥哥,你还是多留几年,尽完了孝心再出家,那也不迟啊!”以前给方清越奶奶的佛经没白抄,林琪还真能说几句反驳的话来。
大概是林琪的说法,正好打在了闵千悦心中最担忧的地方,这一席话,竟然说得他无法辩驳。
感觉自己的说法似乎见效了,林琪趁热打铁继续说道:“闵哥哥,你若真信佛,你出家不出家,佛都在你心中。你若不信佛,你出家不出家,你心中都没佛。信佛这种事,和出不出家,又有何相干?闵哥哥,你着相了!”前几句还真是林琪自己总结的,最后一句嘛,电视上小说上,早就说烂了的,林琪拿来现学现用。
闵茶在旁边,见自家哥哥被林琪说得哑口无言,不由擦干了眼泪,高兴的对林琪一个劲的翘大拇指。
而闵千悦,则没有妹妹这样轻松了,他眉头微皱,一脸的凝重,对林琪和闵茶道:“小茶,你先带琪妹妹去玩一会儿,让我自己想想。”
“好,哥哥,你好好想吧,我和琪琪去后院了。”闵茶一见闵千悦那样子,感觉事情或许有点转机了,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
留下闵千悦一个人在房间里,闵茶拉着林琪去她的香闺。
一边沿着青砖路面拐向后院,林琪一边问道:“闵姐姐,你那会儿子说闵哥哥出家是因为孟姐姐,难道孟姐姐回来了吗?”
闵茶叹了口气道:“筠妹妹,是回不来了……”
林琪一惊,赶紧问道:“孟姐姐她怎么了?”
“前些日子,我哥哥去木檀山了,回来的时候,在一家门口,看到一个女子正送一个男人出来,两人十分亲热,看来好象是新婚夫妻一样。我哥看着那女子有点象筠妹妹,就站在远处暗暗观看。那个男人走后,旁边又来了一个男人,牵着手和那象筠妹妹的女子进了屋。我哥觉得这女子有问题,就找了附近正闲话的几个老人打听了一下,然后打听到这女子是暗门子,刚搬来没多久。我哥怕真是筠妹妹,就站在门外边等,后来那女子又送客人出来的时候,我哥一眼就认出那个女人真是筠妹妹了!”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林琪不由失声叫道,孟思筠竟然堕入了红尘,当了暗chang?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我哥看得真真的。”闵茶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可语气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当看到我哥时,筠妹妹都傻了,当时就哭了。和她一起私奔的那个人,长得是挺好看的,可惜人品不好,得了筠妹妹的钱财,就把她卖给了开暗门子的妈妈。筠妹妹被看管的很严,几次想逃跑都被抓回去了,后来也就认命了。”
说到这里,闵茶的声音忽然沉重了起来:“筠妹妹一直喜欢我哥,现在被我哥看见了她最不堪的一面,大概觉得无颜见我哥吧,在我哥走后,她就上吊自尽了。等我哥拿着钱去给她赎身的时候,她已经被扔到乱葬岗子上去了。我哥在死人堆里找到她,只得一把火将她烧了,把骨灰带了回来,埋在了孟家坟地的旁边。就因为这事儿,我哥就看破红尘,想出家了。”
听闵茶说完孟思筠的故事,林琪难过的想哭。
她和孟思筠,还有闵茶,一起拜在傅先生门下,一起学习了很长时间,三个女孩子,早已成了朋友,而且是无话不谈的亲密朋友。
直到现在,林琪仍清楚的记得,她来上第一节课时,孟思筠挨打的场景。
虽然挨了几戒尺,还被罚了站,可顽皮的孟思筠,在傅先生背对她时,就会偷偷的向傅先生吐舌头。
那时的她,天真,活泼,开朗,大方,她的家境富裕,人也漂亮,任谁看了,都会喜欢。林琪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暗恋,错嫁,私奔,被卖,堕落……直到死亡。
这才用了多长时间?
一年多,两年不到。
短短的两年,热情奔放的少女,就变成了白骨骷髅。
孟思筠,不过是比林琪大一岁而已。
她不过才十七岁……
如果说孟思筠的私奔,让林琪惊诧的话,那孟思筠的死亡,无疑是让林琪悲伤的。
拿起旧刺绣,里面有孟思筠绣过的花。
翻出旧衣服,上面有孟思筠做过的针线。
站在大门口,门前是孟思筠走过的路。
在这条街上,孟思筠曾轻笑着走过,曾欢快的跑过,也曾因着方清越,对林琪取笑过。
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
可门前的街上,却再也没有那个女孩了。
林琪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只有孟思筠和闵茶两个。
以前三人曾共同约定,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年轻的愿望,纯真而美好。
可不过短短几年,孟思筠死了,闵茶要远嫁他方,而林琪,也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曾经同卧同坐的三个好朋友,在命运面前,终于如雨打浮萍一样,各自散去了。
孟思筠的死,让林琪悲伤了很久,可不管她如何伤心,时光也不会为她而停留,她的婚期,还是如约而至了。
在成亲前,闵茶给她送来了礼物。
闵茶送的是她亲手绣的一个屏风,而闵千悦,也托闵茶送给了林琪一套精美的首饰。还有闵伯父闵伯母,为了谢谢林琪的劝说,也送了一幅名画。
在听了林琪的劝说后,闵千悦终于还是决定待父母百年后再出家,这让闵家父母高兴坏了。
没有一对父母,是不希望儿女在膝下承欢的,何况闵家父母只有闵千悦一个儿子,自然是不希望他出家的。
林琪这谢礼,收得还算不亏心。
林琪的婚礼是订在十月二十,可从十月十八,林琪家里就忙开了。
宾客满堂,高朋满座,笙乐齐鸣,鞭炮不绝。
已经有了两名秀才的林家,这喜事办得很漂亮,也很热闹。
到了十月二十日这天,林琪从四更天就起来了,什么开脸,什么梳头,什么上妆,什么穿喜服……林琪象个木偶一样任人摆弄,务必做到不出声,也不出错。
朱七娘看着打扮的如此漂亮的女儿,流下了不舍的眼泪。
她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出嫁,是大哥一家办的,没有她什么事。
现在二女儿出嫁,终于轮到她亲手操办了,这让一直遗憾的朱七娘,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可一想到那么多嫁妆送出去,朱七娘的心里就更不好受了。
不过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任她再不乐意,到了此时,也挡不住女儿嫁人了。
林琪妆扮好以后,就静静的坐在房间里,等着方清越来迎亲。
在房间里一直坐到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林琪才听到外面响起了冲天的鞭炮奏乐声,应该是方清越来迎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孩子小孩子们,节日快乐!
☆、第96章
按照习俗;新娘子家里的兄弟姐妹是要为难一下新郎官的;林家别的不多,就是兄弟多,除了四个柱子以外,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也有不少,所以新郎官没少受刁难。
而在方清越闯门的时候;林琪已经盖好了盖头,坐在床上等方清越到来了。
陪在旁边的朱七娘不住的碎碎念,嘱咐林琪要孝敬公婆,伺候丈夫,和婆家人搞好关系;挨欺负了就回娘家来,让四个柱子给她出头……
直到此时;从这个唠叨不停的朱七娘身上,林琪才感受到了一点点慈母的关怀。从六岁到十六岁,这十年来,朱七娘重男轻女,爱儿子多过爱她,爱姐姐多过爱她,林琪在她身上鲜少感觉到母爱,直到现在她要出嫁了,朱七娘才真正重视了她一次。
林瑜也来了,难得的在这大喜的日子没瞎闹,竟然也象模象样的嘱咐了林琪几句,无非是什么夫妻恩爱,早生孩子,多存钱之类现实的嘱咐。
在这母女俩的嘱咐中,新郎官终于闯进来了,丈母娘家敬了敬客人,合家吃了和合饭,一番折腾之后,喜娘才背着林琪,送上了花轿。
坐在花轿里,林琪的心里,竟然有一阵小激动。
她倒不是因为要和方清越成亲激动,而是激动自己终于坐上了现实版的八抬大轿。
在古代,什么身份的人用几抬的轿子,都是有定制的。
象这种八抬大轿,平民女子一生只能坐一回,就是出嫁,而平民男子,对不起了,这辈子是坐不上了。
林家离方家不太远,迎新的队伍虽然特意在城里转了一圈,林琪还没过完瘾呢,这就到方家了。
轿子停下来以后,林琪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至于是不是人山人海,那她就看不见了。
在这霹哩啪啦的鞭炮声中,一只大脚咣一下就在轿门上踢了一脚。
朱七娘曾经反复的嘱咐林琪,这一脚一定要踢回去,这是新娘毫不示弱的表现,要不然以后会被夫家压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