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济吉特氏躬身弯腰,行了一个欠身礼之后,笑道:“您就是科尔沁草原上最尊贵的贵人!”
敲定了一件事,卫有期心情也好上许多,鉴于彼此身份的局限性,两人没有过多的再去说什么,在天色擦黑的时候,一个甩着油亮亮大辫子的宫女,悄然离开。
卫有期安心的用着晚膳,今日畅春园的小厨房首次用上,卯足劲的上一些特色菜,都是平日不常用的,她很喜欢,还多用了一碗。
接着就要准备明日的赴宴事宜,虽然是董鄂氏起的头,可最后的提议是她定的,因此许多事都要她操心在前头,用膳前,已经挨个的递了帖子,能不能来,等会就能把名额呈上来,这个就不要过多顾虑。
就算只来三四个,也够撑起场子。
再一个是选择明日要穿的衣服,若是跟人撞了式样,就有些不大美妙了。今年流行一种层叠的假袖,在原马蹄袖的基础上,加上三四层绣花的里衬,一层略比一层长些,取薄如蝉翼的纱,堆叠而成,在风吹过的时候,漂亮极了。
她也有好几件,一直觉得有些太过繁复,不够日常了些,碰上明日的场合,倒也正好。
她也不怕撞衫,俗话说,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跟人比相貌,老祖从未输过。
她是有底气在的。
夜深了,胤禛还未回来,有些纳闷的往外瞧了一眼,只能看到院门口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散发着莹莹的光辉。
玉钗浅笑着安慰她:“郡王爷在园子里,许是被什么绊住了,您不必担忧。”
她哪里是担忧,只不过是因着夜晚未归,略有些不习惯罢了。
“收拾收拾,先睡吧,给他留盏灯就成。”
刚坐到床上,第一个盘扣还未解开,就听到门口玉笄惊慌失措的声音,“爷、爷在园子中,搂着一个秀女,苏爷爷如何劝说都不肯松开,这会子往偏处去了。”
接着是玉钗惊诧的低呼:“什么?!”
第66章
“说什么呢?”
卫有期扬声问。
玉钗恨恨的瞪了一眼玉笄,快步进入室内; 小声汇报; 将刚才的玉笄的话语又重复一遍。
“叫传话的小子来说。”卫有期从床沿上起身; 淡淡道。
玉钗应声出去; 小厮来的很快; 约莫十岁出头的年纪,双眼明亮清澈; 说起话来也很流利:“爷原打算吃完酒就回来,先是去解手; 奴才们没跟着,几分钟的功夫,就携着一个秀女出来; 扬言要带她回府安置。”
“苏爷爷一直劝,爷铁了心一般,搂着秀女不撒手,还说了; 也有些不大对头; 跟、跟中邪似得; 赶紧让奴才来找您。”
福晋和爷之间的感情; 大家都看在眼里; 若是私下里,偷偷的跟女子亲香; 也许他们就帮着瞒了; 可这大庭广众之下; 早上还跟福晋你侬我侬的分开,晚间就非卿不取,苏培盛觉得蹊跷的紧。
一个是因着这是秀女,还是被康熙带来的秀女,不说被康熙知道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就说被福晋知道,为了这么个玩意跟他决裂,大家都觉得他不是那样荒唐的人。
若是换了个人,也会当一件风流趣事,可放在雍郡王身上,只觉得异常的紧。
谁不知道,平日里出去,身边连个女戏子敬酒都是不许的,更别提这样的事。
卫有期听到这里,豁然起身,她跟奴才们想的一样,胤禛断无这样的可能,想来是发生什么事,才会这样。
这会子天已经黑了,许多院子已经下钥,想要马匹一时半会的也没有,只能靠两条腿飞奔。
卫有期换上杜仲胶底的鞋子,飞奔向畅春园大门,他们西北角,而大门在南边,奴才们一来一回的已经用去不少时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路上心中思绪纷纷,其实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在前世的时候,一个元婴老祖看上一个凡人,不过一眼,就是万年。
在凡人性命续无可续的时候,元婴老祖抱着凡人的尸身自戕,一起掉入万丈深崖,那下面有浪漫盛开的粉红桃花,如云如雾一般铺在崖底,漂亮极了。
那女子最爱这样粉色桃瓣,也算是全了夙世念想。
世人都说老祖性子痴傻,为着情爱,葬送自己飞升的机会,成仙成神也在一瞬间化为虚妄,可见情爱有毒,令人饮鸩止渴,无法自拔。
心跳的很快,砰砰砰的像是要跳到胸腔之外,老祖唇角罕见的勾出一抹凄楚,若胤禛真有此心,她就跟他一刀两断,回到她孤家寡人的生活,一个人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刚刚尝到甘甜醇美的爱,转瞬间就有可能失去,这样的事情太刺激,老祖老了,无法承受。
大门越来越近,能看到胤禛高大的身影,怀里搂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那女子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看起来柔弱无依又乖巧。
两人正在跟门口的士兵交涉,这会子已经到下钥的时候,想要出去,得拿了令牌才成。
卫有期什么心思都没了,冷声呼喝:“拦住他们。”
周围的士兵认出两人,再看到胤禛和那女子暧昧的姿势,不由得对视一眼,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都说雍郡王和福晋伉俪情深,看起来也就这么回事,说不得只是福晋管得严,雍郡王捂得深罢了,这捂不住的时候,倒便宜他们看一场好戏了。
胤禛闻言,背影略微一滞,冷声道:“你过来做什么?”
卫有期望着他冷凝的眉眼,有些恍然间想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如此,眉目冷凝如玄冬,穿着苍青色的长袍,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青竹伞,眉眼精致冷冽的少年,一下子就撞进她的心中。
“我……”茫然的望着他陌生的眼神,卫有期唇角蠕动,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秀女挣动了一下,又被胤禛抱得死紧,拧着细细的眉尖看向她,柔柔的说道:“姐姐可有什么事?”
卫有期心中涩然,没有处理经验的她,在原地滞了一瞬,略有些不知所措。
天已经黑了,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高高的仰着,散发着微光。
胤禛的表情隐在黑暗中,有些看不大清楚,她死死的盯着那搂着少女的手,青筋毕露,恨不得将对方箍到身体中去,何等缠绵。
侍卫头领匆匆赶来,手中举着火把,靠近表情冰冷的雍郡王,无奈的致歉,大门规矩最容不得破坏,不论是谁。
哪怕是雍郡王呢,没有令牌照样不能出。
火光将相拥的两人照的纤毫毕现,偶有微风送来,携裹着少女身上的幽香。
卫有期眼中闪过一抹微光,在少女看向侍卫统领的时候,手中的钢针激射而出,钉在少女肩胛骨上,少女惊叫一声,缓缓倒地。
侍卫统领蓦然回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卫有期,不过就是爷们找个小情儿而已,就被她直接射杀,想不到素来温婉的福晋,遇事的时候,手段这般残忍。
怀中的娇躯倒地,胤禛踉跄两步,终是站不住,跪倒在地。
少女的离去,拔去插在他腰间的匕首,顿时血流如注,胤禛眼前一片发白,临昏迷前,看到卫有期疾行而来,才放心的倒下。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福晋看到他搂着别的女子,不管不顾的直接离去。
伤了他的身,还有治愈的可能,伤了她的心,要如何才能挽回,她那般决绝骄傲的人,万没有妥协的道理。
她是信任他的,胤禛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开心极了。
卫有期扑身前来,在最后关头搂住了他,高大的躯体将她整个人都快要淹没,带给她沉甸甸的安心感。
血腥味越加的浓厚,扑鼻而来。
侍卫统领脸色大变,为雍郡王福晋感知敏锐的同时,也有些自愧不如,看着福晋轻松的将雍郡王横抱而起,更是目瞪口呆。
这样的一对夫妻,也是绝了。
卫有期将他放到门口平坦的大石上,小心翼翼的撕开带血的衣衫,露出里面淋漓的伤口来,少女下手极狠,整根匕首没根而入,直直的插进腹腔间,怪不得他受制于此,毫无反抗之力。
看似他紧紧的搂着少女,实则是少女用全部的力量支撑着他,免得他倒地露陷。
卫有期心疼极了,双眸间渗出血丝来,本来想要撒金疮药的手微微一顿,从空间中掏出一颗灵石,缓缓的从伤口处摁进去。
胤禛疼的一阵抽搐,人尚在昏迷,额间却溢出细汗来。
她更加心疼了,作为皇子,他受过最大的苦,大约就是战争时期随军,如今伤成这样,能忍着一声不吭,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灵石塞进皮肉中,渐渐的被淹没,再也看不到那晶莹璀璨的模样,卫有期这才放下心来。
命人看着之后,回身看向被她制住的少女,仔细的观察之后,淡声道:“拿湿帕子来。”
不同地区养出来的人,骨相也会有略微的不同,秀女作为满人少女,虽然在汉地长大,却也留存着满人的特征,这些特征或许会在千年后消失不见,但这个时候,还非常的清晰,纵然有例外,也不会太多。
而这少女,显然是没有这些特征的,皮相上打眼一看,或许有,但本身没有的人,是经不起小心考验的。
果然,湿帕子在脸上揉了揉,显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庞,原本棱角分明的明艳脸庞变得柔媚起来,又白又嫩,又娇又萌。
少女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齿的狠劲,让周围的侍卫也不禁皱起眉头。
卫有期勾唇轻笑,尖尖的护甲在少女脸颊上流连,带来微微的刺痛感,有些遗憾的看着少女,涉及这样的事,显然她不能压回院子,自行审问了。
钢针仍然牢牢的钉着,卫有期挥了挥手,轻声道:“压到牢房了去,好生看顾着,只要不拔了钢针,她就跑不了。”
跑了也不怕,不用特殊手法拔出,她的胳膊会废的,若是安分的呆着,由她来拔,自然什么事都没有。
少女听到这话,显然松了一口气,卫有期看在眼里,神情微动,难道这少女还有帮手不曾,畅春园定有内应,要不然她不会这副情形。
再一个,园子里守卫森严,她能混进来,再准确的找到皇阿哥,这没有园子里人的接应,是办不到的任务。
感兴趣的笑了笑,卫有期没有多说什么,接着走了,想逃也要看她答不答应,伤了老祖的人,不剥层皮下来,对不起她刚才伤的心。
小心翼翼的抱起还在昏迷的胤禛,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自己院子。
这会子知道的人已经多了,到处都是打探的奴才,都是当风流韵事处理的,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转折,就连康熙知道之后,也是有些诧异的,不惜劫持一个皇子阿哥,也要在下钥时分出园子,这其中包含的信息太多了。
听到老四受伤颇重,康熙很是震怒,这些孩子,他都舍不得伤一根手指头,哪容的别人糟践。
“将少女着重关押,审问出幕后主使。”
第67章
夏日炎炎。
胤禛斜倚在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诗经。
看到蒹葭苍苍的时候; 唇角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卫有期立在一旁给他剥葡萄; 见他笑,扭头过来看; 斜睨他一眼,笑道:“想什么呢。”
什么水、露啊,多羞人。
胤禛怔然回眸; 又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诗经,非常正常的一首诗歌; 为什么福晋是那般眼神。
又认真的逐字逐句读了; 还是有些不解其意:“什么?”
卫有期羞答答的点头:“色。”
这个时节用葡萄正好,黑紫色的葡萄串,每一颗都硕大饱满; 轻轻的剥皮; 就露出里面丰润的汁水,顺着白嫩的指尖往下流淌。
胤禛看的怔然; 晶莹剔透的葡萄汁,白嫩细滑的指尖; 糅杂在一起形成一幅美好的画面; 探身过来; 在那葱指上轻轻一裹; 甘甜的汁水就顺着喉咙而下; 倒比手中的葡萄更鲜美些。
卫有期双颊微红; 娇嗔的抽出手指。
两人许久不曾在一道; 猛然间的肢体接触,还真是令人无法接受。
从尾骨升起的酥麻让人略有些腿软,卫有期立直身子,努力的保持神态。
却不知双眸含水的模样,早已经把她出卖,胤禛跟她在一起十年了,熟悉她每一个动作,每一副神态。
复又将细嫩的葱指含入口中,品尝那鲜美的滋味,葡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带来甘美的滋味。
葡萄是滚圆的,带着微微的弹,微微的甜。
“你上来。”
微哑的嗓音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卫有期略有些不敌,乖巧的上前,听从对方的指挥,恍然间眼角余光能瞧见外头的葡萄架,在微风的吹拂下,枝叶略有起伏。
细碎的阳光透过菱形窗格洒下,留下斑驳的影子,照耀的人略有些睁不开眼睛。
胤禛忍得辛苦,这般甜蜜的折磨,让他汗流浃背。腰腹间的伤尚未好全,带着微微的疼,让他腰部无法用力,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让习惯掌控全局的他,心中更是难耐。
酣畅淋漓。
有着性感线条的背部肌肉,纠结在一起,白皙的肌肤上流淌着汗水,很快把浅绿色的床单打湿一小片。
窗外有小鸟在欢快的歌唱着,恍然间有些春日的感觉。
待雨歇云收,卫有期抱着他塞进浴桶,好一阵洗刷刷之后,又抱着放到床上。
胤禛抿着薄薄的唇线,看着她忙来忙去的,一个劲的围着他转。
心中像是开满了喜悦的花,近些年来,两人越加的忙碌,像这般整日里腻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如今猛然间又恢复,心中还真是平添几分喜悦,有种安定踏实的感觉。
卫有期回眸望他,刚才很是忙碌了一番,这会子怕是有些累:“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胤禛点头,还真有些渴。
他如今还伤着,也就不许他饮茶,就泡了她平日里喝的花茶,大大的玻璃杯是透明的,能清晰的看到里面沉浮的花朵。
花茶也是经过设计的,务必好看又好喝,正中是金莲花,金黄色的花朵相对比较大,颜色也妍丽,周围摆了一圈怒放的桃花,还有细碎的花瓣飘浮其中,再放上一撮竹叶,瞧着漂亮极了,味道也适口。
胤禛喝了有几日了,反而爱上这个味道。
抱着硕大的玻璃杯,喝个痛快。
这种杯子是从仆从那里引进过来的,他们要干活,自然不能拿着小杯子,细细的啜饮,似这般倒上一杯能喝上半晌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他们用的是粗陶的,而未有期改良成玻璃的、白瓷的、琉璃的、紫砂壶等等,都在一定程度上进行改变,摆到商会去卖。
本来是打算作为一个时兴的新物件,卖个稀奇的,没想到还挺受人欢迎,倒上满满一杯,半晌都不用动弹,是再好不过的,总有些忙人,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似这般倒是投了许多人的喜好。
卫有期手中也抱着同款的玻璃杯,眯着眼,啜饮杯中的花茶。
看向胤禛,淡淡道:“罪魁祸首也查出来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
那少女也是个厉害人物,父兄因着文字狱的事情皆被投入大牢,秋后就要问斩,她走投无路之下,被有心人撺掇,说是劫持皇子阿哥,就能进入牢狱之中,将父兄尽皆救出。
她化妆的少女,是平日里的手帕交,最熟悉不过,这一次也确实被带入畅春园,隔日就在小池塘中捞了出来,可怜一个花季少女。
而撺掇她的有心人,身份却是隐藏的,无法查出,线索在这里断了,包括卫有期的熏香,也只能问出传话人的大概轮廓,至于年纪、姓名和更详细的资料,少女一概不知。
她也是个大胆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