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长芦几十里地的功夫,存在这么久,是谁手眼通天的掌控着呢?
顾廷芳当时的冷汗就下来了,幸好出了长芦,虽然险之又险,到底是出了。
福海冷哼:“小子命不错啊。”
他看对方很不顺眼,一是汉人,二是位卑,三是此次事件是他引起,怎么都看不过眼。
夕阳西照,拉出长长的影子。
卫有期看着菱花窗格,回眸道:“两位去歇着吧,这么久没闭眼,想必疲累的厉害,至于具体事宜,明日一早再说也不迟。”
福海看向胤禛,见他点头,才请安后退离开。
顾廷芳紧随其后,同样的步伐,却趁得他风度翩翩,优雅贵气。
眼前的视线被一双大手挡住,卫有期笑吟吟的回眸,就见胤禛神色认真,伸出自己好看的手掌。
调皮的在上面印上一个轻吻,卫有期歪头:“我在想事情呢。”
顾廷芳是一个人才,知进退,懂人情世故,最主要他是汉人。
卫有期负手而立,听着窗外知了知了的叫声。跟顾廷芳接触以后,她心中有一个看法,以汉族地位换取合作机会。
他在文人中地位颇高,隐隐有新生代文人代表的趋势。只要把他攥到手里,许多事情就可以游刃而解。
怎么招募是一个问题,他看似温和有礼,实则内心有自己的想法,轻易不会为别人所改变。
正想着,腰肢被一双大手禁锢,霸道的亲吻欺来,如同狂风暴雨般,想要折断娇嫩的花瓣。
卫有期无力承载,由尾椎骨升起的酥麻让她嘤咛一声,刚刚穿起的衣服又被褪下,露出嫩白的玉肌。
他很急切,需要用热烈狂放的姿态,来释放内心深处那些压抑的不安。
榫卯是最契合的结构,如同此刻二人,彼此亲密无间。
灿烂的光透过窗格,留下斑驳的残影。
卫有期无力的垂着脖颈,脑海中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
恍然间想到自己做胭脂,需要将那些稚嫩的花瓣捣碎,流淌出泂泂的花汁,周而复始……
胤禛很热,晶莹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汇聚,在白皙健硕的胸膛上肆意流淌。
风声轻轻,透着一股子缠绵悱恻。
卫有期侧躺着,用手臂支着头,似笑非笑的嗔他:“刚洗漱过,又白做工。”
胤禛眼眸深深,透着一股子餍足,闻言伸出粗实的胳膊,将她往怀里揉了揉,不发一言。
激烈的情、事能抚宁内心深处的焦躁不安,变得平和起来。
垂眸望着她白嫩如玉珠的耳垂,坏心眼的捏了捏,惹来她娇怒的嗔呼。
腰间欺上一只手,捏住他腰间软肉拧了一圈。
胤禛顿时心满意足。
天色渐暗,两人搂在一起,谁都不愿意动,生离死别后的重逢,两人恨不得粘在一起。
区区肚饿……两人都没抵挡住。
梳洗过后出门,天色已然大暗,海棠和水仙提着灯笼侯在院中,见两人出来,赶紧请安,又吩咐上膳。
地方膳食跟皇宫大院截然不同,两人吃了个新鲜,觉得还不错。
两人睡了一天,这会儿精神抖擞,出去跑一圈打牛也是不成问题的。
整个衙门一片寂静,只有蛐蛐声和蛙声交叠响起,卫有期本来想去审犯人,想着衙门里也都忙活许久,这会儿身心俱疲,没得功夫随她们奔波,这才作罢。
两个人坐着小马扎,在葡萄树下看星星。
突然想起玉佩的事情,卫有期从怀中掏出,珍而重之地放到胤禛手中,轻笑道:“多亏了它,才能第一时间找到你,快收起来。”
摩挲着玉佩,胤禛眼中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妥善的放到袖袋里,这才作罢。
夜凉低月半枯桐,风抚藤枝。
卫有期直直的用眼神在他脸庞上寻觅,俊秀的剑眉,微阖的星目,挺直的鼻尖,樱粉色的薄唇。
伸出拇指在那唇上轻碾,老祖偏头,清浅的问:“怕吗?”
胤禛沉默。
“怕。”
他孤身一身被擒住,落入重重匪窝,若是将他杀人弃尸,怕不是连骨肉都寻不回来。
他舍不得新得的龙凤胎,舍不得聪颖的弘晖。
更舍不得……他们的母亲。
那三天三夜中,他多么想再见她一面,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却从来不曾说过。
胤禛回眸,略有些羞涩的抿了抿唇。
“有期?”
“嗯。”
话要出口,又被他咽下,好似不说缺了什么,说出来又觉得矫情。
他们两人,是公认的恩爱有加。
轻轻的亲吻落在唇上,像是蹁跹羞涩的蝶翼拂过,轻轻的微痒。
卫有期柔和的响应着,用实际行动填补他内心的不安。
得到肯定之后,胤禛高兴的无以复加,话未出口,意思传达到了就成。
两人坐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聊着,明明也没多久没见,偏觉得日子太长。
第二日一大早,胤禛就起来了,卫有期也没偷懒,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容不得她懒床。
顾廷芳和福海经过一夜的休息,也变得精神奕奕起来,神色肃然的过来请安。
胤禛朝他们点头示意,向着牢房而去,福海看着紧跟的卫有期,忍了又忍没忍住:“牢房腌臜,福晋……”
胤禛瞟了他一眼,福海顿时止住话头,他也是好意,但雍郡王都不在意,他也不用多嘴了。
想想对方的英姿,说不得还真是他多嘴。
顾廷芳眼眸中溢出一丝笑意,转瞬又消失不见。
衙门不大,很快到了牢房。
牢房更小,一些小喽啰甚至没有入住的资格,被捆成一团扔到院子里。
门框狭窄,几人身量又高,都弯着腰进去,看向正前方绑在刑架上的头领。
一边的牢房中,杨五不敢置信瞪大眼睛,喝骂:“好你个小娘皮,刚勾搭上小白脸,转眼又勾上贵人。”
几人神色都是一冷。
卫有期勾唇冷笑,对着差役说道:“将他放出来。”
又对着顾廷芳抬了抬下巴:“鞭子递给我。”
若是寻常人,哪怕指到她脸上骂,她也不会在意,可杨五算什么东西,一个伤害胤禛的土匪罢了。
杨五被推了出来,这汉子毫不惧怕,接着喝骂:“你以为傍上县令就能为所欲为?快把我们放了,要不然有你好看。”
顾廷芳闻言,低低的垂眸,望着自己左边手腕。
福海冷冷一笑,他对雍郡王福晋的武力值佩服的五体投地,就等着杨五受罚。
土匪是黑户,不在良民内,在他眼里甚至已经是个死人,谋害皇族,这罪名,谁承担的起。
卫有期甩着手中的鞭子,定眸看向杨五,看着他色厉内荏的喊叫。
鞭子如蛇,鞭在身上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杨五舔了舔唇角的血迹,露出一个猥琐的笑意:“小娘子想看,我直接脱……”
话音未落,胤禛一脚踹在他胸口,杨五一口鲜血喷出,猛然委顿在地。
顾廷芳对侯立的差役使了个眼色,差役准备上前将杨五拖下去收拾。
地上的血迹格外惹眼,卫有期神色冰冷含煞,鞭子角度刁钻的伸出,一把抽在杨五嘴上,顿时血忽淋拉的张不开嘴。
卫有期不再多言,从荷包中拿出熏香,点燃之后,才朝着福海颔首,轻声道:“重新问。”
福海不明所以,想到进村的时候,全村都昏迷不醒的情形,知机的闭上嘴巴。
将首领提来,一句一句重新审问。
最后得到的消息让众人色变,首领身后站着的是吏部侍郎,名文备,赫舍里氏。
这个姓氏不太独特,但他的背后,却站着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太子胤礽。
他的母族就是赫舍里氏。
胤禛眸色深深,半晌才道:“以密折方式奉上,任由万岁爷处置。”
众人一时沉默,都散开了。
若这事情牵扯到太子,那么这些人……最后的结局,就不好说了。
毕竟太子的形象,不容有失。
卫有期主动上前,牵住胤禛的手,传递给他温暖。
福海和顾廷芳跟在身后,福海感慨:“这般恩爱世间少有,瞧的老夫羡慕啊。”
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福海迈着八字步,特别官方的离去。
顾廷芳斜睨他一眼,福海虽然是个文人,但生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说出这话还真是违和。
羡慕吗?羡慕。
顾廷芳眼眸深处闪过流光,复又微阖,如同被故意蒙住的珍珠,总会绽放光彩。
在前方的胤禛似有所觉,回眸巡视一圈,见没有异常才作罢。
衙门院子里种了许多石榴树,这会子开着火红色的石榴花,如火如荼,漂亮极了。
卫有期勾了勾胤禛的手指,抿唇笑望着他,两人顿时说说笑笑的离去。
“回去给你做一套石榴裙,想必极趁你的肤色。”
“再做一套相配的头面。衣服热闹,收拾就素淡些,免得抢了风头……”
“嗯……”
卫有期柔柔的声音消散在风里,花里。
第48章
乾清宫。
康熙沉默许久。
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称职的父亲。
当两者相撞; 他的心头也不由得浮起一丝茫然。
胤礽,玩弄小侍、色令智昏; 这些都是小事,男人私底下的口味; 他略管一管也就成了。
可他在别的事上; 也愈加过分,在臣民面前; 比他这个皇帝还要摆架子。
他尚且需要亲近臣民,和他们零距离接触,可胤礽呢?他不。
屡次鞭责诸王、贝勒、臣民等,
身边伺候的人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前几年将他身边诸多小侍杖毙,也是因着他们惑乱宫廷。
胤礽。
太子胤礽。
康熙深深一声叹息; 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万里河山等他百年后; 全都是他的。
当初那个聪慧孝顺的孩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分朕权柄,以充内心。
更是截蒙古贡品为私用,令他寒心之极。
太子,储君。
不容有失。
康熙心中下了决断; 看向殿中跪着的太子; 将奏折扔下来; 沉声道:“你可知错?!”
胤礽眼中闪过一抹流光; 知罪、知错,这其中的区别着实大。皇阿玛老了啊,处事开始优柔寡断。
双手捏着密折,胤礽脸上带着忏悔的表情,一字一顿道:“打从开始,儿子就后悔了,只是……太子妃言明,后宫奢宠,许多时候拨不出银子,只得拿这个填补,时日久了……规模越来越大,再难停止。”
抬起一双泪蒙蒙的双眼,太子悲声道:“皇阿玛……儿子……也是迫不得已啊……”
康熙沉默,眉头拧在一起,半晌才缓缓说道:“下去吧,以后万不可如此。”
太子眼带孺慕,像是小时候一般,轻轻的唤:“皇阿玛……”
康熙别开脸,挥了挥手。
望着地上哗哗作响的密折,康熙又是一阵沉默。
“收了吧。”
梁九功躬身应是,上前捡起密折,放入已处理篮中。
万里河山青绿山水图屏风后。
弘晖静默的站立着,瞧着殿中发生的一幕。
挠了挠肉嘟嘟的小下巴,弘晖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嘲弄。
康熙待他很好,待双胞胎也非常好,闲暇之余总是抱一抱,逗一逗。
恍然间会让人觉得是他手心里的宝,在你全心全意沉浸其中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事情彻底将他打醒。
他是他的玛法,也是别人的。
他对他好,他对别人更好。
他、别人。
总是别人更重要些。
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弘晖想,他该好好思索对策。
双胞胎不知忧愁,躺着榻上高兴的挥舞着手脚,吐着泡泡,吭吭哧哧的练习翻身。
对于两个肉坨坨来说,胳膊和腿轻而易举的就能翻过去,可肉嘟嘟的小身子,总是跟他们作对,经常一动不动。
眼含柔和的看着两个小家伙,弘晖手中捧着书,逐字逐句的背诵着。
这些都是阿玛给他讲过的内容,他需要在阿玛额娘回来的时候,将它们倒背如流。
信芳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
乌溜溜的大眼睛扫视着周围,没有见到记忆中那香香软软的身影。
嗷的一声就哭开了,弘晖赶紧上前抱起她,柔声安慰:“阿玛额娘马上回来咯,信芳不哭啊,信芳乖乖哟~”
信芳听到额娘,也跟着‘凉凉’、‘凉凉’的叫。
弘晖惊喜的看着她,“我们的信芳真棒,会叫额娘了!”
又逗弄一会儿,信芳才瘪着嘴停下,小小的身子仍不时抽噎,看着难过极了。
弘晖眼眸深处,也带出一丝泪意,他想阿玛额娘了。
可他还有弟弟妹妹要保护,要坚强,弘晖握着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长芦。
卫有期和胤禛一道,奔波了好几天,才算把盐铁舞弊案给捋清楚。
事件的发生简单的令人发指,可造成的影响确是巨大的。
这十年来,用的都是这个秤砣,根据粗步流水统计,吃进去的银两达到九百万余两,令人不寒而栗。
长芦小吏新图,十年前初上工,由于盐商沈多斤的威胁,暗中想法子,贿赂工部小吏造了假秤砣出来。
工部小吏舟山,系新图结拜兄弟,为人最是重义气,新图信件刚到,他就想了法子。
先是做了一套标准秤砣上交工部,再做一套假的藏起。
在验收过后,要从码头发往长芦的时候,再以检验的名义,偷偷换下真秤砣。
假秤砣就这样运往长芦,一用就是十年。
直到顾廷芳无意间重新测量秤砣,这事才算是爆发出来。
但这事没完,舟山一介小吏,是没有能量在工部制作俩秤砣,并且顺利的运出。
像这般事宜,最少四人在场,舟山想要收买三个同伴,难上加难。因为这是连坐的砍头大罪。
践行宴。
卫有期、胤禛、福海、顾廷芳相对而坐,在葡萄树下饮酒。
顾廷芳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骨瓷杯,冲着三人一饮而尽。
“在下先干为敬,三位自便。”
福海朗笑一声,拍着他单薄的肩膀笑道:“此番你立了大功,以后怕是要常见啊。”
胤禛点头,是这个理。
顾廷芳抿唇轻笑,双眸似含着无限春光,一时满室生辉。
他一直收敛着自己,这会儿子彻底放开,有了别样的风情。
卫有期多看了两眼,老祖对美好的事物难以割舍,总是格外宽容。
胤禛放在几案下的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冷厉的斜睨着顾廷芳。
一个男人,长的面如桃花,貌比潘安,过分。
福海啜着杯中小酒,迷蒙着双眼,哼着小曲,好像没有发现眼前这些官司。
顾廷芳敛下眼眸,勾唇轻轻一笑。
“说句僭越的话,此番同舟共济,廷芳佩服非常,对四福晋巾帼不让须眉的精神,感到深深的敬佩,在这里先干为敬!”
卫有期笑吟吟的举杯轻笑,左手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娇娇弱弱的来了一句:“哥哥,人家是美娇娘,说什么巾帼英雄~”
说完自己先笑了,一口饮下杯中酒。
胤禛笑骂:“促狭,吓着顾县令可如何是好。”
卫有期正色:“廷芳说的对,此番同舟共济,意义自然不同,谈身份地位就生疏了,私下里以好友相称,也不辜负此番行动。”
福海点头,上位者愿意亲近,那是他们的福分,一万个愿意接受。
桶里冰着西瓜,这会子约莫差不多了,顾廷芳不置一词,扭头将西瓜抱出来,亲自分切。
等回到京城,他是汉人顾廷芳,她是郡王福晋,怕是再难见面,谈什么以好友相称,徒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