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早朝没用多久就结束了,文武百官很知趣,知道皇帝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因此,无一人呈上奏折。
皇甫擎在文武百官恭送下,沉着脸走出了朝堂。
“云儿……”信阳候一进御书房,看都没看趴在地板上的曦和公主,就往陆随云身边而来,“你,你怎会在这?”这可是御书房,无皇帝召见,怎能随意出入?不,得往前说,以云儿的身份,就是皇宫大门,恐也难进……
信阳候疑惑不解,就是陆天佑,蓦地一看到陆随云在御书房中站着,都不由得身子一阵,若有所思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陆玉挽扑至曦和公主身旁,张嘴就失声痛哭:“我的右手废了,娘,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她昨晚潜进我院里,废掉了我的右手,呜呜……娘,你得帮我教训顾连城那个践人!呜呜……”蠢货就是蠢货,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轻重的胡言乱语,想着自己的那只废手。
曦和公主趴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但她没理陆玉挽,而是目光凶狠,盯着陆随云道:“孽种!你多年来竟然一直在伪装,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和顾连城那个小践人!”
“随云是朕的人,多年来为朕办事,是朕要他保密身份的。”沧澜这个名,皇甫擎没打算外露给信阳候几人知道,因为血衣卫里有规定,无论是都统,还是血衣卫成员,皆不得对他人泄露真实身份,以免给自身带来危险,毕竟血衣卫要做的事,大多危险系数过高,再有就是血衣卫中的成员,其身份,与宫廷暗卫中的成员不同,他们基本都有着不凡的家世背景,不出任务时,他们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做着正常人做的事,基于此,血衣卫就如传说中那般——神秘至极。
血衣卫?
皇甫擎语落,信阳候和陆天佑脑中不约而同跃出‘血衣卫’三字。
他不在乎世子之位,原来是因为早已得皇上赏识……
陆随云面沉如水,自信阳候三人进入御书房,始终没有说话。
坐到御案后,皇甫擎可没功夫理会信阳候,陆天佑因他说的那句话作何想法,锐利的眼眸锁在曦和公主身上,他语声低沉道:“你可知就你做出的事,朕便是将你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抵消你的罪过!”
“皇舅舅,我娘做什么事了,你为何要这么说她?”陆玉挽自羲和公主身旁站起,朝御案走近两步,睁着红肿的双目,定定地看向皇甫擎:“昨晚,顾连城那个践人……”熟料,不等她道出后话,皇甫熠一掌拍在御案上,将她之言骤然打断:“放肆!”
经他这么一声呵斥,陆玉挽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如筛子般抖动不停。
“你对顾三小姐做的事,不要以为朕丝毫不知情。”有其母必有其女,羲和心思阴险,生的女儿同样如此,皇甫擎冰寒的目光自陆玉挽身上淡扫而过,看向信阳侯,陆天佑两父子,沉声问:“都知道了?”
对于他所问,信阳侯和陆天佑自然知晓是何事。
二人望向羲和公主,片刻后,朝皇甫擎同时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自今日起,皇家再没有羲和公主。”皇甫擎此言一出,羲和公主尖利的声音蓦地扬起:“在你心里难道就从没有过我这个皇妹吗?你好狠的心,不仅要削去我的封号,还要将我逐出皇室,皇甫擎,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过我这个皇妹?”
“皇妹?你是朕的皇妹吗?如若是朕的皇妹,又为何会联手他人,谋划三年前那件惨事?朕知道你性情骄纵,只要你不犯下不可饶恕之罪,朕大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你这么些年来,犯下的事,哪件不是罪大恶极?”皇甫擎面上表情冷凝,一字字道:“朕真的想不明白,身为皇室公主,身为父皇最为宠爱的女儿,你怎就能做出叛国之事?”
“我没有,我没有叛国,我只是,我只是……”羲和公主说着,却只觉词穷。不,不是词穷,是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她是以除去宁远候一门为目的,可她也的确与旁人联手,谋划出了三年前那件事,从而动摇了国之根本,令大周百姓人心恐慌。
忽然,她似是抓 住了救命稻草,急声为自己申辩:“不,我没有叛国,那人是咱皇甫家的人,是父皇遗落在外的皇子,我没有叛国!”
皇甫擎怒极反笑:“皇子?你凭什么如此肯定他就是父皇遗落在外的皇子?”言语到这,他语锋一转,“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是,难道你想着他有朝一日成为我大周国君?”
“我,我……”羲和公主说不出话了,慢慢的,她将目光挪向信阳侯,却发现对方看都不看她一眼,接着,她又将目光落在陆天佑身上,颤声道:“天佑,你求求你皇舅舅,求他收回成命,饶娘一回吧!”
陆天佑眼眶泛红,目光悲痛,深望她一眼,而后别过头,再没看她。
自古以来,君无戏言,他又怎能改变皇帝的决定?
再者,就那些纸上的内容,他也无颜在皇帝面前求情。
对不起!娘,对不起!
没于袖中的双手紧握一起,陆天佑强忍住心底的悲痛,缓缓跪倒在羲和公主身旁。
“天佑,你,你这是……”
羲和公主望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没道出。
她心里明白,明白她的要求,于陆天佑来说,是强人所难。
御案后坐的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怎可能轻易改变已出口的决定,更何况,她的一对儿女,包括她自己,与皇帝并不亲近。
“梁荣。”皇甫擎唤道。
梁荣端着托盘,躬身走进御书房:“皇上,老奴已遵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给她服下吧!”
☆、第201章:不懂
皇甫擎轻摆手,随后靠坐在椅上,阖上双目,未再言语。
“皇兄,天佑和玉挽是无辜的,求你,求你别因我做下的恶,牵累到他们!”事已至此,再做挣扎,已然徒劳,羲和公主恋恋不舍地看了眼陆天佑,陆玉挽,就着梁荣的手,饮下了毒酒。
怨了多年,恨了多年,一切终于结束了!
一切终于结束了!
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她似是睡着一般,咽下了最口一口气。
“娘!”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陆天佑跪伏在地,悲哭出声。
叛国?陆玉挽呆站在原地,脑中一直回荡着‘叛国’两字,直至陆天佑悲怆的声音在御书房中响起,她才回过神,但随后,她傻傻的笑了:“娘死了,娘死了!爹,我娘死了,我娘死了……”
“剩下的就是你们的家事。”没理会陆玉挽这个少根筋的,皇甫擎将目光挪向信阳候:“念在你和天佑不知情的份上,朕就不严惩你了,但,曦和能做出此等天理难容之事,与你这个做夫君的,多少也是有些原因。”
说着,他长叹口气,方续道:“罚俸三年,你可有异议?”其实,从律法角度定夺,就是削去信阳候的爵位,也不为过,但,皇甫擎再三斟酌后,却没那么做,只因他有自己的考量。
“臣有罪!臣没有异议!”信阳候跪地,恭敬道。
皇甫擎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宽恕罪臣!”起身,信阳候面向皇帝一礼,退至一旁。
陆天佑黯哑至极的声音这时响起:“请皇上削去天佑的世子之位!”他已不配做信阳候世子,不,应该说世子之位本就不属于他。
“信阳候,你觉得朕要准天佑的请求吗?”皇甫擎没立刻就陆天佑的请求做出决断,而是看着信阳候问。
“皇上圣明,自有定夺。”信阳候揖手道。
皇甫擎闻言,片刻后,将目光落回陆天佑身上,沉声问:“想好了?”
陆天佑跪在地上,眸色坚定:“天佑想好了!”皇甫擎又问:“不后悔?”
“天佑不悔。”陆天佑言语肯定,眼里无一丝动摇。
皇甫擎凝向他看了好一会,终颔首:“朕准了。”陆天佑叩头谢过,待抬起头时,只听他道:“天佑还有一事请求皇上,还望皇上应允。”
“你说来朕听听。”皇甫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注视着陆天佑淡淡道。
陆天佑道:“请皇上允天佑前往庸城驻守!”庸城是苦寒之地,位居大周和东旬交界处,属于战略要地。
一旦东旬攻破庸城,那么继而攻打大周其它城池就方便很多。
“你要去边关?”皇甫熠拧眉。
陆天佑道:“天佑要去边关。”
“那里可是苦寒之地。”皇甫熠若有所思道。
“天佑知道。”
“那你还求去?”
“天佑不怕苦。”陆天佑说着,稍顿片刻,他抿了抿唇,续道:“天佑自知有罪,也知留在军中不合适,但天佑想为大周尽绵薄之力,守好我大周的疆土。”
皇甫擎道:“你母亲犯下的过错,与你无关,莫要罪责自己。去庸城便去吧,到那里历练两年,朕相信你必会成为我大周又一猛将。”
“谢皇上恩准!”陆天佑再次谢过。
皇甫擎捏了捏眉心,摆摆手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随着应声,信阳候拽着陆玉挽的胳膊,陆天佑抱起曦和公主的尸身,相继走出御书房。
“随云,你等等。”唤住陆随云,皇甫擎道:“朕会加封你母亲为一品淑慧夫人。”
陆随云揖手:“臣替早逝的母亲谢过皇上。
“天佑是无辜的,日后别与他太过生分。”皇甫擎唇角牵起一丝苦笑:“朕知道有些为难你了,罢了,日后你们兄弟怎样,就看他的造化了!”
陆随云抿唇没有说话。
“你走近些,朕有几句要紧的话要交代你。”皇甫擎招手,陆随云遵命上前。
待听完他的吩咐,陆随云揖手一礼,瞬间没了踪影。
天阴沉沉的,连城手撑下颚,坐在桌后的椅子上,宁外窗外,想着事情。
“二姐,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吗?”顾宁推开门,进屋看到连城望着窗外,眉心微蹙,想事情入神,连她进来都未发觉,不由问。
连城摇了摇头,转瞬又点了点头。
弄得顾宁一时不知她要表达什么,于是,起了个话题,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二姐,街上都传开了,那个莫婉倾在大街上与人那个,嗯,听说有五个人呢!”
连城转过身形,招呼顾宁坐到近旁的榻上慢慢说。
“不过那五个人后来都被她杀了,但她当时的狼狈样可是让好多上早朝去的大人都看到了。”
五个人?
她和陆大哥不是说好找俩地痞招呼招呼就够了么,怎会平白多出三人?
而且她一下子杀了五人,还被人当场撞了个正着,难道这会已进了牢狱?
“那她人呢?可有被衙门的人带走?”敛起思绪,连城问。
顾宁摇头:“岑公子抱她回丞相府了。”
岑洛抱她回相府?
难道他对莫婉倾有情?
不对呀!若有情,为何之前对莫婉倾那般冷漠?
该不会是他们故意在人前那么做的吧?
缘由呢?
莫非真如她所想那样,丞相府与那幕后的黑手也有瓜葛?
“还有哦,二姐,曦和公主不仅被人丢到宫门口示众……”顾宁把街上传开的消息,一一与连城叙说着。
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奇了怪了,陆大哥怎会有那么快的速度?
是他么?是他做的么?
莫婉倾身边后来出现的三个人,及将曦和公主的罪行贴的满大街都是,是他做的么?
昨晚,他多半是暗中跟着她,否则,不会对她做的事那么清楚。
就行事手法,是他做的无疑。
皇甫熠,你怎么了?还是你想怎样?
留信骗我,又以淡漠的视线看我,却又在暗中帮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皇上削了曦和公主的封号,将她逐出皇室,赐杯毒酒,这也太便宜她了!要我说就该将她千刀万剐,然后再将她的碎肉丢给狗吃,就这都难消我心头之恨!”顾宁愤然说着,“就因为爹不喜欢她,便做出那么残忍的事,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抬手拭去眼角滑落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看着连城续道:“二姐,谢谢你帮爹娘,还有大姐讨回血债!”莫婉倾,曦和公主身上发生的事,定是二姐做的,唯有她才会不遗余力揪出曦和公主这个恶妇;唯有她,不会让她这个妹妹,不,还有骏儿,大哥,唯有二姐,不会让他们被人欺辱。
帮大哥教训陆世子,帮骏儿惩治二凤,帮她惩治古雨薇,陆玉挽莫婉倾三人。
大哥都告诉她了,昨晚二姐忙活了近一个晚上,方回府休息的。
“傻瓜,我也是爹娘的女儿,是大姐的妹妹,帮他们讨回血债是应该的,不过,咱们的债还没完全讨完,不日后,我会揪出幕后最大的那只黑手,让他血祭爹的灵位!”连城双眸半眯,脸上尽显萧杀。
姐妹二人静坐屋里,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良久,连城看向窗外,叹道:“今日还没做什么呢,天就黑了!”
顾宁扑哧一笑:“二姐可是睡到半下午才醒的呢,而后坐在窗前发怔,才不免觉得今个的时间过得快些!”
“被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都快成猪了,真能睡!”打趣自己一句,连城清秀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知道么?前晚看到你好好的,二姐开心极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
“嗯,我会的!”顾宁尤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后,眼珠子转了转,她小声问连城:“二姐,在我进屋前,你是在想熠亲王吗?”
唇角动了动,连城轻“嗯”了声,眸光迷惘,缓缓道:“我觉得我看不懂他。”
“是因为熠亲王留信说要离京办要紧的事,实则却没有,你才看不懂她吗?”
连城摇头。
“那是因为那个绮梦姑娘?”
连城又摇头。
顾宁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那是什么原因,让你看不懂熠亲王了?”
连城道;“他有事瞒着我。”
“那你可以问他啊!”顾宁建议。
连城唇角漾出抹苦涩的笑:“我有问,且不止一次相问,他的回答却是什么事都没有。”拍了拍额头,她的声音里夹杂了丝淡淡的惆怅:“我有怀疑他患了什么大病,奈何把脉后,发现他的身体一点事都没有;我又怀疑他有难办的事,他肯定地告诉我,说没有。我空闲时就在想,凭我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那他是怎么了?”
“结果他就突然搬进咱们府里,那几ri你也看到了,他几乎黏在我身边哪儿也不去,还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给我讲他这么些年来遇到的趣事,陪我赏月,陪我划船,陪我坐在合欢树下,看阳光西落,还每天都弹琴给我听,他似乎要把他所有的宠爱都给我,我是幸福的,是开心的,和他在一起那几日,我真的好开心,好幸福!”
“我甚至有想过,未来,我就和他过这样的生活,过这样平淡,但却极为温馨的生活!有天,我告诉他,只要大哥的腿康复,我便嫁给他,当时,他很高兴,我能感觉到他很高兴!”
“可是,就在我以为我们会这样甜蜜下去时,他突然留信离开了,并又赠予我两根他亲手雕刻的木簮。我觉得很不对劲,但他说有急事要办,才不得已之下匆忙离开。我信他,既然喜欢他这么个人,我就不会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前晚,就在前晚,我在晓月楼中看到了他,那一刻,我的心是欢喜的,是愉悦的,却不成想,他望向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那眼神好淡漠,淡漠到几乎无视我的存在。后来你也看到了,他对我说话客气有礼,无形中拉开了距离。”
“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