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这么问,但她却没等银翘作答,气愤的声音又扬起:“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可是这次的事,我很生气!之前我有对你交代过,找人一定要找有能耐的,银两不是问题,你倒好,只找了几个地痞去行事,他们有那个能耐吗?地痞,那就是烂泥,谁人不知,烂泥扶不上墙,我这次真是要被你给气死了!”
银翘侍立在一旁,眉眼低垂,低声道:“奴婢就想着不过是几个女子,四五个地痞要解决她们绝非难事,再者,再者,奴婢也不认识什么武功高强之人……”陆玉挽截断她的话:紧跟着瞪其一眼:“我说你两句,你还顶嘴了?你不认识习武之人,张嘴不会问啊!”
身子猛地一颤,银翘跪倒在地,磕头认错:“小姐莫气,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自以为是,不该事前考虑不周!”陆玉挽闻她之言,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小姐,奴才有事相禀。”林三将手中的油纸伞合上,随手靠墙而放,侍立在陆玉挽房门外,恭谨道。
“进来,快进来!”
陆玉挽急切的声音自屋里传出。
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已经湿透的鞋子,林三迟疑道:“奴才,奴才……”
“叫你进来你就进来,那么多废话作甚!”冷冷呵斥一句,陆玉挽走出内室,在外间榻上落座。
“是。”林三应声,推门走进屋,躬身行礼道:“小姐,奴才在街上并没探听到昨日有什么大事发生,不过,奴才有按照银翘姑娘的吩咐,到宁远侯府附近瞧了瞧,没发现任何异常。”
果真没办成,事情果真没办成!
“滚!滚出去!”陆玉挽咬牙,抬手一扫,几上的茶具“哐啷”一声全摔在了地上。林三吓得身子打了个冷颤,接着朝其躬身一礼,退出门外。合上门,他拿起油纸伞,也顾不得撑开,便匆忙走进雨幕中。
银翘跪行至外间,低着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瓷器碎片,心里惊恐不已。
”小姐,这次没成,咱们还有下次,你放心,奴婢待雨停后,就出府寻人打听,看看哪里有做那种营生的。“她嘴里的那种营生,陆玉挽仅是眸光闪了闪,便知晓是指杀人的买卖,但她并未因此消气,而是娇颜含怒,一掌拍在几上:“你以为我们还有下次吗?”顾宁那个小践人没死,要么就是雇的那几个地痞拿了银钱,并没按着银翘的交代办事;要么就是顾连城那个践人及时出现,将那几个地痞个个毙命,从而救下她的妹妹,无论是哪种缘由,皆让她气得她够呛。
尤其,尤其是她所猜测的真要是后面那个缘由,那么以顾连城的脑子,十之**会想到是她暗中指使那些个地痞,欲对顾宁那个小践人不利。
古雨薇,对,还有古雨薇这个隐患,如果顾连城从她身上着手。
事情便会顷刻间曝露。
起身,陆玉挽阴着脸,来回在屋里不停地走动。
良久,她都未想出应对之策,心头之火禁不住再次往上猛窜。
顾连城,就因为你,我变得越来越不像我,变得越来越招人讨厌,我恨你,恨你!岑公子是我的,你为何要勾 引他?你个践人,你为何要勾引我的未婚夫婿?怒火,妒火在她心头猛烈燃烧着,燃烧着她的理智,只见她走着走着,看到什么,就拿起什么往地上摔。
“小姐!”
银翘从地上爬起,紧抱住她的腰身,脸色发白,颤声阻止:“小姐,你这样摔东西也不是个事,万一侯爷知晓清玉院中的动静,定会过来问询,那时小姐该如何向侯爷解释?”
“解释?我要解释什么?在他眼里现在只有云幽居那位,哪里还有我和哥哥,我恨,我恨顾连城,我很她,恨她抢夺我的幸福!”粉拳紧握,陆玉挽眸中尽显劣气:“顾连城就是个践人,她就是个践人,为什么没死在三年前,为什么没像她的践人娘,和践人姐姐一样,死在三年前那晚?你说,你说我哪点没有她好?样貌,她仅算得上平庸,而我却姿颜艳丽;才情,我的才情自然也比她好,岑公子怎就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她就是个践人,是个如乡野村妇一般粗俗的践人,竟然还敢妄想和我争夺岑公子,争夺我的未婚夫!”
“小姐,你莫要再气了,说来,定国公主对岑公子根本就无意,你,你不用紧张的!”这些日子以来,银翘算是看明白一点,那就是她家小姐根本就是恨错了人,嗯,也不对,准确些说,是她家小姐嫉妒定国公主,可要她说,定国公主根本就没错,是岑公子无视和她家小姐有婚约,把目光牢牢锁在了定国公主身上,这才致她家小姐心气难平,将所有的怨愤,一股脑地灌注在了定国公主身上。
陆玉挽这会近乎失去理智,听了银翘的话,用力将其推开,而后扬手狠甩出一巴掌。银翘捂住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没想到陆玉挽会出手掌掴自己,她只是好意相劝,却被主子毫不留情面地扬手掌掴,眼里渐渐聚满委屈的泪水,她唇角颤抖,想说什么,却终未开口。
“我掌掴你,你还委屈了?”陆玉挽手指银翘,眸光阴冷,愤愤道:“什么叫顾连成那践人对岑公子无意?啊?你告诉我,什么叫做她对岑公子无意?她若是不回京,她若是死在三年前那晚,我能变成现在这样吗?岑公子与我有婚约,却被她以狐 媚手段勾 住心神,如果不除去她,你说我嫁给岑公子后,能得到他的心吗?”
微微顿了顿,她咬着牙又道:“还有莫婉倾那个狐狸精,她竟然早就认识岑公子,选妃宴那日,她终于在我面前露出狐狸尾巴,说只要她愿意,岑公子就会是他的,我告诉母亲,要她赶莫婉倾那狐狸精离开侯府,可母亲却只当没听到我的话,你是我最为信任,最为倚重的丫头,你说我该怎么做?”
森然一笑,陆玉挽坐回榻上:“母亲那我指望不上,那我就自己找人动手,先除去顾连城那践人,接着再除去莫婉倾那个狐狸精,这样一来,岑公子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他眼里也就只有我一人。”
同一时间,莫婉倾院里。
“小姐。”秋蝉推开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向主子道:“街上没传出什么消息,宁远侯府那边也不见有任何动静。”
“你先回屋换身干爽的衣裙,再过来向我禀说。”秋蝉从外面刚回来,身上衣裙虽未全然湿透,但发丝,裙摆,绣鞋,却已湿漉漉得不成样子。
闻主子之言,秋蝉应声是,转身疾步出了房门。
街上没消息传出?
怎么会呢?
即便外面下着大雨,可也不该没丝毫消息传出啊!
还有宁远侯府,竟然无半点动静,奇怪,好生奇怪。
莫婉倾坐在榻上寻思着,忽然,她脸色微变,暗忖:“顾连城,是你么,是你及时出现在晓月楼,将消息压了下去么?”想到这个可能,她不淡定了,站起身,来回在屋里走了两步,又坐回榻上。她笑了,嘴角牵起一丝浅淡算计的笑:“你能将消息压下去,我便能将消息放出去。顾连城,就算你三妹没有被糟践,但一侯府千金出现在晓月楼那样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换好衣裙,秋蝉返回莫婉倾屋里,上前行礼道:“因为雨大,街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可为落实昨晚的事,奴婢就往晓月楼,宁远侯府附近走了走,通过暗中观察,这两个地方皆没出现丝毫异况。
“看来是顾连城及时赶至晓月楼,救下了她的三妹,并用她的身份将消息压了下去。”莫婉倾没有生气,言语清幽道:“她的动作倒是蛮快,想想,是我计划的还不够周密所致。”
秋蝉抿唇想了一会,唇角噏动,嗫嚅道:“小姐,那你说定国公主会不会,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
“我不是说过么,首先有陆玉挽那蠢货在前,随后才是咱们,而顾连城就算想到咱们有插一手,也得有证据不是。”漂亮的脸儿上浮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笑,莫婉倾神态轻松,悠悠道:“把心装到肚子里,咱们就等着看戏好了!”
应陆随云之邀,连城乘坐马车冒雨前往酒楼,可就在距离酒楼不足百米时,她神色倏然冷凝,察觉到了不对劲。
杀气,好强烈的杀气!
且覆盖面颇广。
“快停车,迅速躲进街边的商铺里。”催动真气,她眸色清冷,急声与赶车的下人说了句。
“是,二小姐。”
赶车的下人一拉马缰,车子蓦地停下,紧跟着,他跳下车辕,撒开腿就往最近的一家商铺跑去。
二小姐是主子,她说什么,他照做就是,那下人边跑,边暗忖。
下一刻,箭雨破空之声自街两边的铺面屋顶骤然传来,随之漫天羽箭疾速袭向连城乘坐的马车,其来势,比之眼下自天幕中降落的大雨有过之而无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连城鼓动真气,冲破马车顶棚,高高窜至空中,速度之快,就宛若那翱翔于空的雄鹰,蓦地直冲云霄一般!
拉车的马儿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惊吓,仰脖嘶鸣过后,拖着已变成刺猬般的车厢,瞬间疾驰远去。这是给她布下天罗地网么?紫金索出袖,如张着大口,气势凛凛的游龙,快、猛、准地袭向它的目标。
惨叫声,重物坠地声,一声接一声响起。
殷红的血融于街上的雨水中,血色弥漫而开,似妖冶的地狱之花绽放,诡异而森然。
除过街两边屋顶上的黑衣蒙面弓箭手外,另有十多名同样穿戴的黑衣人陡然涌上街头,他们手握长剑,凌空而起,朝连城攻击了过来。
然,就在他们攻向连城的一刹那间,一抹颀长的水蓝色身影,飞驰而来,挡住了他们前行。
随之而来的便是那抹身影双掌击出,霸猛劲气如无数道利剑,直直刺中了那些黑衣刺客的身体。
空中血花飞溅,涌上街头的的十多名黑衣刺客尚未出手还击,便已丧命。
他们的尸身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出数米远后,重重地砸在了街上的雨水中。
“陆大哥!”看到陆随云及时出现,且武功不凡,助她一起对付一众黑衣刺客,连城眼里划过一丝错愕,但转瞬便恢复常态。陆随云看着她,轻颔首,接着双手继续催发掌力,向一侧屋顶上的弓箭手猛击了出。
街两侧屋顶上的黑衣弓箭手,人数加起来约有三四十号人,不算那些被连城灭掉的,现如今还有二十多个。
连城与陆随云凌于空中,背靠背,催动着真气,向那些弓箭手们攻击着。
雨势很大,令人的视线不甚清楚。
但,连城,陆随云出手,却百发百中。
箭雨骤然消失,剩下不多的黑衣弓箭手们,扔下手中的弓箭,随之迅速从腰间拔出长剑,向他们二人进攻而来。连城冷笑:“这么急着找死,我便成全你们!”也就眨眼的功夫,她手中的紫金索变换着各种形态,劲猛飙出。
令人闻之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接连响起,连城勾唇,冷冷道:“不自量力!”俯视坠在雨水中的数十具黑衣刺客的尸身,她抬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
掌心微运力,紫金索倏然收回袖中,她看向陆随云,笑着谢道;“谢谢陆大哥出手相助!”陆随云俊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摇了摇头:“让一个给跑了!”连城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没事,这次侥幸逃脱,下次可就说不定了。”稍顿片刻,她续道:“走吧,咱们去酒楼,这里一会自有府衙的人来收拾。”
语落,她提气飘向酒楼,陆随云紧随其后。
约莫过去一刻多钟,陆随云身着一袭普通长衫,在连城办公的那间房门外站定:“连城……”叩门,他温润的声音扬起。
“进来吧。”连城换了身酒楼里女服务员穿的寻常衣裙,看向门口,歉然道:“委屈陆大哥了!”陆随云进屋,随手关上房门,微微笑了笑:“好着呢!”说着,他垂眸往自己身上的长衫看了眼。
“坐。”听他这么说,连城释然一笑。
陆随云在她手指的椅上落座,道:“知道是谁做的吗?”连城倒了两杯热茶,一杯给了陆随云,而后自己端起一杯,走到窗前,秀眉微皱,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道:“我怀疑这些黑衣刺客是羲和公主的人。”陆随云坐在椅上的身形一震,不等他问为何,她带了丝冷意的声音再度扬起:“昨日宁儿差点遇害……”她在叙说着,将顾宁组日的遭遇,大致对陆随云叙说了一遍。
劲歌热舞什么的,她一句都没提起。
“陆玉挽,我虽不认同她与我之间的关系,但说到底,我们身上流着一个父亲的血,没想到她的心竟如此狠辣,与她的母亲不相上下!”陆随云搭在桌上的大手,蓦地收紧。
“她是阴狠,雇了几个地痞欲致宁儿丧命,可有一个人,与她相比,更为可恨!那人竟要毁了宁儿的清白,要她日后生不如死的活着……”言语到这,她默然良久,方续道:“是我不好,是我惹来的麻烦,才致宁儿遇到危险。”
陆随云望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目露疼惜,语声温和道:“不是你的错,别怨怪自个!”转过身,连城走向陆随云,与其隔桌而坐:“陆大哥,你武功很厉害,我真笨,与你相识已有些时日,竟半点都没察觉。”对于她突然转移话题,陆随云并未在意。
他唇角牵起一抹温润清雅的笑:“幼时我就有习武,多年下来,算是小有所成。”说着,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声音也随之转为低沉:“但自母亲离世后,我便不再出现在人前,更不让人知道我在暗中有勤加修习武功……”
连城听他慢慢说着,中间未插一语。
“我娘和我身上发生的变故,所有人都没生出过怀疑,可我知道,我娘不是病死的,而我也不是无缘无误患上哑疾,耳疾……不是我要怀疑她,而是她有足够的理由那么做,但我手里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指证她的罪行!”眼眶渐渐泛红,陆随云的声音中流露出极致的伤痛:“虽然她现在已经不能动弹,但她欠我娘的,欠我的都还没还……”别过头,他逼退眼里的湿意,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回连城身上:“连城,我今日邀你相见,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一种药物,能让人说出实话。”
“有!”连城肯定地点头,原来这就是陆大哥要拜托她的事,抿了抿唇,她清透的眸子闪了闪,道:“我也有事要问她,要不,咱们今晚就行动?”陆随云在她点头说‘有’那一刻,心里便生出了不小的波动,这会儿听眼前的她又说今晚便行动,神色禁不住变了又变。
娘,娘你听到了吗?今晚,就在今晚,我就可以从那恶妇口中得到她作恶的证据,从而为你光明正大地报仇!
“陆大哥,今晚咱们这样……”昨晚为唤雪处理好伤口,连城便抱其回到了侯府,后半夜她躺在床上一直琢磨着顾宁险些遇害一事,终让她大致理出了头绪,此刻,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与陆随云详细道出,看对方眼神惊愕,她眨了眨眼睛,问;“有什么问题吗?”
陆随云注视着她,疑惑道:“你既已断定是莫婉倾最后出手,为何不将她直接了结?”
“我怀疑她身份不简单。”连城食指轻叩桌面,眉儿微拧,道:“因为她,大皇子和三皇子现在已闹得不可开交,还有四皇子,也因为她,与大皇子生了隔阂,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再有就是,我侯府设宴那日,她与丞相府的岑公子独处在一座凉亭中,我敢说,她心里的那个人,应是岑公子,而非是大皇子,三皇子中的任一个。”
“岑少卿?他怎会和莫婉倾认识?”陆随云眸光微闪,状似无意地问连城。
“岑洛与莫婉倾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