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玩得挺开心的,亡者们会带来很多此世的消息,地狱里的住民来取水时也会有所谈论,她只要坐在桥上,就能获得大量的情报。比如说哪个狱卒被撤职了啊,十王今天表现如何啊……
还有,学堂里那个叫鬼灯的小鬼今天又被老师揍了。
晓月难得目瞪口呆,回家的时候拽着鬼灯上上下下地看,鬼灯反倒觉得奇怪:“怎么了?”晓月支支吾吾的:“我听说你被老师打了……”她没看到伤口,因为是鬼所以恢复能力强?
鬼灯恍然,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再过不久他就打不过我了。”
重点不在这里吧?晓月满头黑线:“老师为什么要打你啊?”
“因为我和同学打架。”语气依旧平淡,鬼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虽说我的确是被村人当做活祭品从而变成鬼,也确实是个孤儿,但揪着这两点来找茬的人统统揍死。”
晓月愣了下,鬼灯才反应过来,他之前从来没有跟晓月说过自己的过去。这也不算事什么大事,他就顺便跟晓月说了一下。他本来就是很小的时候变成了鬼,经历的事情也少,很快就讲完了。
说完后,屋子里一片沉默,鬼灯还在想着晓月怎么不说话,跟着她就撞进了怀里。
好歹在中国期间也被他压着锻炼身体,力气不算小,这么猛地一撞,猝不及防之下,鬼灯居然被撞得身子往后一倒,就这么躺在地上了。所幸周围没有什么障碍物,地面也很平坦,不会摔疼。
鬼灯揉着后脑勺,收起下巴看着还趴在自己胸口的晓月:“你在做什么?”说着,他就一只手撑着地坐了起来,晓月还搂着他的腰不松手,倒是把头抬起来了。
她的表情很严肃:“我在抱你啊。”鬼灯还以为她在因为自己的事难过,对上这么一张可以和他的面瘫相媲美的脸,顿时一点儿不快都没有了——虽然本来也没想生气。
“抱着干嘛?”鬼灯继续问道,不过老实说,这种感觉还不错。
晓月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是让你知道……你还有我。”说着她又往上挪了挪,得以和鬼灯保持平视,有些相似的眼型,又同样是黑色的眼睛,让鬼灯有种熟悉的亲近。
“我也是一个人,不过有鬼灯在,我就不怕了。”晓月的声音很轻,她伸手捧住鬼灯的脸,然后亲吻在鬼灯的额头上,笑容灿烂:“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第171章
第171章:主角的幸运值大概都挺低的。
鬼灯这几天很暴躁,闻者落泪,见者丧胆,能逃多远逃多远。就算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乌头和蓬,都不太敢和鬼灯多待一会儿,至于暴躁的原因?谁敢问啊!
今天的学堂任务分了小组,鬼灯和乌头、蓬还有阿香在一组,四只鬼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还是蓬先忍不住开了口:“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合适的地方采集样本?”
小组任务时采集地狱里的特有植物,并且提供生长环境、习性等相关资料的报告。这种报告鬼灯非常拿手,往常和鬼灯分到一个组,鬼们都会很高兴,至于今天……还是算了吧。
还好鬼灯虽然心绪不定,但是对于这项任务还能比较冷静地对待,当即点头,并且带着另外三人来到了他经常搜集材料的地方,很快就把各自的工作决定下来了。
乌头对阿香有好感,可惜表现方式比较幼稚,只是鬼灯现在的情况,他可不敢随便做些什么了,一不留神惹到鬼灯,后果很可怕。他和蓬往阿香旁边凑了凑,鬼灯也没在意,自己去另一边采集。
阿香好奇地看向鬼灯,转过头来,小声问道:“鬼灯最近怎么了?”
蓬无奈地摇着头:“我们也不知道,从上周起就是这样了,他一向很冷静,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么容易激动,也没什么事能刺激到他才对啊。”
“上周?”阿香若有所思,“是从他揍了那个说他是孤儿的鬼后开始的吗?”
她这么一说,乌头也想了起来,当即叫道:“没错!”话音刚落,一根草杆就直直地刺了过来,扎在他的发髻上,投掷时的力度不小,刺到头皮还挺疼。
鬼灯的语气阴森:“再吵你就可以把自己埋起来了。”乌头赶紧闭上了嘴。
这边三只鬼往鬼灯的反方向又挪了挪,压低声音继续交谈起来。
“我看鬼灯也不像是会在意这种事的性格啊,他只是不喜欢别人拿这件事说而已。”蓬皱着眉头说,他分析得还挺透彻的,阿香也跟着点了点头:“那么应该在那天还有别的事。”
“放学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啊,应该没什么事……要不去问问晓月?”乌头把草从头上扯下来。阿香也听过晓月的名字,倒是还没有见过面,不由得有些好奇:“晓月,是鬼灯那个妹妹吗?”
“看鬼灯的样子是当做妹妹照顾的,”蓬说道,“鬼灯对她也挺好的。”
“我记得晓月最近在三途川那里帮忙,要不等会儿我们就过去?”乌头一下子来了兴致,任务不算困难,完成后还能剩下不少时间,他们可以提前放学去找晓月。
这个提议获得了阿香和蓬的一致通过,三只鬼火速完成了自己的报告,然后谎称他们还有事,要先回去,麻烦鬼灯帮忙代交一下报告。鬼灯也没多想,答应了下来。
来到三途川边,阿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桥栏上的晓月,朝着她招了招手。
晓月虽然不认识阿香,但是旁边站着的乌头和蓬,晓月却是认识的。这个时候通过三途川的亡者不多,她和夺衣婆打了个招呼,就跳下桥栏,朝阿香他们跑了过去。
“你们好。”晓月微微鞠躬,然后有些拘谨地看向阿香,“你是?”
“我是阿香。”阿香微笑起来,她的态度很友好,晓月也逐渐放松下来,不过她向来少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自己,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乌头他们。
乌头摸了摸鼻子,心一横先开了口:“晓月,你知不知道鬼灯最近怎么了?”
他不说还好,这句话出来后晓月眼圈就是一红,垂着脑袋说:“是我不好。”
三只鬼互相对视了一眼:有突破点了。
鬼灯还在那片山地上写着报告,只是没写上两行字,又被他划掉了。
他很清楚自己最近的情况很反常,因为早熟,他比起周围的鬼神都要来得冷静,也在中国当实习鬼差的时候,学习了很多知识。他以为不管是发生什么情况,他都能从容应对,可是显然有例外。
那天晓月突如其来的举动确实让他非常意外,甚至可以说是受到了惊吓。他认识地狱里的女性,和她们相处得也算不错,但是算不上亲近,更别提亲吻了。
拥抱他已经习以为常,可是这不包括亲吻以及那句“一直在一起”的话。
作为生命漫长无边的鬼,“一直”的意思与“永远”无异。
对在人类时就是孤儿的鬼灯来说,有个人说想要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确是一个非常大的诱惑。可是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诱惑,更别提他无法确认晓月是抱着怎样的想法说出这句话的。
所以当时他只是平静地将晓月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然后冷淡地说:“你离开我的话,一个人能在地狱活多久?”语气有些不以为然,“今天晚饭吃什么?”
说着就转身走向厨房的方向,也没有注意身后的晓月是什么表情。
之后晓月就一直表现得心不在焉,说话的次数也更少了,连带的他都静不下心。
也许是因为他当时的回答隐隐地表现出抗拒的意思,晓月才会失望,对完全不知道自己过去的她来说,或许比他更想要有个人能够陪伴着她。越是清楚这一点,鬼灯就越没办法好好跟她解释。
大概……他心里也有一点私欲,所以就算清楚晓月的想法,也不想明说。
只是拖到现在,也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反正那种一时兴起说的话,很快就会忘记了吧?鬼灯又想起了离开中国前,晓月茫然地说着害怕长大时的模样。
交完任务,鬼灯看还有时间,就去了三途川,打算接晓月回家,路上也跟她解释一下。只是还没走到河边,他就看到晓月正笑着和阿香在说话,她的嘴唇开合,语速显然不慢。
鬼灯放慢了脚步,他还没见过晓月说话这么快过,是因为阿香也是女性吗?同性之间比较有话题可聊?他有一瞬间想着要不要停下来,但是晓月先一步看到了他。
明明是黑色的眼睛,却忽然放出亮光来,随即晓月便弯起嘴角,朝他跑了过来。
扑进怀里的晓月没有半点心不在焉,笑容灿烂:“鬼灯!”
不等他开口,晓月就抢先说道:“阿香姐他们跟我说过了,叫我不用担心,他们说,你说那种话不是讨厌我,我也没有说错话,只是太直接了,把你吓到了……”
她说得很多、很快,与平常的她不一样,而她的手上也抓紧了鬼灯的衣服,显然她心里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鬼灯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抬起手,和往常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样就好,鬼灯“嗯”了一声,视线移向被发现而在干笑着的乌头他们。
至于等待着乌头他们的是怎样的结果,就不是晓月需要知道的事了。
接下来的日子都很平静,反正晓月一直是那副长不大的模样,时间久了鬼灯也就看得淡了。
鬼灯在学堂里忙着学习,晓月就是在地狱里到处乱窜。她和伊邪那美的关系不错,人长得可爱,狱卒们大多都照顾着一二。刚开始鬼灯还会担心,后来也就放任自流了。
晓月倒也没忘了锻炼身体,只是没有趁手的武器,也就是每天拿着一把小石子,不行的话就直接折根树枝来当作鞭子,下手狠的话,抽起人也怪疼的,只是和真正的狱卒相比要差上不少。
现在正是地狱全面建设的时期,每个鬼都忙得不可开支,晓月也尽力帮点忙,大家也会将轻活交给晓月,比如今天就是送一群审判过的、有资格的亡者去天国,顺便还能参观下。
说到天国,晓月还真没有去过,问过交代她的狱卒怎么去之后,晓月就领着那群亡者过去了。虽说亡者们的年纪都比她大,但大多是和蔼慈祥的老人,也不在意她是不是小孩子,反倒很亲切。
晓月也觉得高兴,聊着很快就到了天国,只是刚踏入大门,迎面就是一个火球扑了过来。
鬼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笔没抓好,顿时掉在了桌子上,墨渍溅开来,矮桌上顿时一片狼藉,连右边的鬼身上都被溅到了一点儿,好在对方也不介意,看了看没说什么。
他的左边坐着阿香,顺便问了句“怎么了”,说着又将抹布递了过来。鬼灯接过道了谢,一边擦桌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他只是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不好明说。
等鬼灯回到家里没看到晓月,先前忽视的不安顿时又涌了上来,他扭头就去找伊邪那美了。
伊邪那美作为阎魔大王的辅佐官,基本上都在阎魔殿工作,鬼灯也来过几次,算是熟门熟路。他还没进入殿内,就看到外面站了一圈的狱卒,脸色糟糕地交谈着什么。
他往一个狱卒旁边凑了凑:“发生什么事了?”鬼灯的表现太平静,狱卒把他当做阎魔殿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回答道:“你还不知道?据说今天有凶兽跑到天国去了,没想到正好被带亡者去天国的人遇到了,当场就被凶兽喷了一身的火。刚被抬回阎魔殿了,在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
鬼灯面无表情地听着,又问道:“知道是谁吗?”问完就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这我就不知道了。”狱卒回答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消息。”
不等鬼灯再去问问别的狱卒,阎魔殿里就响起了伊邪那美愤怒的叫声:“天国的那群家伙是什么意思?居然也不治疗就把人给我送回来了,真当妾身不存在吗?”
隔了会儿,有狱卒从殿内跑了出来,满头是汗:“伊邪那美命说是找鬼灯过来……你们谁知道他是哪位?”他们虽然跟晓月熟,但是她不会主动说起鬼灯的事,反而不清楚。
鬼灯举起了手,周围的视线顿时集中到他身上。鬼灯只是淡淡地说:“我就是。”
只是垂在体侧的另一只手,拳头捏得紧紧的。
☆、第172章
第172章:冷寂已久的少女心正在复苏。
那个火球迎面扑来的时候,她站在原地,脚似乎生了根,一动不动。
她不能动,在她的身后,亡者们正发出惊慌的叫喊声,那些老年人跑不动,这个火球的覆盖范围又大,她闪开的话,说不定会伤害到那些亡者——于是她没有移动。
出乎意料的,她对那个火球没有任何畏惧和害怕的心理,反而……很习惯。
为什么呢?脑海里一瞬间滑过了流沙般的记忆碎屑。五颜六色的火焰在看似普通的戒指上点燃,浩瀚无边的宇宙里炸裂的飞船冒出烈火,拿着伞的男人浑身带着刺目的火光,碎裂的宝石带来了引发火焰的魔力……这些记忆碎屑让她头疼,却也因此对眼前的火球无所畏惧。
因为是司空见惯的场景,所以即使在旁人看来可怕,她也没有任何感觉。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些记忆?火球扑到身上的时候,她脑海里只有这两个问题。
鬼灯拧干了毛巾,又仔细叠好,盖到床上躺着的晓月的额头上。
实际上,晓月身上的烧伤并不严重,甚至可以说是微乎其微,可是她到现在也没有醒来,一直在昏迷着,不时喃喃地说些什么,却因为含糊无法分辨。
在阎魔殿看到晓月的时候,鬼灯着实松了口气,晓月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好很多。伊邪那美对此也感到奇怪,她说晓月被送过来的时候全身都是火,天国的人也不清楚缘故。只是鬼灯进来后,那些火焰就逐渐消失了,倒像是在保护晓月一样,那似乎是晓月自己的力量。
想到这里,鬼灯放下了手,看着晓月时眉头也皱了起来。过了半晌,他呼出一口气,眉头跟着松了开来,伸手在晓月头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晓月的奇怪之处吗?那个火焰大概和她的真实身份有关吧?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只想晓月尽快醒过来。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平时鬼灯和晓月就睡在一起,反正只是小孩子,鬼灯也没有在意,他们两个的睡相又都很好,各睡半边互不干扰。揉了揉眼睛,鬼灯就躺了下来。
快醒过来吧,他还要好好说教一番呢,为什么不把那个火球打回去?
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鬼灯下意识地往身旁看了一眼,随即愣住。
躺在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向来的冷静让他很快镇定下来:晓月不见了,而这个女人的相貌的确和晓月非常相似……不,与其说是相似,不如说是晓月长大后的模样。
鬼灯缓下表情,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对方。对方侧卧着,身体缩成虾米,双手也放在胸前握成拳,即使睡着,她的眉头也紧紧地皱着,很不安稳的样子。她的头发很长,散在枕头上宛如优良的绸缎,刘海则因为侧卧的姿势垂了下来,露出光洁的额头,让人想要亲吻上去。
怎么会突然变成大人的模样?鬼灯正想着,还在睡梦中的晓月忽然瑟缩了一下,脊背弓起,原本拉到胸口的被子皱了起来,隐约可以看到脖颈下的场景。孩童的衣服穿在成人身上当然不合适,领口大大地敞开,鬼灯有些尴尬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停住了,严肃跟着爬满了他的脸。
他扯开被子,盯紧了晓月左心房的位置,不同于右侧的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