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这么大,里面的很多植物又随着时间的流逝产生变化,就算是木灵也不可能全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却很了解的样子,每天找到的果子也无毒又清甜,乌头和蓬倒是挺羡慕这一点的。
他们几个的年龄还不大,鬼灯又是人类的小孩子变成的,小女孩的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倒是相处得很好,只不过个头上比他们矮一截,莫名的就有一种照顾妹妹的感觉。
吃完果子,鬼灯拍拍衣服上沾到的灰,打算去大家常去的地方集合,小女孩也乖巧地跟上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她的身体素质还不错,行动力上倒是和鬼灯不分上下。
“哟,鬼灯,你来了啊!”乌头打了个招呼,看到小女孩的时候笑容拉大了些:“你也好啊!”被搭话的小女孩往鬼灯背后缩了缩,隔了会儿才探出脑袋,轻轻对他点了点头。
“她还是这么怕我们啊。”蓬说着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角,“是因为害怕鬼吗?”
乌头撇着嘴:“才不会呢,没看到她这么黏鬼灯吗?说不定是鬼灯在她跟前说了我们的坏话,她才会这么怕……”话音未落,已经被一颗石头砸中脑门,登时飙出血来。
鬼灯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自己的品格有问题不要因此怀疑别人。”他低头去看身旁的小女孩,她正用有些同情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的乌头,不过那点同情太少,换了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
这种状况比起刚捡到的时候要好得多了,那时候她只会被吓到,然后抱着自己缩到角落里,却偏要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像是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会被他们欺负。而现在,她已经记住了他们,虽然还不太敢接近鬼灯以外的鬼神精灵,但是好歹不会怕成那样了。
鬼灯扭过头:“今天要做什么?”他的问题刚出来,前一秒还是一副濒死模样的乌头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天:“今天要给妹子起名字啊!”
小女孩又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她的眼睛眨了眨,显然听懂了乌头的话。
“起名字?”鬼灯重复着乌头的话,蓬跟着解释道:“也认识了一阵子了,到现在都没有个确定的称呼,也不方便,而且,她应该是能听得懂我们的话的,对吧?”
说完,蓬向小女孩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迟疑了下,又看了眼鬼灯,这才点头。
名字确实有必要,像他自己本来就叫做丁,因为鬼火成了鬼,这才被那个大胡子改名为鬼灯。想着,鬼灯又看了眼小女孩,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愣了愣,没说话,倒是乌头先叫起来:“她有名字?”说完就被鬼灯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回去:“她怎么就没有名字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那你就知道了?”乌头有些不服气地反驳,鬼灯维持着之前的眼神:“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反问太理所当然,乌头都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最后只能到一边抓狂去了。
一直旁观着的小女孩的嘴角牵起,露出一个浅得几乎看不到的笑容,在被鬼灯察觉前,又立刻收了起来,捂着嘴不安地看着鬼灯,像是担心自己会被责骂。
对这种弱气的家伙,鬼灯有点没辙,他伸手按住小女孩的脑袋:“想笑就笑,怕什么,我又不会欺负弱小。”蓬默默看了眼还在抓狂的乌头,所以说乌头在鬼灯看来不算弱小吗?
小女孩瑟缩了下,放下捂着嘴的手,转而背在身后,她垂着脑袋,却能隐约看到她的嘴唇翕动,像是在说什么,但是只有气流从口中传出,半点声音也没有。
鬼灯盯着她看了会儿,没有松手,而是继续问道:“除了名字,你的来历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能出现在黄泉?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求死?你的家人呢?”
他的语气淡漠,却怎么听都有种逼问的感觉,小女孩的膝盖微微提起,似乎打算后退,却被察觉到这一点的鬼灯更加用力地按住了头顶,分毫也移动不了。
刘海已经被不知何时沁出的薄汗打湿,似乎连眼眶里都蒙上一层水汽,摇摇欲坠地积蓄着,可怜得让人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抚。可惜面对着堪称铁石心肠的鬼灯,这副模样没有半点用处。
就连旁边的蓬都看不过去了,上来想要劝说:“鬼灯,她可能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你这么逼问她也没办法得到想要的答案,等她以后情况好转,说不定自己就会说了。”
鬼灯不为所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遇到什么打击,无非是被父母责骂,那也太脆弱……”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小女孩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踮起脚,一口就咬在了鬼灯的手指上,牙齿磕在了骨头上,连皮带骨地狠狠碾磨,很快就溢出血来。
旁边的乌头的脸完全扭曲了:那可是鬼灯!她居然敢咬鬼灯!还咬出血了!
蓬也没料到是这个发展,张大了嘴半天都说不出来话,反倒是鬼灯非常冷静,像是感觉不到疼。他皱着眉甩了甩手,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小女孩的嘴里解救出来,但也只是甩掉了她的手罢了。他看着小女孩的脸,那完全是一副控诉的表情。
你知道什么!我受到的打击你根本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几乎能从小女孩的脸上看到这些话,眼睛里也是显而易见的愤怒,眼角上挑,气势十足,像是在狂暴边缘的凶兽——但是也仅仅是在狂暴边缘,她其实很清醒,也很害怕。
鬼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他的手就这么卡在小女孩儿嘴里,一动也不动。以他的力气,要挣脱开来非常简单,就连掰得小女孩下巴脱臼都不算困难,可是他没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最后先松口的是小女孩,她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愤怒到迟疑,最后剩下的却是羞愧。她松开牙齿,顺着嘴角流下的是血液与口水的混合物,滴在地面的草叶上,红色和绿色的对比异常鲜明。
然后她跑了,扭过头就朝着树林深处跑开,头也不回,像是在逃避着什么。
乌头和蓬对视一眼,又齐刷刷地看向打量着自己伤口的鬼灯,不过一句话都不敢说。
还是鬼灯先开了口:“你们不用担心那个小家伙。”他的表情淡淡的,只是垂下手,也懒得处理伤口。那个小女孩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知道自己的立场,知道自己要想在黄泉里生存下去就要有所依靠,也知道他会是非常不错的选择。所以才会因为他这个被选择的人的话受到刺激,进而发怒。
也因为足够聪明,才会在做出了这样的事之后,感到后悔和对自己的嫌恶。
她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别人会不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却因此愤怒,甚至咬伤了他。这种行为对他人来说可能根本不会思考自己的错误在哪里,可是她反思了,于是对自己产生嫌恶。
鬼灯抬起头,看向之前小女孩的背影消失的树林,思索着。
虽然他能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她的无处可去,但是她会自己回来吗?
聪明人总会反被聪明误,有时候想得太多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他才刚刚觉得那个小女孩可以被矫正,如果让她跑了,甚至在黄泉里遇到什么危险,那可就要失望了。
“那个……”乌头磨磨蹭蹭地凑过来,难得拉下脸小声问道,“要去找她吗?”
“当然要!”鬼灯说得斩钉截铁,“你还不快去?”
“哦……哎,等等,你说什么呢!”乌头答应下来后才反应过来不对,再次跳脚,“明明是你把她吓跑的吧,为什么得催着我去找她啊!难道不应该是你去吗!”
“如果不是你说要给她起名字,怎么会出这种事?”鬼灯回答道。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他的原因在,乌头抓了抓头发,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乌头和蓬把小女孩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鬼灯生了一堆火,正在烤着几条从河里捞出来的鱼。闻到鱼肉的香味,乌头立刻眼睛一亮,抹了把汗就凑过去,鬼灯也难得大方地递了一条过去。他又看向小女孩,映着火光看人时,总觉得有些模糊,但是紧张的情绪很明显。
不等他站起来,小女孩就忽然飞快地跑了过来,将手里攥着的一个树叶包出来的小包裹放到鬼灯面前,也不敢离他太近,又畏畏缩缩地躲到一旁去了。
鬼灯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树叶包裹,将一条鱼递给蓬,又用眼神示意了下。
“她跑到山林深处去了。”蓬也不客气,接过鱼就吃,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和乌头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挖草药。”说着又看了眼鬼灯的手,“是想给你治伤的吧。”
“既然是她造成的伤口,当然要由她负责。”鬼灯的话成功地让小女孩又缩起了身子,她周围的气氛更糟糕了,怎么看都是压抑阴沉的深黑色,自我嫌恶达到了新的高峰。
“你过来。”这句话鬼灯明显是在对着小女孩说的,后者沉默了一会儿,气氛有所好转,慢慢地挪到了鬼灯的身边,视线投到鬼灯的手上就不动了。
伤口本来就没有包扎过,又因为捞鱼浸到了水,虽然不流血了,但是被水泡得伤口处的皮肤发白发皱,乍一看还挺吓人的。小女孩的脸色立刻就白了,嘴唇一抖一抖的,想说什么又不发声。
鬼灯没给她愧疚的时间,将刚烤好的鱼塞到她手上,也跟着注意到她的手。
草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加上这座山没人会来,根本没有山路那种东西,光是在山林深处前进就问题不小,还要找草药,小女孩的手上多了不少细小的伤口,估计是被割到了。
小女孩拿着鱼迟迟不敢下嘴,鬼灯也没搭理她,吃起了自己的烤鱼,等吃完扭头一看,小女孩也将鱼吃得干干净净,嘴边上黑乎乎的,显然吃的时候速度很快,都没注意到焦糊。
“你之前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鬼灯开口道,“既然你选择留在这里,就乖乖地融入这个世界,别再想着以前的事了。不管你过去受到了什么打击,对我来说根本没必要知道。”
“敢咬就别后悔,先责怪自己算什么,错的都是别人。”
乌头听得莫名其妙:“等等,你在教她什么东西啊,推卸责任吗?”
鬼灯扭过头去看着他,表情严肃:“分明是正常的为人之道。”
“有这种为人之道的话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啊!你的想法根本就是有问题吧!”乌头吐槽,只是话音刚落,脸边就擦过去一根树枝——正是刚才串着鬼灯吃的鱼的树枝。
“我没有任何问题。”鬼灯一脸“我即正义”的表情,他又看向小女孩:“必要的时候,武力上的镇压也是让别人信服你的好办法。”
小女孩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是真的在微笑着——两边嘴角上扬,眼睛微微眯起,全身也松懈下来。
她张开嘴,声音很轻,又因为长期不说话,有点沙哑。
“我叫晓月。”
☆、第167章
第167章:果然游子归乡后比较能放得开。
晓月,这个名字说不上好听不好听,很好记倒是真的。
在最初的惊讶“原来你会说话啊”过去之后,鬼灯他们几个和晓月的关系就融洽了不少。在黄泉名字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而告知名字的行为,也就相当于给出了自己的信任。
鬼灯他们的名字一早就在晓月面前说过了,那时候以为她不会说话,也无法用名字来施以咒术,现在则是因为对晓月多了信任感,而且他们也知道了晓月的名字,所以都很安心。
关系一旦好起来,刚开始的生疏也少了,晓月更是开始说话。尽管说得很少,对缺乏玩耍的几个鬼来说,却是很有意思的事——每天光是逗着晓月说话,就能消磨掉不少时间。
今天也不例外。乌头拿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漂亮石头,在晓月面前晃悠,言语中带着满满的诱惑意味:“来,晓月,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把这个宝贝给你。”
晓月瞅了眼他手里的石头:“呵呵。”
乌头:……明明只是普通的笑声,为什么他感觉到了嘲讽的意味?
“雨花石。”晓月吐出这个词后就不开口了,旁边在研究刚抓到的蛇的鬼灯抬起了头:“你知道那种石头的名字?”他的话音刚落,晓月就飞快地点了点头。
鬼灯松开了手,那条蛇立刻游进了草丛里,消失不见。他从乌头手上抢过雨花石,仔细看了看,评价道:“花纹很好看。”乌头顿时得意洋洋:“当然,这可是我找到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晓月就从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掏出一颗透明度更高的圆润雨花石递给了鬼灯,怎么看都是她手上的更胜一筹——乌头作为神话时代的人体会到了现代打脸的真谛。
有了更好的,鬼灯就将乌头的雨花石还给了他,转而接过晓月手上的。
蓬怜悯地拍了拍乌头的背:“晓月比你更会找到好东西呢,而且对鬼灯也毫不吝啬。”说白了就是现代科学中的印刻现象,只不过会出现在晓月身上有点稀罕。
研究完了雨花石,鬼灯也没多在意,又还给了晓月,刚收回手,脚下的土地就剧烈地震动起来,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了晓月,估计这个家伙就要一头撞到旁边的树上去了。
乌头和蓬互相扶着,也没出什么大事,震动很快停止,木灵也跑了出来,心有戚戚焉地说:“又开始了,黄泉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呢?总是这样也很麻烦的说。”
晓月刚来没多久,还不知道情况,闻言茫然地看向鬼灯,后者也干脆地给出了解释:“彼世正在整顿各项制度,强大的鬼神经常因此产生矛盾,大打出手后就会引发这种情况。”
说着又补上一句:“应该统统揍一顿,太碍事了。”
木灵咳嗽两声,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说起来,上次的会议通过了一个方案,允许彼世里的鬼神们出去游历,也好开阔眼界,从而为日后提供更好的帮助。你们打算去吗?”
负责看守彼世入口并且提供指引的木灵,当然不能擅离职守,不过鬼灯他们不一样,既没有职位也没有多大约束,有了这个方案,就可以去其他国家的彼世游览一番,差不多等于旅游了。
估计也是哪个受不了成天地震闹腾的鬼神给出的提议,想好好出去放松放松。
鬼灯若有所思:“这个方案倒是不错,从他国吸取精华长处,也比较方便快捷。”他接着问道:“如果想要申请外出的名额的话,有什么要求吗?”
木灵摇头:“没有特别的规定,也很方便……”话音未落,鬼灯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那个蠢货制定的方案,先不提没有正式的洽谈前他国的彼世是否愿意我们进入,如果有人在外面遇到了危险,无法归来不就失去联系了吗?变成偷渡或者私自在国外定居就更加麻烦了。”
听得乌头他们只想捂脸:果然这家伙的要求还是这么严苛。
话虽如此,鬼灯如今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鬼,参与不到那些大神们的会议中,也就对此作罢。不过还是扭头在跟晓月说话时漏了一句:“等我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整治黄泉的情况。”
晓月很认真地点头:“鬼灯的话,绝对没问题的。”她很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鬼灯挑了挑眉,顺手又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显然是非常满意,他想了想又问道:“你想去哪里?”
世界上的国家不少,由于地域不同,彼世也各不相同。说是要出去游历,可是也不能太久,还是只前往一个国家比较好。晓月歪了歪头:“中国。”
日本的文化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