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从来没看过这个法阵？”陌上花问道。
白月痕点点头，“每任白家族长的狂灵诅咒都在眼部，只分左眼或者右眼，自己是看不到自己的眼部。”
“有没有想过用镜子或者水面反射的原理看到细节？”陌上花问道。
“试过，什么都没有。”白月痕摇摇头。
“白星尘留下的解法说到要将狂灵诅咒的八卦位调换，调换的顺序和步骤都十分繁复，只有调换后狂灵诅咒才会松动并有移动的可能，但是你若看不见狂灵诅咒，又如何调换方位？”临窗软塌，两人盘膝对坐，晨光中，白月痕的发梢微微泛黄，不知是不是狂灵诅咒太厉害的缘故，他周身萦绕的气息与往日大不相同。
往日让人觉得乖张，狂妄，如今他收起那种利爪般的气息，妩媚气息瞬间爆棚，又夹杂着几分哀怨，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怜惜。
咳，咳，陌上花端正坐好，她怎么可能同情白月痕。
“白星尘当年正值被他的情人背叛，绝望之余下了这个狂灵诅咒，可以说他是想绝情绝爱，作为白家族长，没有人能够轻易靠近我们，更别说察看我们眼中的这个法阵，白家尊者更不允许有人这般做，即便有，能看懂这个法阵的必定是修为高深的道修，当年魔界与修真界不通往来，寥寥无几的出窍期道修更不会出手帮助魔界，所以，几百年来，历任族长一直备受折磨，直到你的出现，可那时的你与我，彼此两看相厌，自然不会让你靠近我，待你能够这般靠近我时，已是。。。我又会受到狂灵诅咒的威胁，所以，白星尘把一切退路都堵上，让自己退无可退。”
“因为我师父不帮你解除诅咒，所以你才起了夺鼎杀人的主意？”陌上花沉默片刻问道。
“是，我想与其无尽地等待下去，不如自己培养道修解开诅咒，紫濯呆笨爱闯祸，但是于道修上颇有天赋，只是过了元婴期后她再无进展，恰逢你的出现，当时你的修为赶不上紫濯，但是因为你体内有神族血脉，便派人一直留意你的动向。”白月痕丝毫不为那些过往辩解，扭着脸垂望着晨曦中起伏的尘埃，显得倔强又无辜。
“既然我师父能教白星尘阵法，想来两人关系不错，为何他却不愿意帮你解开狂灵诅咒？”
“因为他以为是我害死白星尘，白星尘是。。。”世人都认为是白月痕害死了白星尘。
“他是自杀的，我知道。”陌上花突然扬起手掌，白月痕微微一愣，闭上眼睛。
巴掌就要落下时，陌上花减轻力道，狠狠拧上白月痕的侧脸，“你真的很坏很坏，坏到骨子里了。”
白月痕猛地瞪大眼睛，一眨不咋地盯着陌上花，“我。。。”我不介意希凤的存在。
“你什么？”陌上花见白月痕久不开口，奇怪地问道。
白月痕垂下眼眸，他一定是疯了，竟然起了这样的念头，“没什么。”
陌上花摇摇脑袋，“我在阵法上的造诣并不精通，即便我看得见法阵，只怕在调换位置时也会出现差错，哎，白星尘选人时真是太不负责任了，怎么也应该选个精通演算之术的男人来做这事。”
白月痕沉默不语，听着陌上花唠唠叨叨，“他自己搞基，怎么也得造福一下你们。”
白月痕神色微动，抬眸瞥向陌上花，陌上花蓦的住嘴，刚才一不小心好像说漏了什么？对，白月痕从未说过白星尘的情人是男是女，其实连白星尘自己也没说过，只因天君这个名字实在太出名了，全世界都知道天君是个男人。
陌上花马上凑了过来，“你想到什么好办法没？”
白月痕望着陌上花瞳孔中的倒影，“你再过来一点。”
当两人额头靠着额头时，白月痕轻轻说道，“可以从你的眼中看到，不过是反的，可能要花上一些时间。”
气息拂过陌上花的脸庞，她微微一僵想要后退，却被白月痕紧紧抓住，“别动。”
“别眨眼睛。”几分钟后白月痕再次开口，心中为白星尘留下的这个法阵心惊不已。
陌上花忍了几分钟后，再也忍不住连连眨眼道，“怎么可能不眨眼。”
“用神识脱窍，莫非你连这都不清楚。”你究竟有多菜鸟。
“当然知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陌上花恨不得给白月痕一巴掌，如果脱窍了，万一白月痕对她的身体做什么奇怪的事怎么办？
事紧从急，陌上花只得神魂脱窍让白月痕仔细研究，她的神魂已经实体化，立在一旁看着白月痕跟另一个自己眼对眼，嘴对嘴，实在有些闹心，索性钻回自己身体，顺道去了趟乾坤袋。
一落地，八路神仙又围了上来，纷纷一脸八卦地打探她与白月痕之间的进展，自然陌上花说的仇深似海，水火不容，但是众假仙还是从各个细枝末梢的暧昧脑部出无数种可能。
月月兔十分惶恐，“师父，紫墨以后会不会杀了您坐上正室？”
“嗯？”陌上花表示对方跳跃太大没听懂。
“古神，众夫君的排号问题可不可以交给我们来办。”水灵脉踊跃发言。
“师父，城隍究竟怎么办？”老阿吉深表同情。
陌上花撇开众人与八公一起卧在崖边吹风看海，将头发吹得忧伤又有型。
这也是为什么陌上花极少带他们出现在外界的缘故，一群不靠谱的属下，实属不幸。
“你不用哀伤。”八公极少变成人的样子，“我们从小与人生活在一起，无论言谈举止还是想法都受到了人类文明的影响，所以我们在意的忠诚、背叛、爱慕、憎恨在他们看来都不重要。”
陌上花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是人。”
八公转过头来，巨大的兽眼流露出一丝笑意，“白毛鸡。”
陌上花勃然大怒，“红毛狗。”
两人一笑泯恩仇，陌上花的心情终于舒畅了不少。
“八公，我要杀白月痕，但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又让我觉得罪孽深重。”陌上花淡淡道，仿若两人在谈论远海的天气。
“你心软呢？”
“不是，我觉得既然要杀他，就应该明刀明枪的灭掉他的人，而不是让他有了希望之后再将他打入地狱，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比他还可恶，今日他在我面前承认过往犯下的那些杀戮时，你不知道他当时的神情有多惝然，仿佛说着，我就是做了这样的坏事，如果你比我强，你就来惩罚我。不知为何，我当时竟然好嫉妒他。”
“白月痕擅于谋划阴谋诡计，并且以看见他人的痛苦为乐，但是这种痛苦多半建立在对方的身体上。”而不是心灵上，八公看了陌上花一眼，“但是你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你受的痛苦并不比他少。”
陌上花释然，准备起身离去。
人产生的痛苦情绪由许多因素引起：分离、死亡、背叛、欺骗、不信任等等，究竟哪一种因素引起的痛苦最致命，八公不清楚，但是单单只是想想，若天权真人对他好就是为了以后遗弃他，他的心里就难受的要命，似乎比天权真人死去还要令人难以接受。
那么，有些话即便不是八公现在所想，他觉得也有必要说出来，以免陌上花泥足深陷，以后为了一个应该杀掉的人而自责。
“陌上花。”八公跟着起身，烈火般的鬃毛迎风招展。
陌上花回头，望向八公，“千万不要同情敌人，无论你做的有多过分。”
陌上花一顿，“如果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或者直接杀掉他。”
“你有把握吗？”
陌上花摇摇头，八公微微一声叹息，“那就一直欺骗下去，倒他死也不告诉他。”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8 章
128
陌上花一出乾坤袋就感觉到嘴唇上细密的触感，像是有小牙在咬她的嘴唇，紧接着眼睛对焦，能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白月痕果然会对着她的身体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陌上花一用力，将白月痕按到在榻上，晨光已经撒了进来，白月痕微微眯起眼睛，光晕中五光十色。
剧痛来临之前，陌上花将白月痕紧紧抱在怀里，任他挣扎、哀嚎也不松手，闻声赶来的紫墨与紫濯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良久，紫濯捂着眼泪跑开，紫墨轻轻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陌上花看着怀中汗水淋漓的白月痕，心中一片叹息。
原来温柔杀手这么不好当。
或许因为陌上花的缘故，此际发作并不太严重，下午时分白月痕便回复常态，只是略显疲惫，他示意陌上花坐好，再次凑过来察看陌上花眼瞳里的法阵。
陌上花心服口服，老阿吉说的没错，他的毅力惊人，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赶上他，或许只有城隍了。
晚上，白月痕坐在红枫下演算法阵，陌上花立于一旁慢慢观看，就在快要懂了之际，白月痕停了下来，“好好记住，就是这样。”
陌上花又将法阵看了两三遍，“这样法阵就会松动，然后将其移到归虚？”
“归虚的吞噬惊人，我们不能离得太近，否则容易被吸进去，如果离得太远，法阵还是会继续粘在我的身上。”白月痕望向陌上花，他的眼睛在月光下仿佛出现了一条浅黄色的裂痕，月牙一般，“我的命交到你手上了。”
陌上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感觉压力好大。”
白月痕站了起来，眼中的月牙消失不见，一双紫芒眼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会对我负责的，对不对？”
陌上花仰望白月痕，点点头，“我会对你负责。”
那么，解开狂灵诅咒后，我带你去救希凤，白月痕心中如是想到，对那个遥望不可企及的未来似乎开始期待。
“之后，给我生个孩子，不是希凤的。”白月痕将陌上花拥入怀中，埋头深嗅着她的发香。
“好。”陌上花靠在白月痕的怀中，感受着来自胸腔的跳动。
天未亮，陌上花与白月痕披星戴月一路东行至东海，立于海面时，太阳还未跃出海面。
“归虚会在什么地方？”陌上花问道，她从未见过归虚。
“有可能在海面也有可能在海底，只有慢慢搜索。”白月痕指了大致的几个点，两人开始慢慢搜索。
这一找就是半个月。
累了两人就歇息在海面露出的礁石上，彼此依偎的方式好似渡海的小鸟。
一日下午，乌云低沉，海面翻滚，隐有暴雨来袭。
两人正于一处礁石上恢复灵力，陌上花指着远处道，“龙吸水。”远处海面形成的旋风犹如龙头般，将海面的水吸到空中。
龙吸水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两人等了许久也未见龙吸水离开，不仅如此，龙吸水越飘越近，转眼就到了眼前。
这时，两人看的清楚，龙头之下尽然就是归虚，归虚吞噬惊人，似乎想将龙吸水也一并吞噬。
“遇上归虚已经凶险万分，如今还有龙吸水，处境更加险峻，我们下次再来。”陌上花说着拉起白月痕欲走。
白月痕兀自不动，一把将陌上花拉入怀抱，抬起她的脸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两人早已被龙吸水卷来的海水浇得透湿，陌上花抓着白月痕的手吼道，“我没有心。”
陌上花作势要走，白月痕将她抱得更紧，“如果你想杀我，这是最后的机会，错过了，我会霸着你一辈子，亦不许希凤分享你。”
陌上花一僵，他看出来了？什么时候？
不过无论他是否看出来，陌上花都知道与白月痕这种人打交道，赢败就在一瞬间，需要的只有勇气。
陌上花掰开白月痕的手，一把握在手里，跃向归虚。
归虚与龙吸水形成的对阵之势十分惊人，两人在无尽接近后就不敢再靠近半分。
“如果龙吸水不停，是不是有可能吸走狂灵诅咒？”两人升起灵力罩，挡下狂暴的吸力。
白月痕点点头，“但是龙吸水不是永动生命，当它一停狂灵诅咒就会回到我身上，开始吞噬我。”白月痕回头，左眼里爬出一些黑色细纹，陌上花看的十分清楚，正是从白月痕眼瞳里看见的狂灵诅咒。
“它已经开始吞噬你呢？”陌上花问道。
白月痕沉默不语，最终缓缓点头，陌上花微微松开手，她想转身离去，只要狂灵诅咒开始吞噬白月痕，她的计谋就算达成了，虽然不知道希凤被关在什么地方，但是只要她找，一定能找到。
“你要丢下我？”白月痕看着那即将松开的指尖。
陌上花猛地握紧白月痕，“不要松手，不然被吸进去了我也救不了你。”说完去看那两注仍旧纠缠不清的天与地。
白月痕那张越发诡异的脸突然扬起一丝笑容，那一瞬，她还是选择了他？
陌上花心中狂骂不已，疯了，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就真的心软呢？如果治好他，他不交出希凤怎么办，半晌，陌上花内心终于平静下来，她决定在乾坤袋里建个地牢，跟关希凤的一模一样，如果白月痕不放希凤，陌上花就用同样的方法将白月痕一直囚禁在乾坤袋里。
归虚吞噬着一切，包括两人灵力罩上的灵力，若要维持灵力罩不破，两人需要释放比以往多上百倍的灵力。
陌上花还好，她的灵力本就用之不竭，白月痕自狂灵诅咒开始反噬他后，他已渐显衰势。
“下去，无限靠近归虚。”白月痕索性收起灵力与陌上花共用一个灵力罩，火红色的灵力罩犹如光球一般贴近海面继续前行，这个地方受龙卷风的影响小，但是受归虚的影响却越来越大。
“停。”白月痕出声，陌上花猝然一停。
白月痕指指这个地方，“这个地方龙卷风与归虚形成平衡之势，随着归虚的力量越来越大，这个平衡点会慢慢靠近归虚，我们要在这个平衡点上拿出狂灵诅咒，拿出来的一瞬间，你要赶紧撤开灵力罩，顺着归虚的吸力将法阵移给归虚，之后，我们用尽全力逃脱归虚的吞噬，听明白没有？”
陌上花点点头，灵力罩在白月痕的牵引下又超前浮动了几分，已经能看见归虚巨大的边缘，陌上花咽下一口口水，这个过程中最难的便是撤下灵力罩，可以说没有灵力罩，两人瞬间就会被归虚吞噬，但是若不撤开灵力罩，狂灵诅咒无法被吸走。
对于后面之事，陌上花反而不担心，她可以带着白月痕逃进乾坤袋，等到归虚消失后两人再出来。
容不得陌上花再想，白月痕左眼的黑色细纹仿佛长了脚一般，跳跃着，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陌上花大惊，白月痕整张脸一塌糊涂，“不用怕，我放它出来的，不然你如何调整方位。”
不消片刻，白月痕被一张黑色法阵覆盖，只看得见纤细的手指和飞舞的黑发，陌上花即刻开始调整方位。
按照之前白月痕演示给她的步骤和顺序，结合九牧鼎里炼制出来的材料一步步移动法阵里粘稠的东西，这时，陌上花才明白九牧鼎炼制出来的东西有何用途，它可以防止法阵里的狂灵沾染上陌上花。
法阵再成之际，那些黑色的狂灵迅速朝白月痕的眼中钻去，“抓住它。”白月痕大喝，陌上花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一条黑色细线，运足灵力，使劲朝外拽去。
白月痕面上出现惊痛之色，陌上花无法顾及，拼命一拽，黑色细线全数脱眶而出，眼见就要缠上陌上花，陌上花瞬间撤掉灵力罩，一股翻天覆地的吸力击来，将两人朝无底深渊吸去。
极速下落的身躯一顿，陌上花看着旋转不止的庞大归虚，一时觉得头晕目眩，头顶传来白月痕的声音，“松开它。”陌上花看着还被拽在手中的狂灵诅咒，赶紧放开手，那团黑线瞬间被卷入归虚之底。
回头望去，陌上花才发觉白月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