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齐彦皱眉,“我刚刚好像看到骆庭了……”
“骆庭?”陆季迟一愣,“他怎么了?”
“鬼鬼祟祟地进去了……”齐彦看了陆季迟一眼,脸上没了笑,“瑕儿也在梨园,我亲自送她过来的,说是和友人有约。”
陆季迟:“……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彻底断了么?”
“看起来确实断干净了……”齐彦犹豫了一下,“那是我看错人了?”
“就算没有看错,他也不一定就是去找你妹的,也许只是巧合……”陆季迟下意识安慰道,只是话还没说完,就想起了春猎时骆庭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会吧?
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陆季迟一顿,剩下的话在舌头上绕了个圈,变成了,“不过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咱们跟上去看看就是。”
“正合我意!”不是齐彦不相信自家妹妹,而且齐瑕有前科,这件事又关系到整个安国公府的名声,他实在不敢再大意。
“走。”
两人这便掉头往梨园走去。
“齐公子您来了!快快快,里边儿请!”
齐彦是这里的常客,门口伺候的人都认识他,一看见他就忙不迭地凑了上来。齐彦问了两句,很快就确定了刚才那人的确是骆庭。
“他经常来你们这儿?”
“倒也不是经常,最近才开始来的。”
齐瑕也是最近才喜欢上听戏的……齐彦右眼跳了跳,继续问道:“他是和别人一起来的,还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世子说他看戏的时候不喜欢有别人在旁边打扰。”
“那他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三天前,对,是三天前,那日下了雨,小的想起来了。”
齐瑕上次跟友人来听戏,也是三天前!
齐彦彻底变了脸色,转头就往楼上跑。
陆季迟哪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就暗骂一声,快步跟了上去。
***
梨园一楼是唱戏的大堂,堂下有座位供人休憩,但一般富贵人家都会选择楼上窗户对着大堂的厢房,一来清净,二来视线广阔,三来私密性好,方便与友人聚会聊天。
厢房一共分两层,二楼视野最佳,来往客人最多,三楼离台子高了些,视野不如二楼好,一般客人都不喜欢。
偏偏骆庭却选了三楼,且据小二交代,他有固定的厢房,就在三楼的楼梯口边上。
想起齐瑕和友人们所在的厢房就位于二楼楼梯口旁,与他的房间只有短短一条楼梯的距离,齐彦额角突突直跳。
因这糟心妹妹有过撒谎的前科,她一开始说要出门和友人聚会的时候,他很不放心,都是亲自护送她过来的。她的朋友们他也都见过,都是些出身世家的贵女,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又见她状态越来越好,也不没有提起过骆庭这个人,渐渐地他也就放了心,不再亲自相送,只是派了人跟着……
是了,他是派了人跟着她的!可那些人呢?!
齐彦心中越发惊怒,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二楼,抬脚就要踹开齐瑕平时和友人们相聚的房间大门,被陆季迟一把拉住了。
“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你还想不想知道真相了?”
当然想。
齐彦握紧双拳深吸口气,勉强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上前敲了敲门。
“谁呀?”很快便有丫鬟来开门。
陆季迟往里头看了一眼,没看见齐瑕,反而看见了姜媛。
这姑娘曾经当众陷害姜姮,他因此对她印象颇深,又想起后来她害姜姮的弟弟病发,被姜姮狠抽了一顿的事儿,陆季迟顿时就拧起了眉头。
她怎么会在这里?
“瑕儿妹妹?她刚刚离开,二公子来晚了一步呢。”房间里坐着的几个姑娘都是齐彦曾经见过的齐瑕的朋友,看她们的表情,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么,这还真是不巧,”齐彦勉强笑了一下,忍了忍,又随口似的说,“只是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想跟你们一起吃晚饭,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吃晚饭?”其中一个粉衣姑娘有些疑惑地偏了一下头,“瑕儿妹妹从来不与咱们一起用饭的,她每回都是差不多这个时间回家,说是要伺候令堂用膳……怎么二公子竟然不知道吗?”
齐彦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齐瑕每次和朋友来听戏,都是吃过晚饭之后才回家的。
“他一个整日不着家的纨绔能知道什么,”陆季迟暗中拍了他一下,圆场道,“行了,下回再心血来潮地想接你妹回家,记得早点来就是。”
齐彦回神,勉强点了一下头,向众人告辞。
房门重新被关上,陆季迟飞快地看了自打他和齐彦出现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姜媛一眼,眉头拧了起来。
一个和姜姮有过节的人,却偏偏和齐瑕是朋友,还出现在了这里……
这只是一个巧合么,还是……?
***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明朗了,然而没有亲眼看见,齐彦心里仍是免不得抱着一丝希望,直到……
“骆哥哥不必烦忧,你放心,今日过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以后也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熟悉俏皮的声音,听得齐彦心中怒意轰的一下炸开,脸色变得铁青。
齐瑕……
她竟然真的敢!
“可……可她是无辜的,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骆庭声音低低的,听起来迟疑而不安,陆季迟心里咯噔一声,一把拉住抬腿就要破门而入的齐彦:“先等等!”
“等什么等!老子一刻也等不了了!”齐彦已经气疯了,哪里还听得进去话,挣开陆季迟的手就一脚踹开房门,跟道狂风似的冲了进去。
屋里正亲密抱在一起的两人顿时大惊失色,抬头一看是齐彦,更是瞬间面白如雪,齐齐瘫软在地。
“王八蛋!今儿要是抽不死你,老子跟你姓!”齐彦恨得双目充血,拎起就骆庭就狠狠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骆庭顿时惨叫出声。
“哥哥!”齐瑕猛地一哆嗦回过神,尖叫着就扑了上来,“哥哥别打了!别打了!”
齐彦反手就是一巴掌:“你他娘的给我闭嘴!等收拾完他老子再收拾你!”
他这一巴掌没怎么留情,齐瑕被扇倒在地,脸蛋剧痛的同时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她不敢置信地呆住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伤心又害怕地掉下泪来:“哥哥……哥哥竟然打我?!”
她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看着陆季迟看得手心发痒,特别想上去帮齐彦补两巴掌。只是眼下还有要紧的事,他忍了忍,快步走到她面前问道:“这孙子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她是无辜的?她指的是谁?是不是姜姮?”
乍看见他,齐瑕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顿时惊疑交加:“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晋王怎么也来了?还有,他这是……在关心姜姮?
“不知道?”陆季迟忍着心中着急,冷笑了一声道,“你信不信本王这就弄死骆庭,让你一辈子都无法得偿所愿?”
“不!”晋王性格张狂,没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干的,齐瑕顿时就瑟缩了一下,又见骆庭已经被打得叫都叫不出来,顿时再顾不得其他,牙一咬就破罐子破摔道,“我腹中……我腹中已经有了骆哥哥的骨肉!你们若再逼我,我就带着孩子死给你们看!”
平地一声惊雷,齐彦猛然僵住了。
满脸鲜血的骆庭软软地从他手里滑了下来,眼白上翻,奄奄一息。
陆季迟也呆住了。
这他妈居然还搞出了人命?!
“骆哥哥,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齐瑕趁此机会扑过去抱住骆庭,心疼大哭道,“哥哥怎么能这样狠心!你这是要活活打死他啊!”
骆庭翻着白眼说不出话,齐彦下手没有留情,他现在感觉自己已经魂飞天外了。
“你……你先跟我回家。”
齐彦被她这一哭哭回了神。事态严重,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处理的了,他深吸口气勉强压下内心怒火,一把拽起了齐瑕。
“我不走!骆哥哥这样样子,你叫我怎么放心的下!”齐瑕却是抱着骆庭哭道,“哥哥先给他请个大夫吧!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齐彦这会儿正恨不得将骆庭千刀万剐呢,哪里会同意,见妹妹闹个不停,忍不住又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齐瑕身体本来就弱,这接二连三受惊挨打的,当即就捂着肚子发出了痛苦的低吟:“肚子……我的肚子好痛……”
齐彦一愣,想说什么,她忽然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虽然气得想杀人,可他也没真想要了妹妹的性命啊,少年大惊,抱起她就要往外冲,然而想到楼下那么多人,又堪堪停住了。
“不行,不能出去,得请个大夫过来!”
虽然觉得齐瑕纯属活该,但她真要因为这一巴掌出了什么事,齐彦只怕下辈子都不会好过,陆季迟回神,揉了揉额角道:“你在这呆着,我帮你去叫。”
他说完快步走到骆庭身边,拍了拍他的脸,“还有你,说,你们到底对姜姮做了什么?”
不知道是良心发现了还是怕了,骆庭微微睁开红肿的眼睛,气若游丝地挤出了几个字:“灵……灵安寺……”
“灵安寺?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骆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陆季迟急得去掐他的人中,然而没有用,他还是很快就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这感觉简直就是哔了狗,陆季迟深吸口气站起身,转头就往外跑。
齐瑕说今天过后她和骆庭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这说明不管他们的手段是什么,目的都一定是逼姜姮主动与骆庭退婚。
再一想骆庭那句“这样会不会太过分”……除了毁掉她清白这个手段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手段,他实在想不出他们还能怎么做。
妈的一对心狠手辣的狗男女!他忍不住暗骂,面色越发难看了几分。
齐彦见此有一瞬惊讶,他怎么这么关心那位姜五姑娘?但这会儿事情多,他没工夫细想,只急急地上前拉住陆季迟,无比糟心地说:“这事儿不能传出去,可我今儿出门没带人,这死丫头也一样……”
这是想让他派些人来控制一下事态,免得这件丑事传出去,影响齐瑕和安国公府的名声,然而姜姮显然正处在危险之中,陆季迟哪有心思替他安排这些,况且……
“刚才闹出的动静不小,现在说这个,只怕已经晚了。”
——当然就算没晚,他也不想帮。
既然有胆子做下这样的丑事,就该有胆子承担,不然对姜姮来说,岂不是更加不公平?
他怎么看起来也挺生气的样子?齐彦顿时一愣:“可是……”
“我会让人去你家报信。”陆季迟说完这话就匆匆离开了,随即吹响暗哨招来两个暗卫,快速吩咐道,“备马,我要去灵安寺!另外请个大夫过来,再派个人去安国公府报信!”
“是!”
第52章
灵安寺位于城北; 离梨园有些距离; 陆季迟一路快马加鞭; 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他骑术不好,身上的伤又还没有好完全; 这么一番折腾; 下马的时候浑身抽疼,简直要散架。然而想到这个世界对女子清白的看重,他又顾不得这些了; 忍痛冲入寺内,抓了个小沙弥问道:“可有看见荣国公府的……的女眷?”
想起自己这么行色匆匆的; 如果直接指名道姓,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的猜测; 因此这话说到一半; 少年又生生地拐了回来。
小沙弥想了想,行了个礼说:“除了陪秦家夫人来祈福的五姑娘,今日并没有其他荣国公府女眷来此,不知施主要找的人可是那位五姑娘?”
原来她今天是陪秦铮的母亲,她的舅母来祈福的……陆季迟稳了稳心神; 点头道:“只要是荣国公府的人就行; 劳烦小师傅马上带我过去见她; 我有要事相告。”
“好的,施主这边请。”
“多谢!”
灵安寺是京中大寺,香火旺盛,香客众多; 很多富贵人家的女眷都会来这里上香祈福,有时还会住上几日。因此寺中建有供香客们休息小住的院子,名为迎客院。
姜姮和秦夫人已经祈完福,这会儿正在院中休息。
小沙弥带陆季迟走到院门口,刚要进去,突然一年轻和尚匆匆而来,说是师父有要事吩咐,让小沙弥马上过去。
小沙弥一愣,歉意地看向陆季迟:“秦夫人与五姑娘就在最东边那间厢房里休息,施主……”
“我自己过去就行,小师傅去忙吧。”
不等小沙弥说完陆季迟就摆手朝那房间跑了过去。
这会儿正是午后,大家都在休息,整个迎客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的鸟儿时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偶尔伴随着一声蝉鸣,宣告着夏天已经到来。
陆季迟找到小沙弥说的那间厢房,刚要上前敲门,月圆突然端着一个铜盆推门而出。
“晋……晋王殿下?”看见陆季迟,她吃惊极了,随即便弯下身欲行礼,被陆季迟打断了。
“你家姑娘呢?她人在哪?!”
“我家姑,姑娘……”见他面色着急,月圆有些懵逼,结巴了一下才道,“舅夫人突然旧疾复发,我家姑娘去厨房给她泡药茶去了!”
“泡……她一个千金小姐为什么会亲自去泡茶?你们都干什么去了!”陆季迟脸色一下就变了,“厨房在哪,快带我去!”
“方,方才情况混乱,我去倒水了,舅夫人身边的两位姐姐又都忙着照顾舅夫人,所以……”月圆下意识答了一句,随即回神,跟着紧张了起来,“不是,晋王殿下,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家姑娘怎么了?”
“有人要算计她,你赶紧带我去厨房!”
“什么?!”月圆顿时就惊了,下意识将手中铜盆往他手里一塞,拔腿就要跑。
猝不及防的陆季迟:“……?!”
“月圆?外头这是怎么了……你在跟谁说话呢?”却是屋里的秦夫人听到声音,疑惑地问道。
月圆脚下一停,怕她担心,强忍着内心焦急回了两句,同时飞快地往东北方向一指,示意厨房就在那边。
陆季迟嘴角抽搐地放下手里的铜盆,先她一步往她所指的方向跑去。
***
厨房离的不远,陆季迟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但里头空荡荡的,并不见姜姮的踪迹。
他下意识松了口气,可随即心又高高提了起来——姜姮不在这,那她去哪了?
“殿下,我家姑……”
月圆紧跟在他身后追了过来,陆季迟回头看她,刚要问什么,突然听见一个隐约奇怪的声音。
他心下一凛,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月圆忙闭嘴点头。
是男人的喘气声,粗重,急切,从隔壁的小柴房里传出来的。
再一看小柴房外头那扇被人从外面锁死的木门,陆季迟心头猛地一跳,整个人如置冰窖。
所以他还是来晚了么……
“姜姮……姜姮!”他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毁了她!
少年一个激灵回过神,摸出刚从便宜哥哥那儿要来的那把名为寒凛的匕首就狠狠砸在了门锁上。
这是把削铁如泥的神器,门锁一下就被砸开了,陆季迟深吸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殿下!别——”同一时间,姜姮的惊叫声在他身后响起。
身,身后……
她不在屋里?!
陆季迟震惊,想回头,却被迎面扑来的甜腻香气熏得鼻子一痒,喷嚏连连,同时下腹猛然窜起一股燥热,狂风般席卷了他的感官。
瞬间僵硬的少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