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急切的想走出京城,他们想看看所谓的真实。他们也看到了,也像父亲一样,不听、不问、不说,即便是他们其实现在资源比当年的父亲要多得多,可是他们还是选择了沉默,就是那么默默的看着,思索着。
一直到看到当年的懒窝窝那漂亮的过份的小脸已经被海风吹成的黑红色,黑漆漆的大眼睛不再是那动不动泛起水雾,而是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自信的神彩。那白色闪着光亮的大白牙透出的那种爽朗有笑容,这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动不动就会泫然若泣的懒窝窝了。他已经挺直了他的腰板,成为一方的小霸王了。
再跟着他走进了四园,当他们看到的每一张与窝窝相同的笑脸时,包子和团子顿有所悟,与其在妄想割除腐肉,让新肉长出,不如一切推倒,重头来过。这就是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做的事,他不是软弱者,他只是不屑像秃鹫那样争夺的只是腐烂的尸体。
包子和团子只在岛上停留了一天。就匆匆忙忙的赶回了江南。生怕引来同行人等的猜疑,但这一天给他们的冲击也是巨大的,当然这种冲击是正面的,他们找到了方向,他们开始像窝窝和布布一样,露出大白牙爽朗的笑起。
包子他们在外面游山玩水,京里老八他们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包子和团子不在,老爷子的脾气就立刻大起来。老八马上把老婆孩子移到庄里去,自己也告病,连衙门也不去了。由着老爷子跟其他人闹腾去,他就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好了。心里还想着,果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太久没感受过老爷子的脾气,都快忘记那位是位铁腕人物。
“还要躲多久?”夏茉哄着芝麻去找姐姐玩,自己疲惫的看着老八。
“不知道,等包子他们回来再说吧!”老八倒一点也不在意了,现在他是打定了主意,只要包子他们没回京,他就在家里好好呆着了。
此时他正在画画,这么多年,唯一没放下的就是这个了。也是夏茉一直坚持让他天天画几笔,只是怕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倒成习惯了,每天不画几笔就觉得缺点什么了。
“怎么?烦了?”看了夏茉一眼,平常夏茉不是那急性子的人啊,这才在家待几天,就不耐烦了。
“不是,你看这些帖子,总说不去也不是个事儿,不为别的,就算是给亲家母面子,也不好总拒绝。可是出去了,又怕老爷子挑理,说我不去看他。”夏茉真的很烦恼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不想去那些无聊的宴会,只是现在包子定亲了,有些宴会是钮钴禄氏家族的,人家把帖子送来了,不去就是不给亲家面子,去了又麻烦,让夏茉真的很烦。
“你真是多少年都不变,让侍书送桌席面去,说八爷身子不好,离不得人,道个歉就完了。”老八笑了,夏茉还真是小孩子性子,这么多年了也没变,这么点小事还能让她烦成这样?
其实八福晋是什么性子,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连皇子家的家宴八福晋也是能不去尽量就不去的,她就不是那爱应酬的人。不去是预期之内的事,再说了。夏茉接帖子为难,人家送帖子的也不轻松啊。不送,怕八福晋介意,不拿她当自己人;可是送了,八福晋要是不去,还没个表示,自己又没面子不是。
夏茉也是傻,人去不了,不兴送桌席面去?人家根本不在意八福晋是不是能到,他们在意的是脸面。
“对啊!就知道问你一定有办法,不过席面送什么?算了,侍书他们会看着办的,他们早就知道我指望不上的。”夏茉摆摆手,兴冲冲的去找侍书了,合着她烦死的进来,就是讨主意的。
第三五四章 苦心
老八摇头,看着自己刚画的小马,这是刚出生的小马,再目睹母马一直赶着小马驹,让它站立,让它能行走了,才让它到自己身边吃奶。
那一刻,老八差点流泪了。他想到的是远在外地的儿子们,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出门了,自己算不算是像母马那样把孩子推出去?他们理会得了自己的苦心吗?
“八哥……”夏茉又冲了回来。
“怎么啦?”老八忙放下笔,夏茉很少这么一惊一咋的。
“皇阿玛派人来了,问你病得咋样了。”夏茉小脸白白的。她的脸没法不白,老爷子对老八装病这事很是愤怒,没少拿这个说事儿,现在派人来问了,表示快到极限了。
“这副画好不?”老八地不动山不摇,举起自己刚刚画好的给夏茉看。
“真好,你的画越发好了,不像我,现在越来越回去了。”夏茉先瞟了一眼,马上过来,接过细细的看了起来,小马眼中的无奈,悲苦,还有不舍都跃然纸上,看了一会,夏茉开始为自己难过起来。
夏茉一下子就被老八带沟里了,一点也没想起外头,宫里的人正在等着回话。
其实夏茉倒也没退步,但进步不大是真的,画画这事真得要有天份,不是说勤奋就一定能有收获,夏茉只能算是画得多,但自主创新的东西很少,于是便失了灵性。
再说这几年她画这样的大件少了,天天就是帮着老九画连环画去了,于是自己受到的局限更多了。夏茉这么画,倒也不是为了钱。钱是小事,主要是满足夏茉的虚荣心了,现在老九对她比老八好多了,看她就跟看财神爷一样。
夏茉别看是女的,但其实她是没有老八那么有耐性的,从陪孩子们玩这点就可以看出来。五个孩子,其实老八陪孩子们玩的时间比夏茉多多了,夏茉更鼓励孩子们自己玩。
这也是在幼儿园里培养出来的,一个班二十几个孩子,如果都要老师陪着玩,老师得累死,于是以培养独立性为名,让孩子们自己玩,夏茉一直没从这种状态下出来,于是也就这样了。
老八性子活泼些,自然跟孩子们更有共同点,于是夏茉也就由着老八当慈父,自己做严母,主管教育工作。
因为没有耐心,老八把她卖了给老九画影画后,夏茉坚持的画了两本之后就烦了,表示坚决不画了。反正她又不缺钱用。气得老九直跳脚,天天到老八家来磨蹭。
正好那一段牛肉汤他们,也可以坐起来看图说话了。于是,夏茉就把自己画的影画抽出一部分,订成了连环画。抱着两个小的讲故事,根本不理老九。
老九是谁啊,那脑子就是为钱而生的。看夏茉这么抱着孩子,拿几张纸就能讲故事,马上想到,自己库里一堆的影画雕本,正好可以这样,再印一批。
马上按夏茉选出的那些板加印了连环画板,价钱比影画便宜。本来就是抱着不浪费的原则做的,结果一般的老百姓一看,觉得很便宜,又能哄孩子高兴好半天,硬是一放上架,就卖空了,比起影画那种针对中产之上人家的定位就完全不同了。
老九马上看到了商机,于是马上换差一点的纸张,把成本再降一成,并且加大印量,投入市场以后,竟然比影画好赚多了。于是老九就开始让夏茉画连环画了。
夏茉本来就不耐烦画影画,影画其实每张都差不多,都是细微的改变,画完了,还是再调整,一帖一帖的一点都不能错。连环画就不同了,自由度要大多了。而且可以画得很美,不像影画都比较简单,这对夏茉这种性子跳脱的人来说,连环画就是解脱了,于是马上答应了。
这几年,夏茉画得更是风生水起,要知道这是个大市场,外头跟风的一大堆,但夏茉是第一个画的,而且故事也很新,连楚留香都画成了连环画,外面虽然不知道是老八福晋的手笔,但是人家还是坚定不移的支持着九爷店里卖的。弄得老九在连环画的市场几乎是一统江湖,于是夏茉更是每天画个不停了,恨不得比老八还忙,但银子真不少赚。
不过夏茉也是有骨气的,不是为了钱或者为了老九几句好话就跟驴一样闭着眼给老九干活。夏茉有几不画,天不好不画,天太好了也不画;心情好了,不画,心情不好更不画;而最离谱的理由是,老八在家也不画。气得老九直跳脚,问为啥。
夏茉振振有词,天不好时,心情一定不好,画出来的一定不够隽感。天太好,孩子们就一定要出来玩,于是她就没空画了,赶上她心情不错,她自然也要出去玩的,当然不能画。至于说最后一条就更好理解了,老八在家,她当然要陪老八的,总不能让他找别人吧!家庭最重要。
老九听完了,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直接派人天天缠着老八才好,可是又怕老八不回家,夏茉同学的心情不好了,人家照样不画,于是只能忍气吞声,好在夏茉也是自觉的人,平均两个月总能一册东西给他的,他也就算了。
老八给边上的入画打了个手势。入画轻轻的退了出去。她和宫里传信的太监关系都不错,正好套套话,看看老爷子又想干嘛,而老八在脑子里过了一下,这两天包子的动态,包子从四园回江南后,精神抖擞,看来他已经想通了,于是这些天他路上就没再出去乱跑了,开始赶路了。
“八哥!”夏茉叫了老八半天,结果老八走神了。
“哦,让唐大去装裱起来,我出去看看。”老八笑着准备支开夏茉。
“啊,我把宫里的人忘记了。”夏茉忙放下画,开始拍起脑袋。
“没事,我让入画去了,去拿我的衣裳来,我进宫看看老爷子好了,也许是没人让他骂,他郁闷了。”老八笑道。
“你真是,要不我陪你吧,说你身子不好,我陪着放心。老爷子总不会连我一起骂的。”夏茉这会倒是倒是很明白。
“你在,他就没法把话说透了,你让他憋着,他总得要找回场子的,你正好在家歇一下。”老八一脸疲惫,就好像只是给老爷子当回人肉出气包罢了。
夏茉放心了,忙笑着去给老八拿衣裳去了,老八看夏茉转头了,他脸上的惫懒之色收了回去,轻轻的在胸中权衡着。
第三五五章 翻脸
康熙找老八并不真是因为郁闷了,想找人骂了,老爷子没这么无聊,朝外是无大事了,儿子们也都老实了,问题是都太老实了,让老爷子看不到将来,谁能继位?
让二福晋去台湾,基本上大家也知道了,老爷子已经把二爷的继承权取消了。二爷这系彻底没戏了,于是现在那些曾经的太子党有些慌乱了。
二爷没戏,将来无论哪位主子上位,这些人只怕都没好果子吃了,想来想去,觉得老爷子现在在位也五十多年了,身体看着也还算硬朗,于是他们似乎想拼一把了。
怎么拼?请老爷子立储君,老二已经去台湾了,老大的关外王早就坐稳了,从老三开始,到老十四止,这些人中总能选一个出来,好在当年他们虽然帮着废太子,但也没把这些阿哥们得罪死,真的早早的知道了,也正好现在开始修复关系,好让新君上台之后,让他们这些当臣子们的好混点日子吧!
这些大臣们做得对吗?其实说实话,这是对的,太子是啥,是国之根本,从三皇五帝起,国家早立储君对一个国家的安定性是有很大的帮助的,当初老爷子立老二当太子,除了因为他是惟一的嫡子外,更重要的是,老爷子当时在跟吴三桂打仗。而且在当时来说,那是一场胜负未决在大仗。
吴三桂留在京里的儿子被康熙杀了,而康熙他自己却确定了继承人,此消彼长,气势便不同了。就算这个不是康熙打赢吴三桂那老兵油子的绝对因素,但是这的确是当时民众信任康熙那青年天子重要筹码,这是勿庸致疑的。民众的信心对一个王朝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所以他们现在上折子请老爷子立储,其实也觉得老二已经在台湾了,老爷的神经没那么敏感了,他们又没请求老爷子立谁,只说让老爷子立一位,想着应该问题不大的。
可是这些人还是太天真了,老爷子是谁?一切惟圣心独断的老爷子怎么肯让朝臣站队。现在让自己立储在老爷子看来就是逼着老爷子去死,于是多疑的老爷子,又没有包子在边上灭火,于是他把目光就投向了当初满朝文武都支持的老八身上。
想到老二去台湾也是老八的点醒,于是他开始无限的想像空间里,很多事都开始了阴谋论。比如说,越想越觉得老大、老二是被老八设计出走的;老三、老四这些年没少被老八设计,老五、老七、老九没有竞争力,老十老十一被老八派在外头不许回来,和夏茉关系良好的老十四和夏茉的十一个哥哥在军方都占着位置呢。真的老八要逼宫吗?他躲到乡下,让老二的人出来让自己选太子,这不是红果果的想要避嫌吗?
于是怒火中烧的老爷子一摔折子,领头的大臣直接被关了,彻查看看他受谁的指使,联名的全部都在上书房外跪着,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啥。
而老八也自然被老爷子惦记上了,直接派人去问“死了没,没死就让他滚出来。”
传旨的太监也不敢把老爷子原话说出来,谁不知道老爷子更喜欢八福晋,真的把八福晋吓个好歹,老爷子能剥了他们的皮。对夏茉只是很婉转的说老爷子关切八爷的身体,想见见。
老八就这么进了宫,还没见到老爷子,迎面就看到四四,四四也是一脸的灰暗,看到老八,四四反道先一怔,先冲口说道:“不是病了吗?怎么出来了?”
“老爷子召见,出什么事了?”老八消息再灵通也灵通不到老爷子的心里去,他是知道有人建议再立太子,但没想到跟自己有关。上次自己已经公开拒绝过了,佟家的事例还在眼前,根本就不相信这些事与自己有关。
“进去吧!”四四没说,也是不好说。这一年,他尽帮老爷子做剑子手了,他真有点麻木了,但他真不知道老爷子找老八啥事,以为也是因为立储的事,要敲打老八一下,之前老三、自己,还有在京的几位阿哥们一个不落的都被敲打过了,最倒霉的算是老十三了,人又被圈了,又没什么来由,真是被老爷子气死。所以四四以为老爷子找他来,真的只是因为心里烦了。
老八看着四四那脸色也知道,事情只怕是大条了,但却还是没想到严重性。直接到了门口跪着求见。很快传来老爷子一声怒吼,“不是病得要死了吗?朕不见这不忠不义的混账,辛者库……”
“皇阿玛!”老八怒气冲冲,把老爷子后面的话拦住,但是大家明白老爷子后面怒吼什么了,能有什么,一个辛者库贱妇生的孩子,也敢觊觎大位。
老爷子没想到老八会在门外吼他,气得更盛了。跳了出来,“你想干嘛?现在就要逼宫吗?你以为你有老大老十四的支持就能跟朕分庭抗礼?做你的大头梦……”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你的这破烂玩艺,你这么不放心我,杀了我就是了。对了,你不敢,你怕人说你杀儿子!那把我跟老十三一样圈了就是了,或者扒了我所有的封号,赶我出皇宫,反正你心里,我也是你的耻辱,随便哪条,你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老八与老爷子对吼起来,一时间,上书房门外,所有人都惊呆了。上书房外还有太监宫女,更重要的,老爷子罚的那些朝臣也在此罚跪,于是老八出格的言论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正着。
老八真是豁出去了,他之前最怕的就是老爷子拿良妃出来说事,现在好了,老爷子拦不住他的嘴,那么老八还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拍两散。他也不跪了,直接与老爷子平视,但眼中的怒火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他真没注意到边上有朝臣,当然就算注意到了此时也刹不住车了。
“你!”老爷子被惊住了,他没想到老八竟然会这么对自己,不仅仅是回嘴了,还把自己珍视的东西称为破烂,后面竟然还威胁自己,表情很明确,你有本事尽管出招,他一点也不怕。
老爷子晕了,直接就那么倒下了,一点不带迟疑的。
老八一下子慌了神,第一时间扶住,没让老爷子直接倒地上,厉声的大叫太医,再把他送回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