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秦襄一定想不到,他视若珍宝的女人,竟然没有保护住。”
“这都是他的报应!”桑霓激动地说道,她死死盯着雪地中鲜红的血迹,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动手吧,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巴特尔一把扛起昏迷中的苏然,走进了小院里,他转过头对着桑霓使了一个眼色。桑霓会意,褪下了繁重的披风,开始从厨房里搬运柴火。
所有的木柴都搬进了卧室,围摆在炕床四周,巴特尔将苏然丢进木柴堆中,确定她仍然处在昏迷的状态,从桑霓手中接过吹燃的火折子,不带一丝犹豫,面无表情地扔到了沾满火油的柴草上,火舌霍霍跃起,房间里顿时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气。
巴特尔捂着嘴巴咳嗽了起来,艰难地喘了两口气,他领着桑霓离开了屋子,桑霓在临行前回头看了一眼,猛然窜起的火焰瞬间掩盖了火光中间的人……
朦朦胧胧间,苏然只觉得四周热浪逼人,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呼吸间充斥着刺鼻的烟熏味,她不由自主地咳嗽了起来。睁开仿佛有千金般重的眼皮,下一瞬间,还未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一团明亮的火红袭面而来!
除夕之夜,新仓坊的一把大火毁了三户人家,全街出动救火,忙活了大半宿才被扑灭,这一事件甚至惊动了凌州府衙,知府大人连夜从小妾的被窝里钻出来,望着东边冲天的火光,暗自祈祷。
三户人家的屋舍都被烧得面目全非,燃记的院子最为严重,几乎完全化为了灰烬,年纪轻轻的苏家小妹也在这场大火中丧生,新仓坊的四邻街坊纷纷前来悼念。
这一消息随风穿梭在大街小巷,当远在滇南的诚王看见手中的信笺之后,胸口闷如高山压顶,一口血气猛然冲出喉咙,殷红的点点血珠染红了洁白的宣纸。
来不及多等一刻钟,他不顾虚弱的身体还未痊愈,连夜策马疾驰,独身一人朝遥远的北方奔去。
三日后。
当苏然再次醒来的时候,胸口如火烧般灼热,她捂着快要爆炸的心口,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处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地方。
经过一番仔细辨认,她才确定这里竟然是春草园,可是如今的春草园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所有植物都已经枯死,看上去像是被烤焦了。
她想起上次看见的漫天火光,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也确信当时自己是处在一片火海之中。不过当时她被惊呆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意识进入园里避难,不过似乎春草园自己做出了判断,于危急时刻自动开启了保护机制,这一发现着实让她吃惊不小。
现在四周的迷雾是一片暗灰色的状态,这表明外面正处在夜间时分,四下里万籁俱寂,现在出去应该是安全的,苏然闭上了眼睛,默念“出去”。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她做起来也十分吃力。
刚一出来,竟然是站在一块焦木之上,烧焦的木头无法承重,咔嚓一声断成两段。腿脚无力的苏然应声跌落,直直坐在了地上,发出了极大的响声。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原本摇摇欲坠的屋梁终于轰然坍塌,粗细不等的木头洒落下来,直扑苏然而来。
可是这一次,春草园似乎出了一些问题,因为刚才一瞬间,苏然动用意念进入园中却没有半点反应!
苏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熏得乌黑的梁木砸到了她的肩上、背上和腿上,她无助地抱着脑袋四处逃窜,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飞来横祸。
好在木头并不多,有好些已经被烧的焦空了,砸在她的身上也并不十分疼痛,只有一个实木的梁木砸中了她的脚,疼得她眼泪都飙了出来。
她怕这次巨大的动静引起邻居的骚动,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匆匆离开了。她虽然不太清楚这次火灾是怎么造成的,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意外。这一次的手笔明显是想要她的命,苏然感到一阵心悸,竟然有人恨她到了这个地步,并且心狠手辣没有人性。她虽然得罪过一些小混混,但他们还远远没有到杀人放火的地步。
为了避免再次被不明仇家发现,她只有尽快离开这个地方,找个隐蔽之处躲起来。她又试了一次用意念进入春草园,可是依然没有成功。一股强烈的恐惧涌上心头,她失去了春草园吗?是因为这场大火把春草园烧坏了吗?还是因为之前启动了一次自动保护机制,就彻底失效了?各种胡乱的猜想掠过她的脑海,却理不出一丝头绪,当下逃命更要紧,她强压下心中不安的情绪,跛着脚离开了这片废墟。
覆满冰雪的官道上,马蹄子不住地打滑,好几次差点翻进路边的沟渠之中。马上的秦襄心急如焚,平日里一贯的从容和风度,此刻在他的身上早已不见半点踪影。此刻他的脑海里充满了自责的声音,他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本想先还给她一个安稳的天下,再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谁承想竟然收到了她香消玉殒的消息。
一想到这里,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心底有一股股寒气冒出,他不能想象失去她的后果,也许,他会疯掉。
一定是报信之人的消息有误,她有空间傍身,怎么可能会丧命于一场小小的火灾?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抛下一切,冒着被暴露的风险,先来确认她的安危。
苏然为了躲避仇家,并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出现在人烟繁盛的地方,只能在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上奔波。除了脚踝受了伤,疼痛难忍,更糟糕的是,她没有一点方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只剩下两三块碎银子了,之前赚的所有钱她都存进了春草园,可现在那里进不去,一切都化为泡影了,这些银角子也撑不了几天,连马车钱她都付不起。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以前遇到任何的困难,她都能乐观面对,那是因为春草园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和支持,可如今的她已经陷入绝境,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迈过这道坎了。
脚上的疼痛愈盛,跑了一整晚的她早已精疲力尽,突然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凸起的硬石头,再一次重重地扭伤了脚踝,钻心的痛楚直达心口,头皮疼得一阵发麻。这一创伤似乎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捂着脸跪坐在冰冷的地上,失控地抽泣着,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她仅剩的勇气和希望。
就在她自暴自弃的这一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空无一人的小道上显得尤为清晰,苏然缓缓抬起了头,脸上挂满了泪珠。
远处的地平线上微微泛出了鱼肚白,黎明在绝望中悄悄到来。一个疾驰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久违的气息
时间仿佛静止了,苏然跪坐在冰冷的地上,愣愣地看着前面骑在马上的人。
马儿立在原地,转了转脖子,从鼻孔内喷出白腾腾的热气。秦襄坐在硬邦邦的马鞍上,身体也仿佛僵硬了,他凝视着坐在地上的女孩,眼神微微闪动,眼眶也似乎有些泛红了。
几百个日夜难眠,辗转反侧,心像在油锅里煎了一遍,可当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出现了,他的心里却产生了一丝胆怯。
苏然此时的衣服又脏又破,原本白嫩的脸颊上沾满了污渍,泪水滚落印下两行泪道,双手被冻得红肿,在刺骨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秦襄见此情形,喉咙哽住了,又涩又苦。此时此刻,他宁愿替她承受百倍的苦痛,也不愿见她留下一滴眼泪。
他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马,冲到她的面前,把她裹紧自己宽大的披风内。
苏然呆呆地伏在秦襄的怀里,一动不动,她怕自己一动这个梦就消散了。
马蹄慢悠悠地晃荡在冰冻的路面上,秦襄抱着苏然骑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他的面颊紧紧贴着她的额头,双臂越收越紧。苏然冰凉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嘴唇也不再青紫,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不过此时的她还有些恍惚。
感觉到对方身体里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他是真实的。她抬起头,眼神聚焦在他下巴上青黑的胡渣上,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其实她想问的话有很多很多,憋在心里像是要炸开来了,可最终却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找来的?”
“我去燃记转了一圈,雪很厚,你留下了脚印。”秦襄的声音发紧,似乎还有些紧张。
苏然闭上了眼睛,嘴角轻轻翘起,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般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几天未合眼了,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融化了憔悴不安的神色。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他们走到了一条广阔的河流边,岸边停靠着一条随波晃荡的小船舫,河面上漂浮着几块碎冰渣。
秦襄见苏然醒了,便将她轻轻抱下了马,苏然的双脚一落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她急切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襄立马蹲下了身子,用温暖的双手缓缓地揉捏着她的脚踝,过了一会儿,他扬起脸来担忧地看着她。
苏然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秦襄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她打横抱起,朝河边的船舫走去。
久别重逢的幸福将苏然的心充斥的满满的,此时的她一点也不在乎他们将要去哪儿,只全身心的信赖着他,跟随着他。
秦襄的呼吸就贴在她的耳朵边,暖暖的,痒痒的,她缩着脖子躲避着。
秦襄见怀里的小丫头有些不安分,便轻声细语地对她道:“此次来凌州,我已经暴露了行踪,是以我们要去个荒蛮之地待上一段日子了。”
苏然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颊紧紧贴着他,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秦襄被她逗笑了,胸腔中传出好听的轰鸣声。
他们乘坐的这条小船舫虽然个头不大,却十分精致,家具、食物、器皿应有尽有,看上去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秦襄将她放在床上之后,便出了屋子,苏然的脚受了伤,她只好蜷腿坐在床板上,轻轻地摞起了裤脚,检查着自己的伤势。
受伤的那只脚踝已经肿得有一个拳头大小了,手指一戳就疼;小腿上还有多处淤青,看起来斑斑点点的;脚趾头因为长时间走在雪地里,也被冻伤了,又皱又红的皮肤破了皮,流出了黄黄的脓水。这样的惨相简直不忍直视,苏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船舱门被打开了,秦襄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苏然满目疮痍的双腿时,愣住了。
苏然受惊吓般拽过被子,捂住了令她难堪的双腿,眼神都不敢与他对视。
秦襄放轻了脚步朝她走来,在床脚边放好热水,执起苏然紧紧揪着被子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反复搓了搓,印下了一个吻,苏然的心里顿时暖得发烫。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拿开了被子,捧起了那双千疮百孔的脚,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看向苏然的双眼又微微泛红了,苏然发现如今的他似乎很容易感性了。
“都是外伤,养养就好了,”苏然无所谓地笑笑,希望能打消他的难过,她冰凉的双手摸上了他的脸颊,入手一片温温的,叫人不忍放开,“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春草园,没了。”
秦襄先是微微睁大了双眼,显然这个消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伸出一只手贴上了苏然的手背,细细研磨着她的每根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没了就没了吧,如今我也不敢奢求太多了,只要你呆在我身边。”
说完他用热水浸湿柔软的布巾,仔细替她擦拭着伤口,他的动作有些笨笨的,紧皱着眉头,神情严肃,像是在对待什么难题一般。
擦试完后,他从一边的药箱中拿出一只小瓷瓶,抠出一小块药膏轻柔抹在她的伤口处,一阵热辣辣的刺痛瞬间升起,苏然痛得脚趾都卷缩了起来。
他一把捉住了她临阵退缩的脚,粗粗的手掌按摩着她肿起的脚踝,虽然疼痛感此起彼伏,但她咬着牙不再躲了。
刺痛感过后她出了一身的汗,虚脱地抱着双膝深呼吸,她长久地盯着他英俊的脸庞,怎么也看不厌,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张脸了,就连在梦里都是模糊的。
他瘦了许多,也黑了不少,眼神也更加凌厉了,不过看着她的时候总是温柔的,青青的胡渣使他显得更有男人味了,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眼角细细的纹路,呢喃道:“这两年,你过的很辛苦吗?”
“你说呢?”诚王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按摩着她的脚,手上的力道却渐渐加重了,他有些负气地叹道,“你怎么能这么心狠?”
苏然将头枕在膝盖上,心情突然有些低落,嘴巴也变得不饶人了:“嗯,这句话再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秦襄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在说自己负了她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当初他因为自己的贪心,做了那件让他后悔万分的事情,也因为自己娶了别人的举动,使得后来的事情都不受控制了。
秦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别过脸去,像是在生气,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嗫喏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句话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这大概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道歉。他低着脑袋,垂着眼睛,嘴唇抿得紧紧的,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苏然的心突然就软了,苦笑一声:“罢了,你不过是做了这个世上大部分男人都会做的选择。”
秦襄的军队失利了,如今的他一无所有,要想反扑难如登天,这也让苏然产生了一丝希望。也许他会厌恶过去的生活,愿意跟她重新开始,过平淡的日子呢?但这样的想法她不敢深思了,她经历过一次幻想破灭的痛苦,也尝到过心如死灰的滋味。
苏然收拾了心情,勉强对他露出了笑容。秦襄看上去也放松了许多,他从袖袋中拿出了一根玉簪,正是一支短箭的形状。
“这是为你准备的及笄礼,去年没送出,现在补上吧。”
苏然接了过来,簪子上还带着他身上温热的体温,上好的玉色泛着光泽,箭尾处雕刻的羽毛纤毫毕现,苏然很是喜欢。她对着自己的发髻,正准备插上,却被秦襄拦了下来。
秦襄被她的举动逗得啼笑皆非,他勾起她的一绺发丝划过,漫不经心道:“哪有自己给自己上头的?”
他接过簪子,对着苏然松松的发髻,轻轻地插了进去。
初春的阳光下,容颜娇丽的女孩头戴自己亲手插上的碧玉簪子,正盈盈地对着他笑。秦襄的呼吸不经意间变得又轻又缓,他想再过几十年,这样的笑容也会深深映在他的脑海中的。
于是他情不自禁了,他捧着她的脸,闭上了双眼,轻柔地吻了过去。他的舌尖细细地触碰着,品味着她的芳香,这样的一幕他思念了千万遍,当真的实现的时候,他的心尖都是颤抖的。即使闭着双眼,他也感受到了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的刹那光华……
苏然前倾着身体,倒在他的怀里喘着气,刚刚就差一点,他们就要擦枪走火了,好在最后一刻,他凭借着强大的毅力,把已经伸进她衣服内的手又抽了回去。他的额头紧紧贴着她的,艰难地吞噎了好几口吐沫,喉结滚动着,强压着心口的躁动。
苏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了动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空落落的,明明已经情动如斯,却还要憋着难受劲儿,浅尝辄止。
他拉过被子将她裹得紧紧的,抱在怀里一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