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长宁点了点头,上次毒杀南宫羽太容易,让秦楚两国有了防备,下次和谈守卫防护势必更加严格,她不能孤身犯险。后几日,宴长宁易容成男子,跟在卫振廷身边,除了布置昌州的战局外,还一同策划破坏下一次秦楚结盟。
“九龙城现在的局势如何了?”宴长宁在秦楚两国待了近半年,现在的一切都向好的发展,但她绝不会把这份功劳让给樊皇后的儿子。
自从知道未来的事态发展后,宴承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铲除了潜伏在九龙城的内奸,端掉了几个手握大权的重臣,拔出了樊氏的大部分爪牙,樊家现在元气大伤,再无力兴风作浪。“现在的樊家人没以前那么嚣张了,皇上拔除了不少樊氏党羽,至于二皇子和三皇子,眼下正在为他们的岳丈贪污受贿、罔顾人命急得焦头烂额。至于宴令怡,当初她算计卫风、珠胎暗结之事被捅出去后,已沦为全城人的笑柄。大哥的死因查出来了,是樊皇后所为。皇上震怒,已拿回她的皇后宝印和宝册,将她禁闭在昭阳宫。因她诞育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又有得力的外家,所以皇上没有废后。”这些,已经足够打压皇后一族了。
元嘉皇后卫妍光和宴承德是亲梅竹马,两人成亲后一年,卫妍光生下一子,很是聪明伶俐,也很得宴承德喜欢。只不过在宴承德登基后五年,莫名其妙的失足落入水中淹死了,那时卫妍光正怀着身孕,听到这个噩耗后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许久,之后就难产而死。卫妍光在宴承德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皇长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查清他死的真相,自是要动怒一番。
“虽然如此,你仍要提防樊家和皇后,樊家现在受到重创,定会想方设法重振当年雄风。而你是邺国最炙手可热的将星,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还没娶亲,他们定会像算计卫风一样算计你。我们已经收回七成丢失的国土,还剩昌州和益州,二皇子和三皇子失势,一定会想办法从其他方面补充,而今最快的捷径就是夺你大将军的位置,挣取军功。我们可不能为二皇子和樊家做嫁衣。”上一世卫振廷先拒绝娶宴令怡,后拒绝娶樊家女,得罪了皇后和樊家,他战死沙场,未尝没有他们的功劳。
卫振廷听后冷冷的笑了一声,他既然打算夺嫡,就没想过放过樊家和皇后,定不会让他们算计自己。“你放心,我知道如何应对。”
“我收到消息,元胤在黑水重新屯兵二十万,准备支援楚军镇守剑门。我怀疑他会趁机拿下昌州或是益州。而赫连夜也被释放,莫擎天称已查清南宫羽的死因,说是邺国细作下的毒,已让孟玄准备第二次和谈。虽然时间未定,但也不会拖太久。”宴长宁刚平静了几天的心又乱了起来。
“我也收到了消息,已派人潜进剑门城,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出手。这次比上次防备严得多,你就别去了,在这里等消息。”卫振廷相信宴长宁重生之后,早已在剑门郡布局。
宴长宁摇头:“我熟悉孟玄的为人,也熟知剑门府的布局,有我帮忙一定会事半功倍。这一次,我想让你安插在剑门的人配合。”她是铁了心要去,不听卫振廷劝阻。
“你……”
宴长宁打断他的话:“这次我一定要去,如果成功,我回邺国陪伴姑姑左右。如果失败,就不要再管我,就当我为邺国牺牲。”元胤是她命里的变数,她不能让他打乱她的计划。
“你要怎么做?”卫振廷听她说得决绝,只能尽力配合。
“我要三名精通音律的血影卫高手陪我一起去剑门。”宴长宁和卫振廷商量一阵,安排好后才散开。
黑水城中,元胤正在仔细观摩那幅画,画中的人明艳张扬,如水的双眸,水蛇一样纤细的腰肢,剑门府的那个晚上,比画中的模样诱人得多。他一直提防邺国的美人计,却不想毫无防备的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明知她是条美人蛇,仍不由自主的去想她。现在人跑了,大半月来竟没有半点踪迹。既然是他看上的人,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把她抓回来,不管她是哪国人,是什么身份。
“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主上,楚国的使者到了。”赫连夜在门外回禀道。
“我知道了,你替我迎接。”元胤说着,卷起画卷,放入木匣中。她曾扮成舞女混进艳月楼打探消息,那么这一次一定会故技重施。按照孟玄的性子,定会大肆宴请宾客,安排歌舞,吴铭一定会混进舞女之中刺杀孟玄。想到这里,元胤心中有了计较。除了派人尽快促成和谈之外,还派人盯紧了剑门的歌舞班子。
身在剑门的孟玄,正在排查城中的奸细,南宫羽中的毒连他请来的御医都查不出来。如果这次他在重复南宫羽的老路,就无言面见莫擎天。
“原来章老先生是邺国安插在秦国的奸细,可笑这么多年我竟没察觉,还当你是忘年之交。”静室中,元胤冷声对章敬说道。
章敬被无缘无故的拖进赫连府密室,此刻又被元胤的话下了一跳,露出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你说什么昏话?我是邺国细作?”
元胤铁青着脸,脸上写着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最好说实话,说不定能少吃些苦头。”
章敬仍是不懂,他祖祖辈辈都在秦国,历代章家人都是根正苗红的秦国人,怎么自己就成了邺国细作,盯着他的脸看了看,又摸了摸他的脑门,“你没病吧?怎么疑神疑鬼的?”
“说实话!”元胤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厉声喝道。
章敬虽长得仙风道骨,但骨子里却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见到元胤脸色难看,吓得跪下,抱着元胤的大腿哭诉道:“你要我说什么呀?你脑子到底哪根筋不对,从剑门回来就冲我发火,至少也得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吧?再说你十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你,我要真是邺国细作,在那时候就可以杀了你。我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那么厉害,我那点清白得不能再清白的身份背景,你不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你可是明君呐,不能滥杀无辜。”说着,又呜呜的哭起来,细数这么多年的情分,希望元胤可以看在自己救了他这么多回的份上,又为他引荐江湖名士和高手的份上放过自己一次。
元胤俯视着章敬,看到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狼狈,突然笑出了声,却仍板着脸说:“你先起来,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为什么把你精心研制的毒·药交给吴铭?不会是给她玩儿的吧。”
章敬才想起来,吴铭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剑门,赫连夜还好说,因南宫羽的死而被扣押,元胤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吴铭却失踪了。难道是吴铭用他送的那些要毒·药毒死了南宫羽?难怪元胤会怀疑他。
“我……我的确是给他玩儿的……”章敬嗫喏道,他哪里知道吴铭是邺国细作?“当时他气鼓鼓的到我身边,说被你欺负,要杀你为民除害,我那时想起你压榨我,心里也有气,所以就把毒·药给他了。我想着,反正我在赫连府,你吃的所有东西都得我验过才入口,吴铭也不会下手……”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自己,更无法说服别人。
第34章 黑曜石佛像
元胤被章敬气笑,说:“吴铭用你的药毒死了南宫羽,之后她跑了。”
章敬听后抱头大哭,直骂吴铭阴险,说自己看错了人,又怪吴铭居心叵测陷害他,骂完之后又抱着元胤的大腿,哭诉道:“老头子我真不是邺国细作啊!你可千万不要滥杀无辜!我要死了,你就再找不到一个医术比我高的大夫了!我死了的话,你日后受了重伤,谁来救你?”
元胤嫌弃的掰开章敬的手,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别过头去说:“一把年纪了还哭得没个正形,我看了都嫌丢人。”
“我这是伤心,你不相信我,吴铭那个臭小子骗我骗得这么惨,这世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有没有了?”章敬用袖子抹泪,“等找到吴铭那臭小子,一定要他好看!”
元胤任他自言自语,离开了静室。这些日子吴铭如石沉大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他还要等几日才可以。
宴长宁从血影卫中精心挑选了三名精通音律的高手,一路南下到了剑门郡。她之前和卫振廷商量的计划,已提前通知了剑门府的细作头领,让他们仔细安排。
一路上邺国旧地的百姓情绪高涨,只等着邺军前来收复失地。宴长宁很容易的混进剑门城,她此时易容成一个普通农妇,进城赶集买东西,去寻安插在此地的细作。
媚姬是邺国安插在剑门郡常春班的西域舞娘,她的身份是班主从人贩手中买来的西域孤女,经过多年培养,已成为益州最有名气的舞伎。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与元胤及赫连夜和谈的只有孟玄,孟玄为了炫耀战绩,特邀益州故地最有名的歌舞班子来表演助兴,并在最后将那些女子折磨而死。
宴长宁暗中找到媚姬,让她连夜离开,回邺国与父母团聚。媚姬感激不尽,谢恩之后简单收拾了东西匆匆离开。她易容成媚姬的模样,在常春班中待了下来。所幸她的身高和身形与媚姬相差无几,来之前她已摸清楚了媚姬的性子,扮起高傲冷艳的异域美人来并不难。
黑曜石佛像静静的躺在书案上,卫振廷收拾宴长宁住的营帐时见到,拿在手中看了看,只当它是寻常挂坠,说:“真是粗心,随身带的东西都忘了拿。”还是他帮忙收着,等她回来之后还给她。
剑门城内剑拔弩张,常春班依旧歌舞笙箫。宴长宁一袭红衣飞扬,在台上旋转飞舞,引来观众阵阵欢呼,收赏钱的小二笑得合不拢嘴,班主捻着胡须露出满意的笑容,不住的点头,越发觉得当年买下媚姬是正确的。
“聂班主,这是府衙送来的帖子。”门口守着的小厮送了烫金的红色帖子。
聂班主收回炙热的目光接过一看,是邀请媚姬在和谈宴会上跳舞的帖子,不由大喜,他一个小小的歌舞班,人还是邺国旧人,竟能得孟大将军抬举,若是表演好了,银子和荣华富贵便不用愁了。
宴长宁舞毕,退到后台卸妆,拆了发髻,取头上的发饰,正准备用棉布擦脸上的粉。听到脚步声后,忙换了一副简约的耳环夹在耳垂上。
宴长宁拿起木梳对着铜镜梳长长的头发,问道:“聂班主步子匆忙,面带笑容,可是有什么喜事?”
聂班主的目光被宴长宁光洁白皙的肩膀和后背吸引,双手忍不住抚了上去。宴长宁扯过搭在椅子上的红色沙丽披在肩上,转身坐到梳妆台上,用木梳挡住聂班主靠过来的手,巧笑嫣然道:“班主,事情能用嘴说,可别动手动脚的。有什么事找我?”
聂班主现在指望用她取悦孟玄,忙收了手,软声细语的说道:“孟大将军将在剑门府与秦国使者商议结盟之事,准备大宴秦国宾客,邀你去跳舞助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事,若是得到大将军青睐,你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宴长宁已预料到此事,面上动容,笑逐颜开,说:“真有这样的好事?我们可是邺国旧民呐,难道孟大将军不怕我们在宴会上搞破坏?”她拿过聂班主手上的帖子,果真是邀请帖。
“是真的,我哪会骗你呢?你舞跳得好,这不惊动了孟大将军?众所周知,孟大将军最怜香惜玉,以你的姿色和出众的舞技,一定会得将军喜欢。至于旧民不旧民的,只要咱们的日子好过了,哪管什么邺国还是楚国?你就安心的去,别做出格的事。”聂班主是普通小人物,他不关心国家大事,只关心自己每天能挣多少银子,跟着谁有饭吃,他便站谁那边。
宴长宁推开聂班主,坐下继续梳头:“是呀,班主的话说得对,只要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好日子过,管他谁当皇帝呢。不过你的话说得容易,剑门府哪有那么好进?”
聂班主知道媚姬脾气古怪,不敢继续惹她,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好好准备就是。若是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呀。”
“我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宴长宁不客气的对他说。聂班主明白她这是答应了,连忙叫好,两脚生风的离开。
那日之后,聂班主便不让宴长宁登台,让她在后院为结盟宴上的舞蹈做准备。之后有官府的人来调查常春班,将每个人的身世来历查了个清楚,不过班中大多数是聂班主的父亲买来的,加上大家彼此知根知底,向官差吐露之后倒也过了。
被选中的歌舞表演者均被接进剑门府,住进西园,在那边练习。西园每日有重兵和暗卫看守,传进西园的一切用品均经过严格检查,确保无邺国习作混入。宴长宁每日在西园中练舞,两耳不闻窗外事,这次她下了必胜的决心。
南宫羽的死翻过一页,莫擎天亲自写信慰问赫连夜,让他不要将上次之事放在心上,并承诺抓到害死南宫羽的真凶后交给他处置。莫擎天还说,这次他带了十二分的诚意与秦国合作,共谋邺国河山。
“还没消息?”元胤问道。探查多日,剑门城内没有她的踪迹。
跪在地上的两名黑衣影卫摇了摇头,等候发落。
元胤招了招手,让他们下去。吴铭易容术高明,易容之后混入人群之中难以辨认,看来只有在结盟宴上才能见到她了。
“主上,虞姑娘求见。”高见在门外恭敬的禀道。
元胤皱了皱眉:“写一封信送到雒阳虞太师手中,让虞府的人接她回京。”
高见应了声是,准备退下,元胤又叫住他:“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都安排妥了。”
“你退下吧。”
夜静如水,天已入夏,空中满是燥热的因子,让人浑身血液沸腾。幽深的庭院,潺潺的流水,山风从苍翠的青山吹来,这个夏夜终于有了一丝凉意。元胤站在瑶光阁前,怅然的摇了摇头。
六月二十八,诸事皆宜。孟玄亲自出门迎接以赫连夜为首的秦国使团。“上次之事多有误会,还请赫连少城主见谅。”
“无碍,只可惜了南宫将军这位青年俊杰。”赫连夜客气的回礼。
“本将军定不负我国陛下的嘱托,定全力促成此次和谈,诸位请。”孟玄对南宫羽不屑,此次和谈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有他成功了,才有资格说大话。
赫连夜跟随孟玄入城,见城中剑拔弩张,五步一兵,十步一卒,个个手执长·枪腰配利剑,不禁开口夸赞道:“剑门在孟将军的管制下,真如铁桶一般。”
“两位使者在此,岂能不上心?现在的邺国不过是回光返照,若今日有邺国细作敢来,定让他有来无回!”孟玄狠道。邺国迟早是楚国的囊中之物,昔日受的气,定要在将来讨回来。
回光返照?这倒不见得。邺国现在让人防不胜防,只有森严的守卫,并不能挡住邺国的死士,他今天还是看戏好了,吴铭,你可一定要来。
孟玄与南宫羽不同,他严肃正经许多,走到剑门府,与南宫羽时截然不同,肃杀的氛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不敢有半分旖旎之心。布置得亮堂的大厅,已摆好瓜果珍肴,穿梭其间的婢女有条不紊传送酒水佳酿。
赫连夜坐在孟玄左下首的位置,认真听孟玄讲话。元胤今天是闲人一个,端起酒杯细细品尝剑门府的美酒。饮了一杯后问道:“如此时刻,怎少得了歌舞助兴?”
“东方先生莫急,本将军早已备好了歌舞,请诸位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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