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风?”无痕想了想道:“的确在刚才花轿路过欣怡楼时,飘过一阵极轻微极好闻的香风。就在那个时候,人的意识也跟着有些模糊起来,莫非……”
“应该是一种可以麻痹人意识的药物。”龙胤为他解惑道。“虽然只有一息的工夫,不过若是配上高超的轻功,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消失在众人眼前。”
“还是世子你体察入微。若不是世子你提起,属下是怎么也不可能将它和君小姐的失踪联系在一起的。”
“你倒是学会溜须拍马了。”龙胤嗔他一眼道:“如果我没猜错……她此刻定然也在欣怡楼!”
他们的谈话,被隔壁悠然喝着茶的君绮萝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她的心中已然有些佩服被唤着世子的男子将事实分析得几近完美。
“如果是这样,君小姐还真是不简单呢!”无痕由衷赞道:“可笑龙肃云竟然把珍珠当鱼目,还上演这样一出戏。君小姐若是一般女子,定然忍辱自尽了。只是打死他都料不到,竟然被君小姐以他之道还之他身。”
“只是不知道这份‘不简单’的背后,又曾付出过多少的艰辛。”龙胤悠悠感叹。
君绮萝闻言心中哂然,幽黑的眸子渐渐变得迷离。
来到这个世界九年,她还从来不曾听谁说起过这样的话,乍一听,竟然有些酸楚袭上心头。
认识她却不了解她的人只道她拥有了许多旁人几辈子都无法拥有的成就,可是谁又知道她现如今拥有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付出比旁人多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努力和艰辛换来的?
特别是当年为了活命答应做了邪月尊的药人帮他试毒,上百种毒药同时加诸在身上的那种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只能说个中酸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过她时常会感叹这份经历虽然险些要了她的命,可最终让她收获了一份一辈子都受用的高超医术和毒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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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奉上
☆、037。相同的眼睛
屋内突然静了下来。
无痕缓缓收回视线看向自家世子,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曾经的世子,怎是一个“不简单”就能囊括的人物?可是现在……
龙胤低头苦涩一笑,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时却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攸地站起身来:“无痕,时间不早,咱们也该回了。”
“是,世子。”
君绮萝把着时间起身走到窗前,掀开竹帘一角,正好一黑一白两道颀长的身影刚刚踏出欣怡楼外面的台阶上。只一眼,她就看出那白衣翩跹的男子便是那位“世子”。
也不知是衣袍大了些,还是他于病中的缘故,他的身子看起来稍稍有些单薄,但是丝毫不损他的挺拔。
恰这时,龙胤似是感应到什么,忽地回眸望向三楼,与君绮萝四目相对。
好敏锐的洞察力!
好一张倾国倾城难辨雌雄的脸!
再加上他温润如风的好听的声音,整个人简直堪称完美了!
君绮萝暗自赞叹着,觉得自己就算是露出真颜,也不比他美多少。唯一不足的是他的肤色因为生病太过苍白。
君绮萝没有躲避,微笑着轻轻向他颔了颔首。
龙胤略略讶异之后,雌雄莫辨的脸上晃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情。
忽地,他凤眸湛亮,凝望着君绮萝晶莹璀璨的黑眸,心中一阵震颤。
那双眼,早已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
三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时,总会让他回想起三年前那个残阳似血、鲜血淋漓的傍晚。
那天,父王战死沙场,连尸体都被敌人砍成烂泥。而他在偏离心口半寸的地方中了毒箭,然而想到父王的惨死,他不甘死去,堪堪只剩一口气吊着恁是不肯咽下。
那一战,东陵两座城池被夺,二十万大军折损大半,五千飞鹰骑无一幸存。
无痕无殇带着他拼死逃离,北戎大将赫叶丹率五千追兵追了他们一天*,若非恰遇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以毒药阻了追兵的脚步,又施针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早就化作一具凄凄白骨了。
少年没有留下名姓便离去。
所幸,在意识完全消散过去的那一瞬,他记下了他的样子。
他身体稍稍恢复后,曾多番派人寻找他的下落,也不曾寻到他一丝半点的消息。
那位少年便是拥有一双和君绮萝相同的眼睛,他们的眼底深处,同样的透着睿智与狡黠,就连年龄算起来也是一般大。
只是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君绮萝则是一个容貌普通的女子而已。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君绮萝的能力,龙胤却越发肯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子,绝不会是龙肃云口中目不识丁的蠢货!要他说,龙肃云就是被皇权蒙蔽了眼睛,看不清而已。
君绮萝任凭他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只是不解龙胤为何以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就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龙胤也不觉得尴尬,收回思绪,坦然的回了君绮萝一笑。
就是这浅浅一笑,恍如黎明前的曙光,黑暗中的长明灯,照亮了周围看热闹的无数年轻女儿的心,纷纷睁着心心眼望着白衣男子,恨不得从此就黏在他身上。
君绮萝居高临下将下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不由以唇形笑骂了一声“妖孽”。
龙胤原本正要收回视线准备走人,余光瞥见君绮萝的嘴形,微微愣怔,再一看周围的女子展现出的花痴样,心中便了然君绮萝所指。
☆、038。太子的困惑
“呀,是晋王世子龙胤!”茶楼里,平时自恃身份高贵的女子认出龙胤,顿时不顾矜持,俨然一副花痴状。
“啊啊,果然是他呢!三年不曾见到,晋王世子依旧风华无双,无人可比!”
“怎么办,和安王殿下相比,我发现我还是更喜欢晋王世子。”
“可惜如此风华绝代的男子,竟然命不久矣。”
“那又怎么样?要是能做他的妻子,就算让我立即随他去死,我也愿意。”
“……”
原本这些高门贵女是来再睹安王龙肃云的风采的,此时纷纷倒戈龙胤,哪里还有平日优雅高贵的样子?就连隐在二楼窗纱后的沈宛心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艳,心跳不已。
君绮萝看着龙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便是晋王世子,果然与传闻一般无二。
“想不到三弟这场婚礼竟然让久不出府的龙胤也给引了出来。”欣怡楼旁一座豪华酒楼的包间里,一身月白色锦衣的英俊男子透过竹制的帘子,若有所思的望着龙胤。
“三年来,父皇多少次派太医前去看他,都被他挡在晋王府外,我原以为他是因为三年前晋王战死、晋王妃殉情而伤心难过不愿出府。现在看来,他脸色苍白,再不复往日意气风发,连锐气也似乎被病痛磨灭殆尽,想必三年前与北戎那一战,果真是让他伤了根本啊!”月白衣袍男子的身边,约莫十七八岁的紫衣少年感慨道:“如此优秀的男子,真真是可惜了。”
“的确是可惜了。”另一容貌清俊的男子惋惜的应和道,忽地想到了什么,脸上难掩喜悦之情:“太子,七皇子,我认为他未必是因为安王的婚礼而来。”
月白锦袍的男子正是当今陈皇后之子太子龙肃炀,此时他略略蹙着眉头回头看向自己的表弟陈然问道:“表弟何出此言?”
“晋王爷已经薨逝三年,晋王府如今都没有个真正主事的人。再过两个月,晋王世子就要满二十了,按东陵祖制,晋王、鄱阳王、顺义王以及昌义王这四个享有世袭王位的家族,但凡老王离世或别的原因不愿继任王位者,王府世子只要年满二十就可以继承王位,同时还可以承袭属于家族的十万兵权。我想,晋王世子只是寻了安王婚礼这样一个契机现世呢!你们不觉得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个契机吗?”
七皇子龙肃祈略微思忖了一瞬,年轻朝气的圆脸上同样面露喜悦:“大哥,陈然说得有道理。龙肃云今日一番举动不就是想把安王妃的位置留给沈宛心,从而拉拢沈锦城吗?既如此,咱们便拉拢晋王世子!别忘了,晋王府除了十万兵权,还有五千足以以一敌十的飞鹰骑呢!”
陈然接话分析道:“表哥,如今东陵掌兵权的四大世袭王府,我昌义王府自然是与表哥你共同进退的;龙肃云虽然出自太傅府,可是老太傅文渊德高望重,门生众多,不比四大王府任何一个势力差呢;如果他与沈宛心成婚,鄱阳王府定然是助他的;而顺义王府虽说是一直保持中立,顺义王世子伍沐恩却和龙肃云走得极近,咱们可摸不准他们是怎么个意思。不过纵然顺义王府和鄱阳王府都归顺龙肃云,但只要咱们拉拢晋王世子,又何惧他们?”
龙肃炀表现得并没有龙肃祈、陈然的乐观,想了想道:“虽然父皇表面上对晋王世子很是倚仗、迁就,但是本宫知道父皇最是忌惮晋王府手上的势力,咱们可别没有拉拢龙胤,反而失了父皇的心,那就得不偿失了。咱们先观望观望再说吧。”
说心里话他心里矛盾至极。
龙肃云在众多皇子中对他的威胁最大,只要拉拢龙胤,他的储君之位便稳如磐石,可是只要想到那件事,心里对龙胤便膈应得慌,甚至说嫉恨得要死,又要如何与他合作?
龙肃祈与陈然相望一眼,没有再多言语。
☆、039。防范于未然
与此同时,皇宫栖霞宫,文妃寝殿。
文妃估摸着时间收拾停当,正准备前去安王府给自己的儿子助兴,恰在这时,一只信鸽飞到她的宫中。
叶嬷嬷取下信鸽脚上的纸笺,快速阅了一遍,神色凝重的递给文妃。
文妃看完不由怒火中烧,气得将梳妆台上的妆奁全数扫落地上:“胡闹,云儿简直是胡闹……”
“娘娘。”
叶嬷嬷轻抚着文妃的后背为她顺着气,实时出言止住她后面的话。
文妃与她多年主仆,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遂屏退一干太监宫女。
“云儿可知道本宫逼着他娶君绮萝的良苦用心?本宫已然告知他只需将君绮萝娶回去即可,至于怎么对待她,关起门来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吗?难道本宫还会害他不成?本宫现在真是后悔没有亲自督促他娶亲,让他把事情做成这个样子。如今好了,当着那许多百姓的面,两人互下休书,本宫就算是想要弥补,怕是都没可能了。”
“娘娘,安王殿下一直是个孝顺的,要奴婢说这事估计和沈氏那些人脱不了干系。”
文妃徐徐静下心来,思忖道:“你说得没错,云儿为了本宫的头疾,耗时四个月去寻扶苏公子,虽然没能寻到,但也是孝心可嘉,为百官所称道,就连皇上都很是赞赏。定然是沈锦城那老匹夫看云儿甚为喜爱他的女儿,便教唆沈宛心威逼云儿这样做的!”说着竟是重重一拳砸在梳妆台上:“还有君绮萝,竟敢倒行逆施休了本宫的云儿,到底是谁借给她的胆子?你说她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喜轿的?是她这些年在外学了本事还是有人助她?”
想到君绮萝她就生气。
她都不嫌弃她容颜粗陋,对自己的儿子没有半点帮助了。更是竭力阻止云儿退婚,将正妃的位置留给了她,想不到她到头来反倒将了自己和云儿一军!让她文佳今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活了半辈子,还没人敢这样对她,不成想君绮萝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竟然敢骑在她头上屙屎屙尿。
“娘娘,那晋王世子因为病重,三年不曾出府,今日为何偏巧出现在安王府附近?老奴觉得……”
“你的意思是他助了那丫头来对付云儿?”文妃透过面前的铜镜望着叶嬷嬷,蹙眉道:“本宫和云儿都与他无冤无仇,没道理啊。”
“或许只是单纯的助君小姐也不一定。”
文妃没有说话,她懂叶嬷嬷的意思。
毕竟君绮萝有九年的时间是无人知晓的,龙胤也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世人跟前,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呆在晋王府呢?两人早就结识也不一定呢。
“娘娘,依老奴看,殿下与君小姐的婚事已然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虽然那件事如安王殿下说的没有什么根据,不过宁可信其有。为了避免君小姐落入其他人手中,咱们应该防范于未然……”叶嬷嬷说着,压低声音:“君小姐留不得。”
文妃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睛危险的眯起。
的确,让君绮萝落入任何人的手中都将是个让人不安的隐患。
“嬷嬷,派人将云儿寻来。”
叶嬷嬷领命出去,文妃叫出自己的暗卫,在他耳畔密语了几句。
不多时,暗卫也转身离去,留下文妃独自一人坐在铜镜前,漂亮的眼中淬着狠厉。
☆、040。君绮萝,你好样的
“无痕,我们走。”
龙胤听到茶楼里传出的议论声、赞美声,神色如常,凤眸平静,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晋王世子三年不曾出门,没想到今日倒舍得踏出晋王府了。”就在这时,龙肃云冷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龙胤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回身对龙肃云淡淡一笑,只是相较于刚刚对君绮萝的笑不同,他对龙肃云的笑根本不达眼底,语带揶揄:“原来是安王爷,三年不见,安王爷越发的玉树临风了。安王爷若要问我为何出府,那自然得归功于安王爷了!安王府门前今儿上演了这么一出绝世好戏,我怎么能错过呢?”
他的声音温润好听,犹似春雨润物,可是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让龙肃云觉得郁卒得慌。
“噗哧。”
听闻龙胤的话,君绮萝一个没忍住,竟然笑了出来,顿时引得许多人朝三楼望去。
“君绮萝,居然是你!”
想到君绮萝的休书以及那只麻黄色的老母鸡,龙肃云也顾不得找龙胤的茬了,望着君绮萝顿时炸毛:“你……你真是好样的!”
若说龙胤让他感到郁闷,君绮萝则让他想杀之!
自懂事起,他就觉得自己是生活在龙胤的光环之下,不论走到哪,旁人都会拿他和龙胤做比较。不论是容貌和才学,只要有龙胤在的地方,他永远都只能屈居第二。特别是七年前龙胤一战成名,小战神的荣誉更是让他一举成为京中女子竞相追逐的对象,把他甩得远远的。
苍天有眼,三年前与北戎的战争让龙胤险些殒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以至于三年来,龙胤都没有踏出过晋王府的大门。
三年,他已经快遗忘了龙胤这号人物,但是刚刚那些高门女子的话,再一次让他深切体会到千年老二的悲哀。
不过这些,也只是让他感到郁卒而已。
可是君绮萝就不一样了!她竟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丢了一封休书给自己,这无异于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记顶顶响亮的耳光啊!
一个男人被女人休了,他不单是东陵第一人,只怕是天下第一人!
且不说自己那些个兄弟会怎么看轻自己,就是百姓异样的眼光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可是这休书是自己的人先亮出来的,在别人看来,君绮萝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而已!他就是想找君绮萝的麻烦,也显得有些理弱。
是以,他有杀了君绮萝的心,却也要顾及自己是不是能承受舆/论的压力。
“原来她就是君绮萝啊!”有人低声道:“她的容貌跟沈大小姐比,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呢。”
“难怪安王殿下不想娶她,要是我也会选择温柔似水、秀雅端庄的沈大小姐啊。”
“……”
二楼雅间里,站在纱帘后的沈宛心听到百姓的议论,自信心爆棚,心中更是一阵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