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看去,只见弥陀忠双目圆睁,原本狭小的眼眸居然也睁得极大,想必是他这辈子惟一一次睁眼睁得这般大了。而他肥厚的胸膛上,一支长剑贯穿他的身体,献血汩汩的从他的胸膛流出,他的身后有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呕。”弥陀忠猛地呕出一口鲜血后,笨重的身体终于倒了下去,砸起满园的灰尘。
待烟尘散去,龙肃云才看清弥陀忠身后的那人是谁,不由一怔,继而唇畔凝起一抹笑来。
“好久不见。”神态不羁的男子回以他一笑,然后说出了这几个字。
“好久……”
“不见”二字还未说出口,只见一道黑影飞快的落在男子的身后,龙肃云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戴着刚利钢爪的手便刺进了男子的胸膛。
“阿沐!”
龙肃云一声惊呼,飞快的放下文渊便闪到他的跟前,一把夺过他的身体,而后一掌狠狠的打在那道黑影的胸膛上。
只见那黑影狠狠的撞击到石头砌成的院墙上,再重重的落下。他从看清那人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身黑色袍子中,因为她头上的兜帽正好敞开,露出一张怪异的脸——阔嘴唇,鹰钩鼻,金鱼眼,白发白须,满脸皱纹,肤色白得如纸,露在外头的手臂瘦骨如柴,就像是一层皮包在骨头上。
龙肃云认得那人,乃是弥陀忠的奴隶,好像叫什么雁奴,乃是魑魅一族的后人。
他在听弥陀忠说起雁奴乃是魑魅一族的时候,很是震惊了一把。因为魑魅一族的人基本上都会术法,有着很强的能力,是最不好控制的。后来问起从得知弥陀忠对他施了子母蛊,以便控制他。
原本弥陀忠死去,雁奴也会跟着死去,没想到他临死还想着杀了伍沐恩。
没错,刚刚杀了弥陀忠的人正是伍沐恩。
龙肃云迅速的点了伍沐恩胸前的几处大穴,突然发现他流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他赶忙放平伍沐恩,掠到雁奴的身边搜索解药,却是什么东西都没搜到。又回到伍沐恩的身边,发现血是止住了,可是他的脸一片乌青,意识也有些涣散了。
“阿沐……”龙肃云一拳砸在地上,只恨只见不会解毒。
“阿云,你、你能放下,我很高兴……希望你是彻底的放下,那样我死得也值了……”
伍沐恩看见他懊恼的神色,反而安慰着他。只是好可惜,我那么喜欢乐箫,想要和她成亲,想要和她生一堆孩子,想要陪她到老,想要……
他有好多好多的事想和乐箫一起完成,只怕,这些将会成为遗憾,与他长眠地下了。
龙肃云自然知道伍沐恩口中的“放下”指的是什么,哽咽着道:“阿沐,你放下,我龙肃云发誓,绝不参与到那场战争中去,也不会再觊觎那个位置,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如果外公的死只是让他下定决心让自己不去参与到溯京城那场战争,那么此时伍沐恩的话,已经彻彻底底的让他放弃了对那个位置的妄想。
“好……”伍沐恩释然的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阿沐!”龙肃云一声惊呼,想到了什么,一把抱起伍沐恩,就要往外走,想到自己的外公,连忙辅以内力喊道:“来人,来人!”
不一会儿,几名仆役打扮的男子跑了过来,看见地上的尸体,全都傻了眼,“啊,少爷,老爷他……他们……”
“将外公带过去,等我回来再安葬他!”交代了这一句,龙肃云闪身便不见了身影。
文妃在叶嬷嬷和两名宫女的陪同下来到金銮殿外等候,终于等到百官下朝。等不及百官上去,她便让小太监去通禀去了。
龙澈原本听到昨儿的战报已经很不悦了,现在又听到文妃居然跑到金銮殿来,心底的怒火顿时升腾。这个女人,难道朕这段时间对她太好了?!
流出这样想着,匆匆步下御阶,向文妃走去。
文妃远远就看见龙澈不高兴了,她心里并不在意,心里反而还因为想到一会龙澈知道某件事后会出现的表情,心情好极了。
迎向龙澈,文妃在他开口前连忙拉住他的手臂道:“皇上莫生气,臣妾知道后宫不得不经通传便过来,不过有件事,臣妾知道了,要是不报告给皇上,只怕到时候说起来,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龙澈见今儿文妃装扮亮丽,都快四十的人了,皮肤还像个二十多岁女人似的,又听她这样说,心底的怒气也少了些,是以语气也还算好,“那你说说到底啥事非得到金銮殿外?”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文妃心底得意一笑,面上却是不显,“刚刚叶嬷嬷前去御膳房时,无意中听见给皇后姐姐送餐的两个小宫女在交谈……”
她说着将叶嬷嬷给她说起的话转述了一遍,听得龙澈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文妃看龙澈的眉头,猜想他和自己应该是想到一块了,顿时心中欢喜,脸上却是一副担忧之色,“皇上,臣妾是担心皇后姐姐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不好意思说,是以才……”
哼,你和陈桑斗了一辈子,你会关系她得病与否?你的心思,朕清楚得很!真是没一个省事的,整日里斗来斗去,东陵都快垮了,还斗个屁啊!龙澈心头冷哼,展开紧皱的眉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臣妾告退。”文妃识趣的没有再问,盈盈一礼之后便带着叶嬷嬷等人退了下去。
龙澈目光阴恻恻的目送文妃离去,想到前些日子还说去找皇后商量后宫节省开支的事,后来忘记了,今儿便去瞧瞧好了,看她陈桑到底在做什么!
“来人。”
一名暗卫来到龙澈跟前,跪地道:“主子。”
龙澈见周围有许多宫人便对他传音道:“你速速带上百名暗卫前往凤鸾宫,给朕看牢了,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千万别打草惊蛇。”龙澈叮嘱了一句,便招呼了两个小太监跟着,前往凤鸾宫而去。
自打舒金全死了后,他再没有在身边安排太监总管。一个跟了他几十年的太监都能背叛了他,他还能相信谁呢?
凤鸾宫里,扎木英珠与赫叶丹吃了早餐便又腻歪在凤榻上。她这两日可谓是春风满面,从身与心都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年轻了。
“皇后,不好了。”扎木英珠身边的秦嬷嬷在屋外叫道。
扎木英珠被打扰,心里很是不悦,然而她并未停止在赫叶丹身上的动作,冷声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秦嬷嬷也顾不得皇后生气,连忙道:“皇上快到凤鸾宫了。”
“什么?!”扎木英珠一惊,连忙从赫叶丹身上翻下来,问道:“他带的人可多?”
“就带了两名小太监。”秦嬷嬷回道。
扎木英珠这才放下心来,“嬷嬷你快去外面拦着些。”
“是。”
秦嬷嬷离去,扎木英珠一边去过赫叶丹的衣裳,一边对没有得到满足的他道:“将军你快起来去后院躲一躲,被他发现你在这可就不好了。你放心,等他走了,属下再好好的伺候你。”
赫叶丹这从不情不愿的披上衣裳,闪身去了后院。
“你们皇后呢?怎么不来迎接朕?”
扎木英珠匆匆的穿上亵衣亵裤便听到外头传来龙澈的声音,索性拉过被子躺下装睡了。
“皇上,皇后娘娘身体不适正睡着,只怕不能出来迎接皇上,还望皇上恕罪。”秦嬷嬷跪在地上恭敬的道。
“额,皇后病了?朕对皇后真是关心不够。”龙澈先是惊讶、讶然,然后是自责,一会儿便转换了好几个神色,“朕进去瞧瞧皇后去。”
眼见龙澈就要进去,秦嬷嬷膝行着上前拦住龙澈道:“皇上龙体要紧,未免皇后娘娘过上病气给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龙澈原本还只是怀疑皇后在后宫养男人,见皇后身边的秦嬷嬷这般肯定,心里这下子已经肯定了,不由怒火中烧,一脚踹翻秦嬷嬷,却感觉到一小股内力的反弹,心中震惊不已。夫妻二十多年,他还不知道皇后身边的秦嬷嬷竟然还会功夫!
不过他并未外显,稍稍收敛自己的怒意道:“你这个狗奴才,皇后生病,朕生为她的丈夫前来看她,你竟然从中阻挠,是何道理?”
说着一脚又要踢上去。
“皇上。”扎木英珠原想是装睡的,奈何龙澈对秦嬷嬷动粗,便装着一副病恹恹的出现在门口,扶着门框阻挠道:“皇上别怪嬷嬷,她的确是担心臣妾将病气过给你才加以阻挠的,请皇上饶恕她这一次。”
扎木英珠头发披散,只着一身中衣靠着门框站立的样子,当真是弱柳扶风一般。
龙澈微微的眯了眯眼,而后收回视线狠狠的瞪了秦嬷嬷一眼,从鼻腔里重重的发出一声哼声后,才几步走向扎木英珠,搀着她的手臂往皇后的内室走去,一边还不无心疼的道:“皇后你病得这样重,怎么也不叫个人去告诉朕一声?”
扎木英珠温婉一笑,“皇上日理万机,这段时间战事迭起,已经烦不胜烦了,臣妾这点小病,养养就好了,哪里需要劳烦皇上记挂了?”
“皇后就是识大体,有你统领六宫,朕才能放心的处理朝政!”龙澈欣慰的点点头道:“只是这段时间疏于对你的关心,朕心里愧疚得很,罢了,朕今儿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陪陪你。”
龙澈这话说完,明显的感觉到扎木英珠的身子一僵。
“皇上近日忙得很,如果因为臣妾而耽误了政事,那就是臣妾的不是了。”扎木英珠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她这几日好不容易能和自己心爱的男人呆在一起,哪里愿意时间浪费在龙澈的身上?于是委婉的拒绝道,“不如今儿皇上先回去,等臣妾身子好了……”
龙澈顿时不悦的打断她的话道:“朕原本想着陪皇后半天,皇后应该高兴才是,怎地朕觉得皇后好似不想朕呆在这里?”
“不是这样的!”扎木英珠欲跪下,被龙澈扯住手臂不让她跪。
“不是这样又是咋样?”龙澈依旧气咻咻的,“朕想着有好些日子没来你这里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今儿特意来陪陪你,竟然诸多阻挠,你这到底是何意?”
扎木英珠心中一凛,心知龙澈最是疑心病重,她若是再阻挠,只怕要惹他怀疑了!连忙赔笑道:“皇上龙体要紧,臣妾还不是怕过了病气给皇上,如今倒成了臣妾的不是了。”
“皇后,你我结发夫妻,朕要是因为你生病就避于见你,那朕真是太无情了,朕意已决,皇后就别推搪了。”龙澈搀着皇后跨进内室,便闻到空气中靡靡之气重得很,凤榻之上,没有被被子盖住的毯子乱糟糟的皱成一团,显然是在上面滚过的结果!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屋内可以藏匿人的地方,却没有半点发现,连一丝气息都没有,心中的怒火熊熊的燃烧着,强力的克制着怒火迸发,“你宫中的奴才都到哪里去了?怎么整个宫中就只得那个老奴才一人?”
扎木英珠强忍着心里的不快回道:“臣妾近日喜静,便让她们不用候着了。”
“原来是这样。看爱妃脸色不好,就再睡一会吧,朕在边上陪着,待午膳的时候再叫你起来。”龙澈径自扶着扎木英珠往凤榻而去。
正欲掀开被子,扎木英珠忽然看见睡榻那头有一只白色的布袜,顿时心中一惊,连忙扯住龙澈的手道:“皇上,臣妾今儿觉得好多了,就不睡了,不如皇上一边坐坐,等臣妾简单的梳理一下,陪皇上喝喝茶,聊聊天。”
扎木英珠过于急切的动作使得龙澈心中疑惑,扫了一眼睡榻,视线也落在了那只白色的布袜上。
☆、321。认命(二更)
龙澈突然一把甩开扎木英珠就扑上那只布袜。
扎木英珠被龙澈突然一甩还没回缓过来,看见龙澈的动作才醒过神,吃惊的唤道:“皇……”
她后面的话被龙澈荡在眼前的一只大了许多号的、一看便是男人尺码的布袜给止住了。再看龙澈,脸色阴沉得可怕,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皇上,这是……”
扎木英珠飞快的思索着要怎么回答,龙澈却是嘲讽一笑,“皇后该不会说这只穿过的布袜是你为朕那岳父大人做的吧?”
扎木英珠垂着头不说话了,脑中思索着这会将如果龙澈杀死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龙澈狠狠的将那只布袜掼在地上,一把攫住扎木英珠的下巴,迫使她正视着自己,“陈桑,你贵为一国之后,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敢在后宫养面首,简直……”
“皇上,臣妾没有……”扎木英珠满面委屈的道:“臣妾一直以来呆在凤鸾宫里,除非必要,否则轻易不会出宫,又哪里来的机会接触别的男人呢?”
“陈桑你是当朕傻子吗?”龙澈怒不可遏,“那么这一榻的狼藉一屋的阴糜是怎么来的?这只布袜又该怎么解释?还有你每顿的饭量增加到一个男人的量又是怎么回事?这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你这宫中的不正常吗?”说着音量乍然提高,手同时也向扎木英珠的脖子上划去,“来人,给朕搜宫。”
眼看龙澈的手就要触到自己的脖子,扎木英珠脚下一动,便退离到龙澈丈外,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龙澈震惊于皇后竟然也会功夫,冷冷道:“朕倒不知道朕的皇后居然还是个功夫高手!”
“呵呵呵呵。”扎木英珠咯咯娇笑着,“皇上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何止这一件?倒时别太震惊才好。”
话落便要朝窗户掠去。
龙澈见她欲逃,一个闪身拦在她面前,与她扭打在一起,二人你来我往竟是不分伯仲。
龙澈看着扎木英珠灵活的身手,迅捷的招式,不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边应付着她的招式,一边思索着不对劲的地方。
他和陈桑本就青梅竹马,这场婚姻是太后一手促成的,是以对她不说多么了解,但是一些大事件还是清楚的。他记得陈桑年少的时候得了一种心绞痛的病,根本就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更别说习武了,然而这位……
还有那会假罗欣儿的事,皇后说不知情,现在想来,真是疑点重重。
龙澈双眸鸷冷,“你是谁?”
扎木英珠微微一顿,忽而笑道:“臣妾是你的结发妻子陈桑啊。”
“少来,陈桑从小有病,根本就不可能习武,说,你把她怎么样了?”
“想知道,就去地府里看看吧!”扎木英珠手上的动作加快,直逼龙澈的要害,招招杀招。
“你竟然杀了她!”
“龙澈,没想到你还关心她的死活呢?!”扎木英珠揶揄道:“呵呵呵,可惜她已经死了七八年了,你却不曾发现我这个冒牌货,可见你这个夫君有多么的不够格了!”
七八年?!
龙澈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们有什么目的?”
“哈哈哈哈。”扎木英珠大笑道:“龙澈,说你傻你还自诩聪明,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既然不说,那就去死吧!”龙澈忽然凝结起一股强大的内力,就要朝扎木英珠的面门打去,哪知喉咙突然一阵腥甜,凝起的内力也倏地泄了气,嘴里毫无征兆的狂喷出一口鲜血来。
扎木英珠狂喜,收手站在一边道:“龙澈,你服了几个月的药,今日终于发作了。”
龙澈心惊不已,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不由瞠眼看着扎木英珠问道:“什么药?是不是你对朕下毒?快把解药给朕!”
“嘁。”扎木英珠不屑的道:“我才没那个闲心对你下毒呢!不过你倒是可以问问你那个带着二十万敌军前来、即将兵临城下的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