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和小七吓了一跳,赶忙道:“主子,主母晕过去了,你可不要乱了方寸。”
对,阿萝需要他,他不能乱了方寸!
龙胤心忖着慢慢的平复着心中的暗潮汹涌以及身上的戾气,渐渐的竟然给控制住了。
他让青衣解下他的大氅铺在地上,将君绮萝平放在上面。他不懂医,但是听她的心跳跳得很快,便知道她定是给北堂寅德疗毒的时候,遇到了阻碍。
这个人,必然是在阿萝为北堂寅德疗毒的时候,唯一进了偏殿的阿奴雅!
龙胤一拳砸在地上,眼中的光芒冷得死人,恨不能现在就去宰了阿奴雅那个贱女人,只不过他知道现在最紧要的是为阿萝运功疗伤。
“青衣小七,你们去外面,看见北堂野回来,便将他带下来,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龙胤嘱咐了一句,连忙将君绮萝扶坐好,自己也坐在她的身后,开始运功为她将体内狂躁的气息给压了下去。
大约一刻钟后,君绮萝面色煞白的醒了过来。
龙胤让她靠坐在自己的怀里,有些生气的看着她。
“阿胤,我没事了,你就别生气了。”君绮萝伸手抚着他揪在一起的眉头,讨好的道。
龙胤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叹口气道:“北堂寅德的死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非要给他医治?”
“我看着他好可怜。”君绮萝道:“他的结发妻子背着他偷人,疼爱的儿子还不是他的,这倒罢了,你说说,他都被架空了,那人为何还要对他下毒,非要要他的命?”
“是阿奴雅做的?”龙胤问。
“是啊,好狠的女人!”君绮萝感叹道。
龙胤何等聪明,立即便想透了某些事,“她这是一箭双雕啊!”
“不,或者是一箭三雕呢!”君绮萝道:“一来除去北堂寅德这个她不爱的男人,北堂野可以顺利继位;二来就是她和赫叶丹之间再没了阻碍;再则她大约以为赫叶丹看上我了,除去北堂寅德顺便陷害了我。”末了她不由感叹,“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太可怕了!”
“君绮萝,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石室在这时打开,北堂野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刚刚从皇宫跑出来,好想逃离这个肮脏的地方,只是他想到君绮萝他们逃出皇宫,必然会到太子府,是以在大街上狂奔了一阵便直接回了太子府。一路上,情绪平复了许多。心中除了对北堂寅德的死的痛心,还有对阿奴雅的恨意。更有许多事情让他不明白。他的父皇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一生对他的母后有求必应,他的母后为什么还要跟赫叶丹在一起?还给了他如此耻辱的一个身份?!
回到太子府,果然暗处的青衣传音给他,所以就到了书房。居然让他听到父皇的死,原来是自己的母后所为。
君绮萝自然知道北堂野所说的“那些事”指的是什么,虚弱一笑,“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在说谎吗?”
她来这里的目的便是要告诉北堂野,他的父皇不是她杀的,所以也不再隐瞒。
北堂野几步踱下石阶,来到君绮萝面前,见她脸色白的吓人,心中顿时一痛,在他的印象中,君绮萝都是桀骜的,张扬的,哪里像今日这般了无生气过?要不是他求着她为父皇看诊,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一切,都是他北堂野的错!
“你这样子是不是我母后做的?”北堂野抑制住心底的自责,在他们身边的地上坐了下来:“告诉我真相!”
君绮萝点头道:“没错,我正给你父皇逼毒到紧要关头,你母妃一掌打在我的背心,造成我气息紊乱,险些走火入魔,然后她将一枚带毒的银针刺进了你父皇的心脉。我知道你母妃若是一口咬定是我毒死你父皇,肯定说不清楚,便强撑着一口气跑了。若非担心阿胤他们几人护着我与赫叶丹战斗会出什么意外,我也不会就那样狼狈的离开皇宫。”
“对不起,是我没有看住她,使得她害你成现在这个样子。”北堂野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自责。
“你又怎会想到你母后会来这么一下呢?”君绮萝无所谓的笑笑,“不用担心我,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北堂野这才好受一些,“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父皇是中毒的吧?”
“没错。”君绮萝缓缓的道:“我一进大殿就看出了你的父皇并非是生病,而是中毒。”
北堂野点点头,“如果是生病的话,北戎的大夫和宫中的太医都看遍了,也不可能丝毫没有起色,如今想来,那些太医和大夫早就被赫叶丹和我母后收买了。”
“应该是的!”君绮萝道:“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是由我分析出来的。那日见了你之后,我和阿胤去夜探了将军府,发现你的母后深夜去找了赫叶丹,我便从他们俩的长相看出来,你和赫叶丹的脸型极像,便猜想你可能是他的儿子。不告诉你,也是担心你想不开。而给你父皇下毒的事,相信不用我多说,从你母后刚才阻止我为你父皇看病的态度,也能看出来了。”
北堂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许久才睁开眼来,“你说得没错,刚刚赫叶丹告诉我,我正是他的儿子,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相信。”
君绮萝和龙胤相视讶然,难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北堂野看出君绮萝和龙胤心中的疑惑,便道:“北堂沁想害我,被鬼影杀了;至于他娘,被赫叶丹让人丢到勾栏院去了。”
关于他母后的那些事,他怎么说的出口?
君绮萝自然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不过发生什么都与他们无关,不是么?
“对了,你父皇在进偏殿的时候醒过来一会,似乎预料到什么自己会有事,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让你去他的寝殿内挂着的一幅《雪域冰原》的画后寻一个盒子。”
北堂野心中一怔,连忙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269。协议(一更)
北堂野很快就到了北堂寅德的寝殿,在那幅画后寻到一个暗格,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只长条形的精致盒子。他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捧到一旁的桌子前,像是捧着一件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道明黄色卷轴。
不用想,他也知道那里面的内容,但还是慢慢的拿了起来,这才注意到盒子底下有一封写着他亲启的信封。
他赶忙放下卷轴,拾起信封迫切的打开来,厚厚的,足有五页。
展开信纸,只看了第一句,他的眼眶便湿润了——
『小野,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父皇可能已经死了。不必伤心,不要难过,因为早在父皇的意料之中……』
“父皇……”
北堂野将信纸贴在心口,嘴里轻轻的呢喃着。抬头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眨了回去,他才又将信纸放到了眼前继续看下去。
『小野,父皇其实父皇早在十五年前就知道你不是父皇的孩子了。你是父皇的第一个孩子,记得你出世的时候,父皇看着那么小的你,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你和你母后的爱。也是在那个时候,父皇看到生孩子的艰辛,说是闯了一趟鬼门关也不为过。当时父皇便发誓再不让你母后生育,因为父皇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可是在得知你不是父皇的孩子后,曾经有一段时间,父皇心底对你是排斥的,甚至是恨。爱有多深,恨便有多深吧!』
北堂野泪流满面。
十五年前,那时候赫叶丹还是个小小的副将,手上的权利也没有多少,父皇大可以除去他这个“野种”的,可是他没有,没有!
抹去泪水,北堂野继续看下去。
『但是你那么乖巧懂事,那么聪明伶俐,父皇的心慢慢的便被你给收复了。记得那时,你许是感觉到了父皇对你的排斥,做事小心翼翼。为了讨父皇欢心,你亲自去御膳房给父皇端甜品,哪知太烫了,你不小心打翻了甜品,烫得胸膛上都起了水泡,人都疼得快晕了过去,你却恁是没有哭一声,还笑着安慰父皇说没事。看着那样懂事的你,父皇心疼极了,也就在那时,父皇彻底想通了,不是父皇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咱们的父子情份在就好了……』
“呜呜呜,父皇……”北堂野跌坐在地,再也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小野,你怎么了?”赫叶丹略微担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刚刚得到消息,北堂野到了北堂寅德的寝殿,他便赶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这个从懂事起就从来没有的孩子,竟然哭得稀里哗啦的。
北堂野突然停止哭声,一把抹去眼泪水,如一只发狂的狮子,起身转向赫叶丹,双眸冲血,怒声道:“滚,给我滚出去,这里是父皇的寝殿,也是你这个外臣能随便进的吗?!”
“小野!”赫叶丹蹙眉,他以为他已经给他说清楚了,“我才是你亲爹!”
“呵!”北堂野一声不屑嗤笑,“我北堂野从来都是北堂寅德的儿子,你,给我滚出去!”
话落,手中凝起一道内力便朝赫叶丹打了出去。
赫叶丹没有躲避,生生的以自己的身体承受了这一下,摇摇欲坠。
他晚上被龙胤打了那一下,只简单的服了一粒治内伤的药,本就没有恢复过来。刚刚想着府上出了事又往回赶,刚到宫门口便收到宫中异变的消息,又匆匆往回赶,此时哪里还能承受北堂野愤怒的一击?
“呕。”
一口鲜血从赫叶丹的口中喷出,并未能引起北堂野的半分内疚。赫叶丹抹去唇角的鲜血,淡淡道:“你母后的情况不太好,你一会去看看她吧,我走了。”
扫了一眼桌上明黄色的卷轴,赫叶丹朝外走去。那道遗旨,不管写的什么,他都不放在心上,这个北戎天下,本来就是他给他的儿子拼来的,除了他的儿子,任何人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不但是北戎,他还会为他拼得更多!
北堂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自始自终没有半分眷恋,待到赫叶丹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他的目光才再次回到信笺上。
『小野,父皇早在得知你不是父皇儿子的时候,就留意到你母后与赫叶丹的关系。不要怪你母后,她或许是觉得这深宫中寂寞了,毕竟父皇作为一国之君,身后还有太多的女人需要安抚,父皇能给你母后的,除了后宫之主的位置,便只有这个了。或许你会觉得父皇窝囊,居然可以放纵自己心爱的女人与人勾搭在一起,但是只要你母后开心,父皇无悔……』
傻子啊,父皇你就是个傻子啊!你给了母后那么多,可是她却反过来害死你,这样的母后,我怎么可能不怪她,怎么可能原谅她?
『小野,父皇走了,北戎就交给你了。这是父皇深思熟虑的结果,就像当初得知你不是父皇的孩子,父皇仍执意立你为太子一样。父皇觉得,诸多皇子中,你是最努力、最正直、也最聪明的那一个,根据父皇的观察,你对北戎的子民更是用心的在对待,北戎交给你,父皇才放心。当然父皇还有另一个考量,赫叶丹不管怎么样,是不会伤害自己孩子的,既然北戎给了你,父皇相信他定会好好的辅佐你!孩子,不要逃避,好好的打理北戎,这是父皇最后的请求……』
北堂野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一个帝王,竟然会有如此宽广的胸襟。
这个男人,值得他北堂野敬重!
父皇,你安心的去吧,儿子这辈子只有你一个父亲。北戎,儿子一定会为你守好!
北堂野吸了吸鼻子,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拾起桌上的圣旨,大步出了北堂寅德的寝殿。在经过一条通往阿奴雅寝殿的岔路时,他停下了脚步,稍作思忖,便拐了进去。
屏退要禀报的宫女,北堂野径直走进了阿奴雅的寝室。
里头,小宫女见到北堂野要见礼,连忙制止了,并做了个手势让她们出去。他走到榻前,看见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阿奴雅并没有睡着,眼神空洞的盯着屋顶。
北堂野在榻沿坐了下来,看着眼睛一眨不眨的阿奴雅许久,才唤道:“母后,造成今天这一切的,是你自己呢,你心里还会怨怪谁吗?”
阿奴雅的身体猛地一颤,眨了眨眼,转向北堂野,看着目无表情的儿子,没有说话。
北堂野掏出圣旨,在阿奴雅的眼前展开来,握着卷轴的两边面向她,“这是父皇的遗旨,你好好的瞧瞧,上面是儿子的名字,对比起来,你可觉得你的心思有多么的肮脏?你放心,儿子不会怪你,那也是父皇的意思。”
阿奴雅直直的盯着遗旨上面熟悉的字迹,眼角划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北堂野视而不见,收起圣旨,又掏出那封信甩在阿奴雅的身边道:“你好好的看看吧!”
话落,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哇啊啊啊——”
身后,一道撕心裂肺的痛哭传出,北堂野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毫不留恋的离去。
赫叶丹刚刚从北堂寅德的寝殿离开后便回了自己的将军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不做思考,赫叶丹带着一对人便往后院赶去。越到后头,血腥味越发的浓郁。
匆匆赶到花房门口,黑衣人死了一片。
一人赶忙上前查看,一连扯开好几个蒙面的面巾,发现都是将军府的暗卫。
赫叶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脚下生风,赶忙到了地下石室,发现果然如他预期的,沉睡的傀儡全都醒了过来,张牙舞爪的扒着铁栅栏。
这些就是导致他刚刚险些失控的因素。
浓烈的药味,充盈鼻腔,赫叶丹心里暗暗的道,君绮萝果真是厉害啊,居然能让这些傀儡舒醒过来。
他赶忙让人撒药粉,一边又念了几个口诀,那些傀儡才安静下来,目光一如既往的空洞,神情一如既往的呆滞。
赫叶丹安抚好这些傀儡,便迫不及待的去了里面的石室,刚到门口,他便感到一阵透心凉,铁栅门被砍开了,歪倒在一边,里头半个人也没有,地上有些星星点点的血迹。
施了轻功往里赶,两边的石室里全是空的。不用想,龙翊天肯定不在了!
“君绮萝,龙胤,你俩好样的!”停在关龙翊天的门前,赫叶丹左手抓住一根铁条,右手则狠狠的一拳砸了上去,顿时一阵地动山摇,石粒簌簌往下掉。
现在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二人根本就是为了龙翊天来的!那天发现龙翊天醒来,君绮萝和龙胤应该就在这里,难怪那天守门的暗卫到现在都不知所踪,想来是早就死翘翘了。
亏他还自负的为他们创造了今晚的机会,难怪龙胤会在他想回来查探的时候多番阻挠,原来都是计划好的。再加上阴错阳差的发生那些事,让他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逃离。
“将军,那些飞鹰骑都跑了,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赫叶丹身上的气息瞬时变得森冷,“这些飞鹰骑多年被控制,身体早就不如以前,若非没有本将军的秘术支撑,就是一群半残废,他们带着那么多人应该逃得不远,穆狼、阿尔丹,扎木合扎木礼正在搜城,想必会有蛛丝马迹,你速速带领三万大军去给本将军追,追不回来,全部诛杀!”
“是!”立即两名大将退离石室。
“呕……”赫叶丹放松下来,便觉得体内气血翻涌,不受控制的再次呕出两口血来。
有侍卫连忙上前扶住他,“将军,属下扶你回去休息吧。”
赫叶丹捂住心口点了点头,在侍卫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自己的寝室,赫叶丹便觉得不对劲了。他对于东西的摆置很有规律,负责打扫的人都知道。然而此时,许多东西都有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