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野定定的看了君绮萝有三息的工夫,淡淡道:“北戎虽然不算富庶,孤却不缺那点银子。这样吧,孤这里有一副对联,晋王妃若是对出,这箫便赠予晋王,权当孤给晋王晋王妃的新婚贺礼好了;再来便请晋王妃将水云笛取来,与晋王合奏一曲,让众位看看笛箫合奏后的奇景,你二人意下如何?”
“嗤。”
君绮萝还未回话,文妃嗤笑一声,有些轻蔑的道:“北戎太子可能不知,晋王妃她从小流落在外,除了医术和易容术之外,并不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更遑论是对对子吹笛子了!呵呵呵,你这要求啊,对晋王妃来说未免有些难啊。”
董少游与郑克南再次对上一眼,眼中皆氲着清浅的笑意。
高门大户出生的女儿家,不说多精通,但是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样技艺拿得出手的,可是君绮萝却是半点不懂,未免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一时,不了解君绮萝的人顿时有一瞬的讶异,想到这样一个绝色倾城的人儿居然不懂诗词不通音律,未免太可惜了。当然更多的是不屑,其中尤以纳兰明珠为甚,她自动忽略君绮萝乃是扶苏公子的事,嫌恶的道:“原来只是空有美貌啊!这样的女子为晋王府的女主人,简直是丢晋王府的脸啊!不说本公主了,咱们在座的女子,任何一个都比她强。”那样子好似她才是最配做晋王府女主人似的。
殊不知她这话一出,立即让许多人无奈极了,晋王妃就算在诗词歌赋上没得拿得出手的,可是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连无数男儿都不能比,晋王娶到她不要太让人嫉妒哦。怎么到了纳兰明珠这,就成了一无是处的人了呢?
“不管阿萝是什么样,本王喜欢就够了。”龙胤淡淡的道:“倒是南疆皇室,怎么就培养出这样不知所谓的公主?当真是如翼王所说,连红袖楼的姑娘都比不上!”
纳兰明珠再次听到有人把她堂堂一国公主与红袖楼的姑娘做比较,而且还是她心目中的男神,顿时受伤极了:“我……”
纳兰明晖狠狠的觑了纳兰明珠一眼道:“明珠,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纳兰明珠当即委屈的撇撇嘴,不过想到二皇兄与哥哥商定的那件事,顿时便释怀了。哼,君绮萝,一会儿等着哭去吧!
别人相信文妃的话,北堂野却是不信的。在他看来,君绮萝这样钟灵毓秀古灵精怪的女子,怎么可能会不懂诗词不通音律的?
君绮萝也不说话,等周围的议论够了,这才看向文妃道:“文妃娘娘,你倒是出自太傅府,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无所不精,只可惜光有这些有什么用呢?教出来的女儿还不是像花楼的姑娘似的,大街上拉着男子,非说肚中有了人家的孩子,让人家娶她!可惜啊,她送上门人家也不愿意要!”
这事在这些天被传得人尽皆知,只是涉及到皇室的颜面,并没有人敢明里议论这件事,但是城中暗里议论的百姓还是不少的。所以龙澈在当天就将龙萧萧给禁足了,就算今天太后大寿都没有放她出来。
龙澈现在心里恨极了。
只是他恨的不是君绮萝,而是文妃这个惹事精!明知道君绮萝就是个逮到什么说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你还去惹她,不是找不自在吗?而且君绮萝这个人,你不惹她倒罢了,一惹她,她绝对让你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
文妃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她与君绮萝不对付,又是个嘴快的,再加上她的儿子女儿都在君绮萝手上吃了大亏,心里对她的恨意早已经升级到一个制高点,是以在逮到能讽刺君绮萝的机会时,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偏巧,君绮萝并没有因为她想要钻地洞就放过她,更加嘴毒的道:“文妃娘娘,你要是闲得发慌,不如为金玉公主肚中那孩子做些小衣裳、小鞋子、小褥子什么的,毕竟没有爹的孩子很可怜啦,就得倚仗你这个外祖母了。”
文妃气恼道:“晋王妃你说的什么话?萧萧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你怎能这样毁她的名声?”
“是吗?”君绮萝讶异的道:“臣妇当日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担心大家不相信,就提出给她验身的,她不愿意,我就以为她……”说着很是同情的道:“算了,金玉公主也是个可怜的,她那样一闹,名声也就毁了,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找个好人家。”
殿内的人无不是一头黑线,这晋王妃的嘴太毒了,偏她还做出一副同情心十足的样子,简直是气死文妃的节奏啊。
玉清源被这样强悍的君绮萝也给惊到了,在与凤千阙目光相接的时候,悄悄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凤千阙得意极了,他凤千阙的女儿,就该是这样张扬、不吃亏的性子!管他丫的是谁,先给他一通排头吃了再说!到时候收不住手,还有老爹断后呢!
文妃黑着脸道:“这就不劳晋王妃你操心了。”
“既然文妃娘娘这么客气,那我便不操心这事了哦。”君绮萝说完便不再理她,转向北堂野道:“想不到北戎太子还是个附庸风雅的人。水云笛乃是阿胤在狩猎大会上赢来送予本王妃的礼物,可是本王妃还不曾吹奏过,是以并不能保证能吹响,不知……”
“无妨。”北堂野不甚在意的道:“只要晋王妃能对出孤所出的对联,孤便会信守承诺,将奔月箫送给晋王!”
“既然如此,便请北戎太子你出对吧!”君绮萝说着对外喊道:“乐笙乐箫,速速回去将我的水云笛取来。”
她注入了内力的声音在殿内听着不大,却是传得隔壁偏殿都听见了。
乐笙乐箫回了声“是”,便施了轻功离去。
她们一走,北堂野便恳请龙澈让人按他的要求送来了笔墨纸砚。
北堂野将玉箫插在腰带上,从小太监手中取过宣纸,手一抖,两幅宽约一尺半、长约一丈半的宣纸并排摊平在地上。这一手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须得辅以内力。会功夫的人能看出,他的内力极强!
北堂野拾起地上硕大的毛笔,在铜盆装着的墨盆里饱蘸浓墨,提笔开始在纸上挥毫泼墨。
临近的人看见他这个阵仗,无不好奇的站起身来,随着北堂野的书写,一字一顿的念道:“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
这是一幅以草药为主的对联,辅以拟人的手法,不可谓不刁钻!
然而抛开对联本身不谈,单是北堂野这一手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好字,亦让无数人对他高看了两分。
北戎是以数十个部落组成,除了北戎的国都辽城、几个重要的城镇和北戎的边城乃是以条石堆砌的城堡或城池外,其他的地方多数都是住帐篷,他们牧牛羊逐水草而生,对于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根本就不怎么看重。然而北堂野居然写得一手不输东陵人的好字,怎不让人称赞?
便是君绮萝和龙胤都不由对他另眼相看。如果他不是北戎人,如果他的嘴没那么贱,想必他们是可以很好的相处的!可是……
没有如果!
“晋王妃,该你了!”北堂野看向君绮萝道。
此时,殿中不了解君绮萝又关心她的人无不是为她捏了把汗,当然也有看好戏的,比如一直不相信君绮萝会吟诗作对的文妃,进殿后没有说话的沈宛月以及太后等人。当然不会漏掉纳兰明珠了,此时她的表情最是夸张,几近幸灾乐祸。
君绮萝握了握龙胤牵着她的手,没有表现出畏怯,也没有表现得自信,在众人的注视下淡然的走出来,接过北堂野手中的巨笔。
人们发现,那笔足有一岁婴儿的手臂粗,君绮萝如莲藕般细嫩的玉手都快握不住了。
君绮萝并没有立即动笔,而是观察着北堂野写下的对联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在有人心里暗骂她“不会就别装”的时候,她才蘸了浓墨走向另一边的空白宣纸。
一笔下去,力透纸背,君绮萝旁若无人的挥动巨笔。
就近的人在她写下第一个字后,无不表现出一副惊骇的表情,便是她身边的北堂野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看见前面的人的表情,有些坐在后面席位的人再也坐不住了,离开座位来到宽敞的过道里,其中竟有好几个在才学方面颇有成就的老者,之前为君绮萝和龙胤婚礼做司仪的国子监祭酒侯敬年也在其中。
对比北堂野的字,有人惊呼道:“天啦,晋王妃的字怎么和北戎太子的字如出一辙?就像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不会吧?难道刚刚晋王妃提笔前并不是思考怎么应对,而是在观察北戎太子的笔迹?!”
“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能临摹得这般肖似,简直就是天才嘛!”
仿佛清水注入油锅,殿内顿时炸开了锅,多数都是对君绮萝的赞美之词。
众人看着君绮萝的眼神,近乎炽热。只是立即的,那些年轻的男子便感觉到有一道芒刺刺在身上,顺着视线望去,见到竟然是晋王在拿眼刺他们,立即的缩了缩脖子,识相的隐藏起眼中的灼热来。这晋王太霸道了,连表现出对晋王妃的喜爱都不行!
看着殿内的场景,文妃、纳兰明珠之流气得险些咬碎一嘴银牙,最后想到北戎太子是让她对对子,又不是比写字,她们便又存了看好戏的心理,等着君绮萝出丑。
殿内的气氛被君绮萝推得老高,然而她分毫不受影响,笔走龙蛇,不过须臾就搁下巨笔。
“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苁蓉出阁,宛若云母天仙。”有人念道。
“两幅字几乎看不出是两个人写的,不错不错!又以草药对草药,辅以相同的手法,对仗工整,妙妙妙!”侯敬年捋着胡须点着头,看着地上的对联,满眸赞赏。
“多谢侯祭酒夸奖,微末技艺,不足以道。”君绮萝对侯敬年的方向微微倾身,算是晚辈对长辈的尊重,却是气惨了龙澈和太后。这分明是把侯敬年一个臣子与他们同等对待啊。
文妃又想作梗,被她身边的香妃拉了拉衣袖,立即想到刚刚的事,便紧闭着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又骂出来,惹一身骚。
侯敬年吓了一跳,赶紧的避开一边道:“晋王妃此举折煞老夫了。”
“侯祭酒为本王妃和阿胤的婚礼做司仪,我二人因为太忙还不曾登门道谢,本王妃此举权当对侯祭酒的谢意吧。”君绮萝说着对侯敬年再次倾了倾身。
见君绮萝这样说,侯敬年也不再躲避,笑着道:“既然晋王妃如此客气,老夫便心安理得的受了。”说着转向北堂野,“北戎太子,不知对我国晋王妃的应对可还满意?”
“啪啪啪!”北堂野连击三掌,然后将玉箫递给君绮萝,勾唇笑道:“晋王妃的应对,孤满意极了,这玉箫便是晋王的了。”
那玉箫上的颜色,在经过这许久之后,竟然还是一片血红的颜色,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恢复成最初莹白玉润的模样。
“多谢北戎太子了。”君绮萝神色淡然的接过来,嘴上说着感激,心里并没有多感激北堂野。那是她赢得的东西,自然收得心安理得。
她坐回座位,转手就将玉箫交到龙胤的手上。
龙胤眉开眼笑的接过玉箫,取出锦帕擦拭着箫身,似乎要将上面属于北堂野的痕迹擦拭掉。这是阿萝为他赢来的礼物,怎能留有别的男人的痕迹?这玉箫从此以后只属于他,除了阿萝,任何人都摸不得!
北堂野看着龙胤的举动,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觑了龙胤一眼,勾起一抹笑道:“晋王妃,孤还有个不情之请。”
君绮萝睃了他一眼道:“看在北戎太子大方了一把的份上,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本王妃会考虑的。”
“不过分,一点也不过分。”北堂野说着走向君绮萝写下的那幅对联,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道:“这幅字深得孤的喜欢,便送与孤吧!”
龙胤蹙眉欲拒绝,君绮萝拉住他,对北堂野莞尔一笑道:“北戎太子既然喜欢,拿去就好了。”
“多谢晋王妃。”北堂野故作郑重的道了谢,然后又收起自己的那一幅,坐回了座位上。
“好了,众臣工都回到座位上吧。”龙澈将一众人等遣回座位坐好,扫视了一周道:“在晋王妃的水云笛取来之前,可有人愿意表演才艺,为太后贺寿?”
君绮萝闻言眼睛一亮,不怀好意的看向罗欣儿道:“太子妃的琴艺乃是我东陵一绝,在中秋宴上弹奏的《凤求凰》让臣妇记忆犹新,不如先让太子妃抚琴一曲,为太后贺寿吧。”
太子妃说起来就是太后的长孙媳妇,由她为太后抚琴贺寿再适合不过了,是以众人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
皇后与太子龙肃炀却被君绮萝一番话弄得脸色一变。
不是因为君绮萝提到了《凤求凰》而起的反应,而是这个罗欣儿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罗欣儿,根本就不会抚琴,又哪里来的琴技一绝?这一弹,肯定得露陷啊!
罗欣儿看了君绮萝一眼,低下头不再看周围的人,只是桌下的手因为心焦而绞在了一起。
他们的反应,在众人看来,只不过是因为上次的事给太子带来的羞辱,但是君绮萝和龙胤却是从中看出了问题来。
今儿的罗欣儿太过安份也太过安静了,安静得就像是一只布偶坐在那里。
一个人的性格或许会变,也或许她受了太子和皇后的压制变得表面安份。可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情,特别是罗欣儿爱了阿胤十多年了,在三年不曾见过阿胤的情况下,都能当众抚琴表心迹,那份爱意是不可能在短短十多天就消磨殆尽的!再说阿胤的容貌本就出众,她偶尔望过来的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波澜,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太子妃是假的!
在狩猎场的时候,他们最后一次见她是在第一晚的篝火晚会后,之后便再也不曾见过。更是在他们跳下山崖后都没有出现,婚礼亦然,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对于真正的罗欣儿去了哪里,君绮萝并不感兴趣,是以也不怎么纠结她是死是活。
北堂野望向皇后,嘴角挂中一抹玩味的浅笑。
皇后斜了北堂野一眼,此时心里简直是怨死君绮萝了,要是这个假罗欣儿的身份被暴露,太子的位置也坐到头了。这是为他们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怎么,为哀家抚琴让你不乐意了?”太后本就因为当初龙肃炀非要让罗欣儿做太子妃而寻死觅活的事,对罗欣儿不是很喜欢,是以见她迟疑,语气遍不怎么好。
皇后到底是皇后,很快冷静下来,对罗欣儿传音了几句之后,便笑着道:“欣儿,既然晋王妃提议,你又是咱们东陵琴技最好的,便为太后抚琴一曲吧。”
“儿媳遵旨。”罗欣儿低着头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手却不小心碰到桌边的酒杯。
玉质的酒杯咕噜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脆响,她吓得脚下一滑又跌坐在地,手好巧不巧的撑到酒杯上,只听“咔嚓”一声之后罗欣儿痛苦的痛呼着,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得太快,让周围的人都傻了眼。
龙肃炀并不笨,快速的抓过罗欣儿的手,既心疼又焦急的道:“哎呀,欣儿你流血了,好深的口子!”说着取了锦帕胡乱的包了一通,对龙澈道:“父皇,请容许儿臣带欣儿下去包扎一下。”
坐在罗欣儿近前的人都看见她的手上瞬间就红了一片,看来伤得极重。
君绮萝看着罗欣儿的手,嘲讽一笑。
她心中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是以也不在意罗欣儿弹琴不弹琴了。不过让人奇怪的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