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风除了批复奏折,空余时间也未闲着,把紫然搂在怀里谆谆善诱:“紫然你瞧,银草病倒你会如此着急,甚至食不下咽、寝不安眠。你可知,当你不吃不喝不休时,我有多心疼吗?”
紫然埋进拓跋风怀里,紧紧抱着他厚实的背:“风哥哥我错了,以后不会再任性了。”
拓跋风及时端过一碗牛肉羹来:“既然如此,就吃完这碗羹汤吧。”
紫然抬头为难地看着拓跋风,说实在话,吃惯米饭加一餐十几二十个菜的紫然,真的无法适应草原人的习惯,什么喝马奶酒、嚼牛肉干,她都吃不下去。幸好是跟着拓跋风,皇家的饭菜总是要精细许多,才勉强每餐填饱肚子。
但见拓跋风很坚决地看着自己,低头乖巧地吃着,吃得太急,竟呛着。拓跋风赶紧为她顺着背,一面吩咐侍卫倒热茶过来。
等紫然吃完牛肉羹,拿过碗递给站立一旁的暗一(行肃昨晚站了一夜后休息去了,待到晚上仍然罚站),并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启程回宫。”转头瞧向辰霖,用眼神询问银草的状况是否可行,后者点点头,才又说道,“今日已是腊月十五,宫中年前需行大祭,父皇来信传召我赶紧回去。”
大祭,其实就是腊月二十三的祭灶。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是民间祭灶的日子。民间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习俗,因此祭灶王爷,只限于男子。祭灶本来只是紫枫大陆民间的一种祭神行为,不知何时,佳人国皇宫也把它列入祭典,而且成为大祭,是每年祭祀中比较隆重的祭祀。
因此,拓跋豪才急召拓跋风回宫主持大局。
而且,春节将至,草原人都喜好热闹歌舞,所以,皇宫乃至京都,都要加强戒备,需要拓跋风这个监国太子的地方太多太多,由不得他再在外面闲逛游玩。
当拓跋风一行人拔营继续北上时,雪竟然停了。许久未见的冬日阳光自湛蓝如洗的天空射下,很是温暖。在雪原逗留多日,紫然已经明白不能盯视雪地太久,加之有拓跋风在旁照顾,已经适应了这种行走方式。
佳人国的国都名叫齐日城,二十五年前并非这个名字,是当年拓跋豪追求当今皇后齐日格乐时改的。据闻当时的齐日格乐是草原第一美人,风采不亚于中原的应水月。刚登基不久的拓跋豪听闻,微服私访特意亲去一瞧,谁知就这么被她迷住。
但齐日格乐活泼率直,不喜皇宫拘束的生活,拒不接受拓跋豪的追求。拓跋豪为齐日格乐在皇城修建庄园,重建皇城许多建筑,并且将其改名为齐日城,意为齐日格乐的城市。
最终,齐日格乐被拓跋豪的真心打动,才嫁与他做皇后。
但,拓跋豪在还是太子时就已娶妻纳妾,只是妻妾尚未生有儿女。齐日格乐一来,抢了后位,自免不了一番争斗。但齐日格乐深受宠爱,且在不久后怀上龙种,即太子拓跋风,更是被拓跋豪捧在手心,为免后宫争斗,拓跋豪竟撤去后宫,遣散妃嫔。所以,佳人国如今的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皆出自齐日格乐。
拓跋豪的深情在二十多年前的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一段佳话,但在朝廷,却不免起了一场争斗。当然,已经是过去了的事,不提也罢。
拓跋风终于在腊月二十赶至国都齐日城。
刚进城,紫然就被迎面而来的夹道欢迎吓住。
但见街道两侧摩肩接踵地挤满人群,人人都面向这边翘首企盼着、议论着,还有些民众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挤着往前,马车竟阻挡在了原地。
幸亏此时来了一队官兵,领头的来至车前下马跪地:“行销接驾来迟,请殿下恕罪。”竟是行肃的哥哥、禁卫军统领行销。
见礼叙旧后,行销骑马开道,行肃驾车,向皇宫走去。
紫然悄悄掀开床帘观瞧外面景况,只见齐日城高楼林立,商铺云集,道路宽阔,虽冰雪盖顶,仍是人山人海,热闹繁华堪比秋日的枫城。
拓跋风看出紫然的疑惑与兴奋,在旁解释道:“平时冬日并非如此热闹,春节将至,人人都要置办年货,况今日……”脸微红,些微迥然,“今日太子回宫,百姓皆出屋迎接,才有如此盛况。”
紫然扭头看着拓跋风,语气轻松自豪,由衷感叹:“佳人国的百姓很是爱戴风哥哥呢,风哥哥日后定是位好国君。”说这话时,紫然并不知道拓跋风的人生已经因她而变,日后当不当得上佳人国国君,想不想坐那个位子,还未可知。当然,这是后话。
拓跋风宠溺地揉揉紫然的头,柔软的秀发手感很好:“风哥哥只做紫然的好风哥哥就行。”此话很是拗口,但紫然听着心里极是舒服,本来想起枫城时略微的伤感也随之消散,幸福地享受着此刻的愉悦。
“待元宵节时,风哥哥带你出来观赏花灯。”
“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从城门到皇宫宫门,大概走了两个时辰,还是乘着马车。
本来平时乘马车最多也就一个来时辰,今日离开佳人国去紫国赴寿宴的太子终于回国,期间听闻紫国政变,太子殿下险些难以回国,臣民们都在担忧中度过这四个月,如今赢得太子归,自然激动非常。
当然,拓跋风虽说很受百姓欢迎爱戴,能令他们在冰雪冻人时走下暖和的炕头,其中一个必不可少的主要原因还是,听说紫枫大陆第一美人,传说中的紫国“香香公主”随着太子殿下回来,并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太子妃。
至于传闻是怎么来的,普通老百姓又是如何得知的如此详细,自不必表,这个时代总有那么些神通广大的人传播各种消息。
平民们都翘首企盼着能一睹大陆第一美女的风采,可惜他们都失望了,紫然自始至终都躲在车帘后头偷偷瞧着齐日城的风貌,并未露面。
直至宫门时,仍有人追在马车后面。只不过他们都只能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尽管佳人国民风淳朴,君民能够同乐,此刻拓跋风仍然把紫然藏得很隐秘,谁也不让见。
进宫之后,又是不同的一拨人迎接。
佳人国皇帝竟亲携三宫六院相迎?拓跋风这个太子也太受宠爱了。
拓跋风一行在宫门前下了马车,徒步走进门去。忽然一个人影扑来:“紫然。”到了面前去愣住不前,左瞧瞧右看看,疑惑地问银草:“紫然呢?”竟是拓跋云。
银草撇撇嘴忍住笑意,朝旁边的女孩努努嘴:“这儿不是?”见拓跋云仍是一脸疑惑,才恍然,紫然这一路上为遮人耳目,都乔装成普通女孩。遂拉过紫然道:“这就是紫然小姐,她化妆过。”
紫然本是惴惴不安,不知如何面对佳人国皇族,此时见着拓跋云,也是极为高兴:“云姐姐,是我呢。”
拓跋云赶紧揽过紫然,撅嘴道:“好好的美人儿,给整成这么丑干嘛?我还想让齐齐雅格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呢。”
“齐齐雅格?”
“她是个虚伪的女人,仗着脸蛋长得漂亮那么一点点,在后宫耀武扬威,俨然把自己当做太子妃。”拓跋云口无遮拦,絮絮叨叨向紫然诉苦,“其实比蓝思琴那个狐狸精还讨人厌……”
紫然向来不喜拓跋云在人背后议论,但此时已是无暇顾及,眼睛搜寻着拓跋风,嘴里呢喃:“太子妃?原来已经有太子妃了。”
拓跋风忙着向父皇母后见礼,齐日格乐看着四个月未见的儿子瘦了一圈,心疼得直掉眼泪,又惹起拓跋豪的心疼。三人正在伤重逢,两个少年走了过来唤道:“太子哥哥。”一个十七八岁,与拓跋风极为相似,文质彬彬,笑意洋溢;一个十三四岁,眼神清明,神情跳脱,是个活泼的孩子,尚处于变声期,带着沙哑,更显出他的青春活力。
拓跋风和蔼地对两个弟弟点头笑道:“驰儿,骋儿,在大哥面前不必拘谨的。”原来是拓跋豪和齐日格乐的两个小儿子拓跋驰和拓跋骋。
拓跋骋听闻,拉住拓跋风的手臂就问上问下,缠着他讲一路的趣事,更说听闻紫然的大名,一定要见见大陆第一美女。惹得君臣一阵哄笑,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正说得畅快,对面迎接的人群里走出一位美人儿来,但见她纤腰款摆,明眸皓齿,来到拓跋风跟前盈盈一拜,柔声道:“见过太子,表哥一路辛苦了。”
拓跋风笑笑:“齐齐雅格,数月不见,更是标致。”本是客套的话,刚巧紫然循着走来,听见此话,愣在当场,“她便是云姐姐口中的齐齐雅格,果真是美艳动人。”想要逃离,却不知该往何处,只得忍着心痛站在背后听他们笑语。
拓跋云本来跟紫然唠叨着,却见她朝皇兄而去,刚要打趣,又见着她垂头站在皇兄背后,仔细瞧去,原来是齐齐雅格在跟皇兄说笑,心想紫然定会心中难过,更是不愤齐齐雅格的作为,以及自家兄长的态度。
走近紫然,拓跋云道:“皇兄,你还未把紫然妹妹介绍给大家呢!怎么就光想着齐齐雅格这个草原第一美人?”说者无心,听者各有心绪。
齐齐雅格自是心花怒放,拓跋风尴尬非常,其他人翘首以盼,紫然则泫然欲泣。
拓跋风听出皇妹话中有话,退后一步与齐齐雅格拉开距离,这才转过身来对皇帝皇后道:“父皇母后,这便是紫然。”众人一瞧,极是普通的一个女孩儿,长得普通穿得普通,瞧不出一星半点美人儿的模样。
齐齐雅格嗤笑一声:“这就是大陆第一美人儿?紫国的香香公主?果真是亡了国,人也变丑了?只怕美人儿都是大家伙碰的吧,名不副实。”
“放肆。”齐日格乐果真不愧为后宫之首,虽是不悦儿子竟为了一个亡国公主甘冒生命危险,但远来是客,何况争风吃醋毕竟有失身份。
紫然躲在拓跋云身后,低垂着头,泪湿了眼眶。拓跋云很是不悦,眼见就要反驳相击。拓跋豪威严地冷哼一声:“都站在宫门口成何体统?要叙旧迎新也得回宫再说。”
一行人这才浩浩汤汤朝里走去。拓跋风自回了宫便不再像之前那样处处把紫然护在怀内,此时幸有拓跋云在,否则她还真不知何去何从。
回宫后,拓跋云不满拓跋风对齐齐雅格的友好和对紫然的漠视,为紫然求得与自己同住,两人便搬去了公主的住处——歇云栈。
紫然站在歇云栈的门口,眼眸内满是疑惑。拓跋云知道他们一路北向,大都住的是佳人国设在紫国的情报站——歇云客栈。“我向来贪玩,七八岁时就偷偷往外面跑,母后怕我有危险,又怕我失了盘缠受冻挨饿,便求着父皇在紫枫大陆各个有名的地方都设了客栈,指望我在那儿歇脚,便取名歇云。”
“那这宫名?”
“歇云栈取自我三岁时,当时父皇把这宫殿赐给我,我羡慕蓝天上的白云自由自在,想要和它们做朋友,就给宫殿取名‘歇云’,希望云朵能下来和我一块儿玩。”
“云姐姐真幸福。”紫然由衷地羡慕。
拓跋风本想说你比我还幸福,至少你少时便是大陆闻名的“香香公主”,想到她这名号的由来,不禁哑然。何况皮相生的好又有什么可称道的?总有一天容颜老去,彼时什么都没有。
赶紧收拾好心情,拓跋云拉着紫然进去:“以后,紫然会比我更幸福,因为紫然有个好云姐姐照顾着。”
拓跋云说到做到,的确处处照顾着紫然,为她精心挑选服饰,陪她说笑,与她一同用膳。说来也是,拓跋云贵为公主,平日少有适龄身份又不过与悬殊的女孩儿做玩伴,她又不喜欢矫揉造作如齐齐雅格一般的,只能找拓跋驰和拓跋骋玩。怎奈拓跋驰不喜她的吵闹,拓跋骋与她年纪又相差甚远,很是苦恼。
现在可好,有紫然在,她也有个伴儿。
于是,承袭了齐日格乐“草原第一美人”称号的齐齐雅格来“拜访”传闻中的“大陆第一美人”的时候,拓跋云还真照顾了不少。
齐齐雅格是齐日格乐弟弟的女儿,今年芳龄十八,自小便是美人坯子,与齐日格乐长得几分相像,很是讨这位佳人国皇后的喜欢。更因齐齐雅格的父亲是安溪马扎部落的首领,所以在皇宫中地位也很高。
安溪马扎是佳人国西边最大的游牧部落,管辖区域内水草丰盛、气候宜人,部落人民勇猛善战,其养马技术很高,养出来的马都肥壮彪悍。
拓跋豪很是重视安溪马扎部落,更因齐日格乐的缘故,爱屋及乌,十几年前就有意撮合拓跋风和齐齐雅格。一方面可以借此拉拢安溪马扎,与其交易;另一方面也可以压制其部落,他相信拓跋风在这一点上会比自己做得更好,齐齐雅格很受其父亲的宠爱。
因此,齐齐雅格仗着有安溪马扎撑腰,又有姑姑齐日格乐的宠爱,在齐日城便娇蛮横行,甚至连拓跋云都不被她放在眼里。这也正是拓跋云讨厌她的原因。
齐齐雅格取代其姑母成为草原第一美人儿,不是吹嘘出来的。她拥有着星月般的明眸,魔鬼般的身材,天使般的容颜,一口皓齿珍贝般白皙,皮肤更不像其他草原人那般粗糙,而是吹弹可破,像是江南女孩,却又有草原人的高挑窈窕的身姿。更有一头秀发与腰同齐,乌黑亮丽,织着辫子拖在身后,平添几分灵动。
这一切组合起来,当真是活脱脱的大美人儿,谁见了都要被迷住。再加上她高贵的气质,优雅的举止,有哪个男人不会被吸引?
紫然偷瞧一眼面前趾高气扬的齐齐雅格,再低头看看自己低了一个头的身子,不禁在气势上又矮了一截。虽说传闻她是大陆第一美人儿,比齐齐雅格生得漂亮几分,但除去脸蛋,其她哪有可以与之媲美的?
何况如今她更是亡国公主,流浪他国,寄人篱下。齐齐雅格呢?安溪马扎部落马肥人壮,正是拓跋豪拉拢的时候,谁不对安溪马扎的美丽公主讨好?
想及此,紫然只觉得自己又挨了大半截,头也低得更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齐齐雅格站在歇云栈紫然的房间门口,嫌弃地看着面前低头敛目的女孩,真想不出她是如何获得“大陆第一美人”的称号的。虽说她去掉了昨日那层丑陋的面容,恢复白皙清丽的容貌,但瞧瞧她这副战战兢兢的惧怕模样,打心底里鄙视她,不知她这紫国公主怎么当的。
哼,大表哥竟会喜欢这种人?摆在面前我都不相信,不然大表哥怎会把她带过来就不理会了?估计救她也是要利用她的身份吧,紫国的粮食还是挺多的,听说姑父早就属意中原的那片沃土。
“不知姑娘找紫然有何事?”紫然退后一步,低头说道。
“姑娘?”齐齐雅格上前一步,气势凌人道:“你应该称呼我为齐齐公主。”
“可是……”可是我也是公主,凭什么那么称呼你?
“没有可是。”齐齐雅格仿佛看出她的心事,“这儿不是紫国,你也早已不是什么紫国公主。如今,你只是太子表哥带回来的一个侍女,往后就跟着我吧,把我伺候高兴了,说不定还会赏你点什么。”
“你!”欺人太盛!
可是,她又能怎样?齐齐雅格说得对,她早已不是紫国公主,风哥哥把她带过来就丢在一旁,也不理会。原以为风哥哥对她是真心的,是爱她,原来都不是的。他早已经有了齐齐雅格,这位草原上的公主,是那么光鲜照人,自己又如何与之媲美?爱,她不应该奢求的。
云姐姐收留自己,说不定也只是一时新奇,她向来都是三分热,不知何时就已忘了自己。何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