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孤夜孑的身后,一前一后,外头射、守着的玉桥同李嫣不敢说话,也只能沉寂地跟上去。
皇帝并未再去凤潋宫,在转角的地方,几人行礼过后,便目送着孤夜孑的背影离开。
回宫后,风妃阅遣散下人,独自留在殿内,身上觉得冷,这才起身朝着榻上走去,没有料到,才走了几步,一道劲风便从耳际擦过,通的一声,一柄匕首落在了前方的铜柱上。
她急忙旋身,却并未见丝毫可疑之人,斟酌再三后,当机立断将插在匕首上的信取下来。
里头,一段沉甸甸的。风妃阅撕开信口,一倾斜,竟从里面叮的一下,掉出枚戒指来。紫色的外观质地,煞是好看。上头,雕刻着七朵形色各异的小花,她好奇地将她捡起来,里面附着一张字条,却是雪白胜雪,没有一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她秀美蹙起。看那戒指在烛光下泛着荧荧晶亮,像是受了盅惑般,风妃阅抬起一手,将那枚戒指朝着自己的无名指上套去。冰冷的感觉,一下将整个手指包围起来,尺寸,竟出奇的合适,戴上尾部后,那戒指跟着闪出一点紫色荧光,然后,便逐个黯淡下去。
她看了会,甚感不妙,想要摘下去时,却是怎么都拔不出去。
仿佛扎根一般,牢牢套着她整根手指。
箍住的地方,已经开始泛红,任她用尽力道,也丝毫没有办法。
妥协的甩甩手,风妃阅将那信封捡起来,靠近床架上的烛火后眼沿着它稍微灰烬。
沐浴完毕,风妃阅刚躺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人山人海的声音,她急忙披上一件外衣,眼看着火把照亮整个皇宫,她大步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大队的侍卫从凤潋宫经过,她随意喝住一名匆匆问道。
“回娘娘,”那人一见风妃阅,急忙行礼,“方才有刺客闯入,皇上被刺伤,如今陌医师正在殿内给皇上包扎伤口。”
“什么?”又是刺客!
风妃阅面容一凛,想也不想地朝着皇帝的寝宫而去。
御林军全数出动,每个宫娥太监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风妃阅来到殿门口,陌辰吏刚给他包扎好,地上,还有几滴鲜艳的血渍。
“皇上——”她大步走进去,见他手上圈着纱布,所幸没有大碍。
孤夜孑活动一下手腕说道,“没事,只是虎口的地方受了点小伤。”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闯入皇宫行刺。”若上一次是君隐所为,那么这次……
“不——”孤夜孑一摆手,“这次,看身形是一名女子。”
女子?风妃阅皱眉,“皇上可有看清对方面目?”
孤夜孑起身,满室清冷下,只有男子的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朕料她,定没有逃出这皇宫,她身上带伤,只能潜在这宫中的某一处。”
风妃阅握起他的手,确定没有大碍后才神色松懈下来,只要她还在宫内,就算是翻遍整个皇宫,也定能将她揪出来。
陌辰吏起身告退,望着男子面目倦容,风妃阅知道,连日来的大雪,边界雪灾已经危及到百姓安危,群臣纷纷启奏,最急的,还是皇帝。
蛮夷之地,更有消息来袭,说是已在屯粮练兵,就怕,来个突然袭击,到时候,便是防不胜防。
是非之多,风妃阅望着身前这个如神般的男子,生怕,有一天他会垮下去,心头微有酸涩,她这才知道,对他,自己已经有了依赖之心。
“皇上,早些歇息。”将他搀扶至榻前,皇帝真是累了,大概是先前受了凉,有点咳嗽。身子软绵绵地躺在榻上,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风妃阅走出寝殿之时,刚要回凤潋宫,心中却突然冒出一张面容来,她怎么忘了,奴姬!
自那晚后,孤夜孑便没有再招她侍寝,女子心中本来有深深的恨意,保不准,便会孤注一掷。
步履匆匆,她率先来到君宜的寝殿,先前的丫鬟见她去而复返,先是一愣,待要行礼之时,风妃阅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必须,得先确保君宜没事。
然,她刚跨入内殿,就看见奴姬坐在桌边,榻上的君宜一见到她,小脸扬起激动的笑,“姐姐。”
旁侧缄默的奴姬抬起头来,一手按在自己胸前,脸色苍白,几缕发丝垂在耳际,平添几分弱不禁风。她银牙暗咬,似在极力隐忍,胸口处小心地起伏,涔涔冷汗顺着颊侧滚落下来。
“你怎么在这?”风妃阅平静如水,步子小心地接近君宜。
“站住!”一眼望穿她的企图,奴姬警告出声,“现在整个皇宫都在搜查刺客,我出不去,你必须帮我度过这一关。”
风妃阅微微眯起眼眸,“那名刺客,真是你?”
奴姬按住胸口的手紧握,她艰难吞下口水,“是,我等不下去了,只能殊死一搏。”
君宜听着她们一来二往的对话,再加上外头人声鼎沸,心中也有几分明了,“奴姬,哥哥送你进宫,不是让你这般鲁莽的。”
“哼——”女子冷嗤,语气极为轻蔑,“你们有你们的目的,而我,却有我的打算,君隐的如意算盘,打的比我精多了,居然,将注意打在自己亲生妹妹身上。”
“你——”君宜听闻,小脸一下红一下白,她自是羞愧,眼中漾上泪花,一个字都说不出。
“皇后,我早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奴姬暗暗生恨,“只要你帮我,你们的秘密,我自会守口如瓶,如若不然,一旦皇上怀疑到我的头上,我,也不是什么圣人,自会将我知道的,原原本本招出来。”
“好!”风妃阅冷笑,双拳攥起,眸子犀利,“学会要挟了。”
“于你说来,也没有丝毫的损失,”奴姬黯淡一笑,“你可要继续当你的皇后,继续,享受着皇帝的独宠。”
“而你,躲过了这一劫,还可以再伺机下手,对么?”风妃阅小脸扬起,将奴姬的伎俩,看个一清二楚。
女子不语,眸光同她对视片刻,“皇后的意思,是不答应了?”
“我平生最恨受人威胁!”
奴姬望着风妃阅潭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心下有些慌乱,她急忙起身,想要擒住身后不远的君宜,却被风妃阅看清意图,一手抓着桌布,女子随手一扬,奴姬扑上前的身子便被那桌布给缠住,毕竟受了伤,武功大不如前。
风妃阅使上三分劲道,就将她整个身子甩了出去,一个猝不及防,奴姬便撞在了一旁的书架上。
“啊——”她一声痛呼,急忙抬起头来,却清楚地瞅见风妃阅眼中的杀意,她,居然要杀了自己?“我是君将帅带进宫的,你不能杀我。”
“留着,下辈子同他去说吧!”风妃阅决心已下,早在上一次,自己便有心将她除去,无奈君隐一拖再拖,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坏事。
“姐姐——”边上,君宜大惊失色。
“将眼睛闭上!”风妃阅回头,睬着她,眼神异常冷冽。奴姬不死,她们一个个都别想活。
在她的眼中,君宜看见了坚定,她咬着唇,不发一语的闭上双目。
“哈哈——”奴姬见状,大声失笑,“我知道了,你居然在害怕,怎么,怕我杀了那狗皇帝?”
风妃阅上前,脚下咯吱一声,桌上遗落下来的紫砂杯被她踩个粉碎,退开一步后,她右腿轻弯,脚下的内力使得那碎片被震起,直直朝着奴姬飞射过去。
啪的一声,她狼狈躲开,散发着檀木香的书架被硬生生砸出一个小洞。
奴姬气喘吁吁,伤口再度受创,疼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风妃阅逼上前,不管是害怕也好,下不了手也罢,今日,奴姬的这条命,她是取定了。
望着步步紧逼的风妃阅,奴姬更加知道,自己要想逃过今日一劫,恐怕,是比登天还要难了。
她惨淡一笑,省下求饶的力气,还不如,殊死一战。
望着越来越近的风妃阅,奴姬将全部的内力都聚集在手上,另一手猛地撑起身子,将藏在袖中的长剑拔了出来,迎刃而去。电光火石间,风妃阅急忙收住脚步,她顺着光芒四射的剑端一个翻身,一掌扣住她的手腕,想要将腰间软剑拔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匆匆忙忙间,压根没有带出来。身上,没有丝毫武器,奴姬乘着间隙,反手将她握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震开,脚下生风,剑气凛冽而来。
风妃阅只能节节后退,身子一下抵在后面的桌子上,退无可退,她腰一弯,上半身躺在那张桌面上,两腿并拢真好再度扣着她手腕,啪地一声,那柄剑毫无招架之力地落在了地上。
奴姬殊死一搏,双手握成拳,她的内力。,倒是比风妃阅要强上很多,伸手去挡,两手缠在一起时,女子袖口的衣衫一下划在她手中的戒指上,只听得“哗啦”一声,奴姬整个袖口被撕开,纠缠的地方,带出一根长长的银丝。
雪白通透,泛着说不出的冷意,这七朵小花竟是一个引子,戒指中,还藏着这样一个线。
“快快,这边……”搜索的侍卫已经来到寝殿门口,外头,丫鬟急忙挡住,“侍卫大哥,我家娘娘今日受了惊吓,你们这是?”
“我们也是奉了皇上的命来捉拿刺客,后宫每一座殿院都不能放过,还望行个方便。”外头,既然还在打着商量,而内殿中,奴姬一听到侍卫的声音,却是面色一喜,满面释然道,“今日,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她颜色黯沉,朝着外头突然喊道,“救——”
亏得,风妃阅早有防范,她一手拉住那戒指的一头,里头缠绕的银丝被扯开,奴姬只看见眼前一亮,咽喉处,便被紧紧缠上了一圈,说不出话来。
“里面好像有声音!”一名侍卫耳尖,朝着统领说道。
“走,进去搜查!”
风妃阅双手一勒,身上突的一重,奴姬整个身子都靠在了自己肩上。
“外头怎么那么吵?”
阻拦不住的丫鬟听到风妃阅的声音,胆子越发大了些,“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宫里进了刺客,侍卫要进来搜查。”
“不知道宜皇贵妃需要静养么,本宫在这,怎么没有看到刺客,让他们去别处搜查。”风妃阅佯装几分怒意,外头众人一听,自然也就不敢再坚持。
“属下该死,打扰了皇后娘娘、宜皇贵妃,属下这就带人去别处,”统领一挥手,身后的御林军齐数跟上,“走!”
听着那一致的脚步声走出了老远,风妃阅这才轻松喘口气,手一松,身前的奴姬竟是整个人呢栽了下去,仰面躺在地上。
脖颈处,一条细如蚕丝的伤口溢出血渍,她惊恐张了张嘴,无奈咽喉被割断,风妃阅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那一根银丝,已经收了回去。七朵花纹,攀附在戒指上头。
奴姬已经失去气息,闭上双目之际,唇角拉开,带着诡异之色。
她在笑,笑自己的命,笑自己走的这条路,她笑……风妃阅迫不及待的将自己除去。
榻上,君宜双手紧紧掩着,始终不敢睁开,站在一侧的风妃阅手抚着那枚戒指,藏在里面的银丝,竟会如此锋利。轻易,就能取人性命!
“姐姐——”久久没有声音,君宜担忧地睁开眼,从指缝中朝外张望,只见风妃阅双目定定瞅着地上,她的视线跟着落下去,却在看见地上的尸体后,惊慌失措起来。
听到她的惊呼,风妃阅急忙回身,她大步来到君宜榻前,两手落于她双肩,“不要怕。”
“姐姐,奴姬是不是死了?”
风妃阅双目望入女子眼中,深深一叹息,“君宜,她不死,明日,有可能死的就是我们。”
她止住即将调出来的眼泪,狠狠咽下一口气后,才好不容易开口,“姐姐,为什么,我们要杀人?”
风妃阅望着手上的戒指,周边,有一层淡淡的血腥味,她手腕有些发抖,毕竟,是第一次,前后相近的距离杀人。她说,是为了自保,可一闭上眼,却满脑子都是奴姬死前勾起的那抹笑,那笑,让她整颗心都开始不安。
“因为,我们要比别人活的更久!”
君宜落在小腹上的手,一下握着风妃阅的肘腕,“姐姐,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保护你。”
她一笑,灿若星光的眸子承载着一分感动,“在狩猎场,你保护过我。”
“我也要为姐姐遮风挡雨。”她说的坚定,说的格外认真,让身前的风妃阅不由动容。“我不要什么都让你替我扛着,,若是有一日,你病倒了,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她受到了君宜的担忧,一手伸出将她揽上自己肩头,“不要怕。”
二人坐了许久,风妃阅才想起地上的奴姬,她安顿好君宜,用一床锦被遮住尸体后,将守在外头的丫鬟叫了进来,“现在外头都在查刺客的事,你趁机道城门外传个信,让君将帅速速进宫。”
“是,皇后。”风妃阅知道君宜害怕,固,她并未立马回凤潋宫,而是坐在榻上,一起等着君隐过来。
“姐姐,下面冷。”一手将锦被掀开,君宜身子朝着里面挪一下。
“不用了,”风妃阅将她的手塞进去,“他不出一会就到了。”
二人沉默以对,过了许久,才听到脚步声从外殿传来,风妃阅张眼望去,就看见君隐一袭黑衣,走了进来。
“这么晚让我进宫,所为何事?”他负手走上前,脚步在经过那张桌子时,绊了一下,锦被被带过,露出里面惨白的脸。
君隐回身瞅了一眼,俊脸压下,低沉说道,“你还是动了手?”
“不是的……是她威胁我们,说要……”君宜见他不悦,急忙开口解释道。
“闭嘴!”君隐冷言扫向她,双眼定在风妃阅身上,“她好歹也是我送进宫的。”
“奴姬一心想报仇,成不了大事。”风妃阅沉着应对,款款起身,一身如兰香味清新淡雅,“今日,她能独身一人行刺皇帝,谁又能保证,一旦她落入对方手中,不会将我供出来?”
君隐缄默,双目幽邃阴暗,直盯着奴姬,他站在尸体边上,慢慢蹲下身子,问道,“你用什么杀了她?”
风妃阅抚着手上的戒指,转身,如水眸落在女子白皙的脖颈上,她一下,怔在远处,全身如被淋上瓢泼大雨,猛地一个哆嗦。原先的伤痕,全然没了踪迹,那细嫩的肌肤完好无损,先前的切割线,如今看来,倒像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见她一句话不说,君隐一手落在奴姬胸前,使劲扯开后,露出里面淤青的伤口,风妃阅跟着来到他身后,“这便是行刺时,被皇帝打伤的。”
将地上的锦被扔在女子身上,君隐站起,“你先回去,省得落人口实。”
风妃阅点下头,见他上的君宜靠在床架上,她面色冷毅,冲着满脸冷酷的君隐说道,“她现在是宜皇贵妃,同所有妃嫔一样,是皇帝的女人。”
她的警告,顾着君宜,不能明说,先前被皇帝撞见的一幕,一次,还能说是巧合,如若心存侥幸,将来,可就难以自圆其说了。
奴姬的事,处理的干干净净,丝毫不拖泥带水,侍卫们搜查了一个晚上,自然,没有找到所谓的刺客。
几日过后,皇宫的守卫依旧森严,里三层外三层,每隔一个时辰,便有御林军带队巡逻。
皇帝手上的伤还没有好,纱布裹上几圈,只是不能行动自如。
望着凤潋宫外的守卫,风妃阅放下手中的笔,李嫣停住研墨的动作,孤夜孑就坐在一边。俊脸含笑,望着啊日益进步的书法微微颔首。
一张宣纸,一支笔墨,原来,也能这般静下心来。
都说,心一旦静下来,整个世界,也就安静下来。
果然,天空变得越发明朗,那白雪,也越发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