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嬷嬷跟着追进来,那丫鬟听到声音,急忙转身过来。
风妃阅记得她,第一次李美人被打折腿,旁边那不断求情的丫鬟便是她。
“奴婢参见皇后。”见到她,丫鬟跪下行礼,眼眶隐隐有些湿润。
“起来吧。”风妃阅走上前,地上到处都是打碎的渣滓以及一些衣衫。朝南摆着一张贡台,还没有来得及撤下去。上面堆着几摞宣纸,她好奇不已,拿起来一看,只见每张纸上,均写着相同的字‘葶’。
奇葶
葶
“这是谁写的?”风妃阅手一扬,向下方的丫鬟发问道。
“这是李美人写的,她晚上总是说睡不着,写的,也永远就是这么一个字,奴婢已经扔了很多了……”
“葶?什么意思?”莫非,真是人名?
“奴婢也不清楚,就只知道,娘娘每次写完,都会在殿内一个人发疯,谁也不让进,娘娘……就是这样长年累月被逼疯的。” 丫鬟说话有些激动,隐隐,还藏着什么没有说出来。
风妃阅端详着手中的宣纸,每一张,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褶皱不堪。好像是写完之后,又被人给狠狠用力揉搓,好几张都破了。可却被展开,用东西再压平。
“李美人,是怎么疯的?” 。
丫鬟听闻,惊觉自己方才的失态,她缓下神,才平静开口道,“奴婢派来服侍李美人的时候,她已经疯了。”
风妃阅将手中的宣纸放回桌上,目光巡视大殿一圈,“东西都收拾完了?”
“回娘娘,该烧的已经烧了,该上报的,内务总管也记下了,就剩些小零小碎的,老奴们这就收拾干净。”嬷嬷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招呼她人手脚利落起来。
风妃阅看着那名丫鬟,趁众人不注意之时,拿起一张纸,塞入袖口,她若无其事的让开身子,看着她们忙碌,“你也不用跪了,起来吧。”
“谢娘娘。”
就算这殿内藏着什么,也早就被清理干净。风妃阅让几人守口如瓶,就当自已从未踏进过,走出大殿,望着满院子枯萎的花树,她甚至能想象,若干年前,这里兴许便是一片繁花似锦。
是夜。孤夜孑手上拿着奏折,身子半靠在榻上。风妃阅看不懂,只能躺在边上陪着他。
男子神色冷峻,一手绕过她的肩头将奏折举在面前,风妃阅头枕在他肩上,脖子没过多久便酸的不行。
注意到女子的小动作,孤夜孑反应过来,他微微一笑,一手在她腰上拍拍,“这样躺着不舒服,坐这来。”
风妃阅脑袋动动,疼得僵硬,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哪?”
男子将腿分开,大手一捞,便将她置于自己双腿间,风妃阅整个后背抵着他前胸,果然,一下便舒服多了。
双手环着她,孤夜孑下巴搁在她头顶,再次看着手中的奏折。。
这样的姿势,让风妃阅惬意十足,男子看的极其认真,一行一目,时不时,连全身都绷的紧紧的。
“皇上,奏折上的事,让您烦心了?”
孤夜孑看的有些累,放下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边界战事连连,朕怎能不烦心?”
“不是有哥哥么?”风妃阅脱口而出,只是,刚说出来,便后悔了。
男子并未说话,只是拿起奏折再度批阅,君家,是他最大的隐患,于他来讲,怕是比那边界作乱还要让他头疼。。
惑君心 070 婕妤自尽
翻着手中的纸,折起,再打开。
风妃阅起身,朝外头走去,却谁也不让跟上,步行而去,她走了很久,才来到御书房。
管事的守在殿门口,里头还有好些个丫鬟在收拾,平日里,一般的人是不让进的。
“参见皇后娘娘。”那管事一见她过来,立马迎上。
风妃阅让他起身,巡视着一排排檀木书架,她微微有些头疼,“本宫过来找些东西。”
“娘娘尽管找,要是有用得到奴才的地方,就请娘娘吩咐一声。”管事点头哈腰,模样甚是恭敬。
风妃阅颔首,刚要上前,便顿住脚步,“本宫,想要找后宫名册。”
“名册?”管事愣神,两眼睁得老大。
“对,宫内妃嫔、娘娘、宫娥,就连后宫的侍卫,一个都不能落下!”风妃阅握着袖中的那张纸,沉声吩咐道。
“这……娘娘。可是要找什么人?”管事小心翼翼问道。神情严肃。
“你只管给本宫找来便是。”风妃阅径自向前走去,望着一摞摞的书,双眼直盯着上头。
管事不敢答话,只得将她带至内殿,“娘娘要的名册都在这,请皇后过目。”
风妃阅望着厚厚的几本,只得沉下心来,手指拈起书页,一下下翻看起来。。
她一目一行,没多久眼睛便倦了,风妃阅索性坐下来,那管事想要帮忙,却被她一口回绝,他只能站在边上,也不离开。
静下心,也没有那么烦躁了,望着她一脸认真,管事不敢打扰,只能噤声。
“这……”风妃阅指着其中一页,被撕过的痕迹,如此明显。“怎会缺了一页?”
管事听闻,身形呆滞,忙凑上前,“能进这内殿的,除了后宫娘娘便是皇上,况且这重要名册,奴才都是守在边上,寸步不离,怎会缺了这一页?”
这……也不足为奇。有人想要把真相藏起来,那定会不遗余力。
“你可知道,这名册漏掉的这页,都是什么身份?”
那管事上前一看,这才回答,“回皇后,是后宫的娘娘。”
风妃阅将名册合上,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银子放在管事手上,“今日的事,就连皇上都不能说,知道么?”
那人不敢接过去,一个劲点头,“奴才不敢。”
风妃阅将银子塞到他手上,见他低着头,便迈步朝前而去。
几日,施婕妤都是一人站在院中,种的茶,已经在枯萎,一如她面上容颜,深秋,带着冬天的寒意,悄然袭近。
神色萎靡,她被着一件披风站在院中,孤孤单单,脚下,那碎叶都没有扫去,“小乐,皇上几日没来了?”
“施婕妤,皇上昨儿有来过,只是您睡下了,皇上呆一会就走了。”被唤作小乐的丫鬟陪她站在院子里,望向那扇空荡荡的殿门。。
“是么?”女子听闻,面上并未露出些毫雀跃,“以前,他不会走的。”
小乐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忙劝慰道,“娘娘,皇上兴许是太忙了。”
女子苦笑,声音,几不可闻,虚弱的差点站不稳,“你先下去吧,用晚膳时再过来。”
“那奴婢扶娘娘先回屋去,您身子不好……”
施婕妤点下头,跟着便转过身。丫鬟走出大殿时特意将门带上,站在外头听了会,确认无大碍,这才敢离开。
孤夜孑来时,天色已暗下来,黑压压凝聚了一层,猛地便有惊雷闪过!
他大步跨进去,隐有不安。景夜宫外,一个人都没有。狂风大作,花枝乱颤,那冒着新芽的茶枝,被强劲折断。
皇帝疾步上前,脚下生风,面色阴冷,好比那突如其来的暗夜般,双手用力推在殿门上,然,却是纹风不动!掌下,举起一把内力,男子‘碰’的一声,将门震开。
冷风,嗖的扑面而来,就着外头打进去的月光,孤夜孑一眼便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只是,芳华已不在,此时的女子,竟被高高悬挂在宫殿上头。光着脚,白色的寝衣下,身子随着那根白绫而晃动。
皇帝大惊失色,一掌将那白绫截断,失去了支力,女子的身体便直落下来。他想也不想地接住,将她放在地上。
“施婕妤——施婕妤——”孤夜孑一手轻拍她苍白的面颊,而女子却是双目紧闭,身子绷着。。
抱在怀中,皇帝这才知道,几日间,施婕妤竟整整瘦了一圈,脂粉点住黑眼圈,却还是遮不住她的憔悴,自己,怎会忘了,她每晚噩梦连连,身子定是跨了。
凉冽的眸中,划过疼惜万分,他抵着女子的前额,见她脖颈上,一条淤痕如些明显。孤夜孑深感自责,将她抱起来放回榻上。
“咳咳……”
身子被悬空,昏迷中的女子猛然咳出声,一口气刚接上去,便咳的整个背都弯过来,小脸憋得通红。
见她醒来,孤夜孑自是大喜,手拿在她背上轻拍,绷紧的俊颜,也随之舒缓下来。
“皇上……”施婕妤刚一张嘴,眼泪便涌出来,她咬着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在怪朕?男子抚着她尖瘦的小脸,眼中泛过的疼,让施婕妤不忍,连忙摇头,“不,不关皇上的事。”
“那是谁?”孤夜孑追问,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皇上……臣妾受不了了。” 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极为痛苦,“每晚的噩梦,臣妾现在一想到合眼,脑子里就好乱,与其这样,还不如……”
外头,小乐看看时辰差不多,便端着托盘走进来,只是刚走到门口,就见殿上悬着一根白绫,随着风起,在她眼前摆动。地上,一张凳子踢翻在地,她杏目圆睁,刚要惊呼出口,便看见不远处的二人。
皇帝低头,封住她的嘴,一吻,冰冷。
“奴……奴婢参见皇上。”通的,手上东西洒了一地。
孤夜孑回过头,深邃的眸子睬了她一眼,“去将陌医师找来。”
“是皇上。”
“不——”施婕妤急忙起身,阻止道,“臣妾真的没事,不用劳烦……”
“那解药,朕一定会找出来,让陌医师过来看看,有别的法子,便最好不过。”男子的声音,无奈异常,另一株兰花,仿若早已销声匿迹。施婕妤不再坚持,望着小乐走出去的背影,怔忡不已。
“皇上——”她的视线落在远处,满面凄哀之色,“若是连陌医师都没有法子,臣妾希望,皇上不要再留臣妾了。”与其憔悴而死,还不如,去如清风。
皇帝的心一紧,胸膛的起伏,不知是因女子的话,还是困突来的空虚。他只知道,她不能死。
风妃阅回到凤潋宫,由于是得过于急促,脸上红晕一片。气喘吁呈地饮下一杯茶,身子顿觉来软不堪,无力地倒在贵妃榻上。
“娘娘,您的东西掉了。”一名随身服侍的丫鬟,将地上的纸捡起来,“葶?”
风妃阅才闭上的眼,咻地睁开,目光敏锐犀利,她望着那名丫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丫鬟面全的很,一般只是在外殿负责打扫,固,对风妃阅来说,十分陌生。
“奴婢认识几个字,奴婢记得,奴婢早些年前侍奉的主子,名字里头就有这么一个‘葶’字。。
风妃阅直起身子,精神抖擞,“谁?”
“是……”
“娘娘,娘娘不好了——”外头,一道尖利的声音突兀传来,二人望去,只看见玉桥跌跌撞撞,跑到三步外,这才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施……施婕妤悬梁自尽……”
“什么?”风妃阅一惊,从榻上起来,“人怎么样了?”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在外头遇上施婕妤的丫鬟,皇上已经吩咐她去请陌医师了。
碍于玉桥在场,风妃阅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只是吩咐一声,“你呆在这,哪也不准去。”
“是,娘娘。”那丫鬟点头,看着她们二人走出凤潋宫。
其她妃嫔在后宫中出事,皇后是必须到场处理的。
景夜宫内,热闹一片,外头齐齐跪着满屋子的奴才,风妃阅大步走进去,陌辰吏已先一步赶到,正给施婕妤把着脉。
连行礼都免去,她上前,站在床榻边上。
“怎样?”孤夜孑俊脸冷漠,声音中,那紧张已毫无保留地透出来。
“回皇上,蛊毒接近心房,再这样下去,施婕妤……”陌辰史起身,望向皇帝,偏偏那一字一语,如此清晰,“命并不保。”
掷地有声,施婕妤原先溢满希翼的眸子,一下黯淡无光,全身,像是被抽尽力气,她一笑,悲凉而无奈,“皇上,天意不可违。”
“绝不可能!”孤夜孑冷言打断,语气,依旧不可一世,身子也转过来,面对陌辰吏,“可有别的法子?”
男子垂目,种色冷静,余光,同风妃阅相触,他摇下头,说的极为自然,“没有!除非找到下蛊之人。” 。
站在殿中央,望着满屋子急得焦头烂额的奴才,风妃阅收在宽袖中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皇帝拥着施婕妤,正用那双给自己涂药的手,帮她擦着眼角的冰凉。脖子上,那淤痕已经上过药,却还是触目惊心。
“皇上——”施婕妤拉着他的手,眼睛红肿,抬起头来.“臣妾好想睡一觉。”
一个简单的请求,于她来讲,却是奢望。“闭上眼,朕在这。”
施婕妤摇下头,嘴角的笑,开的很苦,很涩,“臣妾还是不敢。”
风妃阅望着她形容枯槁,心下,便生出内疚来。她上前一步,手,再度紧紧握着。
“朕不走!”孤夜孑将她身子放下,女子是真的倦了,头才碰上绣枕,便沉沉睡去。
“都下去吧。”见她好不容易睡着,皇帝这才旋身,视线落在风妃阅身上,“给施婕妤多安排几名宫娥过来。”
“是。”她木然应答,看见边上的陌辰吏走出去,便也跟着挪开脚步。
屋内的丫鬟们开始收拾,出了景夜宫,男子在前,是了几步,便站定在那。风妃阅见状,扭头吩咐边上的玉桥,“本宫差点忘记了,你去下御膳房,吩咐那里的主管,给施婕妤明日的早膳做清淡些,晚一点再送去。”
“是,皇后。”玉桥行礼后,朝着风妃阅吩咐的地方赶去。
周侧,静簌无声,只有女子轻柔的步子,踩在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来到陌辰吏身侧,上次被陷害的事,二人默契的没有再提一句。
“我,应该把解药交出来么?”风妃阅开门见山,显得有些彷徨。。
“我怕你的一念之间,将来会后悔。”陌辰史的担忧,不无道理,“人心难测,施婕妤一旦成了你的敌人,后果,你曾想过?”
皇帝对她的宠,对她的怜,他不是看不出来。
风妃阅哑口无言,他的担虑,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可我的手中,却是握着一条命。”这条性命,还是让皇帝魂牵梦萦。
“你,终还是存有善念。” 陌辰史眼中的担心,越发明显,“善,在这里,只会致命!”
就像孤夜孑说的,自己还没有遇上一件,能让自己足够狠心的事。她同君家,充其量只是利益关系,没有亲情,她不可能为了他们,而双手沾满鲜血。
阳辰吏不再言语,二人只是对望,见院子那头有声音传来,便各自转过身,朝着寝殿走去。
踏入凤潋宫,她这才想起,殿内还有那丫鬟在候着。
脚下的步子忍不住加快几分,心也微微有些紧张。
“娘娘——”守夜的宫娥弯身行礼。
“不用守着,都退下吧。”
“是,娘娘。”
风妃阅站在殿外,看着屋内的丫鬟全部撤下去,这才双手放在门上一推,走了进去。。
屋内,哪还有那丫鬟的身影。她心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鼻翼间,传来一阵很浓烈的味道。血腥,充斥着整个大殿。
她脚步有些迟疑,望着不断摆动的珠帘,矛盾不已。说服自己上前,风妃阅站在那屏风跟前,只见上头,竟是血渍斑斑。
白净的背景,被那大红之色,染的娇艳欲滴。一朵朵花儿,争相开放,别具一格。
风妃阅小脸惨白,双手放在珠帘上,霍她,一下掀开!
惑君心 071 兰花再现
果真,那铺着厚厚锦毯的地面上,满是血!
一朵朵,妖娆夺命。先前的丫鬟趴在地上,手腕、脚腕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