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皇上。”二人急忙起身,阳辰史的手极自然地收回,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碗,摔在地上,瞬时飞溅开来。
孤夜孑睨视着二人,走到桌前坐下来,“陌医师,天色已晚,你先回去歇着吧。”
“是,皇上。”二人对视一眼,风妃阅暗暗点下头,男子便起身走出凤潋宫。
“朕以为皇后,今夜会难以安睡,没有想到,你倒是同朕的医师相谈甚欢。”孤夜孑语气不冷不淡,弯下腰,看着女子的脸。
“阳医师不过是给臣妾送药来罢了。”风妃阅迎视,人还跪在地上。
“送药,朕也很好奇,是什么药?”孤夜孑盯着那打碎的碗,眼神犀利一如那碎渣滓的尖锐。
“只不过,是一些聊补身子的药。”风妃阅扬眉,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脸,毫不闪躲。
“补身,朕的御医院,连一贴补药都没有么?”孤夜孑心情不爽,风妃阅蹙着眉,他这样子,似在诚心找茬。
“皇上非要执意,臣妾无话可说。”风妃阅两腿跪着,头一低,一副乖乖认命的样子。
孤夜孑见状,两手一伸便将她捞起来,“我们,为何不能好好的说会话?”
手臂,被他勒的有些疼,风妃阅施施然一笑,有些无奈,“臣妾看着皇上太累,更不想一天到晚揣摩您的心思,皇上的心,忽明忽暗,臣妾只觉惶恐,难以交心。”这,是她的实话。
孤夜孑眸色转为黯淡,语气同她一样,甚是无奈,“总有一天,你会和朕一样。”
不用等到有一天,自己,已经在开始习惯。只是二人独处时,风妃阅仍然习惯不了,他那在自己面前都卸不去的面具。
“阅儿——”皇帝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站在高大的窗前,身上打着一层暗影,转过头来,“你,还没有经过一件,足够让你狠下心的事。”
他要她毒,他要她,足够与他匹配。
风妃阅葴默,望着他一身孑然隐入暗色,自己也跟着走过去,站在他边上,举目遥望夜空。
孤夜孑将她揽过去,抵在她身后,视线穿过她柔软的发丝,望向外面。本该是宽阔的怀抱,为何,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你,还没有经过一件,足够让你狠下心的事。
风纪阅反复吟味这句话,心,突的跳了好几下,隐隐,一种自回宫后便出现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明月当空,晚归的鸟儿飞翔而过,一道嘶鸣划破宫闱,触目惊心!
风妃阅大惊,身后的男子将她搂的更紧,她却是全身不由自主,一个劲的微微发抖。
惑君心 066会错心意
施婕妤每晚噩梦连连,皇帝在风潋宫呆了会,便离开了。前后,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几日过后,风妃阅只身一人前往景夜宫,去探望施婕妤。
那座大殿,她没有踏进过半步,如今站在外头,倒也有几分好奇,里头传来一阵阵茶香味,风妃阅一脚跨入,就看见施婕妤穿着普通的宫装,正在整着手上采下的茶叶。
一抬头,就看见风妃阅站在远处,她惊愣住,双手擦拭下才迎上前来,“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施婕妤不必多礼。”风妃阅走进去,望着满园子干晒的茶叶.“这都是你自已栽种的?”
“闲着无聊,找个精神寄托罢了。” 施婕妤将她带到凉亭里,坐下来。
二人面对面坐着,一时竟无话可说,丫鬟送上新泡的茶,风妃阅轻饮一口,“果然香醇。”
女子淡淡一笑,病态中带着几分媚意。
风妃阅见她眉间始终拢着一抹愁思,便放下手中的茶,斟酌再三,还是开了口,“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施婕妤。”
女子双眼一怔,忙摆了摆手,“臣妾不敢,皇后有话但说无妨。”
风妃阅望向远处,余光却不自觉盯着她的侧脸,“本宫,只想知道李美人的事。”
端着茶杯的手,抖动下,施婕妤红唇紧抿,没有开口。
“是本宫让你为难了?”风妃阅见她秀眉蹙地越发紧,便追问道。。
施婕妤听闻,抬起头来,一脸正色,神情带着不愿提起的闪躲,她望着风妃阅,眸光赤诚认真,“皇后,臣妾劝你,李美人的事不要再查下去了。”
她果然知道!
风妃阅暗暗吃惊,面上却极力掩饰,“为什么?”
“皇上不让您查,自然有他的道理……” 施婕妤面有难色,只是不明说。
“那你,都知道?”风妃阅紧盯着她,不遗漏女子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知道,并不代表着能说,臣妾,不想做这第二个李美人。”她的话如此直截了当,风妃阅知道,就算自已逼死她,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自己,偏生就是个局外人。一股凄凉的感觉,瞬间萦上心头。皇帝,就没有给过她机会,怕她知道,便当着她的面,将李美人话生生杖责而死,以示警告。殊不知,这真正知道真相的,却被他百般呵护,各种差异,风妃阅一下子,清清楚楚看了个剔透。
嘴角掩饰的笑意,有些僵硬,她脸色渐渐苍白,放在膝盖上的手,冰冷到没有一点温度,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好了,天色已晚,本宫也该回去了。”风妃阅坐了会,实在呆不下去,便站起身来。
“臣妾送娘娘。” 施婕妤并未挽留,跟着起身。
“不用了,”风妃阅回身望着她,“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走出景夜宫了。”说完,便自顾迈了出去。
女子站在院中,也没有相送,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微微摇下脑袋。。
“咳咳——”
“怎么了?”孤夜孑刚走进来,就看见施婕妤一双手按着胸口,不断咳嗽起来。
“皇上,没事。”她抬头微笑,“马上就要入冬了,臣妾这副身子,怕是守不住了。”
孤夜孑将她抱入内殿,吩咐屋内的丫鬟多点上一个暖炉,“那就少出去走动。”他握着她的两手,来回搓揉。
“皇上,今儿,皇后来找过臣妾。” 施婕妤望着男子的动作,手心已经回暖。
他继续着手中动作,状似漫不经心问道,“她来作什么?”
“是问,关于李美人的事。”
皇帝眸中闪过阴鹜,冰冷寒彻,“她还不放弃。”
“皇上,娘娘没有错,” 施婕妤握着男子的手,语气虚弱,“您为了让她不查下去,却将李美人活生生在她面前打死,换了谁,都咽不下这口气的。”
“咽不下也要咽,还能活活憋死不成?”孤夜孑恼怒异常,狠话从嘴里一下吐出。
“皇上,这事,迟早会平息下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施婕妤不敢再激怒,将身子靠向绣枕。
“这事,不论是谁想要再追究,朕都不会放过。”孤夜孑语气狠戾,决心已下。
“都是臣妾……”她一声哀怨,满目冰凉顺着眼角簌簌滑落下来。
孤夜孑单手将她眼泪擦去,却不说话,只是搂着。
风妃阅回到风潋宫,只觉心底的郁结越发堵的自己难受,她坐立不安,竟觉烦躁起来。
孤夜孑走进之时,就见她倚着窗子,华丽的罗衫拖在身后,他上前,她却丝毫没有觉察到。
“在看什么?”男子突兀出声,让风妃阅吓了一大跳。
“臣妾参见皇上。”她盈盈一拜,小脸被窗外的夜色所笼罩,带着几分朦胧,想要让人一探究竟。
孤夜孑将她搀扶起来,只见她沉着脸,头也不抬一下,动作也僵硬不少。“朕说过,有些事皇后不用再管。”
风妃阅听闻,突觉心底的那口气越发憋得慌,不管,也罢!“想知道的,不止臣妾一人,知道的,也不止皇上您一人吧?”
孤夜孑知道,她指的是谁,“施婕妤不一样。”
“对!”她点下头,“这句话,皇上一早便同臣妾说过,臣妾,也不敢忘。
风妃阅转身,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华丽尊贵,如今看在自己眼中,却觉刺目异常,心,有些累。男子的视线,胶着在她后背,瞳仁微微泛上疼痛,他走上前来到她身后。。
风妃阅立于镶嵌在鎏铜柱上的纱灯前,灯光很暗,却足够将殿内的每个角落照亮。她眯着眼睛,去适应。
“阅儿—— ”孤夜孑思时片刻,还是将双手放在她肩上,“若有一日,朕要你在君家和朕之间做出选择,你该如何取舍?”
她怔愣在原地,懵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皇帝,莫不是已经着手,要对付君家?
孤夜孑见她不语,索性将她身子转过去,弯下腰来,望入她眼睛深处,“告诉朕。”
风妃阅眉眼一抬,望入那潭深邃,深的,自已好像已经跌了进去,难以自拔。他心中,又何尝不是藏着太多的事,“不知道!”这么想着,说出口的括,也就硬了。
三字,重重一击,打的孤夜孑毫无招架之力。他双手力道加重,将她肩膀握得痛极了。
“君家,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他的话,一字一语,都是从牙缝里面被用劲挤出来。脸色阴沉,一种冷酷的冰凉。
风妃阅没有回答,君家同自己,本就是利益关系,无关轻重。然,她脑中再太想起了施婕妤的话,双肩欲要挣开,却被他握得更紧。风妃阅坦然面对,微笑反问道,“那在皇上眼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孤夜孑剑眉蹙起,思绪万千,他手一松,退开身子,他最重要的,便是一统天下!而如今,自已最大的绊脚石便是君家。
见他不说话,风妃阅更是了然,她唇畔生笑,一双眼睛望向殿外,说不出的凄寞,“皇上的意思,臣妾都懂!”在他的心中,不一样的,只有她。女子倚着一方孤灯烛影,更显清冷。。
既然懂,为何,还是做不出抉择?双方,都会错了意,却依旧一意孤行。
“好!”孤夜孑点下头,那股尊王的气势,再度回到身上,“朕倒要看看,你君家怎么个折腾法!”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凤潋宫。
这一转身,风妃阅紧紧相望,突有一种越走越远的感觉。
皇帝接着几日没有到凤潋宫来,风妃阅每天除了练剑,便是呆在殿内,一步都没有走出去
提着手中的软剑,身上,香汗淋漓,她抹了把汗,便走回内殿准备沐浴。
刚跨进去,就看见易竹正在忙着擦拭那张红木镂刻的桌子,一遍又一遍,见到风妃阅,手上的动作越发使劲,恨不能将那桌面都擦掉一层皮。
“奴……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丫鬟停下手中动作。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准备下,本宫要沐浴。”风妃阅将手中的剑递到她手上,见易竹呆呆不敢接,便轻轻一笑,将软剑缠在自己手腕上。这把剑,制作精巧,通体纯亮,柔韧性极好,就算缠在腰上,也比那上好的绸缎还要细腻柔滑。
“是,娘娘。”她应答一声,便乖乖出去准备。
不出一会,暖水便被送进内殿,四周隔着彩绘的屏风,风妃阅遣退下人,轻解罗衫,踏入浴桶中,水温刚刚好。
一身疲惫,洗个干净。。
风妃阅靠在桶沿,脑袋搁置在上面,刚要闭眼,却听外头传来一阵异动。
她灵敏地睁开眸子,双手张开,看着一堵黑影慢慢逼近过来。
“谁?”女子冷冽启音,身子随之沉下几分。
珠帘被掀开,君隐一袭朝服还未来得及换下,就走了进来。
“你……”风妃阅整个身子坐下去,“好大的胆子。”
君隐却是双手环胸,找到一面柜子,将身子靠过去,两腿随意搭在一起,惬意而慵懒。。
惑君心 067暴雨前夕
风妃阅望着男子,心想,这人怎么如此厚脸皮。她视线毫不避讳迎上去,君隐只是勾着唇浅笑,“再不洗,水就凉了。”
风妃阅嚼着几分鄙夷,那样的眼神,让原先心存玩味的男子,心里不舒服到极点,他挺直脊梁,声音带着沙哑,“我在外面等你。”说完,便走了出去。
她洗的很慢,下意识里并不想见君家的任何人。
待到她磨磨蹭蹭出来,君隐手上的茶,已经换过几水,他一手轻敲桌面,神色显得不耐烦。
“有事?”风妃阅态度冷漠,不愿多语。
“没事,就不能来了?”君隐话语一沉,身子端坐起来。
“这后宫人多复杂的,况且,皇上一直盯着我们君家,这,你不是不知道的。”风妃阅就势坐下,望向身侧的男子。
他亦回过头来看着她,二人并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孤夜孑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急忙起身,风妃阅弯下腰,发上的水渍还未干,一低头,便滴落下来,漾在脖颈间,他视线落在桌上的那杯茶中,看样子,君隐是来了好一会了。
孤夜孑的脸色,骤然冷下来,步子也踩得极重。他落座于君隐先前坐的那位子,“起身。”
二人相互望了一眼,心有忐忑。风妃阅不懂,皇帝怎会在今日突然来到凤潋宫。
君隐站了一会,便请安离开了,偌大的殿内,又只剩下二人。。
“朕今日才发现,你们兄妹俩的感情,好的很。‘’孤夜孑冷笑,话语中全是尖锐的刺。
风妃阅展颜,面上的表情僵硬,“皇上多心了,哥哥待我一向好。”
孤夜孑睨视着女子的小脸,霍然起身,一把攫住她的下巴,下手之重,恨不得就这样捏碎了去,皇后,是不是朕给你的太多了,你,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风妃阅两手抓着他手腕,脚尖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垫起,她望着男子愤怒的俊颜,艰难开口道,“太多,皇上给过我什么?”
最起码的信任,他不曾给过。
孤夜孑咻然握紧她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面前,风妃阅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看着他眸底忽地窜上一把怒火,灼灼燃烧,瞳仁中,染上一层阴鹜,愤然说道,“朕没给过你什么?你,再说一遍!”
风妃阅一下难以呼吸,小脸憋得通红,突来的闷窒感,让她欲要作呕,女子咬着唇,将那不适一一掩下,就是倔强的不肯开下口。
神色越渐痛苦,孤夜孑心一软,手上一松,将她甩了出去,可却是余怒未消,一掌重重击在那桌子上,将上头的茶具挥落至地上,“好!你说没有,那便当作什么都没给过,从今往后,你也休想朕再给你!”
风妃阅听闻,一种委屈感瞬时袭上心头,“皇上的东西,臣妾要不起。”
二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肯让一步,皇帝更是被气得不轻,健硕的胸膛剧烈起伏,身子一跨,踩过满地碎片,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风妃阅双手抚着自己的脖颈,外头的玉桥听到吵闹声已过,这才战战兢兢走进来,“娘娘——”
“将地上收拾干净。”风妃阅眼看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凤潋宫外的夜色中,这才折身回到内殿。这么一闹,使得她连日来的心情变得更差。
玉桥匆匆收拾了一番,端着手上的碎片走出宫,还未等到处理干净,便被一道声音给唤了去。
“玉桥——”
她手一抖,那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嘴角僵硬地微微拉起,“月,月亦姐姐。”
“呵——还记得嘛,”女子娇笑,眼光极为不屑,“才跟着皇后几天,就忘了真正的主子了?”
“月亦姐姐。”玉桥神色慌张起来,她不自觉朝周边望去,生怕被什么人给撞见。
“两宫太后要见你。”月亦不再拖延,丢下一句话,便朝着前方走去,女子唯唯诺诺,望着地上的碎片,也来不及收拾,就急急忙忙跟在了后头。
二人刻保持着十步之遥的距离,月亦率先踏入‘安宁宫’,女子紧跟而上,脚还没来得及跨,便被女子狠狠一拽,摔了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