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皇太后。”丫鬟弓腰行礼,她目不斜视,单手轻摆,“你先下去。。
丫鬟顿下,似乎有所顾虑,最终,在睬了一眼西太后后,碎步朝着另一边而去。
“哼!皇太后?”女子强迫自己挺起上半身,这儿,并无旁人,“本宫真后悔,当日没有将你解决掉,今日,也就不用看你这得意洋洋的脸色。
皇太后站在她三步开外,温和的侧脸,突然浅溢出几许笑来,“换做了今日,你以为,还能奈我所何?
西太后面色惨白如纸,她急火攻心,一阵不适冲上来,差点让她晕厥。
“休要动气,”女子转身,风姿绰约,“没有人同你讲吗,你深受剧毒,活不成了。”
她双目圆睁,十指紧紧揪着前襟,“你说什么?”她咬牙说道,步子蹒跚上前,来到女子跟前。
皇太后丝毫不畏惧,自己对她已经百般容忍,却不想,这女人的心竟如此歹毒,“没有人同你说吧,也难怪,定是,怕你一个不小心,就被气死了。”
“你——”西太后伸出一指,她抑制不住心头怒火,眼中,顿冒金星,整个人差点踉跄在地。
一直以来,御医均诊断不出她身子为何会越渐不适,如今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不忖度。不,西太后掩饰着泛起的害怕,现在,自己等了这么久的一天终于到来,她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她强忍下几许怒意,双手按在胸前,想要尽快赶回慈安殿。
皇太后见她旋身,几步便来至女子身前,“怎么,你也有害怕的一天?”。
她面色阴暗下去,双唇紧闭,并不说话。想要借步经过,却被皇太后再次堵住了去路,“先前,我自叹没有这个能力好好得护自己的孩子,才会让你们得逞至今日,现在,生死悬于一线,我也不想做什么好人。”
“你——”西太后顿觉不安,她脚步向后退了两步,“你想做什么?”
女子紧逼上前,“你害我夫君,现在还要加害于我的孩子,我拼不了别人,但也要和你拼了。”皇太后伸出两手,对方不得不出手反抗,“你这个疯子,来人啊——”
皇太后用力将她朝着边上推去,女子柔弱不堪,肩膀撞在长廊间的柱子上,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头,集聚起的怒意压抑不住,皇太后见状,几步上前,吃力揪起她的前襟后掼向一边。她身子难以反应,跌跌撞撞摔下了汉白玉的长阶,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曼陀罗提炼的毒药,终于在顷刻间发作,她蜷缩着身子,这一刻,西太后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善恶总有报,她算计一切,却算不了,自已的命运。她所掌控的,一切,显然已经脱轨。。
四肢,痛苦的抽搐,她朝着皇太后伸出手去,却见她,一个毫不犹豫的转身,将她最后一点希望给幻灭。
风妃阅悄然前行,不远处,就见一名男子正同孤夜孑打斗,而另一侧,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她抽出长剑,握着的手掌紧了又紧,在一人即将偷袭之时,女子足尖轻点,呼啸而出的剑气毫不留情砍在对方手臂上。
“啊一一”
一声哀呼,孤夜孑回过头去,就见风妃阅已经冲进包围圈,同他抵着背,“阅儿——”男子惊呼,她美目流转,侧过头去,只是视线警惕地瞅着四侧,“我的帐,呆会再和你算。”
孤夜孑抽不出身,他大掌紧握住女子的柔荑,掌心中,那颗戒指磕着细致的纹路,微微泛出疼痛,风妃阅挥砍向来人,踹出的足步带着凛冽之姿,一击致命。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左门主提剑追杀,孤夜孑侧身相躲,他眼中只认准皇帝一人,不除之,誓不罢休。
飞旋而来的剑气,犹如铺天盖地之势,二人不得已,只得松开手,风妃阅机械的挥舞起手中长剑,赤红的鲜血残忍地粘附在她身上,女子眉头都不皱一下,誓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皇宫外,禁军全数出动,风头正劲,那是皇帝秘密精练的队伍,今日,正好一展雄姿。
里头的人将城门打开,身着盔甲的禁军所向披靡,冲了进来,将厉王爷同独步天涯的人全部包围起来。。
左门主目不斜视,丝毫不管他人,他拼尽全身内力,殊死一搏,孤夜孑闪身,游刃有余,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另一只手中的动作。
衣袖飞扬,一枚五星飞镖被他悄悄握在掌心中,同孤夜孑的正面交锋,他绝不会有机会。余光,扫过边上的风妃阅,他目露凶狠,玉儿,我说过,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如果杀不了孤夜孑,那么——
男子眼睛咻地眯起,眸中,闪过几分深邃,他一个旋身,内力齐聚而起,将那飞镖朝着风妃阅送去。
女子浑然不知,孤夜孑只觉眼前闪过耀眼,他惊忙回神,大掌伸出想要将它挡下来。
无奈,那飞镖,形如流光——
厉王爷满身是血,能分得清的,只有那双邪魅妖冶的眸子,他仿佛看见了当日在景夜宫,七袂那奋不顾身的情形——
他想也不想的,近身挡在风妃阅面前,女子肩头被撞一下,回过头去,却见他已经倒了下去。
“厉——”
那声音,好像是孤夜孑……
哥哥,没有想到,我竟会走的是同你一样的路……。
风妃阅杏目圆睁,她面色悲愤,垂在地面上的长剑猛地被提起,朝着那名男子攻去。孤夜孑眼中亦带着几许沉痛,只见她身形跃起,剑端已经插入了男子的胸口。左门主并不做反应,任由冰凉的剑身穿过心脏,垂下的右手,在风妃阅松懈之时,却举起剑猛的砍下来,孤夜孑见状,伸出一手牢牢握住男子的剑刃,另一手,利器架在他脖颈上,挥手间一抹,隔断了咽喉。
血色的瑰丽,顺着受伤的大掌流淌下来,滴滴,落在风妃阅持着的长剑上。
她喘着粗气,全身如虚脱一般,手上的劲道收回,男子圆睁着双眼,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却见她手中的剑竟断成两半,通的一声,一折明黄色的东西掉到了女子脚边。
皇帝单手垂在身侧,大滴大滴的血顺着指缝流溢,他目光肃然,朝着边上,只说了一句话,“将厉王爷带入仪銮殿,即刻,召集所有御医。”
“是,皇上。”
城外,叛军悉数被镇压,双方,死伤无数。
宽敞的行道,血流成河,风妃阅站在原处,她凝望着红亮的天际,双拳紧攥,厉王爷的叛变,来的有些怪异,那虽是他精心部署,可她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真的只是为了一袭皇位么?
抬腿,却踩住了地上的东西,风妃阅弯腰拾起,只觉看着有些眼熟,她机械地将它展开,寥寥几语,却让她双目咻然睁大,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孤夜孑上前几步,风妃阅平复下心中难言的情绪,慢慢的,将那东西交到了男子手中。。
展开,却是明黄色的圣旨,只见上头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孤夜孑天资聪领,有胆有识,乃是天降朕之福运,今,特下此诏,于朕百年之后,传位于孤夜孑,钦赐!
百味杂陈,皇帝双手紧紧握着那份圣旨,他面部微扬,星空的余晖点落在他脸上,晦涩不明。
一直以来,他处心积虑,东西太后亦是绞尽脑汁想要得到的圣旨,竟是藏在一把长剑中。
先前,他笃定万分,以为皇位定是传给厉王爷,他没有想到,父皇早已看出两宫太后的野心,早早的,便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风妃阅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她走上前,双手轻柔地落在男子手背上,孑——”
皇帝十指轻颤,将她的柔荑反握在掌心中,“阅儿,一直以来,我对父皇均是抱有责怪。”
风妃阅将那圣旨接过手,“孑,父皇的心愿,不止于此,他更不想你们兄弟之间相残。”
孤夜孑将她拥在身前,用力的嵌入怀中,“很多事,为何要在过后才能幡然醒悟?阅儿,对不起——”
女子仰起小脸,他退开身,大掌扣起她的小手,“将你送走,对不起——”他顿下,迈开步子,“但是,我不后悔。”
风妃阅跟在后头,这一场叛变,来的如此之快,平息的,虽有惊心动魄,却依旧那么快。到底,人与人之间,争得是什么呢?。
死亡的气息,是她最为厌倦的,如今,铺天盖地,满满的均是。
为数不多的三军将士已经投降,被押入牢中等待皇帝发落,这样的牵连,恐怕,将有更多的人面临抄斩。
风妃阅拉下他的手,脸上,露出几分倦怠,“孑——”
“嗯?”男子回下头,睇着她。
“我们放手好不好?”她的语气,已经疲惫至极,今日的叛变,谁能不说,同皇帝昔日残暴的征戮没有关系呢?
孤夜孑不说话,握着掌中的小手,他只觉珍惜万分,将风妃阅送出宫的一幕历历在目,如今,再度这般握着,已觉心满意足了。
他仍旧没有开口,却在俊脸别过去时,点了下头。
风妃阅微怔,尔后,便面露雀跃,她用力的回握住男子的大掌,飞扬而起的眼角间,欣慰舒心。
仪銮殿内,御医齐聚,飞镖已经自男子胸口取了出来,所幸没有伤及要害,虽然危险,倒也没有了大碍。
翌日,西太后的尸体在林园中被发现,据当时的丫鬟所述,女子死相惨烈,面容污黑,似乎是毒发身亡,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那份圣旨被昭告天下,比对之后,发现确实是先皇遗诏,两宫太后因颁发假圣旨而被剥去太后封号,此次叛变,其身后势力均被皇帝借机铲除,不留余患。。
对于厉王爷,孤夜孑深思熟虑,他是主事者,一旦轻恕,必定难堵悠悠之口。
最后,刚劲的狼毫笔挥洒浓墨,一道圣旨,厉王爷虽有罪,却因护架有功而免去死罪,终身囚禁于厉王府内。
推开窗子,冬天的寒冷已经在散去,拨开浓密的云层,隐约之间,有温暖的阳光冒出头来。小脸轻扬,一支梅梢上,明艳的花色含苞待放,欲要破晓怒放。
肩头,落上男子的一只手,她没有回头,而是举起手来,将柔荑覆上去,唇畔,勾起的笑容和煦,她身子微后仰,便靠在一具宽厚的胸膛中。
风妃阅阖上双目,脑袋枕在男子肩上,唯有这里,才是她一生一世,想要停靠的地方。
锦瑟华年谁与度 203 归宿(终结)
厉王府内。
时值寒冬,北国冰封,积雪没过了小腿肚,行走往来很是不便。
凤撵即刻而来,落轿之时,已有人前来相迎,“参见皇后娘娘。”
布满流苏的轿帘被掀开,扑面而来的冷冽让里头女子打个寒战,风妃阅将搁在膝上的暖手炉交到丫鬟手中,单手把上太监的手腕,走了下去。
“王爷近来,身子可好?”
管家双鬓夹染白霜,听得女子这般提起,便微微叹息,一边将风妃阅牵引向里侧,“身上的,那只是些皮外伤罢了,王爷心中大概是有了心结,如今也只有小阿哥能近的了身。”
风妃阅一路跟着走去,昔日的厉王府,隔断了外界的往来,显得分外萧条。偶尔,三三两两的丫鬟行走经过,施礼后,便匆匆走了个没影。
“娘娘,王爷在书房中。”管家将她领至一座屋前,躬身说道。
风妃阅点下头,望着紧闭起的殿门,“你先下去吧。”
“是。”
她杵在门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难以面对过,柔荑轻放上去,还没有使劲,殿门便朝着里头打开了。风妃阅犹豫下,在望见那抹倚在窗前的背影后,迈步朝里头而去。
厉王爷一袭白色长衫,肩上,是狐裘毛制成的大气坎肩,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阴暗中,添了几分柔和之美。听到脚步声,他身姿魏立不动,直到风妃阅来到近身,这才见他转过头来。坚毅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看见她,男子的脸上显然露出几许讶异。。
“厉——”风妃阅轻唤一声,开了口,却又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厉王爷手肘撑在窗棂上,将上半身倾出去一半,“难得,你竟还会来看我。”
风妃阅瞅着男子的侧脸,她想起昔日,那个意气风发,阴柔邪魅的厉王虽然没有几分正经,比起现在,却是明朗的多,“不止是我,他原先,也想来看看你。”
男子凝目,敞开的视线一低,落在斑驳的地面上,西风,有些冷,吹在人身上,不寒而栗,“我已经这样了,他该杀了我才是。”
“厉——”风妃阅骤然出声,语气中带着几许恼怒,“你成见太深,你应该知道,七袂的死同他没有关系。”
厉王爷直起身,挺拔的姿态转过来,压在女子头顶,“我同哥哥选择的路,不会责备任何人,当日的叛变,输了,这样的惩罚我心甘情愿。”
“厉,”风妃阅上前,螓首,晶莹的犀利攫住男子那静若止水的深潭,“你是聪明人,当日,三军虽然有人向着你这边,可力量悬殊,你不会预料不到,我不懂,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殊死一搏,搭上自己呢?”
“你当然不会懂,”厉王爷语气平静,他闪身,同风妃阅擦肩而过,“步步为营,玩的是什么?是权术。从小母后便告知于我,我和他,虽同是父皇之子却要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威胁他皇位的,只有我。而我想要更上一步,必须除去的,也只有他。”
风妃阅面露几分愕然,亲生兄弟,却要比那些虎狼更为防备,这份辛酸怕也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吧。。
“哥哥,若不是当日死在了景夜宫内,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自己人之手,我较他而言,幸运的多,累了,倦了,我能逃,可是他却不能。”厉王爷还是放不下七袂的死,他面露沉痛,瞅着身前的女子,“西太后害死了母后,一方面,我要引出她身后所有的势力,她想得到的, 我都要尽数将它毁去。”
风妃阅听闻,吃了一惊,她双手使劲揪住男子的袖口,“厉,你怎么这般糊涂!”仅是为了对付西太后,就要将自己都赔上去么?她摇着头,突然懊恼万分,早知如此,她定会将西太后中毒一事告诉他,女子蹙着眉头,她后悔莫及,甚至,心生愧疚。
厉王爷看着被抓起褶皱的袖口,目光,在触及她眉眼之时柔和下来,心头,一阵不忍,他别过脑袋,将风妃阅的手拉了下去,“你当我这么傻?当日,跟着我冲入皇宫的几人身上,均绑着火药,时到最后,我并没有打算用上它们,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她睁着双目,望向厉王爷旋身的背影,“因为,到了最后,我听到他说,要救我。”
风妃阅听着男子娓娓道来,心中,不免动容,想不到,同时的放手,才是给了彼此一条出路。
外头,冷不丁传来几声嘤嘤的声音。她收回神,只见敞开的殿门口隐现出一抹很小的身影,尔后,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风妃阅放眼望去,只见一名女子弯下腰,将那窝在殿门口的孩子抱起来,语气,带着几分佯装的怒意,“才不过走开一会,你就不老实。”
孩子扭曲着身子,似乎在耍着不小的脾气,厉王爷原先阴暗的面容在触及那小小孩童之时,立马凸显出几分明朗。女子并没有踏进去,她小心翼翼地瞅着二人,声音嗫嚅,“王爷,是我没有看好孩子,我……这就带他离开这。” 。
风妃阅认出,那名女子正是他的侧王妃,小阿哥的生母,她面容紧张,生怕厉王爷会责怪。几步上前,孩子嚼着手指头,晶亮的眸子滴溜溜落在厉王爷身上,等到他走近之时,便伸出两手,要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