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明了,逐尔微笑,“我明白,我要走了,带着它,我走得很心安。”衣裙轻扬,她起身后,人已走了出去。心里尽是苦涩,两眼更是模糊。
“李嫣——”孤夜孑突然出口唤住她,女子脚步适时顿住,为这第一声的名字而悸动,身后,久久没了动静,皇帝起身,站在假山内望着那抹突然清晰的身影。李嫣将戴着板指的手按在胸前,须臾后,头也不回走出了竹林。。
三日后,她仰下满身情,孑然出宫。
施倚葶一人在身后默默相送,直到宫门关启,她仍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侍卫上前询问,以为她是不小心走到了这,“娘娘,马上就要变天了。”
她魂不守舍,眼睛直勾勾瞅着那扇宫门,直到日落西山。
孤夜孑同风妃阅对面而坐,二人谁也不说一句话,她目光扫过男子拇指,“希望,她能好好的生活,皇宫里面,确实太累了。”
孤夜孑双手按住太阳穴,神色讳莫如深,也不开口。就在气氛再度沉默时,外头传来李公公的通报,“皇上——”
“何事?”孤夜孑语气不耐,双目咻地睁开。
“冬怜求见。”李公公神色慌张,似是有什么大事。
“让她进来,”孤夜孑正色,风妃阅起身,慌忙退到他身后,转眼间,李公公就已经领着一名小丫鬟走进来。那人身着浅色服饰,头垂得低低的,似乎很怕生,年约十四五,。待到走至近身时,方跪下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孤夜孑一手轻挥,李公公弯腰后,退了出去。
“起身。”
“谢皇上。”丫鬟毕恭毕敬站起,孤夜孑一手放在桌上,目光灼灼,“你深夜见朕,可是有何事?”
女子抬起头来,风妃阅扫一眼,眉头蹙戚,觉得有此熟悉。丫鬟双目望向四侧,确定没有旁人后,这才小心翼翼开口,“回皇上,”她脸突地酡红,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西太后有孕了。” 。
不止是皇帝,就连风妃阅都差点将下巴掉落,事有因果,可这事,也太凑巧了吧?
“有孕?”孤夜孑琥珀色的眸子睁大,难以置信。
“奴婢也很惊诧,这几日,西太后的反应很大,她说是自己身体不好,可就在方才,奴婢偷偷听到她同国师的谈话,才敢确定。”丫鬟低下声,“好像是才怀上的,脉象还不稳定。”
“那孩子,是谁的?” 孤夜孑眸中突闪出光耀,薄唇也在微微拉开。
“奴婢不知,西太后现在方寸大乱,奴婢也不敢太过打探,只能立马告诉皇上。”
孤夜孑阴霾的俊脸笑开,一掌突然用力击在桌面上,“好,老东西,你也有今日!”
“你先回去,记住,千万不能让两宫太后起疑,你可是朕安插在她们二人身边的唯一一颗棋子。”
“是,皇上放心。”女子年纪虽轻,说话却异常有力,胆色更不小。
直到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凤潋宫外,孤夜孑才难掩脸上喜色,风妃阅走到他身前,一时半会仍未反应。
“西太后几十年没有怀上子嗣,现在,怎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出。”欣喜过后,孤夜孑冷静下来。。
“孑,应该是真的,”风妃阅在他边上坐下,“我上次给母后煎药时意外得知西太后竟在服用避孕之药,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好玩’,将她的药换成了保胎,却不想……”
“哈哈——”皇帝听闻,抑制不住大笑出口,“好一个‘好玩’,这下,朕要看清楚那老东西是怎么死的!”
明朗的脸色突然转这狠戾,如狼般的眸子迅速眯起,充满阴鸷。
风妃阅没有想到自己一个无心之举,竟会换来今日地步,她收住惊愕,微微有些担忧,“西太后生性残忍,不知,她会不会先我们一步下手?”
孤夜孑摇下头,笃定说道,“冬怜行事一向小心,就算西太后急切想要除去自己肚中的那块肉,也不会就在今晚下手,明日,朕便带人找上慈安殿!”
锦瑟华年谁与度 183 太后之死
天空的星辉,被突来的阴云遮挡,布满诡异。
慈安殿内。
紧闭的殿门隙开一条很小的缝,里头,传来西太后焦虑的来回走动声,陌修站在边上,望着她情绪烦躁,却是一言不说。东太后双目盯着女子,“姐姐,怎会出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西太后不耐地停住脚步,身侧女子着急问道,“姐姐,他是谁?现在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总不能让你一人扛着。”
西太后不语,目光依旧很冷,“我已经乱了,现在,不知究竟该做什么。”
陌修双手环胸,抬起头来说道,“您是太后,一旦被皇帝以及满朝官员知道,这是多大的笑话?唯今之计,只有在事情揭穿之前将孩子拿去。”
西太后一个眼神打过来,犀利的眸中带有怨恨,直勾勾落在陌修脸上,东太后见状,忙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出声。“我不懂太后的意思,意气用事不是办法。”
东太后用力将手肘在他胳膊上撞一下,“修,不要再说了,”她凑近男子身侧,叹息说道,“姐姐这一辈子,就怀了这么个孩子。”
陌修自然知道,换言之,哪个女人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是,他来的太不是时候,甚至,还会搭上她自己的命。
二人面面相觑,西太后冷静下来,彷徨在一边坐下,“如今,还有何办法?”
“事不宜迟,当然是快些打掉,”东太后焦虑上前,再次劝慰,“姐姐,我们没有别的法子。” 。
却不想,西太后听闻却是用力将手一甩,女子猝不及防,身子倒退几大步,“你说的轻松!”
陌修适时抚上东太后腰际,清准的面容凝望了对面女子一眼,一手在她肩上轻拍下,“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我们先出去吧。”
西太后缄默,望过来的视线却有些令人不寒而栗,她目光怨恨,恨不能在二人转过去的背上打出洞来,牙关紧紧咬着,直到嘴中尝到血腥,这才松开后,将二手轻落于小腹上。她自已深知,这个孩子留不得,却气愤于他的态度。
两宫太后不知,事情会来的如此突然,翌日清晨,皇帝并没有上早朝,居然直接就来了慈安殿。
西太后才刚用早膳,手中的碗放下,便看见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正徒步而来,身后,跟着陌辰吏同三司官员。她心猛的一沉,知道定是要出大事。
风妃阅随在身侧,看到两宫太后正襟危坐,西太后下意识用手臂横在小腹上,勉强摆出几分威严,“皇帝,这个时辰,你应该是在早朝吧。”
孤夜孑并不着急收网,等待这么多年,真正要对付起来,倒觉得有些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太后,朕听说,你近日来身子有所不适。”
西太后听闻,双手发凉,“本宫的身子一向健朗,有劳皇帝操心了。”
孤夜孑心情大好,顺势在左侧的椅子上坐下来,他单手抚弄袖口,眼神慵懒而犀利,慈安殿内的暗香萦绕在鼻翼间,挥之不去,“西太后,有些话,何必朕说的直白?”
女子戴着尖细指套的手垂于身际,东太后面色煞白,瞅了身侧女子一眼后,也不敢乱说话。皇帝胸有成竹,食指在耳畔处轻挥,“陌医师,有劳你了。” 。
陌辰吏领命,走到西太后身侧,国师本想在清晨过来察望,却不想才刚踏进来,便看到满屋子的人。怔忡后,慌忙上前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国师来的正好,”孤夜孑似笑非笑,目光转过去仍旧落在西太后身上“太后身子微有不恙,国师既然是陌医师的师傅,还是你给看看吧。”
风妃阅站在他身后,不着痕迹轻推下他,皇帝似乎不为所动,依旧坚持。
陌修眼见众人齐刷刷将视线投射过来,不得已,只能领命上前,西太后望着挡在身前的男子,抬起的双目中溢满悲愤。东太后瞅向四侧,一时六神无主,慌了神。
手指搭上静脉的一刻,西太后便默默闭上眼,陌修知道皇帝的目的,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过去的,自己若在这刻偏袒,自然就赔上他的性命。陌辰吏见他很是为难,便自作主张给西太后把过一脉后上前,“回皇上,从脉象上来看,太后是有喜了。”
“喜?”孤夜孑面色突然沉下去,这会,西太后反而睁开双目,三司官员各个目瞪口呆,眼睛圆睁。
“怎么会这样……”
“这……”更多的则是唏嘘,摇头间说不上话来。
皇帝径自起身,面容阴鸷,浑身带着凉冽的气势,“朕很是好奇,太后腹中的孩子,父亲是谁?” 。
“没有父亲!”西太后跟着站起身,孤夜孑俊目微眯,而后吐出两字来,“野种?”
女子万分屈辱,尖细的指套用力掐入掌心,东太后看不过,忙站起来相护,“皇帝……”
男子视线别转,语气轻蔑,分外不屑,“不是野种又是什么?来人,将西太后带入刑部。”
“慢着!”西太后声音缓和下来,“本宫知道,我这次难逃一死,”她转过头去望向东太后,只见她漾着眼泪,神色无措道,“姐姐……”
女子瞳仁中闪过不舍,几步来到她身边,“请皇帝给我一天时间,明日一早,我便自愿受罚。”
“哼,你贵为太后,居然做出这种有辱皇室脸面的丑事,居然还想求情? ”皇帝一甩神子,更多的,则是生怕事有突变。
西太后冷笑,纵观后宫,“皇帝害怕我跑了不是?你可以派人守在慈安殿外,我已经不抱侥幸,只想在死前同妹妹多说会话……”
孤夜孑依旧执意,风妃阅冷眼相看,孤夜孑的担忧不无道理,两宫太后,还是早一步铲除,早一步心安。
“皇帝……”正当僵持,身后却传来行礼声,“参见皇太后。”
孤夜孑面上掠过吃惊,迎上前去,“母后,您怎会来此?”
“哀家见你并未早朝,方才的话,母后听了个大概,皇帝,西太后纵然不对,可此事万万不得声张出去,更不能将其送入刑部。依母后之见,还是在慈安殿内解决,封锁在后宫中,正所谓仁者为道,这一天的时间,就给她吧。”对于两宫太后,皇太后是深有痛恨,可到了最后一刻,还是忍不住软下心。。
风妃阅总觉哪边不妥,碍于身份,又不好当场劝阻,只得静观其变。
孤夜孑听了,点下头,这件事诚如皇太后所言,不应该大肆渲染,“那就在慈安殿办了,”望着女子慈善的面容,他最终挥下手,“明日一早,朕亲自过来送太后一程。”
西太后面无神色,身侧的东太后难以接受此等变故,一个劲抹着眼泪,众人走出慈安殿,同时,大批御林军里里外外,将整座寝殿包围个水泄不通。
陌修不方便留下,殿内,就只到下两宫太后。突然静下来的四周,带着窒息,西太后拉起她的手,一路来到内殿,“妹妹,别怪姐姐平时凶,以后再也不会了。”
东太后红着眼睛,不住摇头,“姐姐,我舍不得……”
女子顿住脚步,突然旋身,对上东太后双眼意味深长说道,“姐姐不会离开,一直在这陪着你。”
二人来至内殿,西太后坐了许久,始终没有说话,过了半刻,才从袖中掏出粒药丸,女子见状,忙的拉住她柔荑,“姐姐,这是什么?”
“陌修说的对,这个孩子,真的害死了我。”她端详着那颗浓黑的药丸,“现在,就算将他去了,也换不回我一条命。”
“这是他给你的?”东太后见她点头,神色懊恼说道,“早知道,昨晚就应该下手,谁能料到皇帝这么快的动作。”
将皇太后送回寝殿,风妃阅一路跟在皇帝身侧,“孑,我总觉着有些不妥。” 。
孤夜孑静下心来,却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或许,是觉得西太后有些过于认命,同平日里的性子较为不合,“朕已派重兵把守,慈安殿内就算一只虫子都别想逃出来,再说今日三司官员都在此,即便两宫太后有心,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风妃阅稍稍宽慰,点头笑道,“是我多想了。”
这一夜,似乎过的分外漫长,好不容易天空才刚透出点晨曦,慈安殿内,却被一道尖利的叫声给打破沉寂,“啊——”
尖刻的尾音,直接划开宫闱,传入九重云霄。
守在殿外的侍卫大惊,双手刚推进去,就惊得站住脚步,只见,一双绣着锦云吉祥的绣鞋出现在眼前,再向上看时,西太后一袭绛紫色的宫装打扮,墨发梳的纹丝不乱,只是双目凸睁,死相惨烈。
“姐姐……姐姐……”东太后跪在地上,两眼早已经哭的通红,她爬跪上前,双手抱住西太后的腿,“我不该睡着,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侍卫首领挥手示意,身后已有人出去禀告皇帝,风妃阅同孤夜孑刚踏进慈安殿,就见东太后已在丫鬟下搀扶起来,看到几人,忙用身子挡住尸体,“人也死了,你们就让她安安静静地走吧。”
皇帝示意侍卫将她拉开,西太后的遗体亦被平放于地上,孤夜孑踱步上前,颀长的身子随之蹲下来。风妃阅望着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想不到一夜间,曾经荣得盛宠的西太后竞会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突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皇帝点下头,确认是西太后无误,他双手轻拍,起身冲着风妃阅说道,“走。”。
东太后泪眼轻拭,眸光在转眼间狠戾,西太后的遗体没多大便被悄悄送了出去,当日,皇帝一则圣旨,以当年对雪贵妃同样的理由,贴告天下。
慈安殿内再度恢复静谧,东太后一整天恍恍惚惚,夜幕降临下来,整个皇宫笼罩在暗无天日中。殿前,两个白色的灯笼挂在门口,惨淡的灯光照亮长廊一角,将这股还未来得及散去的忧伤越拉越长。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东太后敛下情绪,转过头去,“你来了。”
陌修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不要哭了。”
太后两手抵在他胸前,眼神凄哀,“我一定要找出来,那个将姐姐害成这样的人究竟是谁!”
男子神色有些不自然,望着他垂下的视线,女子嘴角勾勒出几许讽刺,陌修执起她的手,拉过几步后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兰儿……”
东太后肩上一沉,陌修双手按住她,慢慢弯下腰,“我答应过你,除了将你丢下的那次外,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
她不语,嘴角紧抿,眼神却已经迸发出愤怒来。男子沉默片刻,深吸口气后,轻轻吐出,“对不起,兰儿……那日,我喝醉了……”
东太后见他垂下脑袋,感觉到呼入胸腔中的悲情似在不住燃烧,良久的缄默后,身子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陌修早知她会有如此反应,拥住她整个身子后,不住重复,“兰儿,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全身力气被耗尽,东太后才无力地趴在男子肩头动也不动,连日来的担心操劳让她终于承受不住,没多久便阖上眼。。
陌修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榻上,在榻前陪了近半夜,见她睡熟后,才敢回去。
一个侧身,女子慢悠悠睁开眼,平静的眸中瞧不出丝毫端倪,她起身来至案几前,笔尖刚要落定,方想起什么似的搁住。
她抽出一旁的小屉子,从里头取出张纸来,展开后,只见上头写着“小七速回”四个字。
推开窗子,白色的信鸽振翅翱翔,朝着宫外急速飞去。
锦瑟华年谁与度 184 意外封后
案几上,摆放着泛黄的医书,大红的枫叶释放妖娆,将书页隔开,清风徐来,带来冷冽之味。
林尹放下手中托盘,轻声来到陌辰吏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