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年华谁与度?一辈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存活,就算握得了整个江山,心口,却还是空的。
武林大会开设在群山之巅,这里偏近帝都,又不在朝廷管辖范围之内,江湖人士受不得束缚,与野鹤峮嶙为舞的日子,才是逍遥惬意。
风妃阅同七袂一行人风尘仆仆赶来,如不喜热闹,见过这的老庄主之后就暂居于珠翠苑中,静等三天后的武林盛会。
一袭男装打扮,出入方便不少,信步在园中慢走,却同一名慌慌张张而来的男子相撞,风妃阅细细望去,见是七袂身侧的小厮。
“这么着急做什么?”她掸下肩头,出声问道。
“堂,堂主。。。。。。”男子低下头,视线不住撇向周侧,放在前的手不自然缩到后头,风妃阅敏锐地荇他动作收入眼中,“什么东西?”
“没什么,” 男子意欲闪躲.七袂的事风妃阅本不该管,可见他神色如此慌张,心中便已料定有事,“交出来。”
“堂主,这是皇尊的东西,除了皇尊。。。。。。”他坐右为难,两手死死攥着那东西不放。
“那好,你不给,我亲自问他要去。” 风妃阅说罢,便要转身,那人听闻更加慌张。想起七袂先前的嘱咐,他忙将身子挡在她面前,“堂主,属下给你便是,但。。。。。。”
“你放心,看过我便还你,绝不告诉皇尊。”
男子为难后,还是小心翼翼将手伸出来,风妃阅按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封飞鸽传书。
上头绑着根精致的红线,如展开后,只见纸上写着几个娟秀的小字,“皇帝出宫,务必除之。”
看这宣纸,应该是从淮阳进贡而来,她再一看这字体,目光迥然放亮,清秀得尾端,赫然带着尾勾。风妃阅手紧紧将那信抓在手中,这字,俨然是东太后笔迹。
“堂主,堂主。。。。。。”
男子使着劲唤了几声,风妃阅将信摊平后重新恢复成原样放到他手中,“不要告诉皇尊我看过书信的事。”
“是。” 男子忙不迭点头,急迫地退出去。
偌大的庭院,只剩下风妃阅一人,她杵在原地,心中被那八字给完全震惊,丝毫没了反应。
风妃阅顺着鹅卵铺成的小道一路向前,阴郁的阳光有世寒冷,信是给七袂的,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同样在两宫太后眼中。
“怎么在这?”男子醇厚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风妃阅抬眼,见是七袂。
眉头轻皱,想要脱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压下,她忍住心中疑惑,不能在此时打草惊蛇,“屋里太闷,我出来走走。”
七袂低着头从她面前经过,似有什么心事,风妃阅紧跟而上,细作揣摩后装作经意开口,“方才见乐义急匆匆打这经过,还撞了我一下,可是独步天涯出了何事?”
他脚步一顿,背对着她,风妃阅接近上前,同他并肩而站,七袂垂目,凝重的侧脸少刻后转过来,“没事。”
她点下头,并不多问,自顿向前走去。
她不过是随口一问,更没有想过七袂会对自己说实话,人同人之间,还是淡漠来得好。
见她只顾朝前走,七袂也未说什么,跟着过去几步,风妃阅放慢脚步,让他走在自己前头。
“三日后的武林大会,你是势在必得。”
七袂身着锦绣龙蟒长衫,袖口的纹理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而清晰,依旧玩世不恭的眉眼睇着她,“还是你了解我。”
风妃阅忍俊不禁,七袂的野心怕是路人皆知,单从独步天涯出动的人数便可看出,她唇角轻展,人已再度走向前。
武林大会届时举行,这几日她严密观察,帮中并无轻举妄动,七袂也没有表现出异样来,宽敝的山庄中搭建起雄伟露台,四边以栅栏荆棘围住,除了主持此次盛会的老庄主外,其余各帮各派依次在堂下入座,好不威严。
风妃阅站在七袂边上,他一身倜傥装束,清冷的面容盯着远处,有些走神。
“皇尊,”那老庄主一抱拳,继而说道,“不知独步天涯,是派哪位门主上阵?”
七袂眼露精光,食指撑起脑门,手肘抵在座椅上,阴霾的视线扫过全场,带着几分讥诮,“一个堂主便足够,”他转过头,目光望上去,冲着风妃阅说道,“你去。”
她点下头,单手掀起袍角,人已跃至露台中央。
这一日,台下众人无法忘记她的锋芒四射,清瘦的身影有些单薄,她屹立在中间,却是比对面那彪形大汉站的更稳,气势十足。七袂望去的视线不得已仰望,午时的太阳分外烈,打在她头顶,形成一圈光怪陆离的晕眩,整个人像是被无形拉大,万分不真实。
对方疾步攻来,身形魁梧,动作却丝毫不懈怠,风妃阅一个漂亮转身,单手擒住他手臂后,另一手顺着他的臂弯向手心猛的一推,只听得错位的骨骼声传入各方众人耳中。男子倒也忍得住,愤恨的瞪了她一眼后讪讪下台,自始至终也没有发出痛呼。
七袂勾勒出满意浅笑,十指惬意在边上轻叩,风妃阅不急也不躁,手法更是沉稳,几乎在几招内将人打退。七袂知她内力不足,在独步天涯的三月中,她接受了比那时候君隐对自己更为残酷的训练,有时候想想,也忍不住哀戚,不过都是为了生存罢了,一条命,却要这样拼尽一切去护住它。
将来人摔在露台上,风妃阅前额有汗珠渗出来,比试进行的热火朝天中,却见外头跌跌撞撞跑来一名小厮,嗓子扯开,如同在安静中投入澎湃巨石,“不好了,不好了。。。。。。”
老庄主满脸肃穆,腾地自首位上站起,一手指向来人,恕斥说道,“这些都是江湖鼎鼎有名的好汉,我三番五次关照不得擅自闯入,你吃了豹子胆不是!”
“庄主,”那小厮面上表情怪异,抬起袖子后不断在脸上擦抹,“是朝廷,朝廷的人攻进来了。”
“什么?”老庄主声音拔高,身子颤颤巍巍在位上坐定,老脸上的惊恐没几下便镇定下来,“我一向同朝廷井水不犯河水,这怎么会。。。。。。”他一手在前额上拍打几下,“来了多少人。”
“守卫都在大门口顶着,”小厮据实相报,“小的偷偷看过,对方均是身着甲胄的士兵,队伍浩荡,一路延伸至山脚下。”
“看来,朝廷这是有备而来。”围坐的七大派八大门聚在一起交头接耳,风妃阅一人站在露台中央,七袂抬下手,示意她过去。
“皇帝为你,可算是费尽心思。”话气中听不出喜怒,听那小厮的话,对方来势汹汹,势要将这一举拿下。风妃阅在边上落座,对于七袂的话,她没有反驳,却是一笑置之,分外讽刺,皇帝怎可为了自己出动如此大的兵力,今日,中原武林聚于一堂,若想除之,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庄主——”外头再次有人来报,“庄中之人抵挡不住,官兵已经闯进来。”
老庄主面色煞白,久经风霜的老脸带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惊恐,他抬眼望去,忽见得一支暗箭穿越时空,从屋檐上斜射而下。一名男子不设防,正中肩胛,哧的,就只剩箭羽露在外头,“啊——”惊呼声乍起,箭上依稀带着零星火球,一着物,便咻地自根源燃烧起来。
男子狼狈起身,边上同伴拿起桌上茶壶想要扑救,却不想,上空中更多的箭争先恐后射下来,四面屋檐上,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四下逃窜,老庄主在家仆护送下跌撞出了院子,七袂眼疾手快,修长五指扣住她皓腕后大步跟过去。
嘶嚎惨叫声不断蔓延,风妃阅脚步如风,却又同行尸走肉般只顾跟着七袂,庭院中央有人殊见反抗,可再强的武功终抵不住疾如弹雨的密箭,尸横遍野。眼见抵档不住,大部分选择分散而逃,大家对这庄子不熟悉,只能盲目跟在老庄主后头。
‘砰砰砰——’前院传来大门被坚固撞开的声音,数不尽得云梯架上层檐,风妃阅跟着七袂来到一座空旷的后院,老庄主双手抱拳,声音苍凉,“各位武林朋友,看来,今日我们必须拧成一股力同朝廷作对,各位都是四方英雄,老朽相信,要想杀出一条血路并不难。”
“老头,你没见外面死伤无数么?”其中一人火急火燎站出来,眼看外面的官兵就要冲进来,“难道这么大的山庄还没有条后路吗?”
“当初,老朽便是生怕有外人来袭,这才自断山庄后路。”他摇着头,外面如此阵仗,若真是留有后路,怕是死的更快。
“皇尊,属下带人杀出去!”右门主请命,面上狰狞的伤疤贯穿整张脸,旁人听闻,齐刷刷将目光投射过来,“皇尊,您若能带我帮派逃出此劫,我们甘愿臣服,以你为武林至尊。”
“我们也是,我们也是。。。。。。”各帮各派争先恐后,以独步天涯马首是赡。
七袂临危不惧,依旧悠闲地靠在石柱上,狭长的眸子夹带几丝鄙夷,“本尊不喜欢甘愿臣服的废物。”他视线掠过众人,落在身侧的风妃阅身上,“我喜欢性格刚烈的,有趣的,能使我将她利爪一根根拔下来。”
嘴里没有一句好话,她撇开小脸,并不想面对他。
几人自讨没趣,却也不敢发火,只能四下寻着尽可能的出路,七袂冲着右门主摆下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这个时候谁妄想出去,只有被乱箭射杀的下场。
“看,那有片树林!”一人高呼,生的希翼让他欣喜若狂,围在一起的众人纷纷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真,庭院几十米外,竟是一片苍郁茂盛的林子。
风妃阅转过头,眼中闪过疑虑,方才他们进来之时,怎会没有发现?
众人无疑将这树林当成了唯一的出路,老庄主见大家一拥而上,忙赶上前,双手欲要将他们拦住,“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七袂同风妃阅对望一眼,站稳脚步,这片林子诡异的很,几里外的村林上头仍清晰可见那烟雾袅袅,目光穿过前方的一排村木,竟看不见里面分毫。外头是狂风造作,可放眼望去,树叶依旧安静的熨服在枝干上,没有飘动的痕迹。
“大家不要靠近,这片林子,进去后就出不来了。”老庄主挡在前头,“千万不要冒这个险。”
前厅的杀戮声阵阵传来,浓腥的血味窜入每十人鼻翼,有人狰狞着面容将他推开,“老家伙,让开,横竖都是死,说不定进去了,还能找到出路。
“就是,”边上其余人开始附和,“我们这么多人,手拉着手也能走出去,不就是一片林子吗,有入口,那对面那头,肯定有出路。”
风妃阅不置可否,她更没有想到,世上竟真有这样的怪事,心中抱着几分侥幸,他们说的没错,总比出去送死来得好。
“皇帝的目标是你。”七袂扭头,认真望着她。
风妃阅秀眉轻蹙,有些愠怒地瞪着他,七袂避开众人耳目,凑到她身前,“你出去,或许能保住一命。”
神色一怔,更甚于带着几分惶恐,风妃阅敛目,坚毅的小脸上划过哀痛,想要隐藏,可还是顺着她压抑的唇角展露出来。自己这时候出去,是还想让他做一次才选择么?同祥的江山,同样的她,结果,不也是一样?
何必,自取其辱。
皓腕突然被用力抓起来,整个身子拖出去一步,只见七袂恶狠狠回头,话气更是恶毒说道,“还真想出去呢?想都别想,我死也要拖着你。”
风妃阅顺着他的步子来到林子跟前,一股清新悠久的味道从小道尽头传过来,老庄主整个人坐到地上,一面犹在劝阻。“这是死亡之林,进不得啊,没有出路的,没有啊。。。。。。”正在此时,官兵破门而入,直接闯进来,来不
及逃避的人群被毒箭利刃砍杀,死伤无数。
七袂单手揽上她纤腰,身子纵起跃入林中。独步天涯的人从各个空隙间进去,全部涌入那片死亡之林。
冷冽寒彻的气息席卷而来,风妃阅禁不住打个冷颤,头上,身上,被雾水全部浸湿,七袂紧抓着他的手,前面的站压根看不清,太阳被层层叠起的树叶挡在外头,只有几缕漏下来,勉强将里面的阴暗撕开。
除了他们二人,里头再见不到旁人的身影,风妃阅整颗心紧紧悬起来,另一手忙不迭抓着七袂的手臂,目光带着几分惶恐望向周侧。
男子回头望一眼,邪魅的面容微微展开,抓着她皓腕的手用力几分,声音轻柔,带有蛊惑,“别怕。”
“哑哑——”
突然,一种奇异的声音自头顶闪过,嘶哑的拍打声平添几分惊惧,让人不寒而栗。
迷雾很强,一颗颗凝聚在二人的发梢,风妃阅伸手在脸上林一把,再回首之时,原先的那条路竟消失,她睁大眼眸,只看见生长茂盛的荆棘挡在后面,哪里还有路的影子。
七袂紧抓着她的手上前几步,“莫回头,老头既然说了这是死亡之林,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出去。”
风妃阅没有回话,这里寂静如地狱,一点点声音就能有震耳欲聋的回音,这样的场合,仿佛连心都空了,最怕的就是声音。
“抓紧我。”七袂回头,有力说道。
风妃阅握住的手紧了又紧,她不要再孤独下去,选样的地方,就像小时候的噩梦一样,醒不来,窒息的难受。
她刚要点头,脚下却被一绊,整个人向着边上栽去,手上交扣的力道猛地甩开,风妃阅大惊失色,待到好不容易起身站稳之际,却发观,周围只有自己,孤零零地站在林子中央。
稀疏的薄雾团团开散在头顶,才不过跌了一跤,不会走的太远。
“七袂!”她双手张在唇畔,声音用力喊出去,偌太的林子,声音却显得空旷极了。这时候才发观,他不是那么讨厌了,习惯的言笑,好像也少了邪佞,多出几许温和。
身子向后靠去,脚踝在坚硬的石块上一扭,后背重重磕在粗糙的树干上,风妃阅微微吃痛,伸出一手轻拍下,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站在参天古木下一动不动。
官兵踏平整个山庄,沿阶的尸体遍野,两人一一抬起后扔在边上,硬是让出一条血路。身侧的侍卫齐刷刷跪下,一顶巨大的銮轿被抬上来,泛出硫璃色的明珠垂挂在骄顶,在满地鲜血中转换为旖旎之色。珠帘啷当,粉饰昔日太平,锦绣的帘子在轻盈中晃动,霍地,一双大手自里面伸出,将它拨向一侧。
皇帝跃然而下,一双钩藤缉米珠靴踩在浓腥的地面上,靴面绣有腾龙花纹,并饰黑边装饰,众人匍匐在地上。纯净色的靴底踩过拼接整齐的青石,沟沟壑壑,每一步交替,仿佛就能将渗入进去的血水重新踩踏出来。
“不能进去,不能进去。。。。。。”老庄主瘫在地上,边上仅剩的几名家丁围在他边上,瑟瑟发抖,“老爷。”
孤夜孑眸子犀利在周边扫视一周后,重新落在他身上,“这儿的人呢?”
老庄主一把苍白的头发垂落下来,花甲之年,干枯的右手无力抬起,指了指身后的林子,“你们来晚了,都进去,都去送死了。。。。。。”
孤夜孑畔底闪过阴郁,琥珀色的瞳仁在光阳照射下发出清澈,发丝在慌张中敛起,“可有见到独步天涯之人?”
“回皇上,属下已命人仔细查过,除了几名死士外,并无旁人。”带领围攻的官员上前,依实禀报。
皇帝甩开袍角大步来到死亡之林,冷眼睨视地上男子,“人都进去了?”
“对,全部都在里面,一个都出不来。”老庄主趔趄从地上站起,目光呆滞,直勾勾望去,“里面就是一个人间地狱,有山,有水,哈哈哈——”
“庄主,庄主——”几名家丁使劲按住他的手,外人以为他说的是胡话,不过是片林子罢了,怎会别有洞天,还有山水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