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浑身虚软无力,头晕目眩之感,太过巧合,一切仿佛是精心算计好的一般,那群黑衣人招招必杀,给自己用的绝对不是这种只会导致昏迷的迷香散,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不期然的扫到手背上的血痕,漆黑的瞳孔蓦然睁大,是方才林子里的那个人。
若非他几近奄奄一息,她也不会放松戒备,若是平时,她一定能够辨出迷香散的味道,不过当时他身负重伤,浑身上下都是血,再加上是在山间,各种草木在夜间散发出淡淡香气,完全将迷香散本来的气息给遮掩了。
江湖邪恶,这人的心思,更是滴水不漏,他在自己身上费尽心思,到头来却送给燕宇楼,又是为了什么?
正思考间,忽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弦月的手指动了动,眉毛一挑,侧身躺好,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间的珠帘掀开,珠子与珠子相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一身锦衣的燕宇楼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静默不动的弦月,精致的五官,雪白如玉般的肌肤,完全不输给自己,眉间的朱砂,像是摇曳的碧波,像是一艘小船,直摇到人的心里去。
能让被周朝两大公子同时瞧上的女人成为自己的女人,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这要是传出去,他燕宇楼的面上必定有光,不过这个女人,实在太难驯服了。
燕宇楼死死的盯着弦月眉间的朱砂,伸手抚向自己的脸,他的手,保养得很好,雪白修长,比女子的还要漂亮,那楚楚可怜的眼眸忽而化成了锋利的刀刃,划在弦月的脸上。
“这张脸,真是美呢。”
燕宇楼自言自语,忽然转过身,躺在床上的弦月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燕宇楼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那寻找东西发出的彭彭声,十分清晰。
燕宇楼重新回到床边,手上多了把锋利的匕首,他蹲着身子,右手拿着的匕首高高的举起,雪白明亮,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它的锋芒,轻轻一划,便是一道口子。
“让你勾引男人。”
弦月的睫毛颤了颤,暗自心惊,可她的心惊却并非因为那明晃晃的匕首,而是燕宇楼这咬牙切齿,带着恨意的六个字。
勾引男人?他指的是谁?兰裔轩还是白战枫?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勾引了他们,可这与他何干?他又不是女人。
女人!弦月的眉心突突跳了几下,想到那张阴柔的脸,想到樊城百姓传唱的痴情皇子,整个楼王府,至今只有楼王妃一个女主人,便是侧妃也没有,是痴情,还是有其他原因。
毕竟来自现代,她的思想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这样的念头,这样的想法,也许别人想都不会想,但是她敢想。
锋利的刀锋,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冰冷的寒意,像是冬日里,沁凉的谁打在脸上,冷到了骨子里,她连续翻了好几个身,直接撞在床板上,陡然睁开了眼睛。
燕宇楼以为弦月昏迷不醒,没想到她回突然翻动身子,更没想到,她会用那双清亮而又凌厉的眼神盯着自己,拿着匕首的手顿住,愣在了原地,直直的与弦月对视。
燕宇楼这样的反应,弦月一点也不意外,挑了挑眉,嘴角上扬,脸上绽放出讥诮的笑容,直截了当的开口:“楼王爷,你喜欢男人。”
“哐当”,匕首掉在床缘,金属与模板撞击发出彭彭的声响,而后摔在了地上,打在燕宇楼的脚上,可他却恍然味觉,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弦月,那模样,像是见鬼了一般,那双眼睛,满是惊惧,还有被人猜中的愤怒惶恐。
弦月原只是猜测,并不敢肯定,可他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答案。
第一反应,最是真实。
难怪,不嫉妒兰裔轩,却想着毁她的容。
“你乱说。”
燕宇楼脸色铁青,嘴唇发抖,对着弦月大吼了一声。
欲盖弥彰,这是弦月的第一想法,不过他不知道,有些狡辩只会越描越黑的吗?若是兰裔轩,他定然不会如此失控,越是这个时候,他脸上的笑容就越是雍容优雅,完美的无懈可击。
“不就是喜欢男人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弦月轻笑了一声,很成功的看到那张比女子还要白净的脸变成了绛紫色:“爱情不分身高,年龄,国界,同样的,也不分性别。”
弦月坐直身子,她的嘴唇微抿,燕宇楼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在嘲笑自己,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单是想到这件事传出去,那些人看着自己的眼光,便是市井百姓也能指着自己,一脸轻蔑,更不要说那些王公大臣还有满朝文武了。
他就是喜欢女孩子皆爱的胭脂水粉,珠花配饰,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娇艳如花,喜欢男人,喜欢被男人抱着的感觉,难以启齿的快感,那些人,统统被灭了口,这个秘密,他会带到棺材,他有孩子,有王妃,一般人根本不会怀疑。
燕宇楼突然蹲下身子,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像只受伤而又疯狂的猛兽,朝着床上的弦月扑了过去。
弦月微微一笑,那一笑,是冰冷的,是嘲讽的,却又像是对失控的燕宇楼的一种怜悯,手腕脚腕挣脱了几下,那绕了好几圈的绳子突然断开。
燕宇楼怔住,而同一瞬间,弦月的手已经抵住他咽喉的位置:“说,兰裔轩和你密谋了什么?有没有利用我?”
那模样凶狠无比,清亮的眼眸,隐约可以瞧见跳跃的火光。
☆、第三十七章:蛮缠
月影西沉,晨曦微明,蒙蒙天色,像是山林间常年萦绕的一团雾气,久久凝聚不散,清晨的第一滴露珠落在眉梢,点点冰凉,弦月抬手,轻轻拂去,那露珠像是有生命一般,滑落在掌心,她抬头,看着那清澈晶莹的露珠在自己带血的掌心的滚动,然后与那鲜红的血液融为一体。
弦月仰头,远处的天边,一抹薄薄的绯红跳跃,锦绣漫天,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织锦,她伸手握住手心的露珠,然后,滴落在地上。
漫漫长街,没有傍晚时分的繁华热闹,却也不像深夜里那般寂静无声,隐隐可以听到叫卖声,站在这边,甚至可以闻到另外一头传来的食物的香气。
从楼王府出来到现在,弦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老板,给我来两屉小笼包。”
“老板,烧饼。”
“老板,热乎乎的混沌。”
“老板,紫花糕。”
弦月来回穿梭在两边的小吃摊上,扑面而来的蒸腾热气打在脸上,每一个毛孔舒展开来,说不出的舒适惬意,素白的衣裳,那点点的鲜红,像是冬日里盛开在雪地的寒梅,装点着那过于简单的衣裳,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旭日东升,霞光吞吐,那灰白色的迷雾渐渐散开,刹那间,彤云万丈,弦月伸手,五指微微张开,那温暖却又刺目的阳光透过五指的缝隙洒在她的脸上,如雪般的肌肤折射出莹润的光泽。
她笑了笑,恍若清晨挂在门上的银铃,随风撞击,叮当作响,仿佛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一路步行,等弦月回到兰裔轩燕京所在的别院时,天,已经大亮。
大门是敞开的,弦月站在门口,小心的往两边的方向探了探,四周无人,侧耳倾听,并无任何争执打斗的声音。
她抿唇微笑,这个时候回来,真是明智之举。
脚刚迈进大门,还没来得及窃喜,身后忽传来熟悉的雷霆怒喝之声:“站住!”
弦月背身而立,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顿住脚步,暗自道了声糟糕,正思量是留下来与他理论还是像昨晚一样,溜之大吉,手腕已经被冲上前来的白战枫扣住。
“你昨晚去哪里了?”
白战枫看着弦月的侧脸,理所当然的盘问道。
昨晚乞巧山被弦月给逃跑了,他本想四下寻找的,奈何被念小鱼缠着,实难分身,以那个女人的本事,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她若是不想被自己找到,就算他把整个燕京都翻遍了也没用。
他一回来,先是怒气腾腾的找兰裔轩质问了一番,他总觉得,这次念小鱼会来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暴跳如雷,可任是他怎么说,那人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高贵雍容,那姿态,感觉他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举一动,极其的幼稚可笑,心里越发憋气。加上弦月迟迟未归,他自认为不是兰裔轩那等冷血无情之辈,又是着急,又是担忧,这样一整夜下来,让他担心受怕了一整夜的罪魁祸首回来了,他如何能轻易放过。
“枫哥哥,你干嘛那么关心她?”
白战枫刚质问完,弦月还没回答,念小鱼冲到弦月的另外一侧,不满的抱怨道。
“一个女孩子,一夜未归,谁知道干什么去了。”
嫉妒这东西,可以让一颗单纯简单的心变的丑陋,便是说出来的话,也十分的尖酸刻薄,难以入耳。
白战枫闻言,拉着眼,瞪了念小鱼一眼,念小鱼缩了缩脖子,转而愤愤的瞪着弦月。
“白大侠,我们并不是很熟,所以呢,你不用这么关心我的。”
弦月转过身,看着白战枫,眨了眨眼睛,很是诚恳道。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关心关心谁。”
白战枫拉着弦月的手不放,义正言辞。
“你不是已经有对象了吗?还说他是个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你,你——”
念小鱼指着弦月,一张脸气的通红:“你脚踩两条船。”
白战枫一厢情愿,她也没办法啊,弦月觉得自己很无辜,窦娥都没自己冤,不由将视线转移到白战枫身后的兰裔轩身上。
昨晚一宿没睡,刚吃饱了,她现在很困,想睡觉。
“看他也没用,昨晚去哪里了?”
白战枫见弦月看向兰裔轩,越发生气,对弦月昨晚的去向,越发的执着,完全将她脸上的倦怠忽视。
弦月挥开他的手,张大嘴巴,伸了个懒腰。
“我困了。”
她还在伸懒腰,微微睁开眼睛,看向白战枫,转身就要回房睡觉。
白战枫见弦月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心里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抢先拦在弦月身前,就是不让她走。
念小鱼见状,眉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唯恐天下不乱,站在白战枫的身后,满是得意的盯着哈欠连天的弦月:“对,不说昨晚去了哪里就不准离开。”
弦月陡然睁开眼睛,清亮的眼眸,不若往日的嘻哈随意,宛若锋利的飞刀,凌厉逼人,如疾风骤雨,将满身的疲倦之气吹散。
“你受伤了。”
那声音,就像是能融化冬日寒冰的暖阳,温煦拂心,惠风和畅,吹散萦绕在双房身上的戾气。
兰裔轩走到弦月身前,伸手,指着她的手腕,那双仿若能洞察世间世事的眼眸,似有若无的落在弦月的脸上。
白战枫方才只顾着质问弦月昨晚的去向,他从小和男子一起长大,性子粗,直到兰裔轩开口才发现弦月身上那雪地寒梅般的血迹,急切的牵住弦月的手,上下检查:“受伤了怎么不早说?”
弦月由着白战枫,清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兰裔轩,嘴角上翘,似笑非笑:“我没受伤,这血迹都是别人的。”
白战枫听弦月这样说,上下检查了一番,确定弦月没有受伤,这才松了手。
“一个女孩子,就不该在夜里乱跑。”
“枫哥哥,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念小鱼横插在弦月和白战枫中间,面对着白战枫,怨气十足。
“雷安,准备热水,雷云,准备膳食,送到弦月的房间去。”
弦月刚走到走廊入口,侧身看着兰裔轩,勾唇一笑:“兰公子如此细心照顾,便是梦里梦到被兰公子卖了,我也会笑着醒过来的。”
阳光下,兰裔轩一贯雍容的笑脸有片刻的僵硬,随后恢复了自然:“弦月你会心甘情愿被我卖掉吗?”
“不会。”
弦月想也不想,直接回道。
白战枫盯着那两个一白一紫两道身影,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明明是针锋相对,却让人觉得,他们的世界,没有第三个人可以插足。
“你们聊,我先去睡觉。”
弦月对着余下的几人摆了摆手,伸手捂住张大的嘴巴,低着身子,眯眼看着兰裔轩:“美美的去参加三皇子殿下的寿宴,将那些莺莺燕燕——”
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全都比下去。”
她笑了笑,也不管他们是何反应,伸手捂住张大的嘴巴,闭着眼睛朝自己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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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寿宴风波(一)
仰头看天,日已西斜,绯红的霞光映的整个天空一片绚丽,给喧闹繁华的燕京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艳色,那瑰丽的流动的色彩,美的让人心折。
天公作美,皎皎朗月悬于漆黑夜空,群星围绕,衬的楼王府那三个纤尘不染的金色大字越发的明亮璀璨,两边的虎虎雄狮挂上了红绸,威严之中,又多了几分喜气。
车水马龙,来往的人一身锦衣华服,身后跟着手捧贺礼的小厮,比起那街市还要热闹上几分。
弦月站在楼王府门口,身边站着兰裔轩,白战枫二人,白战枫的左手边站着缠人精念小鱼,雷安雷云二人手捧贺礼,跟在身后。
弦月依旧是一身雪衣,不施粉黛,头上别着兰裔轩送的蝴蝶珠花,数日前一战,那珠花沾上了血迹,在灯光映衬下,那点点猩红,为那简雅的珠花添上了更为浓厚的色彩,十分抢眼。
“是谁说要美美的参加三皇子殿下的寿宴,将那些莺莺燕燕全部比下去的?”
白战枫偏过头,见楼王府的下人还未到跟前恭迎,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弦月,声音隐含怒气。
今日燕宇楼寿宴,白战枫觉得弦月那一身白衣太过素净,好心给她准备了一套绯红色的曳地绢纱长裙,白梨花抹胸,腰上是淡蓝色的缎带,十分飘逸,身后还有一个与衣同色的蝴蝶结。
弦月闭着眼睛,感觉了下触感,确定是楚国最上等的云锦,看着白战枫,当时笑的是合不拢嘴,十分的谄媚,也不管一边念大小姐哀怨的神情,就要换上,要知道,她的个性向来随和,比天上的浮云还要随和,并非白色不可,只是梨花山上,柳心悠只给她准备了白色的衣裙,长久以往,便成了自然,后来也就不愿费心去挑选衣物了。
只是,当她打开衣裳,发现身后的蝴蝶结时,嘴角一僵,立马就停住了换衣裳的工作,是蝴蝶结,还是粉嫩粉嫩的绯色,瞥了眼身旁志得意满的白战枫,随手收起衣裳,最后在念小鱼极度愉悦和感激的神情中,一千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所以呢,那套白战枫精心挑选的绯红色曳地绢纱长裙穿在了念小鱼的身上。
因为这件事,念小鱼终于相信,弦月真的没有要和她抢白战枫的心思,之前对她的敌意,一笔勾销,此刻她的心里,斗志昂扬,没错,下一个三年,枫哥哥就是自己了的,抿唇偷偷看了眼右手边一身黑衣的白战枫,却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依旧是器宇轩昂,不由满面红光。
白战枫竹篮打水两头空,非但没讨到弦月欢心,反遭到念小鱼越发猛烈的追踪,而弦月呢,空手套白狼,用一件自己没有花费任何代价的华裳,不但一千两的银票进账,还和念小鱼化敌为友,所以,今晚她的心情相当之好,面对白战枫难得的嘲讽,她比兰裔轩还要从容。
她转过身,青丝飞扬,一边脸颊被发丝挡住,另外一边在灯光下折射出莹润的光泽,或明或灭,